二、军阀混战 2.三朱大战(上)

朱全忠有时候很温柔,那是在他出刀之前。举起屠刀的朱全忠从不手软。朱全忠对朱瑄朱瑾兄弟挥出的温柔一刀,既斩断了宝贵的联盟,也撕开了争霸天下的新战场。不过这杯“三朱口服液”实在难以下咽。

各位不免奇怪,朱瑄朱瑾兄弟不是救过朱全忠的急,刚刚联手共同破过秦宗权吗?朱全忠为何与朱瑄兄弟发生了争端?

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的确很简单。

尽管朱瑄兄弟有恩于朱全忠,朱全忠也深刻的感受且明白这一点。还有比救命更应该令人感动的吗?赵犨对朱全忠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倾全力报答。那是多好的知恩图报的样板啊!可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赵犨。赵犨,姓赵,名犨。而朱全忠,姓朱,名温。

朱全忠不是赵犨。

朱全忠是军阀,是野心勃勃心思深重计谋百变说得出口下得去手的军阀。

军阀,毕竟是军阀,自私自利目光短视反复无常的本性已经深入骨髓。

军阀不可怕,可怕的是军阀没文化。

在那个天下混乱、分崩离析的时代,在那个道德破碎、纲纪坠毁的环境,在那个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角斗场,在那个看得到眼前、看不到未来的残局中,能够呼风唤雨冒尖成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无赖的品质。这种无赖品质也是他们生存的法宝,更是他们屡试不爽的绝技。谁如果抹不开脸面、觉得不好意思,谁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盘中的大餐。

朱全忠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

朱全忠在请人帮忙的时候,同时也为盟友挖好了大坑。这是他的习惯。虽然这样做道德风险巨大,可是朱全忠觉得很刺激,觉得自己很聪明。因为狡诈是朱全忠的品性。

在“三朱”并肩大战秦宗权的战役中,朱全忠看到了朱瑄朱瑾部署的精良,看到了兖州郓城积蓄的丰厚。毕竟兖郓远离战火,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人口殷实,肥得令人眼馋。相形之下,朱全忠所在的宣武陈蔡一带民生凋敝,赤地千里,缺衣少穿,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为了吃饭与安全奔命。

朱瑄朱瑾率部归镇离去后,有一天,朱全忠忽然对敬翔说:“我与朱瑄朱瑾兄弟歃血为盟,结为盟兄弟,可是这俩人太不够意思。”

敬翔不解,疑惑地看着朱全忠。

朱全忠继续说道:“他们见我汴梁将校骁勇善战,居然起了歹心,临走时悬赏诱拐我将士军卒。”

敬翔更糊涂了,不知道朱全忠此话根据何来。朱全忠仍是愤愤地谩骂:“王八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若不讨伐他们,他们还以为我怕了他们,我的队伍还不让他们挖墙脚挖散架?”

敬翔此时听出了滋味,欲言又止,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敬翔猜到了朱全忠的心思,哪里是朱瑄看上了朱全忠的部属?明明是朱全忠看上了朱瑄的家当。朱全忠现在穷得叮当响,看东西眼睛都是绿的,遇到截草根都能闻出排骨味儿,能不对兖州郓城动心思吗?以朱全忠目前的处境,保全自守是没有出路的,必须尽快扩大地盘。宣武许郑连年战乱,历经黄巢秦宗权之祸,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稼穑绝收。本部地盘上的经济已经崩溃,无法支持朱全忠的战争机器和争霸大业。出路只有一条,以战养战。只有打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抢别人盘子里的食物,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填饱肚子之后,才有力气保护自己攻击别人,才有可能获取更多的资源给养。这就是朱全忠的逻辑,很通俗易懂的逻辑。所以,敬翔很迅速地就想通了。朱全忠这是在找茬儿,反咬一口。朱全忠之所以敢于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出来朱瑄兄弟不太难对付,至少不会比秦宗权难对付。朱全忠觉得有把握。

朱全忠这个毛病太严重,喜欢在朋友刚刚来帮完忙之后就对人家下刀子,既不仁也不义,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破天也没人信。先是暗杀李克用,后又攻打朱瑄兄弟,外藩诸侯耻笑,自家部属也心寒啊。

