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建国大元 3、声东击西,伯颜浮汉入江

襄樊陷落后,大元朝野纷纷请求忽必烈乘胜南伐,进军临安,以彻底消灭南宋。忽必烈巴不得把煮熟的鸭子早纳入囊中,于是就决定举全国之兵力攻打南宋。

但是,在用谁作为灭宋总指挥这一问题上忽必烈犹豫了。

伐宋是一场大战争,选好领兵大元帅是取胜的关键。用谁呢?汉将中他首先想到了史天泽。虽然济南擅杀李璮一事让他对史天泽有看法,但忽必烈没有过分追究,史天泽才诚恐诚慌,更是竭力效忠,表达自己的忠诚。史天泽多谋善断,量敌用兵,主张攻心为上,力戒杀掠,这些恰是忽必烈平定南宋所需要的。

但是,花甲老人史天泽经过政治的沉浮后,心有余悸,也明白了汉人在忽必烈眼中的地位,于是坚决推辞,并推荐安童和伯颜。

安童不用说,是木华黎的孙子,十三岁就任怯薛长,十八岁任中书右丞相;伯颜,是开国功臣阿拉黑的孙子,生长于伊儿汗国,以深略善断著称,后来在任旭烈兀使者时,被忽必烈赏识,留作侍臣,与谋国事,先后任中书左丞相,后迁中书右丞,此时任同知枢密院事。

安、伯二人都在三十岁上下,年富力强,精力旺盛。难得的是,二人都虑事周密,处事稳妥,斟酌再三,忽必烈还是决定让伯颜为伐宋最高统帅。

临行前,忽必烈再一次召见了伯颜,对他语重心长地说:“此次攻取南宋,不同于以往。所下之城,皆我王土;所俘之众,皆我臣民。你要避免滥杀,不烧不抢,不祸害涂炭无辜百姓,做我的‘曹彬’,兵不血刃下江南!”

伯颜说:“陛下当年攻下大理,亲自书写‘止杀’二字昭示三军,一时传为佳话。此次出征,伯颜一定以陛下为楷模,不伤害无辜,做陛下的‘曹彬’。”

九月,伯颜点起水、步、骑兵20万,分兵三路攻宋。伯颜居中路,与副帅阿术率主力沿汉水南进,向南宋展开了全面进攻。

襄樊陷落之后,郢州都指挥张世杰早作好了准备。他叠石为城,并一再加固,又在汉江之南另立新城,中横铁索锁住战舰,在汉水中密植大量的木桩、鹿寨,加以炮弩防守,整个城防固若金汤。

伯颜大军攻打到郢州,见郢州城防严密,虽几次攻打,都无效果。于是,就在当地农人的指点下,绕道郢州下游的黄家湾,趁沟宽水深的西沟渠淋雨水涨,命士兵修治平江堰,破竹为席,铺设地面,合众拖船入藤湖(今湖北钟祥东南),迂回入汉,占领沙洋,而后竟然搁置郢州不打,兵锋转而向东,直指阳逻堡。此举避坚城不攻,迅速南进,进一步打乱了宋军的防御部署。

阳逻堡守将淮西制置使夏贵很意外,他怎么也不明白元军是如何进到汉水的,急忙调集汉、鄂水兵十多万,战舰万余艘加以防守。他知道,阳逻堡是鄂州的桥头堡、元军渡江必经之地,一旦失守,整个长江防线将不复存在。于是,他特派都统制王达率精锐禁军把守。为了防止疏漏,他还命京湖宣抚使朱祀孙率游击军游弋中流,随时支援。三十余里的江面,到处是战船,防守得如铁桶一般。

伯颜大军到达阳逻堡,一看宋军早有防备,只得驻扎。

伯颜与阿术、阿里海牙等一面围坐在地图前,研究着对策,一面派出本地军士,遍访长江沿岸老船工、老舵手,询问他们适合过江地点。

忽报有一船工求见。原来这老船工有一女,长得颇有姿色,被夏贵部将看中,并被霸占。老船工上告无门,便转而对南宋怀恨在心。今见元军在阳逻堡外驻扎,无法过江,就来献计,只求元军救回自己的女儿。

伯颜一听大喜,连忙快请。

老船工进帐说道:“其实,过江不用非走阳逻堡,还有一处地方,那就是阳逻堡西面的沙芜口。你们可以过沦河,越过一片湖区,转至沙芜口过江。”

伯颜重赏了老船工,立刻派出密探沿老船工指点的路线侦察,很快,派去的侦探回来报告,说是沙芜口也有重兵把守,但较之阳逻堡,地形并不十分险要,防守力量也弱多了。

阿术十分犹豫:“沙芜口邻近阳逻堡,一旦沙芜口守备坚固,攻之不下,阳逻堡又出兵相援,我军就会进退两难。”

阿里海牙说道:“相对来说,还是沙芜口利于我军作战,但是如何牵制阳逻堡的敌军,使之不能出援呢?”

