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西征之路 四、兰州城动荡不安

马步芳将一切大权交给了儿子。

时值8月,兰州城里更加动荡不安。败退下来的马家军在城里到处抓壮丁构筑城防工事,军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抢劫民财事件时有发生。

大战来临之际,马步芳要维持这个残局是相当费劲的。

由于长期以来受国民党当局反动宣传的影响,听说解放大军要来,许多市民都很害怕,按照马步芳的宣传,共军杀人如麻,六亲不认,而且还要共产共妻。

一些有资产的地方绅士,都找到马步芳的公馆请求保护。

马步芳对这些人是不敢得罪的,他们都代表着一种地方恶势力,或长期以来垄断着甘肃省的经济命脉。打仗当然需要钱,国民政府已名存实亡,这些人正是马步芳依靠的对象。他明白,如果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几十万马家军将在兰州处于走投无路的地步。

于是马步芳对他们说:“彭德怀找上门来了,为保卫家乡安全,我有义务抵抗,兰州城的防御工事是很坚固的,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共军即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攻进城,我们至少可以在这里坚持半年,到那时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爆发,美国就会派兵来支援我们。”

这些绅士对马步芳这种大话不感兴趣。

有人曾问:“共军如果打进来,我们的财产不就全完了?你应该对我们的安全负责啊!”

马步芳大手一挥,对他们讲:“本官与大家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现在你们如不放心,我只能派兵将你们护送到青海去,所有财产也就朝那里转移。”

又有人问:“去香港行不行?”

“香港路途遥远,没有飞机是不好动的,何况共军已封锁了西北上空的航线,青海最安全,请你们不要担忧。”

他将这些人打发走之后,马步芳又在儿子的带领下在兰州城外的几座山头视察地形,此时黄河两岸的所有高山上到处都是修筑工事的军人和劳工。

可以说马步芳已经下了与解放军在兰州决一死战的最后决心。

各个山头上的环形防御工事星罗棋布,民工们不分昼夜地干着,手提马鞭的军官如发现有人偷工就鞭打脚踢,有不少劳工忍受不了这非人的虐待,乘着深夜纷纷外逃,部分人被抓回来当场枪毙。

用马继援的话说:“这些人,全是咱甘肃人的败类,大敌当前不为家乡安全出力,却想通匪,留下来还有何用。”

这就是他们残杀无辜人民的强盗逻辑。

后来当解放军攻进城,兰州就有人说,马家军之所以失败,问题出在自身,主要是所作所为不得人心。

马步芳在大战的前几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他离开兰州时对他的儿子说:

“我得回青海去料理一下事务了,兰州决战的重任就由你负责,在紧要关头凡事都要谨慎,要同刘任多商量,出兵时也不可意气用事啊。”

“老爸放心,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彭德怀来钻哩。不是我自吹,兰州依山傍河,防御体系是十分坚固的。不要说共军的30万大军,就是再来30万也不一定能攻克。”

“你还是要小心,彭德怀用兵神出鬼没,你不是此人的对手,万一守不住就往青海撤吧!”

马步芳已经意识到这场战役将是他的末日了。

离开兰州时父子俩人竟哭了起来。

刘任前来给他送行,马步芳拉着他的手说:“刘副长官,我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就交给你了。他性格刚强,处理问题不太冷静,你要多关照他。我回青海处理完事情,一定赶回来与你们共赴国难,陇南的两个中央军你要设法调上来,光我们的青海兵团是不够的。”

刘任也是一个顽固反共的人,马步芳上任后,他为了保住官位,极力讨好他,常常装出一副谦虚姿态,成了马步芳手下的忠实干将。

这时他对马步芳说:“请长官放心,这两个中央军我一定控制住,就是宁夏方面不好对付,马鸿逵曾答应出兵,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担心一旦打起来,他们不配合啊!”

“想让宁夏出兵是困难的,马鸿逵心胸狭窄,自从我当上这个长官他就不服气。不过他不可能不动,如果共军突破兰州,势必向宁夏进军,他那点部队还不是共军的对手。”

“还是请你再派人去宁夏催一下吧!”