朱全忠在正式发兵攻打朱瑄之前,没忘了取得政治上的主动。毕竟朱瑄刚刚帮助朱全忠打败秦宗权,世人皆知。现在朱全忠要发兵攻击盟友,不得不预先释放消息,指责朱瑄种种不是,为发兵制造烟幕弹。朱瑄一听朱全忠的责难,肺都要气炸了,血压升到一百八。朱瑄哪里能够承认朱全忠捏造的事由,迅速组织了声势浩大的舆论反击,大骂朱全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狼子野心。(注:史书关于“三朱”大战的原因没有确凿证据,《通鉴》说是朱全忠对兖郓起了贪欲,挑起战争;《五代史》说是朱瑄引诱了宣武将领跳槽。似乎都有道理,似乎又疑点重重。笔者一直以为,在秦宗权尚未被彻底消灭的时候,朱全忠既要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又要冒着双线作战的风险,挑起新的战火,似乎于理不通,朱全忠的智商不至于低到这个程度,急迫之心也不至于急到这个程度。后来的事实证明,朱全忠发动的“三朱大战”是错误的,对朱全忠的开疆拓土霸业之争害多益少。使朱全忠过早地分散了东部的力量。笔者认为如果是朱全忠挑起这场战争,那么这是朱全忠在为生存冒险犯下的一次战略性失误。不过对于狡诈的朱全忠来说,做出任何事情似乎都不稀奇。)

“三朱大战”的的确确是爆发了,旷日持久地爆发了。

公元887年,朱全忠派出头号大将朱珍为指挥使,以葛从周为副将,发兵奔袭朱瑄治下的曹州。朱珍的闪电战一战而下曹州,诛杀了曹州刺史丘弘礼。攻下曹州后,朱珍马不停蹄,挥兵直取临近的濮州。此时,朱瑄和朱瑾的救援部队也赶到了,两军相遇于刘桥。朱珍葛从周奋力冲杀,一举击破兖郓兵数万人,大获全胜。朱瑄和朱瑾带着少数亲随逃脱。

十月,朱全忠再次派出朱珍和李唐宾率军攻打濮州。朱瑄派遣其弟朱罕率领马步兵一万人救援濮州。看来这朱瑄的确是实力雄厚,刚打报销了几万人,又派出来一万人。这次,朱全忠亲自帅主力赶来,直接迎着朱罕就杀了过去。朱罕兵败被杀。朱珍攻克了濮州,濮州刺史朱裕逃奔郓城,向朱瑄报告去了。朱珍乘胜大举进兵攻打朱瑄的基地郓城。

历经几次损兵折将,朱瑄意识到与汴军硬拼不是办法。朱瑄让朱裕给朱珍写了封信,其实是让朱裕诈降朱珍。朱裕在信中说,要在城内做朱珍的内应,约好时间,放朱珍进城偷袭。朱珍信以为真,大半夜,朱珍夜率领几千人直达郓城之下。朱瑄让人按照朱裕约定的时间打开城门,放汴军进城。等汴军大队人马进入郓城之后,朱瑄命令关闭城门,伏兵四起,对汴军连砍带射,不到一个时辰,汴军三千人悉数被歼灭。还好,朱珍留了个心眼,没有亲自入城,率领一部分人马在城外接应。见中了朱瑄埋伏,朱珍打算冲进城去救援,可是冲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撤军。汴军兵败,朱瑄乘机又夺回了曹州。

“三朱大战”打着打着没动静了,有一段时间似乎要平息下来。

为什么平息呢?

因为谁也顾不上谁了。

朱全忠正在全力对付时溥,徐汴战争进入了高潮。所以,朱全忠暂时放缓了对兖郓的攻势,除了时溥请朱瑾来帮忙时,朱全忠与朱瑾发生了正面冲突。除此之外,有两年里双方各忙各的。

现在时溥死了,朱全忠的眼睛又盯上了兖郓,朱全忠的手又伸向了兖郓,朱全忠的刀又砍向了兖郓。

朱全忠死盯着兖郓不放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东北诸镇中,朱瑄朱瑾算是菜鸟。尽管这俩人还不是很菜。那要看与什么样的鸟进行比较,与时溥杨行密这样的鸟比起来,朱氏兄弟的确有些菜。所以,朱全忠优选他们作为盘中菜。

现在时溥已经覆亡,朱全忠向东和向南的障碍扫除。

那么向东还是向南呢?

朱全忠选择了继续向东。原本“三朱大战”早已爆发,只是中间插入了徐汴战争,导致事情延迟至今。虽然夺取淮扬更加名正言顺,可是朱全忠意识到杨行密不是个省油的灯,孙儒也仍气焰嚣张。与其双线作战,不如先稳住杨行密,让杨行密与孙儒相争,待解决朱瑄朱瑾之后再讨伐杨行密也不迟。

消灭时溥之后,朱全忠命令庞师古稍作修整,即从前线移师攻打朱瑾的兖州。朱瑾不是庞师古的对手,可以说是屡战屡败,被庞师古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束手无策,愁眉不展。

