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湖广战场
幸运的何腾蛟
隆武帝虽然和南非黑人领袖曼德拉一样,前半生中的大部分时光是在牢中度过的二。但因为读了很多书,所以大事并不糊涂,因此没有把“北伐成功”的宝完全押到黄道周的身上。
郑芝龙用不上,黄道周太渺茫,遍览南明国内,发现在“省部级高干”中,能够独挡一面的,就剩下一个“老朋友”——现任湖北巡抚的何腾蛟了。
何腾蛟,在隆武帝还是在河南南阳当唐王时,就曾出任唐王的“父母官”,与治下的唐王交上了朋友。
在左良玉起兵东下时门,何腾蛟被劫持为“招牌”免费使用。
心有不甘的他趁人不备,跳入滚滚长江之中,打算“宁作水鬼,不作叛臣”。
但何腾蛟真不愧对“腾蛟”这个大名,在长江中闹腾起来还真像是一条蛟龙,竟然来了个“万里长江横渡”,顺利流到了长江南岸,安全着陆!
脱险后的他取道宁州、平江到达长沙,因为自己管辖的湖广北部(今天的湖北省)已大部分沦入清朝之手,于是就在六月初在这里开设办公机构,委派干部、管理地方、调遣军队,准备把湖南打造成稳固的反清基地。
这时,他接到一个十万火急的情报。
有一大股来历不明的土匪,正在向长沙逼近,估计有进省城集体抢劫的“犯罪企图”。
何巡抚马上调长沙知府周二南、副总兵黄朝宝,领二千多杂牌军外出剿匪,以歼敌于城门之外。
但战报却是“没剿了匪,反被匪剿”,周二南同志宰杀,黄总兵及数千官兵大败而归。
败归后的黄总兵还带来了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此土匪乃是大名鼎鼎的大顺军余部。
为防大顺军趁胜攻取长沙,何巡抚宣布全城戒严,关闭全部城门,动员老少爷们上城坚守,保家卫国。
但不久大顺军通过“父老乡亲”传过话来说,俺们不是来打长沙的,而是找何大人归降的。
何巡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找盘凉水洗把脸清醒了清醒,下令继续侦查。
随后的“侦查报告”证明了以下三点:
1、大顺军的归降是真实无误的;
2、归降的原因一是大顺军“皇帝”李自成己经驾崩,无人再继承他建立大顺朝的遗志,二是大顺军无后方基地,在清军打击下,迫切需要通过归降老对方来解决吃饭问题;
3、这股准备归降的大顺军有近二十万人(含家属),分别归属“伪”泽侯田见秀、义侯张鼐、绵侯袁宗第、磁候刘芳亮、光山伯刘体纯、太平伯吴妆义、将领郝摇旗、王进才等统领,现主要驻扎在湖南平江、浏阳一带。
综合分析以上情报后,何巡抚感到“天上真要掉馅饼了”!
自己已经拥有了湖南这块物阜民丰的“风水宝地”,现在最稀缺的资源就是能守住这块宝地的“打手”,结果老天爷还真照顾,现成的“打手”就送上门来了。
因为当年手中没兵而被军阀左良玉欺负的痛苦日子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感到时不我待的何巡抚立刻派出“资深外交人员”去找大顺军谈判。
因各有所需,谈判异常顺利,在七月初,双方就达成如下“合营协议”:
1、大顺军放弃“大顺”称号,自此以后改称“明军”,宣誓忠于大明现政府。
2、合营后的大顺军听命于何巡抚的领导,按何巡抚划定的地域驻扎。
3、何巡抚负责解决合营后军队的后勤给养。
大批量地收购了逼死先帝、推翻政府的叛军,何巡抚觉得这件事好歹也应该向组织汇报一下,走一下组织程序。
恰在这时,福建方面传来了唐王称帝的消息,何巡抚感到这事好办多了。
何巡抚马上上了一道贺表,恭贺隆武帝继统,并向他汇报了“击毙”大顺“伪皇帝”李自成和收降其十多万余部的喜讯。
这两个喜讯让隆武帝“龙颜大悦”,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新的“国家柱石”。
他立刻下旨升何巡抚为湖广总督,加封定兴伯,并可相机处置南方七省的军务。
人逄喜事精神爽,加官进爵后的何总督逮个机会就给湖南的官员“上课”,课上他大讲特讲自己与隆武帝的关系,以及隆武帝对自己的倚重,借此来提高自身的威望和人气。
但话好说,事却难办了!现在何总督最难办的事就是为这十几万归降的明军找饭吃。
何总督管辖下的两湖地区虽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胜誉,但因太阳黑子爆炸,北半球连续遭遇十多年持续干旱,加之到处都在搞“造反运动”,搞得农民兄弟是“抓革命、丢生产”,粮食产量比起前些年下降不少。
目前,湖南的粮食库存也仅仅维持在一个“大体自足,略有剩余”的水平线上。
由于何总督的卓有成效的统战工作,结果湖南一下子拥进来这么多“消费者”,粮食的供应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一紧张了自然就会出现厚此薄彼的现象。
