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燕然勒石 二世纪 第二个十年(一一〇—一一九年)

东汉王朝
  • 羌乱扩大·西中国荒芜。
  • 兵灾·水灾·旱灾·蝗灾。
  • 斩任尚。
  • 鲜卑部落不断侵边。
  • 西南蛮叛变·千里不见人烟。
东西方世界
  • 罗马吞并安息王国,作为罗马帝国一省。
  • 罗马皇帝图拉真逝世,侄哈德良嗣位。
  • 西克斯图斯一世当罗马主教。

公元一一〇年(庚戌)

东汉·永元四年  (皇帝滇零三年)

1、春季,正月一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中央政府元旦朝会上,撤除乐队,撤除皇家御用车辆例行展览。(每逢重大朝会,都把皇帝专用的车辆仪仗等,陈列在大庭之上。术语称“充庭车”。因为大饥馑跟战乱之故,本年省略。)

2、邓骘在最高统帅(大将军)高位上,很能推荐贤能人才。诸如何熙、李郃等,都因之进入政府。又延聘弘农郡(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人杨震、巴郡(重庆市)人陈禅等,当自己的幕僚,天下称赞。

杨震老爹早死,自幼贫苦好学,熟悉欧阳高注解的《尚书》,而又博览群书,儒家学派知识分子称之为“关西孔丘(弘农〔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位于函谷关〔河南省新安县〕以西)”。开馆收徒,教授学生二十余年,对州政府或郡政府的任何推荐、保举、征召,都不接受。人们认为他岁月已逝,出道已晚,而杨震并不动摇。

邓骘延聘他时,杨震已五十多岁,一连当荆州(湖北省及湖南省)州长(刺史)、东莱郡(山东省龙口市东黄城集)郡长。前往东莱郡上任时,路过昌邑(山阳郡郡政府所在县·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昌邑镇),他过去所推荐的荆州秀才王密,正当昌邑县长。夜间,王密亲自送给杨震黄金十斤,杨震说:“老朋友了解你,你却不了解老朋友,为什么?”王密说:“黑夜之中,没有人知道。”杨震说:“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怎么说没人知道?”王密惭愧告辞。

杨震稍后转任涿郡(河北省琢州市)郡长。公正廉洁,子孙常常吃蔬菜,徒步走路。亲友故旧偶尔也劝他积蓄家财,杨震概不接受,说:“让后世都称赞他们是清官的子孙,我把这留给他们,难道还不丰富?”

3、海盗张伯路再度攻击郡县,斩杀郡长、县长,部众党徒,越来越盛。

东汉政府派总监察官(御史中丞)王宗,“持节”征调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各郡民兵,共数万人。任命宛陵(丹阳郡郡政府所在县·安徽省宣州市)县长、扶风(陕西省兴平市)人法雄,当青州(山东省北部)州长。跟王宗联合讨伐张伯路。

4、南匈奴汗国万氏尸逐侯鞮单于(三十三任)挛鞮檀,围攻耿种驻防的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数月之久;梁慬、耿夔,在移民区(属国)故城(今地不详),击斩南匈奴大将。挛鞮檀迎战,梁慬等痛击,挛鞮檀失败,撤退到虎泽(内蒙古达拉特旗东)据守。

5、正月二十一日,皇太后邓绥下诏:依照等级,减少文武官员及州郡县各级官员俸禄。

6、二月,南匈奴攻击常山国(首府元氏〔河北省元氏县〕)。

7、在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登上皇帝宝座的西羌部落酋长滇零,派军攻击褒中(陕西省汉中市西北褒河镇);汉中(陕西省汉中市)郡长郑勤,进驻褒中拒抗。征西指挥官(征西校尉)任尚统军作战,久而无功,民间田亩,全都荒废。东汉政府命任尚率领官民撤退到长安(陕西省西安市),遣送南阳(河南省南阳市)、颍川(河南省禹州市)、汝南(河南省平舆县西北射桥乡)三郡民兵,回本郡复员。

二月十日,在长安设京兆虎牙兵团司令(京兆虎牙都尉),在雍县(陕西省凤翔县)设扶风兵团司令(扶风都尉)。完全仿效西汉王朝时代“三辅民兵司令”制度(首都长安市民兵司令〔京辅都尉〕、北长安市民兵司令〔左辅都尉〕、西长安市民兵司令〔右辅都尉〕)。

皇家礼宾官(谒者)庞参建议邓骘:把沿边各郡穷苦无法生存的人民,迁移到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邓骘采纳。

西羌民变日益扩大,最高统帅(大将军)邓骘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企图放弃凉州(甘肃省),集中全力,对付北方的南匈奴。于是,召集三公以及部长级官员会议。邓骘解释他的这项决策:“好像两件破烂衣服,牺牲一件去补另一件,至少还有一件完好;若不然,两件全都破烂。”大家同意。

宫廷禁卫官(郎中)陈国(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人虞诩(音xǔ〔许〕),警告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张禹说:“邓骘的意见,决不可以实施。理由有三:先帝(已死的历任皇帝)开疆拓土,流血流汗,千般辛苦,才把这块土地收入版图,而今却为了节省一点开支,把它舍弃,这是第一项。舍弃凉州之后,原是腹地的三辅地区,就成了边塞,皇家祖宗坟墓,没有保障,这是第二项。俗话说:‘关西(函谷关之西)出将,关东(函谷关之东)出相。’勇敢的战士和富于谋略的将领,很多人来自凉州。凉州风土人情,崇尚战斗,习惯军旅。羌人、胡人所以不敢占领三辅,造成我们心腹灾难的缘故,由于凉州在他们的背后。凉州人民一直到现在,都手持武器,冒着利器巨石,冲锋陷阵,跟叛徒抗拒,父亲阵亡,儿子踏着血迹,不反顾、不退缩,为的是他们是汉朝的人民,有政府为他们做主。而今却把他们推开扔掉,作无情遗弃。人之常情,安土重迁,定会有一种‘政府把我抛给了夷狄’的哀怨。即令是非常忠贞的人,也不能无恨。到那时候,如果英雄豪杰,互相集结,突然起意,趁着天下饥荒和本土虚弱,推选出一位领袖,驱使羌人、氐人,作为前锋,像卷草席一样,向东挺进。即令用孟贲、夏育(战国时代勇士)当战士,用姜子牙(周王朝宰相)当将领,恐怕也抵挡不住;这样一来,则函谷关(河南省新安县)以西,皇家历代坟墓和西都旧京(长安),将不再归我国所有,这是绝不可以的第三项。主张放弃的人,用补破衣作为比喻,认为至少可以保留一件。事实上却好像一个恶疮,如不治疗,将使肌肤不断溃烂,没有止境。”