唐昭宗景福二年(公元893年)十二月,朱全忠向朝廷奏请,要求将淮南盐铁转运的管辖权移交汴梁,以便于支撑浩大的军费开支。朝廷现在看到秦宗权主力已破,孙儒虽在淮南困兽犹斗,但在杨行密的袭扰下也手忙脚乱。茁壮成长起来的朱全忠,不仅不是忠于朝廷俯首帖耳的良臣,而且与各藩镇军阀比起来,其狼子野心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朝廷耍了个滑头,故意东拉西扯不给朱全忠正面答复。

朱全忠决意要尽快平灭朱瑄朱瑾,速战速决。因此,朱全忠集中了汴军集团中的主力在东线作战。不仅有头号大将庞师古统军作战,而且又调来了后起之秀葛从周攻打齐州。

昭宗乾宁元年(公元894年)二月,朱全忠亲自率大军征讨兖郓,进军鱼山。朱瑄朱瑾兄弟二人已经让朱全忠折腾得疲于奔命,两人已经无力独自对抗朱全忠,只得合兵一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着火就救援哪里。结果,朱全忠在鱼山将朱瑄朱瑾杀得大败,兖郓兵死伤一万多人。

在朱全忠各路兵马的轮番轰炸之下,朱瑄兄弟实在抗不住了。三个月之后,朱瑄朱瑾联名向河东李克用发出了求救信。他们知道,放眼天下,只有李克用能够与朱全忠抗衡。李克用接到朱瑄朱瑾来信之后,派出了部下骑兵将领安福顺和安福庆、安福迁兄弟三人率领五百精骑兵渡过黄河,昼夜兼程驰援兖郓。

各位又要问了,这李克用为何如此小气,救人于危难,怎么才派了五百人马?

李克用从来不小气。

李克用做事从来都是拼全力。

可是,李克用也有李克用的难处。

因为,李克用的河东集团内部出现了问题。

李克用的头号大将李存孝与李克用闹翻了。

内部矛盾是最难防范、最难应对的,也是最折磨人的。因此,古来帝王对身边的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宁可错杀一千,绝不疏漏一人。一旦疏漏,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其后果都十分严重。当部下的要么逆来顺受,要么隐忍蓄大志,但一定要绝密,一旦牢牢骚骚地表现出来,死期也就快到了。

李克用早年在所部军中,选择一些骁勇善战的青年收养为义子。其中有回鹘张政之子更名为李存信,振武孙重进更名为李存进,许州王贤更名为李存贤,安敬思更名为李存孝。

李存孝骁勇非常,李克用军中上下一时无人能与之匹敌。李存孝常常率领骑兵作为李克用的先锋部队,攻城拔寨,担当重任。李存孝作战之时,身批重铠,箭弩不能穿透,腰挂弓箭和长槊,但是手中使用的是铁楇。

铁楇是一种杀伤力十分厉害且应用十分普遍的武器,一杆长柄一丈多长,前头是个碗口大的铁疙瘩。可抡扫可冲杵,挥舞起来足以砸碎任何东西。铁槊也是一种重型武器,杆柄长约一丈,前头有一个锋利的矛头,可刺可削,后头安装有三棱的尖锐铁钻。铁楇和铁槊是那个时代较常用的武器,简单实用,不必像刀枪一样总需要磨砺保养。

李存孝跨马挥舞铁楇冲锋陷阵,万人不敌。李存孝还常常带领两匹马跟随作战。胯下坐骑因作战持久而疲乏时,李存孝临阵换乘其他备用马匹。这样一个如永动机一样的战将,在李克用帐下排名第一,地位崇高。

事情只要出现反差,就会出差。

李存孝战功卓著。李存孝完全有资格自我评价很高。

李克修、李克恭死后,李克用派康君立继任昭义节度使,这极大地伤害了李存孝的自尊心。李存孝自以为在对张浚的战争中功劳最大,应该由他出任昭义节度使。李存孝对李克用的人事安排心存抱怨。李克用又不重视思想政治工作,没有察觉李存孝的不满,更没有采取补偿措施。李存孝动了肝火真气,愤怒郁闷,一连几天不吃不喝,暴躁恼怒,拿身边的人出气,任意刑杀。也可能是李存孝这些年来工作压力的确太大,一直超负荷工作,目的就是换来一朝荣显,可是这个愿望偏偏得不到上级的满足。在极度失落与愤怒之下,李存孝对李克用产生了离叛之心。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有了缝的蛋想不招苍蝇都不行。

苍蝇既然来了就不会仅仅叮一口。

李存孝与李克用的另一个干儿子李存信不和,互相瞅着不顺眼,肚子里互相不服气。李存信虽然是武将,可他还有极高的语言天份,会四种民族的语言,通晓六国的文字。李存孝只会打仗,而李存信还会搞上级关系。李存信很得李克用信任和偏爱。李存孝没有得到昭义节度使的位置,被李克用派到了邢州,作邢、洺、磁三州留后。李存孝总想再建奇功以引起李克用的重视与重用。要说这李存孝真是个积极上进的部下,一心一意想工作,全心全意谋发展,将全部身心都贡献给了李克用的争霸事业。李存孝建议李克用出兵讨伐王镕,以扩大向东北的地盘。李存信怕李存孝功劳太大、形象太耀眼,就从中阻挠,给李克用出反主意,使李存孝的建议流产。