加之,何腾跃同志本质上是一个大书生,的确缺乏乱世枭雄那种“兼容并包”的胸怀和“驾兵驭匪”的能力,结果弄得在“合营”不久,双方就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在统计归降人员的数字时,何总督发现,大顺军中“老一辈领导人”掌握的军队人数并不多,田见秀有七千人,袁宗笫有三千人,刘芳亮有一万人。
相反,军中“新一代领导人”中,却掌握了大量军队,刘体纯有三万人,其弟刘体统有二万人,郝摇旗有四万人,王进才最多,有七万五千人。
投资跟着实力转,感情向着能力跑。何总督本着“抓大放小、用新弃老”的原则,把郝摇旗、王进才收为亲信,委任为督标副总兵,不久升任总兵,并加封伯爵。
而对田见秀、袁宗第等却备加歧视,既不安置驻地,也不给足粮饷,想迫使他们手中的军队自动解体。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田袁等人在驻地大掠一顿后,率部往湖北荆州方向而去。
但他们不是北上投“清”的,而是准备和另一支大顺军合师的。
在北上时,他们曾通知了原来归降的大顺军将领统一行动。
但郝摇旗、王进才现在是“心有所属”,不愿再跟着他们一起跑江湖流浪了,跟着田袁二人走的将领有刘芳亮、张鼐、刘体纯等,带走的人有六万多。
为有更快速更便捷地与李高会师,他们“紧急征用”了长沙附近所有的民船,沿水路浩浩荡荡往荆州方向而去。
1645年8月,两支走过千山万水、经历千艰万难的大顺军终于在荆州地区会师了。
李过、高一功这才知道,他们伟大的领袖——李自成已经“光荣殉职”了。
悲痛之余,李过、高一功把李自成遗霜——高氏,由田、袁的营中接入到自己的营中奉养(高氏是李过的妗妗,高一功的姐姐)。
会师后,两军含家属总人数即达到了三十万人以上,为解决下一步的出路问题,大家迅速召开了“军以上干部会议”,在会上形成了两点决议:
1、选举产生了新的领导人——李自成“漠漠无闻”的三弟李孜为大顺军“名誉主席”。
2、确定与明清双方进行联络,通过谈判争取“生存空间”和“发展机遇”的新思路。
统战高手
现在,在明清的结合部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的“外来军队”,搞得明清双方都很紧张。
按照“属地管辖”的原则,这大顺军问题,在清方来说,应该属于湖广总督佟养和同志负责处理。
佟养和,一个纯种的满洲爷们,满文名字叫屯代。
挂着“总督八省军门”空头衔的佟总督,现在可是手上无兵、心中发慌。
因为大清的独裁者多尔衮坚持“先东后西”的策略,把用兵重点放在了东南沿海,众多的南明降兵和有限的“满兵”,都被他放到了浙闽战场上,给两湖地区只留了一些南明降兵来“看看场子”。
佟总督不是“巧妇”,是无论怎样做不出“无米之炊”的。
这种情况下,这个东北人天生“忽悠”的技术便派上了用场。佟总督伸出橄榄枝,不断给李过、高一功写信、派使者,条件一次比一次优惠、感情一次比一次热烈。
他先是答应可以赦免李高等人的“造反”之罪,再下来又承诺将给其封官拜爵、加入大清高级公务员行列,后来还允许将李高田袁等人在湖南荆州等地“转业安置”。
收到信的李高等人既不说成交,也不说停盘,只是每次对使者客客气气、毕恭毕敬地接待一番,搞得佟总督的来使,每次都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因为考虑到自己十一月就是履职期满,急于给自己任期划上一个圆满句号的佟总督又开始了“from here to there”的忽悠,他这次忽悠的对象是大独裁者多尔衮了。
他给这位最高上司不断上表,先是说在自己的辛勤努力下,大清统战工作卓有成效,连大顺朝的“国母”——李自成遗孀高氏也准备积极响应号召,劝说李高等人加入到大清的“和平建国”大业中来。
接下来又上表说李高等人在他的感召下,在荆州驻扎期间,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自觉自愿地维护当地社会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后来又向多尔衮申请特殊政策,说为了做好三十多万大顺军的归顺工作,中央能否划出一块地皮来,让大顺朝这些人尝试建立“特别自治区”。
就在佟总督信心倍增地继续加大“忽悠”力度时,忽然接到一个让他想大抽自己嘴巴的信息。
李高等人挥一挥衣袖,作别了自己的一片痴情,转投那“腐败无能”的南明去也!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失恋”后的佟总督撞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就要成功进“洞房”了,对方怎么就“闪人”了呢?