张禹说:“我没有想到这些,如果你不讲,可要对国家造成极大伤害。”虞诩建议:“招揽收罗凉州地区的英雄豪杰,命州长、郡长们送子弟到首都洛阳,由中央各单位分别任用,表面上是一种奖励,回报他们父兄的功勋,实际上是把他们当做人质,预防叛变。”

张禹采纳他的建议,于是,再一次举行“四府”高阶层会议。讨论结果,一致同意虞诩的分析。遂开始任命西州(甘肃省东部)地方有影响力的人士,当政府官员。并任命州长、郡长、县长等的子弟当禁卫官(郎),加以安抚。

8、邓骘放弃凉州的计划受到挫折后,对虞诩恨入骨髓,准备用法律套住他。

这时,朝歌(河南省淇县)变民首领宁季等,有数千人之多,攻杀县长等以下官员;一连数年,州政府、郡政府都无法镇压。邓骘遂任命虞诩当朝歌县长。这是一个明显的阴谋,朋友故旧们都为他担心,虞诩笑说:“任何工作,都不逃避艰难,是当一个干部应有的责任。不遇到盘根错节,不能够显示工具锋利。这正是我建立功业的机会。”

虞诩到任伊始,晋谒河内郡(河南省武陟县)郡长马棱(朝歌县属河内郡),马棱说:“你是一个学者,应该在中央政府贡献才智。如今去朝歌,我实在替你发愁。”虞诩说:“朝歌那群强盗,不过一群漫无目标的狗群羊群而已,只在寻求温饱,阁下不要为我忧虑。”马棱说:“你有什么看法?”虞诩说:“朝歌位于古代韩王国跟魏王国交界之处,背靠太行山,面对黄河,距敖仓不过一百里(敖仓,自秦王朝以来,一直是全国最大的粮仓,位于河南省荥阳县北敖山北麓)。青州(山东省北部)、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逃亡的难民,在万人以上,那些强盗不知道利用敖仓的粮食,集结部众,不知道劫取军械库的武器,据守成皋(河南省荥阳县西北汜水镇),切断中央政府的右臂,说明他们毫无头脑,用不着在意。只不过目前他们气焰正盛,难以采用强硬手段。兵不厌诈,请赐给我较宽的尺度,不要用平时的法令规章拘束。”

虞诩到任之后,制定三等标准,招募勇士。下令县政府官员,每人就所知道的,推荐保举:杀人放火,抢过东西的,属上等;伤人打架,偷过东西的,属中等;无业游民,不事生产的,属下等,共集结一百余人。虞诩摆下酒席大宴招待,赦免他们全部罪行。派他们加入变民集团,引诱抢劫,然后秘密通知县政府,埋伏等待,先后斩杀数百人。虞诩又派会缝纫的穷人,投奔变民集团,为变民缝制衣服,暗中把特定的彩线,缝到变民的衣服上,等他们到城乡窥探或有所行动时,都被逮捕。那伙变民惊骇恐惧,四散逃走,认为神灵与他们作对,朝歌县遂恢复秩序。

柏杨曰:

人生充满了艰难,乱世时更危机四伏。为非作歹,当然有为非作歹的回报,《圣经》上说:“罪的工价就是死。”然而,善的工价也不见得就是坦途。

千年万世的中国人都应感谢虞诩,因他的一番分析,得以保持今日已成为中国心脏地带的河西走廊,他有别人所没有的真知灼见,更有别人所没有的道德勇气,跟当时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对抗,也就是,他有胆量跟当时炙手可热的当权派“唱反调”。

虞诩对邓骘设下陷阱的反应,态度是挑战性的。他没有诟骂邓家班王八蛋,没有诋毁邓老太婆“妇人与小人最难养也”,没有怪罪皇帝是吃闲饭的,也没有抱怨张禹毫无担当,不保护他这个贤才。也没有脚底抹油,逃之夭夭。更没有向邓骘表态,改行投靠。他所做的是立即挑起重担,不靠运气,不靠对手慈悲,而靠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工作绩效;盘根错节,不但不能绊倒他,反而更发挥他的能力。

虞诩是一代人杰,为我们立下可敬的尊严榜样。

9、三月,代理车骑将军何熙,率军抵达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所属的曼柏(内蒙古达拉特旗东南六十千米马场壕),忽然得了急病,不能再进。于是,派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庞雄、代理北疆边防司令(行度辽将军事)梁慬、匈奴协防司令(护匈奴中郎将)耿种,率一万六千人的步骑混合兵团,进攻虎泽(内蒙古达拉特旗东),连营南下,军威雄壮。南匈奴单于(三十三任)挛鞮檀大起恐慌,质问韩琮说:“你说汉人已经死光,现在来的是什么人?”派出使臣,请求投降。

汉军接受投降。挛鞮檀脱下官帽,赤着双脚,向庞雄等下拜,自己责备自己犯了死罪。东汉政府赦免挛鞮檀,仍像过去一样相待。挛鞮檀把所掳掠的男女汉民,以及被西羌掳掠、辗转贩卖给匈奴的汉民,全部遣返汉朝,有一万余人之多。