李克用没有攻打王镕,并不意味着王镕不进犯李克用。小伙子王镕年轻气盛,进取之心博博跳动。王镕发兵围困了河东的尧山,李存孝去救援,结果没有成功。李克用又派来李存信为蕃、马步都指挥使,与李存孝共同对付王镕。

这李克用和朱全忠一样糊涂,在两员大将不和睦的情况下,仍然派他们共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李存孝和李存信二人互相猜忌,谁也不想成全谁,一个劲儿地内讧,耽误了战事。

李克用见前敌作战不利,就又换上了李嗣勋为统帅,这才解了尧山之围。

等李存信返回李克用身边后,向李克用告状,说李存孝在尧山无心杀敌,很可能私通王镕。对这件事不知道李克用什么反应,因为没有找到李克用有反应的资料,更没有找到李克用辨识忠奸的正确反应的资料。

李存孝后来得知了此事,思想像开了锅,信念与意志产生动摇。自认为对李克用如此大功,反倒屡屡不受信任和重用,竟然还不如李存信受李克用赏识,李存孝越想越觉得窝囊,越想越觉得不平衡,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担心李克用哪一天会怀疑和加害于他。就是在这种信息极度不对称、思想沟通极度不顺畅、投入与产出稍稍不对等的情况下,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在历史的长河中屡屡发生,有多少宏图伟业断送于这等似乎不起眼的事情上,有多少所谓的贤君良臣声名因此毁掉。

李存孝在惶惶不安和满腹牢骚中选择了离开旧老板李克用。放眼天下,还有谁值得李存孝去投靠呢?这也是当一个打工者职业生涯接近于业内巅峰的时候,很难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新老板。

高手的寂寞。

寂寞归寂寞。

寂寞不能当饭吃。

寂寞更不能保障安全。

安全还是比寂寞重要得多。

李存孝占据小小的邢、洺、磁三州实在没有实力与李克用抗衡,也无力自保。这时候,李存孝想到了朝廷,给朝廷写信说自己要效忠皇室,并希望朝廷出面召集各藩镇讨伐李克用。朝廷刚刚被李克用修理一番,惊魂未定,哪里敢相信一个小小的藩将,更不能将摇摇欲坠的天下与皇朝脸面压宝于这么一两句空话。因此,朝廷只封授李存孝为邢、洺、磁节度使,却决然不同意牵头讨伐李克用。那意思是你想干就自己干,千万别拉朝廷下水。在靠拢朝廷的同时,李存孝暗地里向朱全忠和王镕伸出了橄榄枝,要求缔结联盟,共同对付李克用。

李存孝的离叛令李克用既惊且怒。

李克用气得拍桌子瞪眼睛,暴跳如雷。一连摔碎了八只碗,两只壶,踢翻了四个凳子,骂跑了十名仆人,掀翻了三桌酒菜。

李克用亲自统兵征讨李存孝。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公元893年二月,李克用率军将邢州包围。王镕听闻李存孝有急难,于是派出牙将藏海带着王镕的亲笔信,到李克用军中,为李克用和李存孝调停。这不调停还好,李克用见王镕的使者到来,气儿更大了。李克用破口大骂:“狗奴才,居然还勾结了外人来干预我河东事务!”盛怒之下,李克用将外交规则抛掷脑后,命人将藏海斩首。杀了藏海还不解气,李克用临时调整矛头,放弃邢州改为攻打成德,找王镕算账。

李克用率河东军进击成德的天长镇,打了十几天打不下来。王镕这边派出的三万援军正奔驰赶来。李克用分兵一部在半路上的叱日岭迎击成德援军。激战之后,成德军损失一万人,其他人马溃败逃走。李克用乘胜进兵井陉。这时候,王镕有难了,李存孝又出兵来救。李存孝进入成德镇府镇州城,与王镕商议御敌之策。由于李克用来势凶猛,尽管河东军队已经粮草接济出现困难,可是其战斗力仍然十分旺盛。王镕在估量了敌我形势之后,向朱全忠发出了求救信。

