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长征准备与初期失利 06、“小诸葛”的计谋

1934年11月13日,中央红军突破了第三道封锁线继续向桂北进发。红军经过桂北时,盘踞广西的地方势力是以李宗仁、白崇禧为核心的新桂系军阀。广西在中国历史上一直都是以出能征善战的军队著名。清末,太平天国初兴时,太平军只有3万人,但就是靠这3万清一色的广西兵,一路从广西打到南京,威震全国。太平军北伐后,士兵多以安徽人和江浙人为主,其战斗力明显不如广西兵。曾国藩就曾说过:“长毛(太平军)中后期之三十万之战斗力,远远不如刚出广西之三万。”刘永福的黑旗军在越南抗法和在台湾抗日,冯子才军队取得镇南关大捷,这些都是广西兵打的。广西兵会打仗。于是当时有人传言:“清朝末年对洋人的战争中,全国人几乎都在打败仗,只有广西人打胜了。”

在民国时期,李宗仁的桂系部队非常强悍,特别是桂军的第七军,有“铁军”的美誉,第七军在国民政府北伐战争、军阀混战的时候很少吃败仗。

十年内战初期,在国民党新军阀中,蒋系与桂系分分合合,为利益相争,二者矛盾冲突甚烈。但有时蒋介石不得不对桂系这支非嫡系部队的强硬做法作出点让步,与之合作,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貌合神离、互相利用的关系纠缠于蒋介石、桂系的每次合作中。国民党第五次“围剿”时,蒋介石督促白崇禧派一个师归余汉谋指挥参加第五次“围剿”,白崇禧指派第四十四师王贺斌率莫德宏、周元两个团参加。在出发前白崇禧告诫说:“广西地瘠民贫,养不起兵,而老蒋又时时想解决我们,不能不多养一些兵,以图自存。现在派你们两个团去围剿,必须换回四个团的经费补给来,同时你们也不能损伤一个兵,一支枪,这是主要原则。”

桂系军阀在多次反蒋战争失败后,暂时退回老巢。从1931年起,李宗仁常驻广州。广西内部则由白崇禧、黄旭初实际负责,整理省政,开浚财源,秣马厉兵,扩充实力,以冀东山再起,与蒋介石重争高下。1931年,桂系军阀在集团内部建立了“三民主义革命同志会”的秘密组织,“同志会”的反蒋色彩很浓,当时就曾明确宣称:“蒋介石是我们的主要敌人,其他各党派都是我们的同盟者。”

红军长征时,桂系军阀的力量已受到很大削弱。李、白统率的第四集团军所辖兵力只有第七军廖磊,第十五军夏威两个军。第七军下属周祖晃第十九师,覃连芳第二十四师;第十五军下属第四十三师、第四十四师、第四十五师。每师三团,另有一警卫团,总共16个团,3万余人。既然蒋、桂两派军阀矛盾极深,桂系把蒋介石视为最主要的敌人,手中掌握的兵力又仅有16个团,而我中央红军号称10万,且连续冲破赣、粤、湘三道封锁线,在这种情况下,桂系军阀不可能把只有3万之众的本钱在堵击红军的战斗中拼光。对此,白崇禧明确表白:“硬打,没那么蠢。”

蒋介石估计中央红军突围后,很可能沿红六军团的路线,经过桂北,于是,他命令桂系军队在桂北严密防守,并令中央军、湘军在红军背后“追剿”。在蒋介石电令出兵和红军突围而来的严重形势下,桂系军阀所面临的已不是执行或不执行蒋介石命令的问题,而是面临两大难题:一是无论采取什么策略,都要尽力把红军堵在广西境外;二是尽力防止蒋介石的部队以“追剿”红军为借口跟进广西。这两大难题对割据广西的桂系军阀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为此,当11月中旬我中央红军突破第三道封锁线,占领临武,攻占道县,逼近广西的时候,身为桂系军阀主要首领、人称“小诸葛”的白崇禧频繁往来于桂林、全州、灌阳、恭城等地。他企图以守为攻,先加紧调动军队,布置防线。