“我一定派人去。”

马步芳乘坐专机离开了兰州。

与此同时,他又命令兰州城里的几个大型工厂将物资全往青海转移。

马步芳一走,他的儿子根本压不了阵,解放军的进攻准备放慢了。马继援几乎天天都在几个心腹的陪伴下,在前沿阵地检查布防情况。

兰州城里越来越乱了。

许多大户人家都举家往外逃,留下的人也全是无产阶级。

军队在行动,老百姓也在行动。当时要出兰州城,惟一的通道便是黄河上的那座铁索桥,军民混杂一起,铁桥拥挤不堪。马继援眼看着运送弹药的车辆无法前进,火冒三丈,下令让所有百姓停止行动,主动给军队让道。可是却没有多少人听,军民之间事端迭起,流血事件时有发生。

那些有脸面的士绅,理直气壮地说:“马长官让我们往青海转移,你们却不许我们动,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数啊!”

士兵们将详情报告给马继援,马继援摇头说:“我老爸真是糊涂啊!共军并没有打进来嘛,让这些乡绅转移什么?这会动摇军心、民心。”

刘任解释说:“老长官这样做也自有道理。”

“我不管有什么道理,从现在起,将铁桥实行军事管制,没有我的手令,老百姓统统不许放行,如有人敢违抗,就是破坏决战计划,格杀勿论!”

马继援是兰州决战的总指挥,他的命令没有人敢不执行,铁桥很快就被军管了。可是老百姓自有办法,他们又利用羊皮筏子过河。士兵们看到有机可乘,便以各种理由掠夺百姓钱财,枪声四起,因分赃不均,内部的下级军官之间常动刀动枪。至此,马家军的土匪特点已完全暴露出来,军民关系仍在恶化。

马继援站在狗娃山上,望着这情景雷霆大发。

刘任说:“你都看见了,共军还没有来,我们正在备战,他们却先逃跑了,局面这么混乱,如果共军的便衣队乘机混进城,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马继援说:“这好办,派兵将兰州城区的黄河岸口全封锁了。可以动员老百姓回去,如有人不听,凡见了羊皮筏子就打,我就不相信这帮狗日的不怕枪子。”

在短短的十几天里,马继援已将全部兵力布置在了兰州城外围的各个山头上。

8月的西北暑气蒸人。

8月的黄土高原,到处弥漫着战争气味。

眼看着一场大战将要爆发了。

马继援返回长官公署,很自信地对高级军官说:

“我们兰州的工事这么坚固,我们不出兵,让他彭德怀派兵来攻,没有两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拿下,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精兵强将,为党国立功的机会到了……”

这帮杂牌军无恶不作,解放大军还没有到,马继援将军以上军官召到公馆每人配备一至两名风流妓女寻欢作乐。

可是,驻守在山头上的士兵却惶惶不安,人人都怕在这场战役中命归黄泉。

彭德怀的三路大军经过休整之后火速向兰州扑来。

在这种恶劣天气下急行军,困难很多,西北黄土高原人烟稀少,大部队行进中最难解决的是喝水问题。从天水以上,当地老百姓吃水都相当困难,可是我们的解放大军仍继续前进着。最动人的是从彭德怀本人到兵团司令都和战士一起走着,这次行军的艰难程度好比第二次长征。

时间就是胜利,彭德怀是个急性子,他向各部队下达每天行军一百里的硬指标,当时的行军路线尽是荒草地或山地,人只能靠一双腿前进。

8月的西北,天气炎热无比。在烈日下,我们的指战员身背武器,肩扛弹药艰难地跋涉着。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晕倒了,他们重新爬起来,相互搀扶再往前走。

人们脸色苍白如纸,由于严重缺水,从将军到士兵,几乎人人嘴角上都结着一层血痂。

走在队伍当中的彭德怀手拄一根桃木棍,在一个沙包前停下来,望着身后的战士招手,战士们汗流浃背,挂在腰际的水葫芦荡来荡去,这说明葫芦里的水早已没有了。

彭德怀很心痛地说:“战友们加把劲,翻过前面这座山,就有水喝了。”

有些战士摇晃着葫芦说:“总司令,我们的葫芦早就空了啊。”

“葫芦空了,说明我们快到兰州了。”

听到兰州二字,大家的情绪又高涨起来,行军速度明显地快了。

又走了一会儿,许多干渴的战士终于掉了队,坐在地上不愿起来。走在后面的连排干部催他们快走,掉队的战士有意见,说:

“都快一天了,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怎么走得动?”

这时彭德怀走了上来,让他的警卫员将水壶拿过来让这几个战士喝。

警卫员很不乐意,摇晃着水壶说:“就这一点了,让他们喝光了,你喝什么?”

彭德怀笑着说:“喝光了再说嘛!”

战士拿着他的水壶喝。

彭德怀望着他们笑。

警卫员对他说:“你也多半天没有喝水了,嘴唇都肿了啊!”