这时候的朱全忠正在与时溥决战。围困徐州已经几个月,徐汴正打得火星直冒,斗到了胜负要分的紧要关头。朱全忠眼睛死死盯着时溥,无暇他顾。朱全忠使出了虚张声势的计策,给李克用写了封信说道“我在邺下布置了十万精兵,一直观望,等待时机。”李克用收到朱全忠的来信,看后仰天哈哈大笑。李克用提笔复书一封“你如果真有十万精兵在邺下,我倒是希望你快点来,咱们一决雌雄,一争高下。”朱全忠的计策被李克用识破。

正在王镕窘急之际,卢龙节度使李匡威率军杀到。卢龙与成德军联合击破河东军,李克用只得撤兵。

真正对河东构成威胁的依然是成德、卢龙和云中,这三镇也是守望相助,唇齿相依。

九月,草长鹰飞,鹿肥马壮。

李克用再次围困邢州。

由于李存孝骑兵精良,时时出城袭扰,李克用围城的壕堑屡屡被李存孝破坏,围城之势难以成功。就在李克用发愁之际,河东牙将袁奉韬推荐一人游说李存孝。此人身在邢州而心向河东。因此,这个人充当了李克用的间谍,他对李存孝进言说:“李克用亲临的作用是要对邢州形成围困之势,只要壕沟筑成,李克用将会返回河东,派其他人继续攻打邢州。到时候,无论李克用留下谁,都不是将军您的对手。可是如果壕堑筑不成,李克用就不会离开,这对将军可是极大的威胁。”李存孝听信了这番奇谈怪论,不再出城袭扰李克用。不到十天,李克用的环城壕堑修筑完毕。这下子可麻烦了,走兽不得过,飞鸟不得通,邢州城被围了个严严实实。壕堑筑成,李克用并没有回晋阳。李存孝只有困守孤城,外援断绝。

这里还发生了一个插曲。前年,汴将邓季筠攻泽州时,由于斗勇失手于李存孝,被李存孝生擒活捉,一直留在河东。这次讨伐李存孝,邓季筠也在李克用帐下效力。邓季筠找了个间隙,偷偷脱离河东军,跑回了开封汴梁。邓季筠的归来,使朱全忠十分高兴。朱全忠对邓季筠大加褒奖一番,让邓季筠负责统领朱全忠的侍卫部队。

时间一长,邢州城撑不住了。

邢州城内粮食用尽,李存孝走到了穷途陌路。朝廷、王镕、朱全忠都没有来救他。特别是王镕被李克用屡屡打败,无奈之下,王镕竟然奉献军粮二十万斛、布五十万匹助李克用攻邢州。王镕与李存孝的脆弱联盟关系迅速解体。

走投无路的李存孝登上城头对李克用说:“孩儿我承蒙大王器重,才得以富贵如此,如果不是李存信遭受谗言诋毁,我怎么能够割舍父子之情,投奔仇敌呢?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大王一面,虽死无憾”。

在这种万分紧急的时刻,李存孝为什么要提出见刘夫人呢?因为刘夫人十分有涵养,胸怀宽广,对待李克用的子侄无论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一律善加厚爱。因此,这些孩子们十几年来对刘夫人很亲近,也很信任她。李存孝很清楚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和李克用闹翻了,以李克用的脾气决不会善罢甘休。在晋军中上上下下都知道,李克用性情冲动情绪失控的时候,只有刘夫人可以把握李克用的心理尺度,只有刘夫人有足够的面子可以规劝诱导,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李存孝想请刘夫人从中斡旋,希求可以躲过此劫。

李克用同意了李存孝的请求,让刘夫人去接见李存孝。李存孝见到刘夫人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抱着刘夫人的腿说:“孩儿一时糊涂,误入歧途,请夫人救命”。刘夫人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李存孝的反叛原因复杂,也并非李存孝一人之错。刘夫人长叹一声,责备了李存孝一顿。从刘夫人的角度还是爱惜李存孝的才干,打算从中缓和,挽救李存孝继续为河东效力。因此,刘夫人带着李存孝去拜见李克用请罪。

来到河东帅帐,李存孝跪拜在地,匍匐爬到李克用脚前,向李克用谢罪,承认错误。李存孝在认错的同时,还有些不服气,年轻气盛咽不下被陷害这口气,他指望当着李克用的面,把冤屈讲清楚。李存孝哽咽着说道:“孩儿我也曾为河东做了些许贡献,要不是李存信构陷孩儿,我何至于误入歧途?”李克用之所以同意刘夫人去见李存孝,其实内心里也打算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并非要置李存孝于死地。可是地上跪着的李存孝承认错误的态度不够诚恳,狡辩的意图却很明显,这激怒了李克用,令李克用的态度临场发生了逆转。李克用用独眼瞪着跪在地上的李存孝,全部恼恨冲撞上脑门,指着李存孝骂道:“你私自向朱全忠和王镕写信,对我谩骂指责也是李存信让你这么做的吗?!”李存孝这下子傻了,申辩不仅没有得到解脱,反而引出其他的毛病。突然之间李存孝哑口无言,也不敢再多说废话了,只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断磕头。此时,站在一旁的刘夫人急的凤眉紧锁,心里暗自责怪李存孝不知轻重。大庭广众之下,李克用质问的句句在理,而且所指情节十分严重,刘夫人也不便再为李存孝开脱。