这时,何熙逝世。任命梁慬实任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

庞雄回首都洛阳后,出任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

10、西羌先零部落(首都北地郡)再攻击褒中。汉中郡长郑勤,准备迎击。主任秘书(主簿)段崇警告说:羌人乘胜前进,锐不可当,应坚守城池,等待机会。郑勤不理,出战,大败,被杀三千余人。段崇以及郡政府职员王宗、原展,与敌格斗,跟郑勤同时阵亡。

11、金城郡(甘肃省永靖县西北)郡政府迁移到襄武(甘肃省陇西县)。

12、三月四日,西汉十任帝(宣帝)刘病已墓园(杜陵·陕西省西安市东南)失火。

13、三月九日,九个郡和封国地震。

14、夏季,四月,六个州蝗虫成灾。

15、四月二十三日,赦天下。

16、总监察官(御史中丞)王宗与青州(山东省北部)州长(刺史)法雄,攻击海盗强伯路,连战连捷。正巧赦书颁到,海盗因为政府军没有解除盔甲,恐怕受到突击,不敢投降;政府军同样理由,也不敢先行解除盔甲。王宗召集州长及各郡郡长讨论,都主张如不投降,即行攻击。法雄说:“不然。刀枪是一种凶恶工具,战争是一种危险行为。勇猛不可仗恃,胜利不一定必属于我。这群海盗如果乘船而去,深入大海,据守遥远的海岛。政府攻击他们,可不容易。正好中央发布赦书,我们应该趁势复员,使他们安心,结果必然溃散,然后再收拾他们;不经过战斗,就可以完全平定。”

王宗敬佩他的见解,宣布政府军先解除武装。海盗大为高兴,把所掳掠的人民,先行释放。可是,东莱郡(山东省龙口市东黄城集)民兵却没有放下武器,海盗惊疑恐慌,遂向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撤退,占据一个海岛。

17、秋季,七月三日,三个郡水灾。

18、骑兵总监(骑都尉)任仁跟羌军作战,每次都被击败,可是士兵却奸淫烧杀,无所不为。东汉政府下令逮捕任仁,装入囚车,送到首都洛阳,交付司法部(廷尉),处死。

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段禧逝世,由前任西羌保安司令侯霸继任,司令部由狄道(陇西郡郡政府所在县·甘肃省临洮县),移驻张掖(张掖郡郡政府所在县·甘肃省张掖市。甘肃省东部已经全破,不能立足,所以迁到河西走廊〔甘肃省中西部〕)。

19、九月三日,益州郡(云南省晋宁县东晋城镇)地震。

20、皇太后邓绥的娘亲、新野君阴女士病重,邓绥回家省亲,一连住宿两日。三公上书抗议,才回皇宫。

冬季,十月二十三日,阴女士逝世。邓绥下令:最高监察长(司空)主持丧葬事宜,仪式比照东海(恭)王(首府鲁县〔山东省曲阜市〕)刘彊(参考五八年)。邓骘等请求辞去政府职务,回家守三年之丧。邓绥不批准,询问班昭(曹大家)意见。班昭上书说:“我曾经听说,谦让的风范是最大的美德。而今,四位舅父(邓骘、邓悝,邓弘、邓阊),心怀忠孝,自动引身退出政坛,陛下却因为边疆战乱之故,不肯允许。问题是,如果以后稍有差错,即令小得毫毛般的指摘,到那时候,恐怕想再谦让,已不可得。”

邓绥遂同意。后来,服丧期满,邓绥征召邓骘等返回京师(首都洛阳),继续辅政,并恢复以前被辞让掉了的爵位(刘祜即位的第二年,封邓骘等侯爵。参考一〇七年)。邓骘等叩头,再坚决辞让,才算中止。于是,特命四人参加御前会报(奉朝请),位置仅次于三公,而在“特进”(位置在三公之下)及侯爵之上。如有国家大事,就到金銮宝殿,跟三公部长级官员共同讨论。

21、邓绥下令:放逐到日南郡(越南东河县)的阴皇后家属,全体返回故乡南阳(河南省南阳市),发还没收入官的财产五百余万(阴家于一〇二年放逐,已历九年)。

公元一一一年(辛亥)

东汉·永初五年  (皇帝滇零四年)

1、春季,正月一日,日食。

2、正月七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十个郡和封国地震。

3、正月十日,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张禹免职。

正月甲申日(正月庚辰朔,甲申是五日,但事件却发生在正月十日之后。应有误),擢升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颍川(河南省禹州市)人李脩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4、西羌先零部落(根据地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攻击河东郡(山西省夏县),军锋直入河内郡(河南省武陟县),人民惊慌失措,大批渡过黄河,向南逃亡。首都洛阳震动(河内至洛阳,航空距离一百千米)。东汉政府命野战军参谋长(北军中候)朱宠,率所属五兵团部队,进驻孟津(河南省孟津县东黄河渡口)戒备。下诏魏郡(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赵国(首府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常山国(首府元氏〔河北省元氏县〕)、中山国(首府卢奴〔河北省定州市〕)等郡及封国,构筑碉堡城寨六百一十六座(防备羌军向北向东攻击)。

羌军锐不可当,声势日盛,可是沿边各郡郡长级官员(二千石)和县长,都是内地各郡人士,没有用生命保护本土的意愿,只争着把郡政府迁移到安全地带,逃避灾难。

三月,东汉政府下令:陇西郡政府由狄道(甘肃省临洮县)迁襄武(甘肃省陇西县),安定郡政府由高平(宁夏固原县)迁美阳(陕西省武功县西北),北地郡政府由富平(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迁池阳(陕西省泾阳县),上郡郡政府由肤施(陕西省榆林市南鱼河堡)迁衙县(陕西省白水县东北。陇西郡政府总算还在郡境之内,安定、北地、上郡,却都迁出郡境,成为流亡郡政府)。