彭德怀却笑着说:“你整天跟我在一起,难道没有发现我本来就长着厚嘴唇吗,怎么能说是肿了呢?”

警卫员忍不住笑了。

喝光彭德怀那壶水的几个战士从地上爬起来,说说笑笑往前走了。

此时,杨得志和李志民率领的第19兵团已放弃了追击马鸿逵的打算,翻过六盘山向兰州东部奔来。

望着巍峨的六盘山杨得志思绪万千。

他对兵团政委李志民说:“记得14年前我们红军路过这里时也是这个季节,但那时我们是被追赶者,许多朝夕相处的战友因体力不好都掉了队,最后被马家军杀害了。今天我这个老兵登上六盘山心情很难平静,记得当时我们有人说:我们是要打回来的!而今我们终于打回来了。”

李志民说:“是的,我们回来了,是胜利地回来了。”

“只可惜,我们牺牲在这里的战友是看不到了,记得我们红一团有一个姓黄的测绘员,叫什么名字记不得了。他是江西吉安人,就是在这一带失踪的,才只有17岁,是我们团的秀才,当时我军打仗的地图都是他绘的,尽管很粗糙,但对我们行军打仗帮助很大。”

“我们过去牺牲了许许多多同志,现在革命总算将要成功了,细想起来他们的血也没有白流。我们只有在兰州打个漂亮仗,来告慰长眠在这里的英灵了。”

8月20日,杨得志兵团终于和许光达兵团在兰州城外会师了。

马继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立即命令所有部队做好应战准备。

彭德怀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明白兰州这块骨头不好啃,青马已将所有赌注都下在了这里,他观察完马继援的防御阵地后,立即将杨得志和许光达叫到指挥所研究作战方案。

他让参谋人员将地图挂在墙上,反复研究了一会儿,对他们说:“看样子兰州外围的敌军阵地工事是很坚固的,要突破马继援防线,首先得拿下东、南、西三面的高山上的一个阵地。”

杨得志说:“我调查过了,马继援的主力全在南山上,这里层层设防,不易攻破,但不先攻击这里,我们的主力就无法接近兰州城,我认为还是要设法将兵力用在先攻击南山阵地上。”

彭德怀说:“兰州战役能否在短期内结束,最关键的有两点,一是要尽快拿下南山阵地,二是要抢占黄河铁桥,切断敌人退路。敌人最怕失去这两个地方,所以我们就先向这里开刀,在总攻发起之前,第19兵团可以集中几个团试攻一下。”

杨得志表态:“好,我们准备试攻。”

彭德怀用兵也是很谨慎的,最后他终于对这两个兵团作出了如下布置:

许光达第2兵团的任务是:进攻营盘岭、沈家岭和七里河,然后向兰州城西关和南关发动进攻,并以一部沿黄河南岸东进夺取黄河铁桥,一部从七里河地区相机北渡黄河,歼灭北岸之敌。

杨得志第19兵团的任务是:沿西兰公路首先攻占路南之马架山、古城岭、豆家山的路北之十里山,然后向兰州东关发动进攻。

两个兵团进攻兰州从兵力上来看是弱了一点,但彭德怀是从整个西北的战局布置兵力的。胡宗南虽说退到了汉中,但他还有一个军的兵力分布在天水以下的凤县、徽县、武都、成县等地,随时都有可能向西开进策应马步芳,因此,周士第兵团没有开进兰州,而是留在天水附近牵制胡部。

这时王震兵团的主力已顺利进入临夏,总攻发起之前,彭德怀又给第1兵团的王震将军做了具体指示,其电文的内容为:

青马匪军现决心固守兰州,我左兵团进占临夏后,可能动摇其固守决心,但也可能促其不顾一切决心死守,甚至放弃西宁,撤守大通河东岸及享堂、新城、湟水北岸,保障向河西的退路。在我军攻占兰州六七天不得手时,宁马主力就可能乘机增援兰州。青、宁二马有汽车2000辆以上,要充分估计到宁马主力车运兰州的可能性。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第1兵团即可迂回兰州北部,我军将集中3个兵团于兰州会战。王震兵团应有此种作战之充分准备。

如何攻打兰州,彭德怀考虑得十分周密,他在对各部队做动员时,强调指出:

青马匪军为今日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全国也是有数的顽敌,我们对他须有足够的估计,并作充分的精神准备,力戒轻敌骄傲情绪。