11月上旬,湘、桂军阀就在广西全州召开会议,商讨封锁湘江的军事部署。最后达成“全州协议”,即两省军阀联合对红军作战的所谓“协剿计划”。议定湘军担负零陵至黄沙河之线防务;桂军负责全州、兴安以南防务,在湘、桂边境的黄沙河与湘军衔接。

全州会议后,桂系紧急征调4万民工,在全州、灌阳、恭城、贺县等湘桂交界之关隘,如龙虎关、雷口关、高木关、永安关、清水关等地构筑碉堡工事。全州至兴安之间130里的湘江两岸,筑成碉堡140余座。到11月18日,桂系军阀的兵力配置也已完成。夏威的第十五军为左翼,加上桂林地区民团3个常备大队,各县4个民团联队,布防于清水、高木、永安、雷口四关,主力则集结于灌阳县文市附近。廖磊的第七军为右翼,加上十五军的四十五师,布防于贺县、富川、钟山及恭城之龙虎关,主力则放在龙虎关方面。七军独立团防守兴安县的界首,二十四师七十一团驻防全州的咸水,守卫湘江。

因此,当中央红军突破第三道封锁线后,在战略上已处于不利的态势,左有粤军数万人布防在连州、星子一带;右有薛岳率“中央军”五个师正向零陵与红军作平行前进;前有湘江,已被湘、桂军阀近十个师封锁;后有周浑元“中央军”四个师,湘军李云杰两个师、李韫珩一个师追击。此时的蒋介石兴高采烈,似乎稳操胜券。他把古代兵家尉缭子的四句话——“众已聚不虚散,兵已出不徒归;求敌若求亡子,击敌若救溺人”,写进发给各军的电令中,他指望湘、桂军阀及“中央军”各部能够执行他的计划,依托有利地形,发挥优势兵力,在湘江以东全歼红军。

不料,白崇禧为了保存实力,于11月21日忽然从兴安、全州、灌阳撤兵,这就使湘桂军阀联合防守的湘江防线出现了一个缺口。18日,红五军团先头部队到达龙虎关前,与桂军四十四师发生战斗。20日,红九军团逼近江华。21日,攻占江华县城。白崇禧得悉红军占领江华,又接到报告,说有红军2万余人,向江华、永明而来,有进袭富川、贺县、恭城之势。白崇禧极为紧张,深恐红军由江华进入贺县或富川,深入广西中部。白崇禧权衡得失,决定立即放弃湘江防线。于是,除留一团在灌阳策应,七十一团从咸水调守全州县城外,将第十五军主力以及第七军覃师全部转移到富川、贺县。而以周祖晃第十九师担任龙虎关防务。至此,桂北全州、兴安、灌阳一带只有桂军三个团,从全州到兴安界首之间的百里湘江两岸,没有敌正规军防守。

桂系军阀从全州、兴安一线撤防,顿使何键手忙脚乱。11月23日,何键发给蒋介石长电一封,叫苦不迭,声明湘军无力接替桂军所留下的防守任务,愤激之情溢于言表。何键之所以如此气急败坏,是因为桂系军阀从兴安、全州撤防,使湘军陷入非常狼狈和极为不利的境地。