李克用命人将李存孝打入木笼囚车押回晋阳。李克用越想越窝火,为惩前毖后,以儆效尤,李克用将李存孝的罪过定了最高级的性质。李存孝罪大恶极,在河东帅府大街上被车裂而亡。

在临行刑的最后一刻,李克用起了恻隐之心。他对李存孝还是有些感情,也怜惜李存孝的才能,内心里并无意要治其死罪。在将李存孝绑在战车上,准备行刑时,李克用环顾了左右众将,那意思是希望有人站出来为李存孝求个情。可是,众将都嫉妒李存孝的才能,竟然没有一人为李存孝求情。无奈之下,行刑按时进行,李存孝被车裂分尸。从这一点上看,李存孝与朱珍相比也差了一截,朱珍临难,还有众将为之求情,而李存孝却处于孤立地位。有本事的人,千万别恃才傲物,别将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钉子。

在河东军中还有一员猛将,名为薛阿檀,此人才能与李存孝不相上下,可是人缘也不好,郁郁不得志。李存孝反叛河东后,薛阿檀与李存孝秘密勾结,打算与李存孝一起干。李存孝被治罪车裂,薛阿檀担心自己私通李存孝的事情败露,惶恐之下在家自杀。

昭义节度使康君立与李存孝关系友善,叔侄两人经常并辔作战。康君立追随李克用早年起兵,关系很深。有一天,康君立到晋阳拜见李克用,向李克用汇报工作,因此驻留晋阳几日。李克用召集众将喝酒宴饮,酒喝着喝着就多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李克用提起了李存孝,伤感之处,李克用流涕不已,怀念之情溢于言表。康君立也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听李克用后悔杀死李存孝,按耐不住激动,替李存孝鸣了几句冤。李克用这人很要面子,他的过错绝不容许别人当面指出,哪怕是侧面委婉说出来也不行。康君立这句话令李克用十分恼怒,原本李克用有悔过之意,现在反倒更加自以为是一意孤行起来。李克用醉意加怒气,拔出佩剑对着康君立一顿乱砍,并将受伤的康君立囚禁到了马厩里。等到第二天,李克用酒醒之后派人去看,康君立已经气绝身亡。

李克修、李存孝、康君立、薛阿檀都是河东军中第一梯队的将帅,相继含冤死去,对河东军在心理上和战斗力上造成了极大的创伤。从此之后,李克用的河东军开始走下坡路。

李存孝事件只是一个意外,是一个较棘手的意外。不过,这期间的李克用的确取得了十分重要的战果,他联合义武节度使老亲家王处存连续击败成德王镕、吐谷浑和卢龙三镇。

小伙子王镕自从惹上李克用之后,就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在三镇中,成德成了最弱小挨李克用侵扰最多的。

就在李克用艰难对抗三镇的时候,卢龙一镇连续发生内讧。先是李匡威造反逼死了李可举,取而代之成为卢龙节度使。没几年,李匡威在一次出兵临行前奸淫了自己的弟媳妇,导致兄弟反目,被弟弟李匡筹赶出幽州。不过这个李匡筹的确不是方镇统帅的材料,他连内政都忙乎不过来,更谈不上攻打河东了。因为李匡威帮助王镕,李匡筹与成德的关系也变成了仇敌。

公元894年六月,李克用在搞定李存孝和王镕之后,集中力量对付老冤家赫连铎。赫连铎此时也上了年纪,战斗力大打折扣,风光已经不再,属于他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往。李克用亲自率大军征讨云州,这一战虽然艰苦但是大获全胜,擒杀大同防御使赫连铎。在经历了十几年的争斗之后,李克用终于报了新仇旧恨,将死对头赫连铎送上了黄泉路。

李克用平灭赫连铎,兵势大振。在幽州降将刘仁恭协助下,倾河东主力全面出击幽州。十二月,李匡筹与李克用会战于新城段庄,被李克用杀得大败,阵亡士兵万余人,将校三百人被俘。李克用攻占新城,进攻妫州。李匡筹再次组织军队,发兵出居庸关,逆战李克用。李克用派出了自己的尖头部队沙陀骑兵冲乱卢龙兵的行阵。又派遣步将李存审从侧翼突然袭击卢龙兵的后方,卢龙兵大败,又损失万余人。经过几次大的战役,李匡筹将李匡威攒下的卢龙家底儿彻底报废。面对来势汹汹的李克用,李匡筹拉家带口拖儿带女地逃离幽州跑往沧州。在逃难的半路上,李匡筹遭到义昌节度使卢彦威的抢劫,辎重、妓妾、钱粮被卢彦威洗劫一空,不仅如此,乱军其实是乱匪抢劫之中,李匡筹被胡乱地砍杀,死于非命。李克用进军幽州,上表朝廷,要求让刘仁恭为幽州留后。