人民眷恋乡土,不愿追随郡政府迁移。郡政府遂派出军队,把田中庄稼,全部铲平,撤除人民房屋家宅,把军营、城墙,全夷成平地,焚烧所有存粮。当时,连年不断旱灾、蝗灾、大饥馑已成,加上郡政府驱逐抢夺,人民流离分散,沿途死亡。或者把老人幼童,遗弃道旁,或沦落成别人的奴仆、婢女、小老婆,一半人丧生。

柏杨曰:

短短一段叙述,为封建专制制度下的中国人,绘出画像。当大难临头时,政府不但没有力量保护人民,反而率先逃亡,不但率先逃亡,还要人民跟着逃亡。

人民愿意当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在“外族”管辖下自生自灭都不可得。房子被拆,城堡被摧,连一点存粮都要焚烧。他们如果落到仇敌匪徒之手,遭遇也不过如此,好一个“爱民如子”的政府,好一群“人民父母”的君王。中国人受到这种暴行,宁愿死在路上,都不反抗,实在是中国人的羞辱。

中国人太善良了,善良到成为懦夫。而懦夫,正是暴政的帮凶。

5、东汉政府再任命任尚当执法监察官(侍御史),在上党郡(山西省长子县)羊头山(长子县东南),阻截羌军,击破先零部落(首都北地郡)。首都洛阳威胁解除,撤销孟津(河南省孟津县东黄河渡口)警备部队。

6、夫馀国王(大兴安岭东东北平原)攻击乐浪郡(朝鲜平壤市。夫馀王国攻击中国,从此开始)。

7、高句丽王国(首都国内城〔吉林省集安市〕)国王高宫(六任太祖王)跟濊貊部落(朝鲜半岛东部),攻击玄菟郡(辽宁省沈阳市)。

8、夏季,闰四月十九日,东汉政府下诏赦凉州(甘肃省)河西四郡(敦煌郡〔甘肃省敦煌市〕、酒泉郡〔甘肃省酒泉市〕、张掖郡〔甘肃省张掖市〕、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

9、海盗张伯路,再攻击东莱(山东省龙口市东黄城集),青州(山东省北部)州长法雄把他击溃。张伯路逃回辽东(辽宁省辽阳市),辽东郡人李久等,击斩张伯路。青州秩序恢复。

10、秋季,九月,汉阳郡(甘肃省甘谷县)人杜琦、老弟杜季贡、同郡人王信等,跟西羌部落(青海省东部)秘密勾结,聚众起兵,控制上邽城(甘肃省天水市)。

冬季,十二月,汉阳郡长赵博,派杀手杜习,刺死杜琦。东汉政府封杜习当讨奸侯。杜季贡、王信率领部众,据守樗泉营(今地不详)。

11、本年,九个州蝗灾,八个郡和封国大雨、水灾。

公元一一二年(壬子)

东汉·永初六年  (皇帝滇零五年)

1、春季,正月十一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下诏:“各级政府进贡新鲜的山珍海味,很多违反自然生长法则。有的还没有成熟,用火熏暖,强使成熟。有的在初发芽时,便从土中掘出,还没有生出滋味,已经夭折。这岂是顺应天时,养育万物之理?古书(《论语》)上说:‘不是那个季节的东西,不吃。’从现在开始,凡是供奉皇家祭庙及皇家坟墓的贡品,都要合乎时令才进贡。”结果减少二十三种贡品。

2、三月,十个州蝗虫成灾。

3、夏季,四月乙丑日(四月癸酉朔,没有乙丑),最高监察长(司空)张敏免职。

四月七日,擢升祭祀部长(太常)刘恺当最高监察长。

4、下诏:一任帝(光武帝)刘秀时代的二十八个功臣后裔的封爵,有撤销的,一律恢复继承。(东汉王朝二十八个开国功臣,参考六〇年二月。)

5、五月,旱灾。

6、五月二十五日,下诏:全国官员,上自部长级(中二千石),下至黄色印带(四百石至二百石),一律恢复原来俸禄(一一〇年减少俸禄,本年恢复)。

7、六月十日,赦天下。

8、六月二十一日,豫章郡(江西省南昌县)员溪(今地不详)原山崩塌。

9、执法监察官(侍御史)唐喜,讨伐汉阳郡(甘肃省甘谷县)变民,击斩王信。杜季贡逃亡,投奔变民首领、西羌先零皇帝(首都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滇零。

本年,滇零逝世,儿子零昌继位,年龄还小。同一部落的智囊狼莫,给他设计,任命杜季贡当将军,率军驻屯丁奚城(宁夏灵武县境)。

公元一一三年(癸丑)

东汉·永初七年  (皇帝零昌元年)

1、春季,二月丙午日(二月戊辰朔,没有丙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十八个郡和封国地震。

2、夏季,四月二十九日,平原(怀)王(首府平原〔山东省平原县〕)刘胜(四任帝刘肇长子)逝世,没有儿子。皇太后邓绥封乐安(夷)王(首府临济〔山东省高青县东南〕)刘宠(三任帝刘炟孙)的儿子刘得,继承平原王。

3、四月三十日,日食。

4、秋季,西羌保安司令官(护羌校尉)侯霸,骑兵总监(骑都尉)马贤,在安定郡(陕西省武功县西北)攻击先零支派牢羌部落,俘虏一千余人。

5、蝗灾。

公元一一四年(甲寅)

东汉·永初八年  元初元年  (皇帝零昌二年)

1、春季,正月二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改年号(之前是永初八年,之后是元初元年。)

