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强相争谋者胜 12、违和议,刘邦乘胜追击

项羽终于有点扛不住了。

汉军主力与楚军在荥阳、成皋相持不下;韩信在东、北两个方向形成对楚军的包围之势;彭越率兵驻扎梁地,不停袭击骚扰楚军,断绝楚军的粮食供给。这些都让项羽陷入不利的局面。

项羽并非没有智谋,但是缺乏逆境中的耐性,急于取胜心理占了上风,便想了一个糟糕的法子想让刘邦投降。这天,项羽做了一张高腿案板,把刘老爷子搁置在上面,向刘邦喊话说:“你现在赶快投降,不然,我就把你老爷子煮了熬汤。”刘邦心里略有惊慌,心想:“难道项羽真的会把老爷子煮了?”这时张良过来,小声说:“主公一定不能示弱,项羽要是聪明的话,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再者,您还和项伯约为婚姻,相信他会帮您的……”刘邦定了定神,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也隔空喊话道:“我和你曾经一块儿接受怀王的命令,相约结为兄弟,你还没有老吧,这事竟然不记得了?既然是兄弟,我的老子就是你的老子。如果你一定要煮了你的老子,就希望你能分给我一碗肉汤。”

刘邦的“流氓逻辑”一下子给项羽找了一个老子,项羽大怒,马上要杀刘老爷子。在一旁的项伯赶紧劝阻说:“天下未定,胜负很难料定。再说要夺天下的人是不会在乎家眷的,你杀了老爷子,对你也没有好处,只会增加祸患罢了。”项羽听了,也觉得杀一个老头子实在对当前局势没什么影响,就顺水推舟,听了项伯的话,命人把刘老爷子放了下来。

这个糟主意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项羽这时意识到自己拿刘邦没有任何办法,自己曾经是看不起刘邦的,此时却不能制伏他,这让他很闹心。这时,东边战事吃紧,项羽已经没有几个得力的助手了,只得自己回击,攻打彭越。临走时,项羽对大司马曹咎说:“你们一定要谨慎小心,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千万不要应战,只要别让他们东进就可以了。我在半个月内一定能平定梁地,回头再跟你们会合。”曹咎领命,项羽放过刘邦,率兵向东。

刘邦见项羽率领部队去打彭越,立刻派兵向楚军挑战。曹咎牢记项羽叮嘱,就是不出来迎战,刘邦接着挑衅,楚军还是不理。一连好多次,刘邦这边派去挑衅的人都累倒一大片了,楚军就是不理睬。

刘邦心想:“我就不信你们能有这么大的耐心!”让兵卒大肆辱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持续了五六天。终于,在帐中强忍怒火的曹咎难以忍受,几乎气死,于是就把项羽的交代抛到一边,领兵横渡汜水,打算惩罚汉兵。然而,刘邦密切关注楚军的动向,曹咎的部队刚刚渡到河中央,汉军就倾巢而出,把楚军打得落花流水,缴获了他们所有的金玉财物。大司马曹咎见大势已去,在汜水自杀身亡,楚军又损一名大将。

项羽很快平定了陈留、外黄,攻陷睢阳,听说曹咎被打败,赶紧率军赶回来。汉军这时把楚将钟离眛围困在荥阳东面,听说项羽赶回,立即收缩。项羽赶回荥阳时,汉军已经全部跑到深山老林去了。项羽恨得牙根痒。

楚汉对峙,一个想打,一个不愿意打,彼此僵持,难分胜负,空耗着粮食、时间和精力。年轻的兵卒厌倦长期行军作战的生活,希望早日回到家乡,老弱者运送粮饷,早已疲惫不堪,军中气氛十分沉闷,让人心里都不舒畅。项羽被这种沉闷的局势弄得心烦意乱,焦头烂额,他决定速战速决,决出胜负。

这天,项羽让勇士出营挑战。汉军中有一个叫楼烦的兵卒,善于骑射,每次楚兵挑战,楼烦都把他们射死了。项羽怒不可遏,亲自出营挑战。楼烦搭箭正要射,项羽瞪大眼睛向他大吼一声,楼烦吓得都不敢正视,箭搭在弦上久久放不出去。项羽再吼一声,楼烦转身逃回营垒,不敢再出来。刘邦赶紧问手下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是项羽。刘邦见识过项羽的威力,虽然两人现在是敌人,刘邦还是觉得项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英雄,这样的想法让刘邦心里有点安慰,起码自己的敌人是世上无人争风的霸王。

在鸿沟两军摆下阵势,汉字旗和楚字旗猎猎生风。刘邦亲自来到阵前,项羽看到刘邦,就隔着广武涧对刘邦喊话说:“天下纷纷乱乱好几年了,还不是都因为你我二人。我希望跟汉王挑战,决一雌雄,不要再让天下百姓白白地受苦了。”刘邦笑着回绝说:“我宁愿斗智,不愿斗力。”接着,刘邦一项一项地列举项羽的罪状:

当初一同受怀王之命,说定了先入关中者在关中为王,你违背约定,让我在蜀汉为王。

你假托怀王之命,杀死卿子冠军宋义,自任上将军。

你奉命救了赵国之危,本应回报怀王,而你却擅自劫持诸侯的军队入关。

入关后你焚毁秦朝宫室,掘始皇帝陵,抢掠秦地财物,中饱私囊。

你不分青红皂白,强行杀掉秦降王子婴。

你采用欺诈手段在新安活埋二十万秦兵,却封赏他们的降将。

你把各诸侯的将领都封在好地方,却迁移赶走原来的诸侯王,使他们的臣子为争王位而背叛国君。

你把义帝赶出彭城,派人在江南秘密杀死义帝。

……

刘邦犹如神助,历数项羽罪状,说得酣畅淋漓;项羽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怒气冲天。

最后,刘邦还做了一个总结发言:“你身为人臣,却谋杀君主。你为政不公,不守信约,天下不容,大逆不道。如今我率领义兵和诸侯们来讨伐你这个逆贼,只配让受过刑的犯人动手,无须我来向你挑战!”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箭飞出,众人喊:“汉王小心!”箭正好射中刘邦。那是楚军事先埋伏的,带着机关的暗箭。刘邦伤的是胸部,却按着脚趾说:“强盗射中了我的脚趾!”手下将领忙上前扶下刘邦,项羽目的没有达到,还被刘邦像数落小孩一样数落,匆匆收兵。

刘邦因受箭伤而病倒了,为了稳定军心,张良让刘邦强行支撑着病体,出去巡行,慰劳部队。汉军将士对刘邦的伤议论纷纷,猜测不断,但是见到刘邦像往常一样来营中看望他们,就放下心来。刘邦巡视军营后,病情加重,难以起身,就赶回成皋疗养。

这时关中开始流传刘邦伤重,将不久于人世的谣言,于是张良就建议刘邦伤势轻一点后入关到栎阳,以安民心。刘邦就按照张良的安排到达栎阳,摆设酒席,慰问当地父老,还杀了原塞王司马欣,悬首示众。关中百姓得知后欢欣鼓舞,都盼望汉王早日完成大业。

刘邦在栎阳逗留四天就重新回到军中,把部队驻扎在广武。出关参战的军队源源不断,汉军士气大涨,粮草得到补充,一派兴旺景象,汉军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而楚军方面却是另一种情景:彭越在梁地继续骚扰楚军,断绝楚军的粮食供给;韩信进兵攻打楚军,楚军兵卒疲惫,粮食告罄。楚军的景况每况愈下。

刘邦想,该是解救老爷子和吕雉的时候了。他先派陆贾去劝说项羽,要求放回老爷子,项羽不答应;又派侯公去劝说,项羽才答应释放刘老爷子和吕雉,同意握手言和,与刘邦定下条约:二人平分天下,鸿沟以西划归汉,鸿沟以东划归楚。

跟刘邦打成平手,身为将门之后的项羽心中有点遗憾,有种略输的感觉。但是,无赖就是无赖,这次暂且让他一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项羽条约既签,立即罢兵回走东方。

在楚汉之争中给人留下了“逃跑”印象的刘邦终于吐了一口气,这下可以好好歇着了。当年灭秦的时候,刘邦喜欢和项羽相处,但是心中又害怕和他相处,在很多地方他自叹不如;楚汉之争这几年,刘邦占据优势的时候并不多,时时陷入被动,刘邦甚至想过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就此放弃吧,但是总算坚持了下来。所以,刘邦对这个条约非常满意,对手毕竟是西楚霸王项羽,项羽的实力已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够从他的手里割出半壁江山,刘邦心满意足。老爷子和结发妻子都回来了,自己也可以安安稳稳到关中做王了,刘邦陷入前所未有的轻松之中,听到帐外汉军官兵的笑谈声,刘邦心里美滋滋的,昏昏欲睡。

这时张良、陈平求见。刘邦以为二人是来祝贺的,没想到两人脸上全无喜悦之感,一脸的严肃。刘邦心中一惊,忙问:“怎么了?项羽反悔了么?”陈平说:“项羽怎么会反悔?他怕您反悔才对!”刘邦听出话中有蹊跷,马上求助地看着张良,张良说:“汉已经占据大半天下,诸侯又都归附于汉;而楚军已兵疲粮尽,现在正是上天亡楚之时,不如索性趁此机会把它消灭。如果现在放走项羽而不打他,可就养虎为患、放虎归山啊。”

刘邦一听,脑袋瓜子立刻算过账来,一下子坐了起来,暗暗叫苦:“这哪是和约哟,分明是一份投降书!”连忙说:“你们说得对,差点让项羽诓了我,不行,这次我一定把他的老本都要过来!”他立即下令汉军越过鸿沟,从背后向楚军发起偷袭性追击,同时调集韩信、彭越、英布三股兵力,要彻底歼灭楚军。

鸿沟议和时正是汉军消灭楚军的最佳时机,如果此时不出手,历史也许会改写,刘邦也许还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刘邦不要一诺千金的虚名,胜者王败者寇,只要胜利,谁还会在乎胜利的手段?他的生存哲学和“无赖”逻辑又一次帮他完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