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黄巾民变 二世纪 七〇年代(一七〇—一七九年)

东汉王朝
  • 太学生千余人下狱。
  • 立“熹平石经”。
  • 进攻鲜卑·败还。
  • 灵帝刘宏大肆卖官。
  • 阳球、王甫、段颎、刘郃、陈球相继惨死。
东西方世界
  • 印度王卡尼斯卡征服西北印度。

公元一七〇年(庚戌)

东汉·建宁三年

1、春季,三月三十日,日食。

2、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政府征调段颎返京师(首都洛阳),担任宫廷随从(侍中)。段颎在边疆十余年,没有一天安心睡觉,跟将士同甘共苦,部属甘愿奋身死战,所以大军所指,都能建立功勋。

3、夏季,四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郭禧免职,擢升中级国务官(太中大夫)闻人袭(闻人,复姓)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4、秋季,七月,最高监察长(司空)刘嚣免职。

八月,擢升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梁国(首府睢阳〔河南省商丘县〕)人桥玄当最高监察长。

5、九月,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执金吾)董宠,假传妹妹董太后圣旨,处理私事。下狱,处死。

6、冬季,郁林(广西桂平县)郡长谷永,用恩德和威信,招降乌浒(广西横县一带)地区蛮夷十余万人,归附东汉政府,接受汉朝服装衣冠,政府在该地区设立七个县。

7、凉州(甘肃省)州长(刺史)扶风(陕西省兴平市)人孟佗,派参谋官(从事)任涉,率敦煌(甘肃省敦煌市)郡政府军队五百人,会同戊己指挥官(戊己校尉)曹宽、西域参谋长(西域长史)张宴,动员焉耆国(新疆焉耆县)、龟兹国(新疆库车县)、车师前国(新疆吐鲁番市)、车师后国(新疆吉木萨尔县南)部队,共三万余人,讨伐疏勒国(新疆喀什市。一六八年,和得杀掉当时的他的侄儿国王,自己当国王),攻击桢中城(疏勒东),四十余天,不能攻克,只好撤退。然而,从此之后,疏勒国内乱不息,国王一连串被谋杀,东汉政府再没有力量干预。

最初,寝殿侍奉宦官张让官邸,有一个家奴,管理家务杂事,声势烜赫,不可一世。孟佗则是一个财产庞大而野心勃勃的富豪,他用尽心机,跟那位家奴,结成好友,倾他的所有,馈赠取悦,无微不至。对其他次要家奴,也都一样巴结奉承,毫不吝啬,家奴们对他大为感激,坚持要向他报恩,问他希望什么?孟佗说:“只要你们对我来一次恭恭敬敬的下跪就够了。”家奴们满口答应。当时,张让门庭若市,每天前往张让官邸求见的政府官员、马屁精之类,仅马车就常常有数百数千辆。有一天,孟佗也往晋见,故意稍后到达,街头巷尾,车马拥挤,当然不能一下子通过。恰恰在这时候,那位家奴率领他的属下奴仆,前来迎接,就在路旁,大礼参拜,引导孟佗车辆,驶进大门。求见的政府官员和马屁精,全都大吃一惊,认为孟佗跟张让之间的关系,不同平常,遂纷纷送给孟佗奇异珍宝,贿赂他在张让面前美言几句。孟佗就用这些贿赂,分一部分呈献张让,张让大为欢喜。由于这个缘故,孟佗得以当上凉州州长。

公元一七一年(辛亥)

东汉·建宁四年

1、春季,正月三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十六岁)行加冠礼。赦天下,但奸党党人不赦。

2、二月十三日,地震。

3、三月一日,日食。

4、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闻人袭免职;擢升交通部长(太仆)汝南(河南省平舆县西北射桥乡)人李咸,继任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5、瘟疫传染病流行。

宰相(司徒)许训免职;擢升最高监察长(司空)桥玄当宰相。

夏季,四月,擢升祭祀部长(太常)南阳(河南省南阳市)人来艳当最高监察长。

6、秋季,七月,最高监察长来艳免职。

7、七月癸丑日(七月己未朔,没有癸丑),刘宏封小老婆宋贵人当皇后。宋皇后,是首都洛阳警备区司令(执金吾)宋酆的女儿。

8、宰相桥玄免职;擢升祭祀部长南阳人宗俱当最高监察长,前任最高监察长许栩当宰相。

9、刘宏思念皇太后窦妙有提拔他登上宝座的恩德。冬季,十月一日,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南宫晋见,亲自端菜敬酒祝福。而宦官总管(黄门令)董萌,乘着这项和解气氛,屡次陈述皇太后冤枉,刘宏深为相信,所以对于窦妙的奉养,比从前丰富。这种现象使曹节、王甫紧张,恨透了董萌,遂诬控董萌诽谤皇帝娘亲董太后(住永乐宫),董萌被逮捕下狱处死。

10、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

公元一七二年(壬子)