自此,李克用平灭赫连铎和李匡筹,将云州、幽州纳入其统辖之下,同时,有效地抑制了成德王镕的威胁。一直侵扰河东的北方三镇之患暂时解除,李克用达到了鼎盛时期,又恢复了长安会战后的感觉,一时之间雄视天下,似乎无人能逆其锋。

由于李克用正忙着在北方征讨,所以,他没能分出太多的力量救援朱瑄朱瑾兄弟。河东派出的这区区五百人则成了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昭宗乾宁二年(公元895年),朱全忠派干儿子朱友恭围攻兗州。朱瑄见弟弟朱瑾有难,马上亲自率领郓城兵马和安福顺兄弟的河东兵马一起救援兖州。朱友恭在半路上于高梧设下埋伏,以逸待劳。朱瑄没有防备朱友恭这一手,被汴军杀得大败,军粮军饷都被汴军夺取。不仅如此,安福顺、安福庆弟兄被汴军生擒活捉,这几个倒霉蛋河东将佐即不顺也没福,完全是塞了朱全忠的牙缝儿。

消息传到河东,李克用大惊,感到了朱全忠决意平灭兖郓的杀气。五月,李克用派出大将史俨和李承嗣率领藩汉骑兵万人救援朱瑄。万人骑兵,而且是李克用的骑兵,其战斗力相当于一般藩镇的十万步兵,如同当今的机械化部队。朱友恭见朱瑄请到了强大的帮手,只好撤兵,退归汴梁。

至此,朱全忠发动的这一波“三朱大战”告一段落。

笔者一直认为,朱全忠发动“三朱大战”是个战略性错误。朱全忠不仅惹翻了朱瑄兄弟,而且这场“三朱大战”旷日持久,耗人耗力耗钱财,更要命的是耗时间。“三朱大战”期间,淮南的杨行密迅速成长起来,而且立即构成了朱全忠的南部威胁。这恐怕是朱全忠没有想到的。如果“三朱联盟”犹在,朱全忠伐时溥下淮南将会顺利得多,进而扫荡长江南北的混杂藩镇将易如反掌,整个黄河以南将纳入朱全忠版图,那是何等的霸业蓝图!可是,历史不能假设。见利忘义、贪图眼前、反复无常使朱全忠不可能做出更加高明的规划,不可能将各方力量的共同需求进行有效整合。军阀心中只有自我没有天下。这也就是他区别于秦皇汉武隋文帝唐太宗的本质所在,尽管他能够颠覆历史,能够改朝换代,可是他不可能成为挽救历史、统一天下的王霸人物。

朱全忠显然低估了杨行密的能量。

杨行密的崛起路径几乎和朱全忠如出一辙。

杨行密和朱全忠有着一样坚忍不拔做大事的品质。

杨行密还有朱全忠不具备的性格,他宽容纳士爱民。

朱全忠历经对黄巢和秦宗权的苦战,才得以立足并发展壮大。

杨行密也是身经百战,特别是与孙儒进行了几年不屈不挠艰苦卓绝的争斗。剿灭孙儒之后,杨行密才踢开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杨行密曾和手下将领商议,说:“孙儒如此强大,兵力十倍于我,我们屡战屡败,看来一时半会儿难以战胜他,既然打不过,我们就躲一躲吧,退往铜官如何?”

杨行密手下将领刘威、李神福说道:“孙儒背井离乡远道来犯,目的在于速战速决。我们应该避其锋芒,占据险要地形,坚壁清野,与他打持久战。然后,待孙儒麻痹大意之时,我们再出轻骑兵袭扰他的粮草辎重。使他战不得战,退无可退。到那时,可坐地而擒之。”

另一将佐戴友规说:“孙儒和我们争斗几年,我们互有胜负。现在他想拼全力剿灭我们,如果我们畏惧其强大,主动撤退,这正中他的诡计。淮南老百姓跟着明公你渡江来战孙儒的不下万人,况且还有很多从孙儒那里投降来的淮南本土士兵。明公您应该先安抚好这些人,让他们返回淮南各安生业。孙儒的部卒见他们的兄弟老乡都安居乐业,也会动摇斗志,不再跟随孙儒。如此一来,孙儒不攻自破。”