何键,这个背叛大革命而突起的暴发户,到1934年时,已拥有一支人数在10万以上的武装力量,成为统治湖南的地方军阀实力派人物。1934年11月12日,蒋介石任命何键为“追剿”军总司令,“中央军”薛岳部吴奇伟、周浑元率领的九个师分别为第二、第三路。蒋介石的指令,使湘军在性质上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西路军变为“追剿”军。何键受宠若惊,感觉到湘军在追堵红军上所负有的重大责任,他不能不比从前更加卖力。然而,何键之所以热衷于联合桂军封锁湘江,并非只是出于他的责任感,更主要的是湘系集团害怕中央红军与红二、六军团会合,在湖南立足,形成对湖南的直接威胁。防止两支红军会合是何键的既定方针,为了阻止中央红军从零陵以南通过,何键将湘军嫡系集中在零陵至黄沙河线上。湘军主力集结于零陵到湘桂边境的黄沙河附近,与其说是为了执行蒋介石要求何键务须将红军歼灭于“湘、漓水以东地区”的命令,不如说是为了防备中央红军从道县北上,直趋湘西。湘、桂军阀在全州达成的所谓“协剿计划”,在兵力配置上,说到底,仍然是自顾自,各自把守门户。广西地段的湘江归桂军防守,湖南地段的湘江归湘军防守。双方谁也不肯越出省外。不过,不属“追剿”军序列的桂系部队肯配合何键封锁湘江,已经使何键感到很满意了。因为这样已可使何键腾出更多的兵力来用于保障湖南的安全。

桂军撤防后在兴安、全州造成的缺口,虽在广西境内,但是负有歼灭红军于湘、漓水东岸“重大使命”的何键遵蒋介石令也有责任补救。正当何键又急又恼的时候,再次接到蒋介石让湘军向南推进,接替桂军原来防线的命令。如执行此令,势必削弱湘军在零陵至黄沙河封锁线上的力量。这是何键最不情愿的。如不执行此令,又怕失去蒋介石的信任,受到蒋的指责。为此,何键大伤脑筋。最后,何键把维护湘系集团对湖南统治的利益看得更高,宁可担当“抗命”之嫌。11月23日,何键接到蒋介石的南进电令时,实际情况并不像何键在回电中所言的那样,即湘军向南推进是“兵力时机两不许可”。事实上,黄沙河的湘军在时间、兵力上完全有可能南下。黄沙河距全州仅25公里,距兴安界首也不过80多公里。如湘军立即行动,11月24日就可接替这段防务。只是因为桂系军阀出于自身的利害关系,放弃全、兴、灌防务,而湘系军阀也出于维护本身安全的考虑,没有迅速填补这个缺口。

何键为了推卸责任,立即以“惋惜”的口气给蒋介石发了一封急电,大肆强调客观原因,替湘军开脱,把责任都推到蒋介石允许桂系的撤离。蒋介石对桂系撤兵,无可奈何,而何键的埋怨、推卸责任的电文,也不无道理,眼看聚歼红军于湘江东岸的计划由于湘、桂双方各自的打算而遭到破坏,蒋介石就把桂军和湘军都大骂了一通。谁知白崇禧根本不买蒋介石的账,立即给蒋发了一封电报。白崇僖在电报中抨击蒋介石指挥失当,“剿匪”不力,标榜新桂系反共坚决,回溯历史,滔滔不绝,把对蒋介石多年的积怨倾腹吐出。具体到封锁湘江的失败,白崇禧拒绝承担丝毫责任,讽刺“中央军”对红军反应的迟滞和无能。认为“追剿”各军如果在湘南对红军能加以“痛剿”就根本不必封锁湘江,应负责的不是桂军,而是湘军和“中央军”。白崇禧态度如此强硬,是由于桂系军阀同蒋介石的特殊历史关系决定的,当时整个西南军阀势力中敢于以这样的口气回击蒋介石的,恐怕也只有白崇禧。

事实上,桂系此时与湘军联合的愿望比何键更为迫切,要把红军堵在广西境外,仅靠广西的兵力是不够的,必须借助湘军的力量,但是,当白崇禧发现让红军从桂北通过更有利于他时,便立即将夏威的十五军从桂北灌阳撤到恭城。蒋介石妄图聚歼红军的计划又一次破灭了。

由于蒋、桂、湘的矛盾,使桂北的湘江防线在11月21日至28日的7天之内,无人防守。如果我中央红军能在此时越过湘江突破第四道封锁线,损失完全可以减少到最低限度。但是,由于当时中央的“左”倾错误领导,红军错过了这一有利时机,湘江血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