各部在进攻时需要仔细侦察,精密计划,充分准备。……须集中优势兵力、火力、技术,一个一个山头、房屋、阵地,逐次地歼灭敌人。不攻则已,攻必奏效。

进攻中,须充分歼灭敌人反冲锋部队,组织消灭反冲锋火力。构筑抗击反冲锋的工事。

密切步炮协同。炮兵须反复精确地侦察敌人火力、火力的配备,组织良好的战场观察,切忌盲目的射击。须知优势的炮火,在顽强的敌人面前,并不是万能的。

对敌人外壕、陡壁的克服,须用挖沟,改造地形来接近,用炸药破坏。因弹药运输困难,炮击只能是辅助的。

由此可见彭德怀在兰州战役发起前大脑处于高度运转状态,他连续几天没有合眼了,其他的各兵种指挥员也是这样。面对分布在各个山头上的马继援部队,我军三路进攻也并非容易。

8月21日。

第一次试攻开始了。我军这次共用了9个团的兵力,攻击路线为:

第63军和第65军共以5个团攻击豆家山、古城岭和十里山一线阵地。

第4军以两个团攻击沈家岭。

第6军以两个团攻击皋兰山主峰营盘岭阵地。

总攻发起后,敌人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顽固抵抗,在十多里的攻击战线,炮声震天,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进展却很迟缓,敌人用交叉火力射击,硝烟滚滚,眼看着冲上去的解放军战士如麦捆一样一个个倒了下去。

马继援的部队已红了眼,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

马继援将其3个精锐师摆在了主阵地上。

防守豆家山、古城岭和十里山一线的是第100师。

防守营盘岭的是第248师。

沈家岭及狗娃山由第190师把守。

另外将2个师作为预备队摆在了兰州西关一带。

马继援用于决战的总兵力约5万多人。

按理说彭德怀两个兵团对付这5万人是很轻松的,但因敌人处于防守位置,工事坚固,给攻城部队造成了很大威胁。

敌我双方激战了整整一天,已形成两军对峙的局面。

当彭德怀得知9个团全线攻击均未成功时,心情非常难受,各部队伤亡这么大,继续攻下去,损失将更大。

这时他只好对各部队下命令,停止进攻,将部队撤回原地休整。

这次试攻也充分说明了兰州决战的严酷性。

一位曾参加过这次攻击的老战士后来回忆说:

那次试攻可激烈呀!敌人火力太猛了,各个山头上,暗堡比耗子洞还多,防不胜防。他们各阵地互相呼应,火力交叉使用,子弹密密麻麻的,不要说是人,就是苍蝇也飞不过去。我们的炮兵火力只摧毁了他们暴露在前沿的目标,而那些暗堡才是最厉害的哩。

我们的爆破队根本靠不上去,无法接近。记得那一天光爆破手就牺牲了不少啊!弟兄们真够顽强的了,明知道冲不上去咬牙往上冲,被敌人打退了。我们后退,敌人又从工事里钻出来,组织反扑。

这次试攻失利,各级指挥员压力都很大。

远在北平的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军委领导对兰州的进展情况一直很关心。彭德怀考虑再三还是如实将部队试攻受挫情况报告了中央军委。

军委作战室将电报转给毛泽东时,毛泽东正在查看西北作战要图,机要参谋轻轻地报告说:“主席,兰州来电。”

毛泽东急忙放下手中的半截烟,回头问:“是吗,彭总那里战况如何啊?我可是等他的捷报哩。”

参谋不好说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自从第一野战军开进西北后,毛泽东就对他们说:“西北战役事关重大,如彭总来电,均要及时报我,不得延误。”

毛泽东主席是想得到好消息,可是首攻兰州却很不如意,他将彭德怀的电报看了几遍,最后对工作人员说:“看样子敌人是在死守兰州了,这样也好,一次攻不破,再来一次,直至攻克,我就不信他马步芳的兰州固若金汤!”

当天晚上他就给彭德怀回电指示:

马步芳既决心守兰州,有利于我军歼灭该敌。为歼灭该敌起见,似须集中3个兵团全力于攻兰战役。王震兵团从上游渡河后,似宜迂回于兰州后方,即切断兰州通青海及通新疆的道路并参加攻击,而主要是切断通新疆的道路,务不使马步芳退至新疆为害无穷。攻击前须有一个星期或更多的时间使部队恢复疲劳,详细侦察敌情、地形和鼓舞士气,作充分的战斗准备。并须准备一次打不开而用二次、三次攻击,去歼灭马敌和攻占兰州。

第19兵团对进攻受阻很不服气,杨得志在军以上干部会上总结教训时说:

“这次我们兵团投入了5个团参加攻击,不但没有攻开一个缺口,反而损失了这么多同志,问题在哪里?依我看除了我们准备不足外,还存在轻敌思想。”

李志民与杨得志的心情是一样的,他站起来说:“试攻两天,没有夺下一个阵地,这是历次战役中少有的,这说明马步芳的部队确实有一定战斗力,我们的准备工作做得很不够,但战士们还是英勇顽强的,大家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攻……”

前指会议正在进行,彭德怀却突然来了。

李志民望着彭德怀惊讶地说:“彭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距敌人火炮最近,太危险了。”

彭德怀大笑,说:“你们不都是在这里嘛,我彭德怀的命与大家是一样的,作为总指挥不到前沿阵地掌握敌情,怎么指挥大家哩,再说马继援不是成天叫嚣要捉拿我吗……”

杨得志说:“彭老总亲自到我们兵团指挥所作指示是对我们兵团指挥员的鼓舞,但你是兰州战役的总指挥,不宜太深入前沿阵地了,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向毛主席交待呢?”

“我彭德怀感谢你们兵团的关心,我转一圈就回去。”

杨得志将彭德怀让进指挥所的坑道里,还没有开口,彭德怀却先说:

“这次试攻失利了,大家有什么想法?”

杨得志的心情是很沉重的,他说:“彭老总啊,我们19兵团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军、师、团干部都很憋气,迫切要求继续攻打,非出这口气不可!”

彭德怀没有表态,站在一旁的李志民接着说:“毛主席一再指示我们:千万不可轻视二马,否则必致吃亏。我们虽然经常给自己敲警钟,也一再教育部队,但这个问题没有真正解决,果然吃了轻敌的亏。仗没有打好,责任主要在兵团领导。”

彭德怀望着他们讲:“这次试攻是我决定的。时间仓促,准备不足。不过,受阻的主要原因我看是轻敌,次要原因是敌人顽强,工事坚固。青马匪军是当今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全国也是有数的顽敌之一。我们通过这次试攻了解了敌人,这是最大的收获。告诉部队要沉住气,好好地总结经验教训,仔细地研究敌人的防御特点,扎扎实实地做好准备工作。待命发起总攻。”

杨得志问:“何时总攻?”

彭德怀回答:“就在近日。”

杨得志说:“现在我们与马步芳投入防守的兵力很接近,总攻发起后,我们的兵力显得薄弱了一点。”

彭德怀告诉他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到了,如攻守兵力相当,攻方困难就较多,我会调别的兵团来增援。现在王震兵团已先后占领了接近青海的临夏,斩断了兰州和西宁的联系,宁夏一带除一军外我还准备再派几个团去阻击宁马,使其不能来兰州增援马步芳,马步芳失去外援是坚持不了几天的。”

彭德怀离开兵团指挥所朝其他几个军、师前沿阵地走去。

这就是他的作风,每次指挥作战都要到最前沿阵地去观察地形,了解指战员的思想情况。

兰州决战将是一场相当严酷的战役。

就当时我军的实际情况来说,5个军,十多万人马经过长途行军都很疲劳,没有恢复就开始投入战斗,加之准备不足,首攻受阻,彭德怀思想压力很大,各部队的意见也很多,有人说兰州外围人烟稀少,来了这么多军队要吃要喝,粮草供给面临困难,还是先休整一下,待一切工作准备好了再发起攻击。

彭德怀从部队前沿阵地视察回来,反复研究,认为还是应抓住战机,立即发起总攻,如拖下去,马鸿逵援军一到,要攻克兰州就不是几天的功夫了。

塞外高原兰州是通向新、宁、青各省的交通要道,从古至今战略位置就很重要,这里曾经是兵家必争之地。抗战爆发时,国民党政府曾花了很大的力气在兰州城外的三面高山上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后来内战爆发,西北各路军阀为了维护其反动统治,不断地加强其城防体系,使其基本形成了一个三位一体防御态势,在这种特殊的三面环山,一面傍河的地理条件下,兰州城具备了很强的防守优势,三大战役结束之后,蒋介石的军队节节败退,共产党领导人民解放军以风卷残云之势解放了大半个中国,国民党政府将最后挣扎的法宝押在了大西北,用蒋介石的话说,只要西北能坚持半年,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爆发,到那时他们就会借助美国人的支持光复大陆所有失地。西北地域广阔,长期以来是地方各路军阀的天下,国民党政府鞭长莫及,只能利用他们统治西北,以求社会安宁。