东汉·建宁五年  熹平元年  (阳明皇帝许生元年)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十七岁),前往一任帝(光武帝)刘秀坟墓(原陵·河南省孟津县东北于家村)祭祀。宰相府秘书(司徒掾)陈留(河南省开封市东南陈留镇)人蔡邕说:“我曾经听说,古代君王从不到墓前祭祀。后来,才有所改变(古人只在家中向牌位祭祀,秦王朝一任帝嬴政,始在坟墓旁兴建“寝殿”〔跟生前寝殿一模一样〕),一向被认为它违背古礼,应该废止。而今看到墓前祭祀的威严,体察它的本意,才了解孝明皇帝(二任帝刘庄)孝心依依,不容废除(墓祭在稍后废止,恢复家祭。刘庄时,思念老爹一任帝刘秀,亲到老爹坟前祭拜。墓祭之礼,遂又恢复。参考五八年)。礼仪有很多繁杂琐碎,但不能简略的原因,就是指此。”

2、三月八日,皇家师傅(太傅)胡广逝世,享年八十二岁。

胡广担任过四公中的每一个“公”的官职,在政府历时三十余年(胡广担任过最高监察长〔司空〕、宰相〔司徒〕、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皇家师傅〔太傅〕),曾侍奉六任皇帝(六任刘祜、七任刘懿、八任刘保、九任刘炳、十任刘缵、十一任刘志、十二任刘宏,共七任。七任帝刘懿在位只八个月,故未计算在内),受到极优厚的礼遇。每次免职,在家闲住的时间,从没有超过一年,就又再被召入政府。所聘用的大都是天下知名人士,跟旧部陈蕃、李咸,并肩担任三公。对法令和前例,非常熟悉,对政治功能,运用自如。所以首都洛阳有谚语说:“万事不明问胡广,四平八稳有胡公。”然而,胡广过度的温柔敦厚,谨慎小心,态度谦恭,言语卑微,一味向当权派谄媚,没有忠直的气节,天下人也因此对他轻视。

柏杨曰:

政府腐败到某一种程度时,在高位的官员,如果不是奸邪之辈,就准是精通官场技巧的混世精,前者如孟佗,后者如胡广。孟佗不足挂齿,胡广却成为世人尊崇的偶像——轻视他不过少数人而已,大多数人都会为他的荣华富贵,头昏目眩,所以才有那种“万事不明问胡广”的歌谣出现。胡三省感叹说:“既然强调万事不明问胡广,说明当时大家对他盼望的殷切,岂可以把三十余年周游四公,作为荣耀?”

问题就在这里,世人恰恰把周游四公作为荣耀,形成一种反淘汰风气,国家政治腐败就更严重。

3、五月十六日,赦天下,改年号(之前是建宁五年,之后是熹平元年)。

4、长乐宫交通官(长乐太仆)侯览,被控专权横行,骄傲奢侈。刘宏下令收回印信(免官夺爵),侯览自杀。

5、六月,京师(首都洛阳)大水成灾。

6、皇太后窦妙娘亲在比景(越南筝河口)病逝,窦妙忧愁思念,一病不起。

六月十日,窦妙在南宫云台(窦妙软禁于此)逝世。宦官群深恨窦家,把她的尸体放到专门载运行李的车辆上,拉到洛阳城南市场官舍,停尸数日。曹节、王甫,打算用一级小老婆“贵人”的仪式埋葬。刘宏说:“皇太后亲自把我提升到帝王宝座,继承王朝大业,怎么可以用贵人身份送终!”于是仍用皇太后身份发丧。曹节等又打算把窦妙埋葬在别处,而把前任皇帝(十一任桓帝)刘志一位小老婆冯贵人的牌位,送入刘志祭庙,配享香火。

刘宏下诏,召集文武官员,在金銮宝殿上集会讨论,命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赵忠,主持会议。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李咸,当时正卧病在床,挣扎着爬上车子,带着毒药,对妻子说:“如果窦太后牌位不能跟先帝(刘志)并列,享受祭祀,我不生还。”

会议开始后,出席的有数百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观望,没有人敢先发言。赵忠说:“议案就这样确定了。”司法部长(廷尉)陈球说:“窦太后盛德世家,以天下母仪身份,面对全民,配享先帝(刘志),应该毫无疑问。”赵忠露齿而笑,说:“那么,陈大人,请你写下理由!”陈球立即下笔:“窦太后在深宫之中,恩德厚重,作天下母亲的模范。先帝过世,窦太后主持大计,援引陛下登基,继承皇家祭庙香火,贡献至伟。不幸大狱兴起(指老爹窦武等被杀),被迁住空宫(南宫云台),竟提早逝世。窦家虽然有罪,事情并不是皇太后主使发动。如果安葬别处,诚恐使天下失望。而且,冯贵人坟墓曾被人挖掘,骨骸暴露,跟盗贼尸体,混杂一起,灵魂受到污染(李贤考证:段颎当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时,挖掘冯贵人坟墓,被贬作议论官〔谏议大夫〕)。而且对国家没有丝毫功劳,怎么有资格配享至尊?”