那么,就让我来揭开这个谜底吧!
佟总督之所以“失恋”,一是因为其有一个苛刻的“附加条件”;二是因为其遇到了一个比更有诚意的“竞争对手”。
这一个苛刻的“附加条件”就是——要投降,必须按照大清“全国一盘棋”的政策,大顺的男爷们必须剃发。
佟总督认为对于已经快饥肠漉漉的大顺军来说,肚子里拥有“卡路里”才是第一位的,至于剃掉头上的几两头发,是可以逐步通过引导而实现的。
但对于这群来自西北的汉子来说,十几年的冲杀、十几年的奋斗,原动力固然是为了那几口“吃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为之可以放弃一个汉家男儿最起码的尊严。
所以,这群汉子们一起发出这样的誓言——若剃发、吾宁死不降!
转而,他们又把目光投向南明。
按组织程序来说,他们还应和湖广总督何腾蛟联络,但何总督的做法已伤透这群人的心。思来想去,大家决定去走湖广巡抚堵胤锡的门路。
佟总督强劲的竞争对手,南明“第一”统战能手——堵胤锡同志由此闪亮登场。
堵胤锡,无锡人,祖上曾有两代人出任过镇江卫指挥金事、南京兵马指挥使副指挥等武职,但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
他在十一岁,就父母双亡,幸亏从小定了一门娃娃亲,他便跑到岳父陈大懋家提前当上了上门女婿。
岳父家里虽穷,但却急公好义,不但收留了小胤锡,还聘请塾师教他诗文,后来又转学到无锡“名校”——“瞻宁居”学习,得到了“名师”马世奇的重点培养。
这是堵胤锡一生历史的重要转折点。他同马老师朝夕相处,在操行和学问等方面都受到了良好的培育。
1637年,堵胤锡考中了进士,正式踏上了“救国救民”的道路。
弘光朝肘,堵胤锡已经升任“湖广省教育厅厅长”,但他却身在教育,却不忘国防。
他在1645年6月,与章旷、杨培东从“知识青年”中募兵抗清,前后招募了“学生军”3000人,分成10营,称“君子营”。
不叫兵卒而称为君子,在表示尊重的同肘,还有激励大家舍身为国之意。
平时,他对这支军队的勤训苦练、还理论联系实际地讲解战术,以锻炼实际作战能力。
何腾跃升任湖广总督后,就把空出来的湖广巡抚一职留给堵胤锡,他终于成了全面主持一方工作的“省部级高干”。
因在战时,为加强地域管理,何驻长沙,堵驻常德。
李高等人想主动归顺的消息,是堵巡抚从“路边社”风闻的,因为双方还没有建立正式的沟通渠道,信息的可靠性还有侍于进一步证实。
但是,形势的险恶已不容堵巡抚有任何的彷徨和等待。
“男儿无需带吴钩,亦收关山五十州”,尚武立功的豪情在心中迸发,他开始其一生中最大的冒险。
堵巡抚只身率十骑直向李高营中奔去!
由武陵过澧水,堵率一行人到达了大顺军所在的老营——松滋草坪,入营直接与李高等将领相见。
李高等大顺军将领正在为无法与巡抚见面而犯愁,今见到巡抚大人竟然能亲临“险地”,一时间手足无措。
堵胤锡在李高等人的耳中,也是一个令他们敬仰的“榜样式人物”。
就在眼前的这个人,任北新钞关分司时,减餐停乐、茹蔬食粥、赈济灾民,活者万人。
还是眼前这个人,出任长沙知府时,秉公办事,革除陋规,处理积案300余件。
有一种人,无需权势、无需武力、无需金钱,就会让人折服和倾倒。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人格的力量!
