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郭路生、依群到童话诗的泡灭 新诗歌第一人:郭路生与《相信未来》
郭路生,笔名食指。(1948-)原籍山东,出生于北京一个干部家庭。“文革”中新诗歌的第一人,为现代主义诗歌开拓了道路。他的诗作有《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酒》、《还是干脆忘掉她吧》、《烟》、《命运》、《疯狗》、《愤怒》、《相信未来》、《鱼群三部曲》等。
在1968年12月20日下午四点零八分,一列火车缓缓驶离了北京站,郭路生就坐在这列火车上,“上山下乡”的历史洪流将他同千百万知青席卷到广阔天地中去。在这历史的时刻,“一片手的海浪翻动”起来,列车在泪雨中渐渐加速……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
一定是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母亲的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
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
直到这时候,
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
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
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
因为,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郭路生的成名作是《相信未来》。
《相信未来》像“闪电”,迅速抓住了当时青年的心。
当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顽固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泪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仍然固执地望着凝露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是呵!相信未来,
这是最温暖的手臂,
是啊!相信未来,
这是最迷人的色彩。
捕捉住读者心灵的不仅是那种“出人意料”的大胆的浪漫主义,还有那明澈如秋水般的纯洁。诗人像水晶一般的透明,在污秽、压抑的环境中突然看到这样纯净的诗句,仿佛是目睹了一种奇迹。隽秀的诗句和儿童一般执拗的真诚深深打动了青年们的心。
我要用手指——指那滚向天边的波浪,
我要用手指——那托起太阳的大海,
我摇曳着曙光——那枝漂亮而温暖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因为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他们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他们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他们对于我们这些
迷途的惆怅和失败的痛苦
是给以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讽刺。
我相信他们,
对于我们那无数次的探索,
一定给以热情、公正、客观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他们的评定!
当千百万知识青年卧伏在草莽深处暗暗舔吮自己身上的创痕时,当昔日狂热被冷酷的现实击得粉碎时,当青年们苦闷地寻求出路时,这种孩子式的形而上的信仰尽管十分盲目,仍然能感动和鼓舞他们奋斗下去。
亲爱的朋友啊,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一切的青春,
相信永不衰竭的斗志,
相信未来,相信生命!
前程啊,一定光明,
未来啊,一定美好,
生命啊,永远前进!
《相信未来》是“文革”“新诗歌”的发轫之作。它的出现,唤醒了一代青年诗群。
《相信未来》及其天才作者郭路生也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这一切甚至可以溯源于60年代初就曾活跃过的一代现代派诗人:张郎郎、牟敦白、董沙贝、郭世英等人。1965-1966年间,郭路生曾出入于牟敦白家中的文艺沙龙。其成员有:王东白、甘恢里、郭大勋。几个人经常聚会,玩秘密写诗的游戏。喝酒,没有钱,只能喝廉价酒。下酒菜是咸菜,有一次董沙贝带来个青萝卜,用铅笔刀削削,大家吃得特别有味。
牟敦白当时才从狱中出来,他是郭世英一案中最年轻的一个。要搞清当时牟敦白沙龙的背景,就必须了解郭世英一案及郭世英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