赵忠看到陈球真敢动笔,脸色大变,上下打量陈球,鼻孔嗤出声音,冷笑说:“陈大人的理由,可真是充足!”陈球说:“陈蕃、窦武本已冤枉,皇太后(窦妙)更无缘无故软禁,我一直痛心,天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把话说出来,会议后如果受到报复,正是我一向的愿望。”李咸接着表示态度:“我的原意也是如此,陈大人的建议跟我完全相同。”三公、部长级以下文武官员,都赞成陈球意见。

曹节、王甫仍作最后挣扎,强调说:“梁姓家族犯罪,梁皇后坟墓不能称‘陵’(梁皇后,指梁冀的妹妹,前任帝刘志的正妻梁莹。一五九年逝世,坟墓称懿陵。不久,梁冀伏诛,取消懿陵,改称“贵人冢”)。武帝(西汉王朝七任帝刘彻)罢黜正妻卫子夫,而用小老婆李夫人配享(江充巫蛊之乱,刘彻逼死卫子夫〔参考前九一年〕。刘彻死后,最高统帅〔大将军〕霍光,揣摩刘彻生前心理,改用他最宠爱的李夫人,配享祭庙)。而今窦家罪恶深重,怎么能跟先帝合葬?”李咸坚持原议,并且在会议结束后,再上奏章,反驳曹节、王甫,说:“我谨慎的查考:从前,窦皇后(三任帝刘炟正妻)陷害梁贵人(四任帝刘肇娘亲。参考八三年);阎皇后(六任帝刘祜正妻)家族身犯大逆(指罢黜皇太子刘保。参考一二四年、一二五年),而和帝(刘肇)没有把嫡母窦皇后改葬异地的想法,顺帝(刘保)也没有贬降嫡母阎皇后的意思。至于卫子夫皇后,是武帝(西汉王朝七任帝刘彻)在世时亲自决定,不可以用来作比。而今,长乐太后一直拥有皇太后尊号,曾经临朝治理天下,而且援立圣明的皇上,发扬皇家光辉。皇太后把陛下当做儿子,陛下岂能不把皇太后当做母亲?儿子不能罢黜母亲,臣属不能贬谪君王。所以,应合葬宣陵(刘志墓园·河南省孟津县东南三十里铺北),一切遵照正常规定。”

刘宏看到奏章,完全听从。

秋季,七月二日,把窦妙安葬宣陵。

7、不知道是谁,在朱雀门(北宫宫门之外)上大书:“天下大乱,曹节、王甫谋杀皇太后,大官只知道当大官,没有一句忠言。”宦官群大为震怒,于是由刘宏下令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刘猛缉捕,每十天作一次简报。刘猛认为这是一种泄愤的舆论,不必重视,不肯加强行动。一月有余,没有结果,刘猛遂被贬为议论官(谏议大夫),由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段颎,接任京畿总卫戍司令。段颎雷厉风行,大肆逮捕,包括国立大学生、留学生在内,囚人监牢的有一千余人。

曹节等恨刘猛不肯合作,教段颎随便找一个借口,弹劾刘猛,刘猛遂被判苦工,发交东区劳工营服役。

最初,前京畿总卫戍司令王寓,还没有进入仕途时,就投靠宦官;曾请求祭祀部长(太常)张奂推荐,张奂拒绝。王寓当权后,把张奂网罗到奸党之列,剥夺政治权利。而张奂跟段颎,曾经因西羌战争,有过争执,互相怨恨不平(参考一六八年)。段颎当了京畿总卫戍司令之后,掌握刑杀大权,打算撤销张奂的移居诏令,驱逐回乡,然后杀害(张奂移居弘农郡〔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事,参考一六七年)。张奂委曲求全,递给段颎一份签呈(部属对长官才用签呈,张奂表示屈服),哀求原谅,段颎才没有向张奂下手。

最初,魏郡(河北省临津县西南邺镇)人李暠当京畿总卫戍司令,诛杀素有宿怨的扶风(陕西省兴平市)人苏谦。苏谦的儿子苏不韦,把老爹的尸体浮厝在地面上,不肯入土下葬。然后改名换姓,结交豪杰,决心为父报仇。稍后,李暠调任农林部长(大司农),苏不韦躲藏在草料库中,挖掘地道,直抵李暠卧室,格杀李暠的小老婆跟幼儿(李暠正好去厕所,逃过一死)。李暠魂飞魄散,用木板遍铺地面,一夜之间,搬动九次,唯恐再从地下钻出杀手。苏不韦更挖掘李暠老爹坟墓,砍下老爹尸体人头,拿到街市上公开展览。李暠下令缉捕,却抓不到苏不韦,愤怒恚恨,吐血而死。后来,赦免诏令颁布,苏不韦才回到家乡,安葬老爹,穿上丧服。

张奂跟苏家是朋友,而段颎跟李暠是朋友。段颎遂延聘苏不韦当京畿总卫戍司令部参谋官(司隶从事),苏不韦知道是一个陷阱,声称有病,不肯就职。段颎因奸计被识破而更愤怒,派另一位参谋官张贤,前往苏家,就在苏家处决苏不韦。行前,段颎交一瓶毒酒给张贤的老爹,威胁说:“你儿子如果杀不了苏不韦,你就喝下去。”张贤遂逮捕苏不韦,连同一门之内六十余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诛杀。