下马伊始的堵巡抚马上开始“现场办公”。
他先以巡抚之身拜见了李自成的遗孀、大顺朝的国母——高氏。
然后他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激昂演讲,开诚布公地讲忠孝大义、讲联合抗清,情意恳切之处,让听讲者竟感动得哭了起来,表示愿听从命令,与堵巡抚风雨同舟、无怨无悔。
高氏也感慨地对李高等人说:“堵公真是一片忠心,你切不可辜负他的好意!”
当时李高等人就为堵巡抚举办欢迎宴会,并准备搞一些娱乐活动——奏乐。
堵巡抚婉辞谢绝,哭泣着说:“两京还未恢复,百姓十分困苦,这难道是人臣欢宴听乐的时候吗?”
李高等感叹不已,为之撤掉筵席。
在友好而热烈的氛围中,双方开始了真诚的谈判。
谈判的结果就是:
1、停止内战,一致抗虏;
2、大顺军取消名号,改奉隆武正朔,但保持军队的独立和完整;
3、南明政府给予名份、划予驻地、资予粮饷。
带着丰硕的统战成果,堵巡抚返回常德。
然后,他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为归顺的大顺军及大顺将领讨要“名份”。
讨要名份的正常程序是不应该绕开他的直管领导——何腾蛟的。
但因为这次招抚的对象中,有和何总督“不辞而别”的田袁等人,堵巡抚知道,他必须绕开他的这位“恩公”。
这不是为了私怨,而是为了公事。
堵巡抚派出常德民间知名人士兼社会活动家——举人傅传霖作为自己的特使,直接前往福州去向隆武帝汇报工作。
与何总督“瞒天过海、移花接木”式的汇报手法不同,傅特使详细地向隆武帝汇报了与大顺军“合作”的经过,并奏请皇帝陛下为李高等人封官拜爵。
傅特使的“要求”立即造成隆武朝堂内的“八级地震”,在震中大臣们形成了经渭分明的左右派。
左派:以内阁大学士蒋德璟、路振飞、林增志等为代表“高官”。
观点:招抚可以,封爵不行。
理由:国家沦落今天这等境地,起因就是李闯等贼人攻破北京、逼死先帝。李闯等人犯下的历史罪行,可谓“磬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现不加惩处,已是皇恩浩荡,如若封爵,何以“惩邪恶、扬正气”!
右派:以翰林兼给事中张家玉、顾之俊,御史钱邦芑为代表的“低官”。
观点:不但可以招抚,而且应该封爵。
理由:现实需要决定一切,现在“中兴”为大明第一要务,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以一空爵套住一支三十万人数的百战之师,这是何等合算的一桩买卖。
最终的决策摆在了隆武帝的面前。
隆武帝与“老爸”被大顺军吃掉的福王不同,他对这支军队,其实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的恐惧和刻骨铭心的仇恨,他现在最大的苦恼,是天天为“缺乏武装力量”而犯愁。
所从他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赞成封爵的“右派”一边,并决定把“封爵”这件事搞得“有声有色”,把李过等人的面子“给够给足”,让大顺人感到本届政府的“与众不同”。
他封李过为兴国侯,赐御营前部左军龙虎将军印,其它归顺的将领也或封候、或封伯。
他还封大顺朝国母高夫人为贞义一品夫人,赐珠冠一顶、表里四匹;并在常德地区为高夫人立了一尊无比高大的牌坊。
隆武帝亲为牌坊书写匾联,上联:朝廷风标万方;下联:尔门芳留百世;横批:淑赞中兴。把这位当年“一号通缉犯的老婆”夸得跟“圣母玛利亚”似的。
不过,隆武帝也有一个附加条件,你猜?