2、二月二十四日,日南郡(越南东河县)地裂一百余里。

3、三月二日,日食。

4、东汉政府派军驻防河内郡(河南省武陟县)三十三所关卡要塞,构筑堡寨等防御工事,设置战鼓等通讯器材,防备羌人突击。

5、夏季,四月七日,赦天下。

6、京师(首都洛阳)及五个郡和封国,旱灾、蝗灾。

7、五月,西羌先零部落(首都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攻击雍县(陕西省凤翔县)。

8、秋季,七月,蜀郡(四川省成都市)蛮夷攻击蚕陵(四川省茂县西北),杀蚕陵县长。

9、九月七日,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李脩免职。

10、西羌(青海省东部)酋长号多跟其他部落联合,侵入武都郡(甘肃省成县)、汉中郡(陕西省汉中市)、巴郡(重庆市),大肆劫掠。蛮人板楯部落,协助政府抵御(楯,音dùn〔盾〕。板楯部落在四川省阆中市一带,夹西汉水〔嘉陵江〕而住。秦王国三任国王嬴稷在位时〔前三世纪〕,因射杀白老虎,有功,特地免除他们的赋税。汉王朝一任帝刘邦初期〔前三世纪末〕,征调他们协助攻击三秦〔关中〕,免除他们七个酋长后裔的赋税,其他部众则只缴人头税四十钱。板楯部落勇敢善战,喜爱歌舞,刘邦特为他们制定《巴渝舞》)。汉中郡政府军事官(五官掾)程信,率郡政府军跟板楯军联合阻截,击破羌军攻势。号多撤退,断绝陇地(甘肃省东部)交通要道,跟西羌二任皇帝零昌结合。

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侯霸、骑兵总监(骑都尉)马贤,攻击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再破号多部众。

11、九月十三日,擢升农林部长(大司农)山阳(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昌邑镇)人司马苞,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12、冬季,十月一日,日食。

13、凉州(甘肃省)州长(刺史)皮杨,在狄道(甘肃省临洮县。一一一年,狄道已陷羌军之手)攻击羌军,大败,被杀八百余人。

14、本年,十五个郡和封国地震。

公元一一五年(乙卯)

东汉·元初二年  (皇帝零昌三年)

1、春季,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西弟保安司令(护羌校尉)庞参,用恩德和信誉,向羌军发动心战。西羌酋长号多等率领部众投降,庞参送他前往首都洛阳,朝见东汉皇帝。东汉政府封号多侯爵,颁发侯爵印信送回。

庞参把司令部从张掖迁回令居(甘肃省永登县西),河西走廊(甘肃县中西部)跟本土之间道路,第一次打通。

2、西羌先零部落(首都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皇帝零昌(二任)分出一部分兵力,攻击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东汉政府派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尹就阻截。

3、夏季,四月二十一日,东汉帝(六任安帝)刘祜(本年二十二岁)封荥阳(河南省荥阳县)人阎女士当皇后。阎皇后性情妒忌,宫女李女士陪刘祜上床,生下皇子刘保;阎皇后妒火中烧,毒死李女士。

4、五月,京师(首都洛阳)旱灾。首都洛阳特别市及十九个郡和封国,蝗虫成灾。

5、六月二日,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司马苞逝世。秋季,七月二十八日,擢升交通部长(太仆)泰山(山东省泰安市东)人马英继任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6、八月,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境外的鲜卑部落,包围无虑(辽宁省北镇县)。

九月,鲜卑部落攻击夫犁(《后汉书·鲜卑传》作“扶黎”,今辽宁省义县东),击斩县长。

7、九月三十日,日食。

8、尹就攻击响应羌军的吕叔都等,招募蜀郡(四川省成都市)人陈省、罗横,刺杀吕叔都。东汉政府封陈省、罗横侯爵,赏赐钱币。

9、东汉政府命骑兵指挥官(屯骑校尉)班雄,率军驻防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班雄,是班超的儿子。

任命左冯翊(陕西省高陵县)人司马钧,代理征西兵团司令(行征西将军),督导关中(陕西省中部)各郡地方部队八千余人。庞参率领羌胡混合兵团七千余人,跟司马钧分道并进,进击西羌二任帝(首都北地郡)零昌。庞参挺进到勇士(甘肃省榆中县东北)东方,被西羌将军杜季贡击败,撤退。

司马钧孤军深入,攻陷杜季贡根据地丁奚城(宁夏武灵县境),杜季贡率军假装逃走。司马钧命右扶风(陕西省兴平市)郡长仲光,收割羌人庄稼,仲光违背司马钧命令,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深入敌区,羌军设下埋伏,拦腰攻击。司马钧在城中得到报告,对仲光抗命行动,大为愤怒,拒绝援救。

冬季,十月十三日,仲光大败,全军覆没,仲光跟官兵被杀三千人;司马钧丧失精锐,不能固守,撤退。庞参不能在约定日期抵达战场,宣称有病,也撤退。司马钧、庞参都被捕下狱,司马钧自杀。

这时,北疆边防司令官(度辽将军)梁慬,也因他事被控,下狱等候宣判。皇家图书馆研究官(校书郎中)扶风(陕西省兴平市)人马融,上书赞扬庞参、梁慬才智盖世,请求赦免,戴罪立功。中央下诏释放庞参、梁慬。任命马贤接替庞参的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再任命任尚当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接替班雄,驻防三辅。

10、怀县(河南省武陟县)县长虞诩(音xǔ〔许〕)向任尚建议:“《兵法》:弱小的不攻击强大的,在地上奔走的,不追赶天上飞翔的,这是自然形势。现在,西羌部队全是骑兵,每天可以奔驰数百里,来时如狂风暴雨,去时像射出矢箭,我们用步兵追击,根本追不上。所以,虽然驻防部队有二十余万,一天天拖下去,无法建立功勋。为将军设计,最好是使各郡民兵复员,使他们每人缴出数千钱,二十人共买一匹马,这样,就可以拥有一万人的骑兵,追逐数千羌军,或者衔尾,或者突击,他们势必被追得走投无路。既有利人民,又有利战果,可以收到成效。”任尚上书,中央采纳这项建议。任尚派出轻骑兵,突击丁奚城(宁夏灵武县境),击败杜季贡。