8、勃海王(首府南皮〔河北省南皮县〕)刘悝,当初贬降为瘿陶王时(参考一六五年),请托寝殿侍奉宦官王甫,游说前任皇帝刘志,如果能恢复原来封国(勃海国),愿送给王甫五千万钱作为谢礼。不久,刘志逝世,遗诏刘悝回任勃海王(参考一六七年)。刘悝知道这不是王甫的功劳,不肯拿出这笔巨款。王甫决心展示威力。这时,另一位寝殿侍奉宦官郑飒、禁宫高级侍从宦官(中黄门)董腾,经常跟刘悝来往,王甫派出密探,调查清楚,然后告诉段颎。

冬季,十月,逮捕郑飒,羁押北寺监狱。王甫又命宫廷秘书长(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阴谋迎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道。”刘宏下令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州长(刺史)逮捕刘悝审问,证实确有此事。刘宏严厉斥责刘悝,命他自杀。刘悝的正妻(王妃)、小老婆十一人、儿女七十人、王宫歌女舞女三十四人,都在监狱中处死;亲王师傅(傅)、封国宰相(相)以下官员,全部伏诛。

王甫等十二人,因破获一件庞大的叛国巨案,建立大功,一律晋封侯爵。

柏杨曰:

又是一件“诬以谋反”血案。刘悝作恶多端,固然死有余辜,但不应死于叛国罪名。而妻妾儿女,甚至毫无关系的歌女舞女,都惨死黑狱,封建专制的恶毒,司法的被人利用,再次使人兴悲!

9、十一月,会稽(浙江省绍兴市)变民许生,在句章县(浙江省馀姚市东南)聚众起兵,称“阳明皇帝”,部众多达数万。政府派扬州(安徽省中部及江南地区)州长臧旻、丹阳(安徽省宣州市)郡长陈寅,率军讨伐。

10、十二月,宰相许栩免职,擢升藩属事务部长袁隗当宰相。

11、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

12、本年,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伊陵若尸逐就单于(三十七任)挛鞮车兒逝世,儿子(名不详)继位(三十八任),是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公元一七三年(癸丑)

东汉·熹平二年  (阳明皇帝许生二年)

1、春季,正月,瘟疫流行。

2、正月二十七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最高监察长(司空)宗俱逝世。

3、二月三日,赦天下。

4、擢升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杨赐当最高监察长。

5、三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李咸免职。

6、夏季,五月,擢升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段颎,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7、六月,北海郡(首府剧县〔山东省昌乐县西〕)地震。

8、秋季,七月,最高监察长杨赐免职;擢升祭祀部长(太常)颍川(河南省禹州市)人唐珍当最高监察长。唐珍是唐衡的老弟。

9、冬季,十二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段颎免职。

10、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

11、十二月二十九日,日食。

公元一七四年(甲寅)

东汉·熹平三年  (阳明皇帝许生三年)

1、春季,二月二十六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赦天下。

2、擢升祭祀部长(太常)东海(山东省郯城县)人陈耽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

3、三月,中山(穆)王(首府卢奴〔河北省定州市〕)刘畅(一任帝刘秀儿子刘焉的曾孙)逝世,没有儿子,封国撤除。

4、夏季,六月,封河间王(首府乐成〔河北省献县〕)刘利的儿子刘康当济南王(首府东平陵〔山东省章丘市〕),接续东汉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十九岁)老爹刘苌的香火(刘康是刘宏堂侄)。

5、吴郡(江苏省苏州市)军政官(司马)富春(浙江省富阳县)人孙坚,招募勇悍壮士,集结数千人,协助州郡政府讨伐变民首领(阳明皇帝)许生。

冬季,十一月,臧旻、陈寅在会稽(浙江省绍兴市)大破变民集团,斩许生。

6、任城王(首府任城〔山东省济宁市东南〕)刘博(刘宏堂叔祖)逝世,没有儿子,封国撤除。

7、十二月,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入北地郡(陕西省耀县),郡长夏育率领屠各部落(南匈奴一支,游牧于今山西省北部)追击,获胜。中央政府任命夏育当乌桓保安司令(护乌桓校尉)。

鲜卑部落又攻击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

8、最高监察长(司空)唐珍免职,擢升永乐宫供应官(永乐少府)许训当最高监察长。

公元一七五年(乙卯)