杨行密听完众人的分析,哈哈大笑,表示一定要和孙儒争斗到底。

杨行密要干大事。

公元892年五月,也就是徐汴战争渐入高潮之时,杨行密开始扭转战争局势,由败多胜少开始由败转胜,并从胜利走向胜利。杨行密在广德大败孙儒,杨行密部将张训在安吉切断了孙儒的粮道。孙儒资粮断绝,又赶上了疟疾传染,士兵大面积病倒。六月,孙儒也被传染得了疟疾。这个珍贵的军情被杨行密侦查得知。杨行密趁机发动了对孙儒的总攻。杨行密借助滂沱大雨的掩护,袭击孙儒营寨五十多座。杨行密部将田頵在两军阵前擒获孙儒。杨行密当即命令将孙儒斩首,并将其首送往京师报捷。至此,为祸淮南多年的孙儒覆灭。

杨行密灭掉孙儒,为朝廷立了大功。朝廷正在发愁无法钳制做大的朱全忠,借此机会,朝廷就势将淮南节度使的头衔从朱全忠头上摘走,转封给了杨行密。朱全忠虽然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可是眼睁睁看着也没办法,人家杨行密干成了光彩耀眼的事情。而朱全忠只是在窝里斗,与临藩打得不可开交。

以前,扬州富庶甲天下,与益州齐名。可是,六年间历经秦宗权、毕师铎、孙儒、杨行密的战火,江、淮之间东西千里的广袤土地上民不聊生、稼穑无遗,一片破败景象。

如果用今天的标准衡量杨行密此人,他几乎是一无所长,既没有学历,也没有职称,没有任何专业本领,骑马射箭武艺搏击样样稀松。可是,杨行密性格宽简,且十分有头脑,属于内秀一类。杨行密还善于抚御将士,与士兵同甘共苦,对人推心置腹,待人接物热情周到。因此,杨行密拥有领袖级人物的必要本领,得人。杨行密的部下都愿意跟着他干,没二话没牢骚没条件没怨言。

战后的淮南匮乏,经济崩溃。杨行密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打算用茶叶和盐巴与老百姓进行布帛交易,从中抽税。掌书记高勖向杨行密进言说道:“兵火之馀,十室九空,明公你这么做是菏泽而渔,老百姓将更加困顿,人心将会离散。不如我们和相邻的藩镇互开贸易、互通有无,以此来支持军府开支。另外,应抓紧选拔贤能的地方官员,劝课农桑。不出几年,财政和粮食自然会充足起来的。”杨行密听从了高勖的意见。

淮南历经战乱,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有固定居所的人口少得可怜。杨行密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不扰民,不奢靡,便民简政,一门心思召集流散的百姓,减轻徭役和赋税。即便赏赐将佐和官吏,也只不过是几尺绸缎,几百个铜钱。如果不是因公务宴会,杨行密禁止奏乐铺张。果然,不到三四年,淮南官府和老百姓都富足起来,几乎与太平盛世无异。

在各路藩镇军阀之中,多征伐武功者,少有抚理地方的高手,杨行密的治理才能可以说是最高的。因此,淮南以小藩镇而与如狼似虎的朱全忠争斗多年不衰,自有其内在支撑。

军阀有钱就学坏。

军阀学坏就有钱。

家底儿逐步厚实起来的杨行密,蠢蠢欲动,要开疆拓土。

公元894年,朱全忠派遣使者到泗州。这开封汴梁来的使者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欺凌了泗州刺史张谏。张谏原本时溥手下,投降朱全忠后,一直提心吊胆低声下气地过日子。现在平白无故被这混蛋汴梁使者侮辱一顿,心里憋屈难受,心一横干脆率领泗州投降了杨行密。杨行密来者不拒,踏踏实实地将泗州收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这么轻易地就丢了,朱全忠这可上老火了,不禁迁怒于杨行密。而此时,杨行密正在忙着与各临近藩镇做买卖。淮南押牙唐令回带着一万多斤茶叶到汴梁贸易,结果被朱全忠打了劫,既扣了人也夺了茶叶。这两件事之后,朱全忠和杨行密关系紧张起来。

公元895年正月,杨行密向朝廷上书,历数朱全忠各条罪状,要求与易定、兖、郓、河东四镇合力讨伐宣武。

翅膀硬了的杨行密要办大事。

杨行密开始了北伐,进犯感化地界,派兵攻占寿州,派部将朱延寿出任寿州代理团练使。这时候,朱全忠才真正意识到杨行密的能量和威胁。赶紧派来几万人马救援寿州,打算将寿州夺回来。可是,令朱全忠没想到的是,几万汴军居然被几千淮南军杀败。杨行密攻下寿州后,又派人袭击占领了涟水。

杨行密已经变成了朱全忠卧榻之侧的一头猛虎。

朱全忠征伐兖郓的战争又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