当然不是剃头发,而是改名字。
他把大顺军改为忠贞营,李过改名为李赤心,高一功改名为高必正。
他认为:这不是附加的侮辱,而是自己殷切的期望——赤胆忠心、秉持正道。
当隆武帝的诏令传到大顺军营时,全军上下一时间对这位远隔千山万水的皇帝陛下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感动。
这种感动是一种被尊重、被信任的感动,自这一刻起,他们被人骂了十几年“贼寇”之名将一扫而空,一种在阳光下有尊严的生活将由此开始。
没有豪言、没有壮语,但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他们将用鲜血和生命来回报这种尊重和信任。
荆州之役
整编大顺军后,堵胤锡明白,自己做了许多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军旅之梦就要实现了。
他用自己的真诚和耐心取得了上司何腾蛟的“谅解”,何总督同意,将和堵巡抚一同发动“秋季攻势”。
这一攻势将分三步走。
第一步:堵率忠贞营从常德出发,收复荆州,何率军从长沙出发,到岳州集结。
第二步:两军完成既定目标后,联合北进,攻取武昌,占领湖北全境。
第三步:以湖南湖北为“前进基地”,沿长江东下,光复南京,号召东南汉族民众进行“复国运动”,恢复弘光朝的疆域,与清朝形成南北朝对峙的局面。
前途光明的,道路曲折的。
这一攻势能否顺利完成,首先在于忠贞营能否如期打下荆州城。
为回报隆武帝与堵巡抚的信任,李高等将领率忠贞营第一时间赶到荆州,将在座早在三国时期就大名鼎鼎的荆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忠贞营和荆州城是很有缘份的。
因为在今年的六月份,刚刚经过“千里大跃进”的大顺军,就曾和荆州城有过“一次亲蜜接触”。
当时打荆州城,主要目的有两个。
一是想惩治郑四维这个拿荆州城作为“投名状”,跑到清虏那里去入伙的“顺奸”。
二是想找一个大城市休整休整,补充一些物质和恢复一下精神。
但结果却差强大意,尽管大顺军用了“搭云梯、挖地道、填壕沟”等多种攻城手疫,但却终究没能爬上荆州的城头。
如今,又是同一地点,两个老对手又“旧别重逢”了。
一场新的攻防对抗赛由此上演!
防方选手郑四维同志先掉进了“完全恐怖的深渊”。
上一次,荆州,这一“千年历史名城”就差点让大顺军这帮“折迁专业户”给强拆了。怎么还不到一百天,这帮人又一次扛着家伙式来了。
郑四维现在比谁都明白:自古叛徒无好死!留取恶名臭丹青。一旦荆州城破,别人或许有生存的机会,唯有自己会孤独地去“阎王殿报到”。忠贞营已经准备了点天灯、五马分尸、剥皮充草等多种“报到路径”供他选择。
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郑四维同志发飙了!
他采取了“以金钱换性命,以坚守待援兵”的应急方案。
一方面他拿出自已多年的“创收所得”,一一分发给荆州城的守城将士,鼓励大家严防死守,与阵地共存亡!
另一方面他向上司——湖广总督佟养和“紧急呼救”,请他看在“大清国的面子上,出手拉兄弟一把”。
刚刚布置完毕,忠贞营就攻城了。
不过让郑四维略感欣慰的是,多日不见,忠贞营的攻城技术并没有显著的进步,依然是那重复老三样——挖地洞、爬云梯、淘墙角。这样就使他的防守有了很大的针对性。
虽然这样,郑四维也明白,如果救兵不至,那荆州城的陷落是迟早的事。
他心里不断地咒骂佟养和这个见死不救的绿毛龟。
其实,此刻的佟总督,不是不救,而是实在无兵可救。
因为据可靠情报显示,何腾蛟麾下的多支军队,正向岳州集中,预计下一步的作战目标将会直捣自己的驻地武昌。
在仅靠忽悠无效的情况下,他只得拉上大清湖南巡抚何鸣銮,联名向清廷派驻南京的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求援。
勒克德浑接到湖广求救文书后,只得放弃“先东后西”的作战计划,将用兵的重点放在湖广战场上。于1645年十二月十八日率领南京大部分的满汉官兵沿江西上,次年正月初十到达武昌。