东汉·熹平四年

1、春季,三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皇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二十岁)下诏:命儒家学派高级知识分子,严格校正五经文字。命参议官(议郎)蔡邕,用“蝌蚪文”“大篆”“隶书”三种字体书写,刻在石碑上,竖立国立大学(太学)门外,使以后儒家学派学者及知识分子,作为标准。石碑刚竖立时,前来参观抄写的,每天有千余车辆,从四面八方云集,填满大街小巷。(这就是名震学术界的“一字石经”;五经不是传统的《诗》《书》《礼》《易》《春秋》,而是《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礼记》《论语》。十五年后的一九〇年,迁都长安,洛阳全毁,石经也受到严重破坏。三世纪九〇年代时,陆机写《洛阳记》,记载说:“国立大学,在洛阳城南开阳门外,讲堂长十丈,广二丈。讲堂前有石经四部、石碑四十六枚。西边《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十六枚石碑还在,十二枚石碑毁坏。南边《礼记》十六枚石碑全毁。东边《论语》三枚石碑也全毁。《礼记》碑上,有议论官〔谏议大夫〕马日磾、参议官〔议郎〕蔡邕的名字。”可看出石经的命运。至于用三种字体书写,宋帝国赵明诚在他的《金石录》中说:“石经于一七五年竖立,字由蔡邕用隶书〔八分〕书写,《后汉书·儒林传序》说:‘分蝌蚪文、大篆、隶书。’记载错误,事实上只有蔡邕所写的隶书一种。”因之也称“一字石经”;又因竖立于“熹平”年号之年,又称“熹平石经”。关于石经,至今仍有文字留下来的,共有七种:其一,就是“熹平石经”;其二,“正始石经”〔二四一年〕;其三,“开成石经”〔参考八三七年〕;其四,“广政石经”〔九四四年〕;其五,“北宋石经”〔一〇六一年〕;其六,“南宋石经”〔一一四三年〕;其七,“清石经”〔一七九一年〕。迄今,只有唐王朝的“开成石经”仍存陕西省西安市,“清石经”仍存北京市,比较完整,其他都已残缺不堪,不能阅读。)

2、最初,中央政府为避免州郡跟州郡之间相互勾结,或交换包庇,特别制定法律:规定有婚姻关系的家庭以及两州之间人士,不可以交互视察。

本年,更制定“三互法”,规定不可以交互当官(青州人张三家跟交州人李四家,有婚姻关系,则张三不能到交州当官,李四不能到青州当官。王五是南阳郡人,赵六是武威郡人,虽没有婚姻关系,但王五当武威郡郡长的同时,赵六不能当南阳郡郡长),禁忌更加严密,政府任命地方官员时,十分困难。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二州州长(刺史),空缺已久,一直找不到适当人选接任。

蔡邕上书说:“据我了解,幽冀二州故土,是全国铠甲、战马的主要产地。连年以来,战争的灾祸加上饥馑,渐使两州民力财力,耗损殆尽。而今,州长长期出缺,官吏人民渴望早日补实。可是三公推荐的人选,却久不发表任命,我深感奇怪。打听原因何在?有关单位表示,只为了动辄触犯‘三互’。全国共十三州,十一州固然都受禁制,但只此二州严厉,而又限制年资,拖延不定,空耗岁月。结果是两州没有首长,行政停顿。万里疆域,一片萧条,没有人管理。我愚昧的认为,‘三互法’最不合理。只要用政府权威,申明宪章法令;即令交换担任州长,因都有所畏惧,不敢为非作歹,何况‘三互’关系,又有何妨?从前,韩安国从囚徒中被擢升,朱买臣从卑微中被任官,都以才干超群,命他们回到本郡,主持地方政府(韩安国,西汉王朝梁国〔首府睢阳·河南省商丘县〕人,犯法坐牢,六任帝刘启派使节到监狱任命他当梁国秘书长〔内史〕。朱买臣,西汉王朝会稽郡〔江苏省苏州市〕人,卖柴为生,后来被七任帝刘彻任命当会稽郡郡长)。难道受小动作小心眼的禁忌限制?我盼望陛下效法先帝(祖先),撤销‘三互法’。对各州州长应该任用或应该调换的,不再受年资、‘三互’的拘束,使文官制度纳人正轨。”政府拒绝。

司马光曰:

叔向曾经说过:“国家将亡时,法令规章一定多如牛毛。”圣明君王治理国家,只要任用忠良贤能的人才就够了。无论中央地方,有功的奖赏,有罪的诛杀,没有任何私心。法令规章并不繁多,天下照样治理。为什么如此?为的是掌握住根本。等到国家衰败之时,文武百官,都不是适当人选,禁忌就越发繁多,防范尤其严密。有功的受条文拘束,得不到鼓励;有罪的却灵巧的利用法律,而免除处罚。上下忧虑辛劳,天下反而大乱。为什么如此?为的是只在现象末节上着手。

东汉十二任帝(灵帝)刘宏之时,州长、郡长级官员(二千石)贪污暴虐,如虎似狼,虐待人民,无以复加。而政府却严格遵守“三互”的禁令,以防官吏为非作歹。现在回顾起来,岂不是一场笑话,应该作为鉴戒。

3、封河间王府乐成〔河北省献县〕)刘建(十一任帝刘志堂弟)的孙儿刘佗当任城王(首府任城〔山东省济宁市东南〕)。

4、夏季,四月,七个郡和封国大水成灾。

5、五月一日,赦天下。

6、西汉王朝十二任帝(成帝)刘骜墓园(延陵·陕西省咸阳市北四千米)失火。

7、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

8、六月,弘农(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三辅(关中地区·陕西省中部)螟虫成灾。

9、于阗国(新疆和田市)国王安国,攻击拘弥国(新疆于田县),大破拘弥军,斩拘弥王。戊己指挥官(戊己校尉)跟西域参谋长(西域长史),分别出军援救,封拘弥国送到东汉当人质的王子定兴当拘弥王。拘弥国全国人民才数千人。