皇太后邓绥听说虞诩有将帅之才,富有谋略,任命他当武都(甘肃省成县)郡长。虞诩前往赴任,西羌痛恨虞诩,派军数千人,在陈仓(陕西省宝鸡市东陈仓)崤谷(宝鸡市西南大散关)埋伏。虞诩在谷口停止前进,宣称:已派人回去请求援军,等援军到时,再行出发。羌军得到消息,放心大胆的分别前往其他各县劫掠。虞诩等到羌军兵力分散,立即日夜挺进,一天奔驰一百余里,命战士每人各做两个炉灶,第二天,每人做四个炉灶,以后每天倍增,羌军尾随,终不敢发动攻击。有人问虞诩:“孙膑当年,曾经使用减少炉灶的方法,大破魏军(参考前三四一年),而今,阁下却增加炉灶。《兵法》上说:部队行军,每天不可以超过三十里,为的是保持体力,因应突击,你每天竟然行军将近二百里。什么缘故?”虞诩说:“羌军多,我军少,走得太慢,容易被他们追到,我们迅速挺进,他们就无法知道我们的底细。羌军查点我们留下的炉灶,会误认为郡政府派来迎接的部队,一定到达。我们兵力既然强大,而行军又快,羌军心怀畏惧,自然不敢追击。孙膑故意展示衰弱,我则故意展示强大,只因为形势不同。”

虞诩抵达郡政府所在下辨(甘肃省成县)后,部队还不满三千人,而羌军万余人围攻赤亭(下辨西北二千米)数十日,情势危急。虞诩下令,不准使用强弩,而只用小弓。羌军判断守城部队的箭速弱,射程短,不能造成伤亡,遂集结城下,猛烈攻城。虞诩命每二十张强弓组成一个射击网,集中一个目标发箭,百发百中,羌军震恐,急行撤退。虞诩出城反击,杀伤很多。

第二天,虞诩命全军出城,从东门出,从北门入,入城后立即改换服装。如此出出入入几次,羌人遥遥望见,弄不清城中到底有多少守军,互相传告,引起惊恐。虞诩计算羌军将要撤走,暗中命五百人到附近河流水浅的地方埋伏,扼住退路。羌军果然奔驰,经过那里,伏兵骤起,大破羌军,杀死及俘虏无数。羌军从此溃散,不能再行集结。

虞诩根据各种地势,构筑碉堡城寨一百八十余座,招揽流亡在外的难民回乡,赈济贫穷,开凿水道(虞诩亲自率领将士,勘察河川,从沮县〔陕西省略阳县东〕到下辨长达数十里。炸碎巨石,欲伐大树,使可以行驶船只。)虞诩最初到任之时,谷米每石(音dàn〔但〕)一千钱,食盐每石八千钱,人民共一万三千户。三年之后,谷米每石八十钱,食盐每石四百钱,人民增加到四万余户。家家富足,一郡平安。

11、十一月九日,十个郡和封国地震。

12、十二月,武陵郡(湖南省常德市)澧中蛮(活动于澧水流域〔湖南省西北部〕一带)叛变,州郡政府讨伐平定。

13、十二月二十八日,宰相(司徒)夏勤免职。

14、十二月二十九日,擢升最高监察长(司空)刘恺当宰相,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袁敞当最高监察长。袁敞,是袁安的儿子(袁安,参考八〇年)。

15、前任虎贲警卫指挥官(前虎贲中郎将)邓弘逝世(邓弘自娘亲亡故〔一〇年〕,即行辞职在家守丧,所以称“前任”)。

邓弘性情节俭朴素,研究欧阳高注解的标准本《尚书》,在皇宫教授现任皇帝(六任安帝)刘祜。逝世后,有关单位奏请追赠邓弘骠骑将军,位居“特进”,并追封西平侯。皇太后邓绥追念邓弘一向志趣,决定不作任何追赠,只赏赐钱一千万、布一万匹。当老哥的邓骘等仍然推辞,不肯接受。于是,下诏封邓弘的儿子邓广德当西平侯。安葬之前,主管官员再奏请征调北军(野战军)五个兵团的轻装备骑兵护送灵柩,仪式跟当年安葬霍光时相同(参考前六八年),邓绥不准,只准用两匹马拉的白盖丧车(“白盖双骑”,是平民葬礼。千石以上高级官员柩车用黑绸覆盖,三百石以上中级官员柩车用黑布覆盖,二百石以下小民柩车,用白布覆盖)。由学生门徒,随车送葬。稍后,因为邓弘曾经当过皇家师傅(太傅)的缘故,把西平国(河南省舞阳县东南)的都乡划出,封邓广德的弟弟邓甫德当都乡侯。

公元一一六年(丙辰)

东汉·元初三年  (皇帝零昌四年)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苍梧郡(广西梧州市)、郁林郡(广西桂平县)、合浦郡(广西合浦县东北。三郡都属交趾州〔广东、广西及越南北部〕)蛮夷叛变。

二月,东汉政府派执法监察官(侍御史)任逴(音chuō〔戳〕)督导州郡政府军讨伐。

2、十个郡和封国地震。

3、三月二日,日食。

4、夏季,四月,京师(首都洛阳)旱灾。

5、五月,武陵郡(湖南省常德市)蛮夷叛变,州郡政府军讨平。

6、五月二十五日,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万氏尸逐侯鞮单于(三十三任)挛鞮檀,攻击西羌先零皇帝(首都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零昌(二任)所属的灵州(宁夏灵武县北),杀八百余人。