在武昌,勒克德浑听取了佟养和等同志们关于战场形势的汇报后,将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锁定在了荆州的忠贞营上,打算自已亲自出马,率主力搞定。
而把次要目标定在了岳州的何腾蛟部手下的几支杂牌军身上,由护军统领博尔惠率一支偏师对付。
一场事关南明西线战场的生死决战拉开了帷幕。
决战先在何腾蛟负责的岳州段打响。
何曾在岳州地区设立了“小四镇”,即马进忠、王允才、卢鼎、王进才部。
结果这小“四镇”在长期的战斗生涯中,患上了严重的“恐满症”,一见到满洲八旗的军旗,一不侦察、二不战斗,就齐刷刷地“风紧,扯呼”了。
被留在岳州的马蛟麟一见这四位都跑了,一气之下,向博尔惠献城投降。
“小四镇”南逃的败兵碰上了正往岳州督战总督何腾蛟、监军章旷。
为了使自已失败的原因合情合理,让人同情而不是追责,他们编造了一个“巧妙”的谎言————岳州方向出现了大股大股的“货真价实”的满洲八旗。
几百张嘴同时撒谎会有什么后果,后果就是变假为真。
在这一“情报”的基础上,何章两人召开了一个碰头会,决定迅速返回长沙,以保可爱的巢穴不被“非法侵占”。
他俩在撤退时,竟然毫无“军事道德”,没有把这重要战报向正在荆州鏖战的堵巡抚通报。
而此时的荆州城,却仍然久攻不下。
为加速战争进程,推官赵振芳建议,改进攻城方法,采用一种全新的攻城模式————扒开荆江大堤,水淹此城。
长江从荆州流过的这一段,被称为荆江。在这块“楚地阔天边,苍茫万顷连”的大平原上,形成了“九曲回肠”婉蜒性河道。
一旦上游来水过量,江水就会冲出河道,淹灭荆州。因此,人们常说——“万里长江,险在荆江。”
为防止荆江水患,荆州人1600年前的东晋时代就开始筑荆江大堤防水。但因为长江带来的泥沙在此大量沉积,结果很容易形成江水高于江堤,造成溃口的情况。
而一旦溃口,整个荆州城就“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当地民谣也曾唱到:“不惧荆州干戈起,只怕荆堤一梦终。”
而在公元1998年的长江抗洪抢险期间,政府就动员了上百万人上荆江大堤昼夜巡查、严防死守、确保安全,由此可见大堤的脆弱性。
利用“人为毁堤”的办法,自然可以迅速拿下荆州。
但堵巡抚叹息道:“这确实是好计,然而我为朝廷恢复疆土,打着救民于水火的旗号而来,如今引水灌城,城必可下,但却害苦了百姓,还叫什么义师,我又于心何忍?况且东面有何总督阻截清军,现在荆州城内守军内无粮草,外无救援,只要我们坚持最后的5分钟,必能拿下此城。”
但勒克德浑却比堵巡抚的消息灵通,在得知岳州不战而得后,就命博尔惠统领的偏师也向自已靠拢,以便两路夹击忠贞营。
二月初三早晨,勒克德浑率轻骑兵抵达荆州城下。这时,老天爷也跑来“助纣为虐”,降下大雾,掩护清军的这次行动。
大雾中,忠贞营根本没有预料到背后的敌人。猝不及防之中,被打得四散而逃,并把一千多只“兵船”也丢给了清军。
荆州终于解围,郑四维这个“顺奸”又幸运地被阎王爷“遣返”。
得胜后的清军发扬了“下定决心,不怕疲劳,排除困难,去争取胜利。”的精神,继续追击忠贞营于安远、南漳、襄阳等地。
忠贞营在撤退中,兵员、辎重损失惨重,被迫退入三峡的山区“舔伤口”去了。
在这次战役中,忠贞营的“名誉主席”——李自成的三弟李孜,以及田见秀、张鼐、李友、吴汝义在彝陵口带领手下五千多人向清军投降。
但多尔衮秉着“非我阶级,其心必异。”的心理,在一个多月后,以“反复难测”对他们作了有罪推断,下令将这些人及其部下统统杀光。
堵巡抚也在撤退途中坠马折臂,在途经新化驿时他感于时事不济、成败难料,呕血不止,愤怒之下,创作了这样一首诗——“不眠灯火暗孤村,风雨萧萧杂夜魂。鬼定有知号汉关,家于何处吊荒原?三更鸟化千年血,万里人悲一豆恩。南望诸陵迷野渡,钟山肠断可憐猿。”
此时的堵巡抚,眼看中兴大计化为泡影,情绪转入低迷期,诗为心声,所以,诗中既表达了对南明内部虚弱无能的忧虑,也夹杂了着自已对前途的迷茫。
湖广战场就暂时讲到这里,堵巡抚,别灰心,历史老人是不会一棒子把人打死的,这次失败了,振作振作,总结总结,还会有翻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