公元一七六年(丙辰)

东汉·熹平五年

1、夏季,四月癸亥日(四月壬辰朔,没有癸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赦天下。

2、益州郡(云南省晋宁县东晋城镇)蛮夷叛变,郡长李颙讨伐平定。

3、中央政府隆重举行祈雨祭祀大典。

4、五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陈耽免职;擢升最高监察长(司空)许训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5、闰五月,永昌(云南省保山市)郡长曹鸾,上书要求解除党禁,说:“所谓奸党分子,有的是年高德劭,有的是知识分子精英,都应该作为皇家的栋梁,参与国家建设行列;而竟长期的被剥夺政治权利,驱逐到泥沼地带,备受羞辱。谋反大逆重罪,还蒙陛下赦免。所谓奸党分子,又有何辜,独独不能宽恕?天象变异,水旱不断,原因都由于此。应赐下恩典,上符天心。”

东汉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二十一岁)看到奏章,大怒若狂,下诏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永昌郡属益州管辖)州政府,逮捕曹鸾,用囚车押回首都洛阳,囚入槐里(右扶风郡郡政府所在县·陕西省兴平市)监狱,苦刑拷死。

刘宏更扩大打击面,下令各州、各郡,调查奸党党人的学生、门徒以及旧部父子兄弟当官的,全都免职,剥夺政治权利,处分伸展到五服之内的亲人(“五服”,中国传统丧服制度,以亲疏等差作为标准,有“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极为精细繁琐。参考五七四年表解)。

6、六月三日,擢升祭祀部长南阳(河南省南阳市)人刘逸当最高监察长。

7、秋季,七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许训免职;擢升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刘宽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8、冬季,十月,宰相(司徒)袁隗免职。

9、十一月丙戌日(十一月戊子朔,没有丙戌),擢升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杨赐当宰相。

10、本年,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

公元一七七年(丁巳)

东汉·熹平六年

1、春季,正月十五日,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赦天下。

2、夏季,四月,大旱,七个州蝗虫成灾。东汉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二十二岁)命三公分别检举贪污暴虐的地方官员,列出罪状,一律免职。平原国(首府平原〔山东省平原县〕)宰相、渔阳(北京市密云县)人阳球(阳,姓),被控执法残酷,命向司法部(廷尉)报到。刘宏认为阳球当九江(安徽省定远县西北)郡长时,讨伐变民集团建立过功勋,特别赦免,任命他当参议官(议郎)。

3、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三边(三边:北疆的东边、西边、北边,也就是北方整个边疆残破)。

4、洛阳街市一群小民集结了数十人,到前任皇帝(十一任桓帝)刘志墓园(宣陵·河南省孟津县东南三十里铺北),自称是“宣陵孝子”。皇帝刘宏任命他们一律当太子宫禁卫官(太子舍人。太子宫禁卫官是文官最低职位,年俸二百石,任务跟宫廷禁卫官相同,担任太子护卫)。

5、秋季,七月,最高监察长(司空)刘逸免职;擢升皇城保安司令(卫尉)陈球当最高监察长。

6、最初,刘宏喜爱文学创作,自己撰写《皇羲篇》五十章,遴选国立大学有文学创作能力的学生,集合鸿都门,听候差遣。后来,熟悉信函(尺牍)及熟练草书(鸟篆)的学生,也都网罗在内,共有数十人之多。宫廷随从总监(侍中祭酒)乐松、贾护,更援引一些品德低下、趋炎附势之徒,混杂一起。在召见时,说一些民间街头巷尾的琐碎趣事,刘宏大为欢乐,往往越级擢升。而刘宏又很久没有前往皇庙祭祖、郊外祭天。正好,刘宏下诏命文武百官分别陈述对政府的意见。

蔡邕呈递“亲启密奏”(封事),说:

“节气转换,人们在五郊迎接(《续汉书·祭祀志》:立春之日,在东郊迎春。立夏之日,在南郊迎夏。立秋前十八日,在祭坛迎黄灵。立秋之日,在西郊迎秋。立冬之日,在北郊迎冬。各有各的神祇、圣歌、圣舞)。皇庙祭祀,更是严肃(两汉王朝皇家祭庙,一年祭祀五次:春季正月,夏季四月,秋季七月,冬季十月及十二月)。养老之礼、大学教育(参考五九年),都是君王重要工作,受到祖宗们重视。可是,有关单位却总是借口血缘已经非常疏远的王爷侯爷们的丧事,或借口宫廷内妇女生产后低级官员患病或死亡(古代男性有绝对尊严,认为妇女生产后第一个月〔坐月子〕期间,是一件大的不吉祥,必须跟她隔绝),废弃停止。忘记礼仪致敬的重要,听信神怪禁忌的书册,为了一点小小事故,破坏帝国大典。我建议,从今以后,一切斋戒制度,都应恢复正常(两汉王朝礼仪:祭祀天地,斋戒七日;祭祀山川及皇家祭庙,斋戒五日;其他次要祭祀,斋戒三日,。斋戒期间如果有不吉祥的事情发生〔诸如丧事或妇女生产〕,斋戒即行停止,派代表主持大典。如果斋戒开始的前一天有不吉祥的事情发生,斋戒照常进行),用来因应上天震怒和妖异灾变。