7、越巂郡(四川省西昌市)界外蛮夷,整个部落归附汉朝。

8、六月,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任尚,派军攻击丁奚城(宁夏灵武县境),击破先零部落。

9、秋季,七月,武陵郡蛮夷又叛,州郡政府军再讨平。(武陵那些蛮夷,如有一线生机,怎么会再叛三叛?而竟然再叛三叛,说明暴政如虎。)

10、九月,左冯翊(陕西省高陵县)沿北方郡界,构筑碉堡城寨五百座,防备西羌。

11、冬季,十一月,苍梧郡(广西梧州市)、郁林郡(广西桂平县)、合浦郡(广西合浦县东北)蛮夷投降。

12、传统规定:三公、部长级高级官员(二千石)、州长(刺史),父母死亡时,不守三年之丧。宰相(司徒)刘恺,认为不能够作为人民表率,宣导美好的风俗。

十一月十一日,东汉政府下诏,准许大臣守三年之丧。(西汉五任帝刘恒遗诏,缩短守丧时间,高级官员只守丧三十六日,因之有“一天抵一月”之说,以后遂成为惯例。刘恺此一建议,是儒家学派复古运动一大胜利。)

13、十一月二十八日,九个郡和封国地震。

14、十二月十二日,任尚派军攻击先零部落据守的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斩西羌二任皇帝零昌的皇后,焚烧房舍,杀七百余人。(西羌声势,自此转衰。)

公元一一七年(丁巳)

东汉·元初四年  (皇帝零昌五年)

1、春季,二月一日,日食。

2、二月十一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赦天下。

3、二月十八日,皇家军械库(武库)失火。

4、任尚派西羌当阗部落(居住地不详)人榆鬼等,刺杀西羌先零(首都北地郡〔宁夏吴忠市西南金积镇〕)将军杜季贡。东汉政府封榆鬼当破羌侯。

5、最高监察长(司空)袁敞,清廉耿直,不拍马屁,不向权贵屈服,因之得罪皇后邓姓家族。宫廷秘书署助理(尚书郎)张俊,曾写一封私函给袁敞的儿子袁俊,落到仇家之手,上书告密。

夏季,四月五日,袁敞免职,自杀。“俊”等下狱,判处死刑,“俊”上书诉冤。临刑之前,皇太后邓绥下诏免死,减刑一级。(“俊”等下狱,我们可解释为:袁俊、张俊,一齐被捕;但“俊”上书诉冤,是哪一个“俊”?免死的又是哪一个“俊”——袁俊?张俊?或是包括二人?说不清兼写不清,读起来倍增困难。)

6、四月二十六日,辽西郡(辽宁省义县西)境外的鲜卑部落酋长连休等,攻击边塞。郡政府军联合乌桓部落(河北省北部)酋长於秩居等,共同截击,大破鲜卑军,杀一千三百人。

7、六月二十六日,三个郡降下冰雹(冰雹大小如鸡蛋,杀伤家畜)。

8、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尹就,被控不能保卫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免于羌难,召还京师(首都洛阳),定罪。命益州州长(刺史)张乔接管他的军队,引诱羌军投降,羌军开始瓦解。

柏杨曰:

尹就虽然畏敌如虎,可是对他应该保护的小民,却威不可当。军队所到之处,奸淫烧杀,惨绝人寰,以致小民哀号:“匪徒来了还可,尹就来了杀我。”这种声音使我们酸鼻。“宁愿碰到赤眉,不愿碰到太师。太师(王匡)还算温和,更始(廉丹)却要杀我!”(参考二二年)言犹在耳,今又历史重演。

中国人面对的最大痛苦是,保护人民的官员,有时候比屠杀人民的匪徒还要凶暴。不同的是,对匪徒,人民可以反抗;对官员,反抗便成了叛逆刁民。

尹就不是孤立的,“家家酿私酒,不犯是高手”。尹就如果打了胜仗,就跟吴汉一样,千万令人发指的暴行,还不是被摇尾系统掩盖得天衣无缝?尹就早已成为过去,但他的禽兽精神,仍不断在后代暴官身上复活。中国人如果再不能珍惜自己和珍惜别人的权利,我们就被命运注定,在暴虐、屈辱和折磨中轮回。

9、秋季,七月,京师及十个郡和封国,大雨不止,大水成灾。

10、九月,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任尚,再买通西羌效功部落(居住地不详)人号封,刺杀西羌先零皇帝零昌(二任)。东汉政府任命号封当羌王。

11、冬季,十一月九日,彭城(靖)王(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刘恭逝世。

12、越巂郡(四川省西昌县)蛮夷担承不了郡县政府不断征收的田赋捐税,十二月,大牛部落(云南省中甸县一带)人封离等,聚众起兵,杀遂久(云南省丽江县)县长。

13、十二月二十五日,任尚跟骑兵总监(骑都尉)马贤,联合追击先零部落(首都北地郡)智囊狼莫,追到北地郡,双方对峙六十余日;在富平上河(黄河流经富平〔宁夏灵武县〕那一段,称上河。跟黄河流经青海省尖扎县东南那一段称逢留大河一样)大破先零部落,杀五千人,狼莫逃走。于是西河郡(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南)虔人部落(也是羌民族)一万人,全体向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邓遵投降。陇右(陇山以西)全部平定。

14、本年,十三个郡和封国地震。

公元一一八年(戊午)

东汉·元初五年

1、春季,三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京师(首都洛阳)及五个郡和封国旱灾。

2、夏季,六月,高句丽王国(首都国内城〔吉林省集安市〕)跟濊貊部落(朝鲜半岛东北部)攻击玄菟郡(辽宁省沈阳市)。

3、永昌郡(云南省保山市)、益州郡(云南省晋宁县东晋城镇)、蜀郡(四川省成都市)境内蛮夷,纷纷叛变,响应大牛部落(云南省中甸县一带)酋长封离(封离起兵,参考去年〔一一七年〕),部众多达十余万,一连攻陷二十余县,屠杀政府官员,放火抢劫,人民无法逃生,白骨累累,千里没有人烟。