史天泽说道:“汉朝有个班超,采用声东击西战术,以少胜多,大败莎车和龟兹,兵法曰‘将欲西而示之以东’,我们若能派出重兵攻打汉阳,扬言从此过江,敌必不敢出援,甚至还要沙芜口之敌出援汉阳,此时若再攻打,便可一举拿下。”

伯颜大喜,立刻吩咐阿里海牙率主力部队包围汉阳,自己亲自指挥攻打汉口。一路上元军大造声势,说要坚决拿下汉口,从此过江。夏贵一看不好,连忙要周围各据点抽调兵力援助,当然沙芜口也不能例外。沙芜口兵力空虚,这时伯颜暗派阿术带领精兵五千,出奇兵袭沙芜口,一战而下。

听说拿下沙芜口,伯颜立刻下令军士从汉水下游开坝导水,接通沦河下游水域。十万大军一夜就打通水道,元军舟师得以由此进入长江。

伯颜于是解汉阳围,带大军赶赴沦河湾口,战舰千艘、步骑数十万,陈兵长江北岸。

至此,元军下一个目标就是如何过江。

还是先拿下阳逻堡。

伯颜先遣人招降,但被守将王达严辞拒绝。伯颜只好攻打,怎奈阳逻堡地形险要,城堡坚固,守将英勇,一连攻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来。

看看无法硬攻,伯颜又打起了声东击西的主意。

他把目光盯在了阳逻堡上游的一个叫青山矶的地方。

于是,他又和阿术秘密商议。

伯颜说:“夏贵以为我们必须攻下阳逻堡才能渡江。可是它坚而难攻,再攻下去,也是徒劳。茫茫千里江岸,为什么我们不来个避实就虚,另寻渡河点呢?”

阿术说道:“不知元帅计划从何地渡江?”

伯颜用手在地图上指划着说:“你看这儿怎样?”

阿术低着头,认真地看着长江南岸的这个小点,微微地点了点头。

“此地位于阳逻堡上游,风高浪急,船逆行,夏贵必定不会想到我们从此渡江,那我们就偏在此渡江。将军可亲自率三千铁骑,坐船逆江而上,趁我主力与阳逻堡之敌交战,敌疏于防守之际,乘机由此渡江,占领青山矶,建立稳固桥头堡,然后想法架设浮桥,等待大部队过江。”

阿术听了很兴奋,赞叹说:“这声东击西的战术,被元帅用绝了,夏贵再狡猾,也不会想到这一次我军还会用声东击西的战术。”

伯颜笑哈哈地说:“兵不厌诈,哈哈……”

于是,伯颜一方面命阿里海牙督促万户张弘范继续攻打阳逻堡,一面暗使阿术带领三千人马、战船十余艘,逆江而上,向青山矶进发。

这是一个北风呼啸的寒冬腊月夜。阴沉沉的天空一点儿亮色也没有,凛冽的寒风中夹杂着细小的冰凌,吹得人们的手脸针刺一般痛。江上的水波汹涌,与风一起,推着船儿朝后退。幸亏有众多的将士,战船还是在暗夜和寒风的掩护下一点一点地顶风前行。

天亮时分,军船陆续抵达了青山矶。

远远看到青山矶地势平坦,茫茫的飞雪早已把这个地点罩上了一层白色,岸上不见船的踪影,难道敌人没有发觉?

不管怎样,还是占领滩头再说。

于是,阿术便命史天泽的儿子史格率船队先行,抢占滩头,为后续部队扫清道路。

史格接到命令,立刻调转船头,向南岸疾速前进。早有细作报告守将荆鄂都统程鹏飞,他连忙纠集本部战舰,冒着风雪于江中阻击元军渡江。

史格一见敌人舰队,便立刻下令舰队冲锋。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两船相撞,接着便是士兵拼命的呐喊声、刀剑的碰撞声和士兵的惨叫声,这声音虎啸雷鸣一般,压过了涛声,盖过了呼啸的北风。

江水顿时浮起一片新的红晕。

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元军体力消耗很多,再加上宋军以逸待劳,元军便渐渐不支。幸亏阿术带领后续部队及时赶到,他一面立刻投入战斗,一面让后续战船上的将士下船,连人带马泅渡长江,抢占滩头。

看到元军下到刺骨的江水中,岸上的守军连忙射箭。但是,由于大部队已经上船作战,这些守军根本阻挡不住元军猛烈的进攻。元军一到对岸,立刻跳上战马,以骑兵对步兵,宋军更是无力支撑,只得撒腿就跑,向鄂州逃去。

江中的宋军一看南岸被元军占领,恐受到夹击,便无心恋战,向下游退去。

阿术也不追赶,乘机指挥船只抢滩上岸。

上岸后,他一面派人报告伯颜强渡成功,一面下令架设浮桥,等待大部队过江。

伯颜闻讯大喜,立即指挥诸将猛攻阳逻堡,一面带领大部队快速行军,从青山矶过江。赴援的宋将夏贵听说元军已经渡江,大惊失色,急引手下军船三百艘率先遁逃,沿流东下,败回庐州。围攻阳逻堡的阿里海牙趁机加强进攻,先用炮猛烈轰击防守薄弱处,然后乘势入城,都统制王达和他率领的八千宋军,与元军进行殊死搏斗后,全部壮烈战死。

元军部队顺利渡过长江,阳逻堡又胜利地被攻下,大大振奋了元军的士气。许多将领请求大元帅追击夏贵。伯颜听罢,心想,夏贵顺流逃走,尾随而追,劳师且未必有大战果,这不是上策。但他没有这么说,而是答道:“我军胜利攻下阳逻堡,这么大的胜利,这么好的消息,我正愁没人去向宋廷通报哩。夏贵的逃走,正是当了代我去送消息的使者啊!”

众将一听,哈哈大笑。

此战是元军攻下长江的重要战役,也是灭宋战争的重大转折。伯颜以声东击西、避强捣虚的战法,取得了以少胜多的战绩,成功打破了宋军水陆联防,突破了长江天险。从此,宋军无险可守,亡国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