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助父建唐 1、裙带无敌:李渊的姻亲哲学

李渊在隋末的风云突变中,能够迅速崛起,看上去似乎是一种历史的偶然,但纵观李渊的人生历程,似乎他的一生都在为那一刻的胜利做着积累,甚至可以追溯到李渊的父亲与祖父。经过几代人的积累,李渊的势力、能力都得到了保障,当风云到来之后,便立刻幻化为龙。

在史料中有记载的李渊祖辈,是从其祖父李虎开始的。李虎生活的时代是后魏时期,所居官位为后魏左仆射,被封为陇西郡公,与当时的名臣独孤信、杨忠、宇文泰并称为“八柱国”,是位高权重的八大巨头之一,死后更被封为荣国公。李渊父亲李昞继承了这一荣耀,虽然改朝换代,到了北周武帝时期,李家依旧荣华富贵一分不减。到李渊时期,虽然他七岁丧父,但依旧世袭了唐国公的封号,从北周武帝一直红到了隋朝文帝和炀帝,在朝中居于重要位置。

如果说李家的荣耀最初得于军功,靠的是手中的那把剑,那么历经数次朝代的更迭,依旧可以保持这份荣耀,却要将功劳归于李家的女人们。

李虎为自己的儿子李昞所娶的夫人,是后魏独孤信的四女儿。独孤信一生有七个女儿,有三个做了皇后,不得不说是奇迹。大女儿嫁给了宇文泰的儿子,后取代后魏成为北周第一个皇帝,李渊的大姨妈变成了北周明帝的皇后,李家也因此继续保住了风光无限的荣耀。隋朝取代了北周,杨忠的儿子杨坚成为隋文帝,他所娶的正是独孤信的第七个女儿,李渊的七姨妈成了隋朝第一个皇后,李家的荣耀又怎么会被剥夺呢?及至李渊称帝后,追尊其父亲为唐世祖元皇帝,其母为元贞太后,成为独孤家的第三位皇后。后魏“八柱国”的几位名臣,虽然独孤信并没有称帝,但他一直做着皇帝的老丈人,而李渊更是在这种姻亲关系中深受其益。

李渊的父亲李昞早死,因此他七岁便继承了唐国公的封号。偌大一个家族,七岁的唐国公靠的全是李渊的母亲及其姻亲在辅助。因此等李渊长大之后,他对于这种姻亲带来的好处很明了,通过结姻亲,不仅可以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更可以保证这种政治地位的长盛不衰,可以说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于是通过与母亲的商议、比较之后,他为自己选择了一位出身名门、对自己的事业绝对有帮助的女子——后周窦氏。

窦氏家族在当时绝对属于望族,她的父亲窦毅被封为神武公,她的母亲是北周武帝的姐姐襄阳长公主,她的舅舅北周武帝宇文邕对她非常宠爱,将她接到宫中抚育,常常随侍在左右。等到窦氏到了出阁的年龄,周武帝便对窦毅说:“这个女儿天资聪颖,才貌不凡,将来一定要给她选择一位有前途的夫婿,才不会委屈了她。”

对这一点,窦毅自然也是非常明白,为女儿求亲的名门望族已经快要踏破门槛了,如何选择一位年少有为并且有前途的青年,成了他最挠头的事情。

这一天,窦毅正在前厅里为这事和夫人商议,忽然听到有人禀报说:“唐国公求见。”

窦夫人说:“唐国公?莫不是李昞的儿子?”

窦毅说:“正是他,他本没什么军功,只是世袭唐国公,靠着他的姨母是当朝太后,所以才保有现在的荣华富贵。”

窦夫人说:“这李家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裙带却挺长,你切莫怠慢了。”

窦毅说:“我平日和唐国公府上并没有多少来往,他此行莫非是来求亲的?”

窦夫人摇摇头,说:“求亲哪儿能自己上门呢?”

正在说着,只见一个倜傥青年大步走了进来,抱拳施礼,声若洪钟。

窦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忙请他坐下,对他说:“唐国公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只见李渊气定神闲,对窦毅说:“窦公,我此来是拜会一下您,另外有件东西想请您上奉给皇上。”

窦毅奇怪地说:“哦?有什么东西我能为你代劳呢?”

李渊站起身来,双手奉上了一份奏章:“我连日来观察军务、国情,伏案夜书,草就了治国十策,其中包括整顿军队、安抚边防、减赋降税、与民生息等十条策略。希望窦公可以代我面呈皇上,以表李渊为皇上分忧的决心。”

窦毅说:“唐国公位极荣耀,又与当朝皇帝是表亲,为什么不自己去呈上,却要找我呢?”