“古时候,政府任用官员,总是命各封国每年推荐。孝武皇帝(西汉王朝七任帝刘彻)时代,郡政府推荐‘孝廉’以及‘贤良’‘文学’等人才,著名的大臣不断出现,文武都建有功勋。汉王朝(两汉王朝)遴选国家干部,只有这几个渠道(指“孝廉”“贤良”“文学”)。至于书法、绘画、诗词歌赋,不过小技,对于治国治民,无能为力。陛下即位初期,首先阅读儒家学派经典,在处理国家大事之余,观看文艺作品,不过聊以代替赌博、下棋而已,并不是用它作为遴选人才的标准。可是,大学生贪图利益,写作人情绪沸腾,高级的还能够引用儒家学派经典,教化风俗;低级的则满篇俚语俗话,好像戏台上演戏,不能登大雅之堂。甚至有些人抄袭别人作品,或冒充别人名字。

“我每次在盛化门(宫门之一)接受诏书,看到对他们虽分别等级,却一一录用;一些实在不够格的人,因为追随在后,也都有所安置。我认为,恩典既然赏赐,已不能收回,准许他们领取薪俸,已是从宽优待,不可以再任命他们当官,或派他们到州郡政府任职。从前,宣帝(西汉王朝十任帝刘病已)曾在石渠观(长安未央宫北)集合儒家学派高级知识分子(参考前五一年),章帝(东汉王朝三任帝刘炟)曾在白虎观(洛阳北宫)集合政府高级官员(参考七九年),统一经典解释,贡献至为重大,姬昌(文)、姬发(武)的治国方法,最好朝这个方向学习。至于小的才能、小的善行,虽然有它的价值,但孔丘却认为:从长程的观点观察,却行不通(这是卜商的话:“虽然是小道,也有它的价值,但从长程的观点观察,恐怕行不通。”蔡邕误以为出自孔丘)。所以,正人君子,当追求伟大的目标。

“不久之前,陛下任命‘宣陵孝子’,都当太子宫禁卫官。我听说过,文帝(西汉王朝五任帝刘恒)规定,服丧只须三十六日(参考前一五七年),即令是继承宝座的君王,父子之亲以及身受重恩的大臣,都要克制自己的感情,遵从诏令,不可破坏。而今,那些市井小人物,跟先帝(十一任帝刘志)并没有骨肉之亲,更没有受到过先帝(刘志)厚恩,甚至连俸禄都没有领过,他们的孝心,从哪里生出来?奸佞邪恶之辈,更乘机混到里面。窦太后(刘志正妻窦妙)棺木抬上丧车时,东郡(河南省濮阳市西南)有一位犯通奸罪的逃犯,混进孝子行列之中,幸而被原籍县政府逮捕,才被定罪。像这一类肮脏行径,一言难尽。皇太子的属官,应该物色品德高尚之士,岂可以录用坟墓中的恶棍?这不是祥瑞美好的兆头,情形严重。理应把他们遣送回乡,以示不被诈欺的行为蒙蔽。”

奏章呈上去后,刘宏亲自到首都洛阳北郊,迎接节气(立冬之日,北郊迎冬)。又下令:“宣陵孝子”当太子宫禁卫官(太子舍人)的,一律贬降到县政府,担任司法官(丞)及警察官(尉)。

7、乌桓保安司令(护乌桓校尉)夏育呈递奏章,说:“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边界,自春季以来,已发动三十余次。拟请征调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各郡武装部队,出塞反击,只要经过一个冬天和两个春天,定可以完全扑灭。”

原先,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田晏,因有罪判刑,受到宽恕,准备立功赎罪;请托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王甫,准许他率军出击。夏育奏章到时,王甫极力主张发兵,跟夏育联合进军。刘宏遂任命田晏当破鲜卑警卫指挥官(破鲜卑中郎将)。中央政府高级官员多半反对这项军事行动,于是,在金銮宝殿上,举行会议。

蔡邕说:

“征讨蛮夷,由来已久。然而,时间有异有同,形势有可有不可。所以,谋略有得有失,事功有成有败,不能等量齐观。以武帝(西汉王朝七任帝刘彻)的神明英武,良将如云,军需充实,开拓的疆土,广袤遥远。然而,数十年下来,政府与人民,都陷贫困,深感后悔。何况今天,人财两缺,国力又处于劣势!