4、秋季,八月一日,日食。

5、代郡(山西省阳高县)鲜卑部落侵入边塞,屠杀政府官员。东汉政府征调沿边民兵跟黎阳(河南省浚县)大营部队,驻防上谷(河北省怀来县)戒备。

冬季,十月,鲜卑部落(内蒙古东部中部及以北地区)侵入上谷,攻击居庸关(北京市昌平县西北)。东汉政府再增调沿边各郡黎阳大营、射击部队、步骑兵共二万人,分别进驻要塞。

6、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邓遵,买通上郡(陕西省榆林市南鱼河堡)全无部落人雕何,刺杀西羌智囊狼莫。东汉政府封雕何当羌侯。

自从西羌战乱爆发,十余年间(自八七年西羌保安司令官〔护羌校尉〕傅育向西羌挑衅,迄本年,事实上已三十二年),军事开支,超过二百四十余亿,国库枯竭,无论边区或内地人民,死亡无法计算。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凉州(甘肃省),完全破产。

零昌、狼莫既死,诸羌部落瓦解,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恢复和平。东汉政府封邓遵当武阳侯,采邑三千户。邓遵是皇太后邓绥的堂弟,所以特别优厚。

任尚跟邓遵争功,结果反被控:杀人以少报多——增加死人人头,贪赃枉法,受贿达千万钱以上。十二月,任尚被囚车押回首都洛阳,在街市斩首,财产没收。邓骘的儿子、宫廷随从(侍中)邓凤,曾经接受任尚赠送的马匹,邓骘大为紧张,把妻子以及邓凤,剃光头发(髡刑),请求宽恕。

7、本年,十四个郡和封国地震。

8、皇太后邓绥的老弟邓悝、邓阊,先后逝世。封邓悝的儿子邓广宗当叶侯、邓阊的儿子邓忠当西华侯。

公元一一九年(己未)

东汉·元初六年

1、春季,二月十二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京师(首都洛阳)及四十二个郡和封国地震。

2、夏季,四月,沛国(首府相县〔安徽省淮北市〕)、勃海郡(河北省南皮县),大风,降下冰雹。

3、五月,京师旱灾。

4、六月二十六日,平原(哀)王(首府平原〔山东省平原县〕)刘得逝世,没有儿子。

5、秋季,七月,鲜卑部落(内蒙古东部中部及以北地区)攻击马城(河北省怀安县)要塞,屠杀地方政府官员。北疆边防司令(度辽将军)邓遵跟皇家警卫指挥官(中郎将)马续,会合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单于(三十三任)挛鞮檀,尾追攻击,大破鲜卑部落。

6、九月四日,陈(怀)王(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刘竦逝世。没有儿子,封国撤除。

7、冬季,十二月一日,日全食。

8、八个郡和封国地震。

9、本年,皇太后邓绥,征召四任帝(和帝)刘肇老弟济北王(首府卢县〔山东省长清县〕)刘寿、河间王(首府乐成〔河北省献县〕)刘开所生五岁以上的幼年子女四十余人,跟邓姓家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兴建官舍,教他们学习儒家学派经书,邓绥亲自考试。下诏给堂兄、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邓豹、南越兵团指挥官(越骑校尉)邓康等,说:“到了近代,尊贵的皇亲国戚之家,穿华丽衣服,吃美味饮食,坐坚固车辆,乘肥俊马匹;可是面对学术跟面对墙壁一样,茫茫然不知道是非对错。灾难祸患,都由此而起。”

10、豫章郡(江西省南昌市)发现灵芝草,郡长刘祗打算向中央呈献这项祥瑞。征求本郡人士唐檀意见,唐檀说:“现在皇后家族的权势正盛,君王的权势萎靡不振,这难道是祥瑞?”刘祗遂停止。

11、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州长(刺史)张乔,派参谋官(从事)杨竦,率军进驻楪榆(云南省大理市北),讨伐大牛部落(云南省中甸县一带)酋长封离,大破封离部众,杀三万余人,俘虏一千五百人。封离等惊慌恐惧,为求自救,把当初跟他共谋起兵的一些重要首领,一齐诛杀,向杨竦投降。杨竦接受投降,并且和颜悦色慰问。于是,其他三十六个部落,全都归附。

杨竦遂奏报欺凌压迫蛮夷的地方政府官员九十人,都处以仅次于死刑一级的刑罚。

12、最初,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各国既跟东汉王朝断绝关系,东汉军完全撤退(参考一〇七年)。北匈奴汗国(王庭设新疆阿尔泰山南麓)得到消息,兵力南下,立即恢复宗主国地位,率同各国部队,共同攻击东汉边塞。敦煌郡(甘肃省敦煌市)郡长曹宗深为苦恼,请示中央政府批准后,派遣代理秘书长(行长史)索班,率军一千余人,进驻伊吾(新疆哈密市),作为前进指挥所,再跟各国接触,予以安抚。于是车师前国国王(新疆吐鲁番市)跟鄯善国国王(新疆若羌县),再降东汉。

13、最初,疏勒王(新疆喀什市)安国逝世,没有儿子。国人拥立他舅父的儿子遗腹继任国王。遗腹的叔父臣磐,正在月氏王国(首都蓝市城〔阿富汗北部瓦齐拉巴德市〕),月氏王国遂立臣磐当疏勒国王。

后来,莎车国(新疆莎车县)背叛于阗国(新疆和田县),归附疏勒(自六一年起,莎车便一直臣服于阗)。疏勒国遂日益强大,跟龟兹国(新疆库车县)、于阗国鼎足而立,成为西域三大强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