李渊叹口气,说:“窦公有所不知,我虽然世袭了父亲的爵位,但是这并不是李渊亲身所得,我虽有意亲自去边防,保家卫国,纵使马革裹尸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但家有老母,不忍让我远行,因此只能在母亲身边侍奉。但我李渊并不是靠着祖荫就逍遥,报效国家是我辈之责任,无奈现在我只是一个‘千牛备刀’(官名),在皇帝身边执掌御制宝刀,虽然看上去荣耀,却没有资格进谏,也不会被皇帝重视。所以,才将殚精竭虑写就的‘十策’献给窦公,希望能通过您,将我一番报国之心面交圣上。”

李渊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不仅表示自己是一个不甘于祖荫的有志青年,更对窦毅位高权重进行了侧面的赞美,表达了自己的尊敬和依附之情,同时侍奉寡母、夜读不辍等良好品质在他的语言中不断闪现。窦毅听完,也忍不住捋须赞叹,他点点头,微笑着说:“‘千牛备刀’这一官职本来是给世家子弟的一个荣耀职位,但是看来确实是委屈唐国公这种有志之人了。你大可放心,我一定将你这份奏折呈给皇上。”

李渊拜谢告退,窦夫人看他走远,从屏风后出来问窦毅:“他不是来提亲的吗?为什么一句都没有说亲事?”

窦毅微笑着说:“他可不是来提亲的,这个年轻人心怀国家,怎么会被这种小儿女的事情所纠缠呢?”

窦夫人奇怪地说:“刚才你说起他还是一副看不起的样子,现在怎么这样大加赞赏?”

窦毅说:“他本就生在官家,这不是他能左右的,难得的是这个人不满足于这些,力求上进,是个难得的有志青年啊!”

虽然窦夫人很奇怪,但窦毅也不多加解释。他带着李渊的奏章进宫求见北周武帝,武帝看过奏章之后,连连点头,说:“李渊在大堂上侍奉,虽然并不曾进谏,但是显然他留心政事,听了大臣们商讨时候的很多计策,自己也勤加思索。这十条策略均出自民情,有很多可取之处啊!”

窦毅说:“臣听他说了说,也觉得这个人很有头脑。只是他也可以自己来拜见圣上,不知道为什么却要一定托我转交?”

宇文邕略一思索,便笑着说:“您难道没发现,他是冲着您的女儿而去的吗?”

窦毅摇摇头,说:“他来我府上的时候,表明了志向,说不愿依靠祖荫,有意效力边防,但不忍丢下年迈的母亲才不能成行,但丝毫没有说要提亲啊?”

宇文邕说:“他在这个关头专门来找你,就是想表明自己的志向,引起你的注意嘛。不过,我看他容貌英伟,器宇轩昂,日后定有作为,就将女儿许给他也是一件好事。”

窦毅回到府上,和夫人商量了一下,他决定试探一番。于是派人去唐国公府上,向李渊的母亲表明了想要结亲的意向。李渊的母亲分外高兴,急忙叫来李渊,告知他这件喜事。但李渊却说:“虽然我亲自去了窦公府上,让他了解到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知道我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但是他这么快就来向您表明结亲的意向,似乎还太早了。您可以让使者回去告诉窦公:李渊不建功业,不娶妻室。纵使要娶,也是凭真本事。”

使者将李渊的话带回给窦毅,窦夫人一听大怒,但窦毅反而大喜。窦夫人忙问他:“这李渊小儿,自视太高。你怎么反而这么高兴呢?”

窦毅说:“现在朝中想要跟我结亲的,无非是看重了我位高权重,又是皇亲。他们一个个是想靠我来取得更多的荣华富贵。只有这个李渊,志向远大不说,我主动表示愿意与之结秦晋之好,他却还拒绝,看来他真的是无意于此,这样的人才值得将女儿托付给他啊!”

窦夫人听他说得有道理,便问:“但是他现在无意娶妻,这可如何是好?”

窦毅说:“他说要娶也要凭真本事,听说他骑射超群,那我就立一个擂台,让他凭本事来娶。”

不几日,窦毅府上设下擂台,在门屏上画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孔雀,只要有人能射中孔雀的眼睛,便将女儿许配给他。李渊不负众望,连发两箭,各中一目,终于成就“雀屏中选”佳话,抱得美人归。

李渊娶窦氏可以说是他人生前半段最成功的一次决策,窦氏不仅贤于家庭,更对时事有敏锐的观察,帮助李渊不断升迁。史载隋炀帝对李渊猜忌时,窦氏帮助李渊躲过数次凶险;不仅如此,窦氏为李渊所生的四个儿子:建成、世民、玄霸、元吉,个个都是人中龙,帮助李渊建立了非凡的功业。

虽然李渊一出世便带着满身富贵,但在那个极其重视门第的年代,强强联合的姻亲关系为他后来得以开创基业无疑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通过姻亲李渊不仅保有了富贵,更接触到最核心的统治集团,了解了内政外军,插手到重要的国家事务中,掌握了别人难以触及的资源,得到了锻炼,这些条件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