太原解放,胡宗南惨败,彭德怀30万大军挥师西进,战略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摇摇欲坠的国民党政府只能将西北大权交给马步芳和马鸿逵等地方军阀。

马步芳当上了西北最高长官,又将十几万军民强行开到兰州城外的各个山上,不分昼夜修筑各种防御工事,3个月下来,所有山头上明碉暗堡纵横交错,几乎将光秃秃的山上打通了,大洞小洞相连,各种形状的工事全是钢筋混凝土浇灌而成,其火力配置十分坚强。马继援站在狗娃山上,很自信地宣称就此一地,可以抵挡十万雄兵。

首次试攻受挫后,彭德怀思想上的压力很大,他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兰州不同于太原,也不同于西安,要想很快得手,不付出更大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他多次向指战员说,现在的二马不但顽固,而且战斗力也是最强的,兰州战役将是一场严酷、艰巨的决战。

从攻城部队的前沿阵地回来,彭德怀浓眉紧锁,站在作战地图前沉思不语。

8月的兰州,太阳依旧炎热无比。

天高云淡,没有多少风,按理说这正是雨季到来的季节了,却没有下雨的迹象,许多战士对这里的气候都不太适应,是否接着攻城成了他难下的最后决心。

他整整在这间临时搭起来的指挥所思考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决定继续攻打,而且就从明天开始。

他是一个很深沉的高级指挥员,不论是在战火纷飞的关键时刻,还是在轻松的行军途中,他那张脸始终是紧绷绷的,很难看到笑容,但他对下级却是相当关心的,每逢作战不利,他都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从不责备他人,为人正直,性格刚强,深受官兵爱戴。

8月24日清晨,他将自己准备总攻兰州的计划电告了中央军委,他在电报中说:

决以3个兵团打兰州,王震兵团从兰州上游迂回兰北。宁马出动3个军经黄河左岸增援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两马集结兰州,加上周嘉彬、黄祖勋两部,共有13万兵据守坚城,我军即使集中3个兵团短期内也不易攻占,同时粮食很困难,运输线长,运输工具少,弹药都不能得到充分接济,运粮更不可能。故决定乘马鸿逵未到前围攻兰州,求得先解决青马主力。现第2兵团和第19兵团攻城准备工作已妥,疲劳尚未恢复,粮食不足,油、菜更难解决,青马匪不断反袭,故很难得到休息。以现在准备工作看,攻城已有七八成的把握,故决定在25日晨开始攻击。如果未解决青马,而宁马援军迫近时,即以4个军围困兰州,集结5个军打宁马。

电报发出后,彭德怀心里很不平静,他担心中央军委可能不同意他的全线攻击。有这种想法是合理的,因为前两天首攻失利,毛泽东等军委领导很不满意,认为他们有准备不足的原因。

可是彭德怀自有想法,他认为虽没有攻占,但也了解了敌人防御阵地的兵力分布情况和火力配备规模,对总攻提供了宝贵情况。

毛泽东接到电报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对坐在对面的朱德和周恩来说:“彭老总要求明天全线攻击兰州,是不是太仓促了啊?”

朱德说:“兰州守军是顽敌,彭老总在来电中说过了,早动手比晚动手好,依我看他是有把握取胜的。”

毛泽东在室内来回踱步,他不停地吸烟。

兰州战役试攻受阻后对他震动很大,大西北仍没有拿下来,开国准备工作正在进行,如果不尽快将西北四省解放,将会给建立中央人民政府带来影响。

他又转向周恩来说:“恩来,你说说吧!”

周恩来望着他,讲:“现在兰州的情况对我军不利,彭总讲了,如长期围困,二马将连手死守。明天发起总攻,我是同意的,但敌我双方兵力相当,打起来将很艰苦。”

毛泽东点头:“是啊,5个军对付5个军,实力相当嘛,我看应将王震兵团调回来,也投入攻城吧。”

周恩来说:“这个建议很好。”

毛泽东又点了一支烟,坐下对朱德说:

“明天就总攻兰州,我仍担心准备不足啊!”

朱德说:“这是彭老总下的决心,这说明有取胜的把握嘛。”

“那么你是同意了。”

“我同意。”

“恩来也同意,那就立即给德怀回电,此人脾气很大,如果复电晚了他会骂娘啊……”

他们三人都笑了起来。

接着他们以中央军委的名义给彭德怀回电说:

集中兵力,充分准备,继续进攻,攻克兰州,坚决歼灭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