“自从北匈奴向远方逃走,鲜卑部落,转趋强盛,盘踞匈奴汗国故土(参考九三年、一五六年),现役武装部队,有十万之多,勇猛刚健,智谋层出不穷。再加上关卡要塞,并不严密,法网禁令,漏洞百出;精钢锐铁,都外流到敌人之手。汉人逃犯,更投奔鲜卑,成为他们的智囊。兵力强大,战马强悍,超过匈奴。

“从前,段颎是一代良将,熟悉军旅,骁勇善战。然而,对付西羌叛变部落,仍要十余年之久(段颎自一五九年用兵,至一六九年成功,共十一年)。现在,夏育、田晏,才干谋略,未必超过段颎,而鲜卑部落却不弱于从前。竟然凭空提出两年灭敌计划,自认为可以达到目的。要知道,一旦兵连祸结,就不能中途停止,不得不继续征兵增援,继续的运送粮秣,结果为了对付蛮夷,而使内地枯竭。

“边疆祸患不过是生在手脚上的顽癖,内部困顿才是生在胸背上的恶疮。郡政府和县政府连本地的小偷强盗都无法禁止,怎能使强大的蛮夷屈服?从前,高帝(西汉王朝一任帝刘邦)忍受平城失败的羞耻(参考前二〇〇年),吕太后(吕雉)忍受匈奴信件的侮辱(参考前一九二年),他们当时的力量,比起今天,哪个时代强大?上天创造山河,秦王朝修建长城,两汉王朝设立关塞亭障,用意就在于隔离内地与边疆,使不同的风俗习惯,远远分开。

“我们所要求的是国内平安,怎么可以跟那种像蚂蚁昆虫一样的化外强盗,一来一往,计较长短?即令把他们击败,又岂能把他们杀光,才能使政府安心?从前,淮南王刘安劝阻讨伐闽越王国(首都东冶〔福建省福州市〕)说:‘如果闽越王国冒险迎战,攻击大军的前队,炊事兵也好,马夫车夫也好,只要有一个受到伤害,虽然砍下闽越国王的人头,也是强大汉朝的羞辱(参考前一三五年。然而引用这段话,并不恰当,因为刘安后来承认他缺乏远见,判断错误)。’而竟打算使汉朝人民跟蛮夷等量齐观,使皇家威严跟夷狄屈辱同列。即令像夏育、田晏所揭示的,完成任务,仍有危机,何况得失成败,又不可预料?”

刘宏不理。

八月,夏育大军出高柳(代郡郡政府所在县·山西省阳高县),田晏大军出云中(内蒙古托克托县),匈奴协防司令(匈奴中郎将)臧旻,率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三十八任)出雁门(山西省朔州市东南),各率骑兵一万余人,三路并进,深入鲜卑国土二千余里。鲜卑酋长檀石槐,动员东、中、西三大酋长(三部大人)迎战。夏育等溃败,辎重及军令符节等全部丧失,各人只率领骑兵数十人逃命奔回,十分之七八(两万人以上)被鲜卑屠杀。夏育、田晏、臧旻被装入囚车,押回首都洛阳,投入监狱。三人缴出巨款赎罪,得以贬作平民。

8、冬季,十月一日,日食。

9、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刘宽免职。

10、十月辛丑日(十月癸丑朔,没有辛丑),京师(首都洛阳)地震。

11、十一月,最高监察长(司空)陈球免职。

12、十二月三日,任命祭祀部长(太常)河南(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人孟戫(音yù〔郁〕),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13、十二月二十九日,宰相杨赐免职。

14、擢升祭祀部长陈耽当最高监察长。

15、辽西郡(辽宁省义县西)郡长、甘陵(首府甘陵〔山东省临清市〕)人赵苞,到任之后,派人到故乡迎接娘亲及妻子,将到郡政府时,经过柳城(辽宁省朝阳市南),正碰上鲜卑部落一万余人,突入边塞劫掠,遂全被俘虏。鲜卑军发现她们是郡长的娘亲、妻子时,如获至宝,带着她们,挺进到辽西。赵苞率骑兵二万人迎战,双方对阵,鲜卑把赵苞的娘亲、妻子,展示给赵苞,作为要挟。赵苞悲苦哀号,对娘亲说:“当儿子的在平常日子,缺少侍奉,本打算用微薄的俸禄,在您左右供养,所以派人接您,想不到反而为您召来大祸。从前,我是您的儿子;现在,我是国家的官员,大义不能再顾私恩,自毁忠节。只有死一万次,用以弥补我的罪恶。”娘亲告诉他:“我儿!人,生死有命,不要为了我的缘故,不忠不义!你要有决心。”

赵苞即下令攻击,鲜卑大败,遂斩赵苞娘亲、妻子。赵苞上书报告,要求护送娘亲、妻子的棺柩回故乡安葬。皇帝刘宏派使节吊丧,封赵苞当鄃侯。

安葬已毕,赵苞告诉他的乡人说:“拿国家的俸禄而逃避灾难,不是忠臣;杀了娘亲而全大义,不是孝子,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吐血而死。

公元一七八年(戊午)

东汉·熹平七年  光和元年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合浦郡(广西合浦县东北)、交趾郡(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乌浒蛮叛变,跟九真郡(越南清化市)、日南郡(越南东河县)变民集团结合,一连攻陷几个郡县。

2、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孟戫免职。

3、二月一日,日食。

4、二月三日,任命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陈国(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人袁滂当宰相(司徒)。

5、二月九日,地震。

6、设立“鸿都门大学”(鸿都门学),学生全由州、郡、三公推荐,往往被任命担任州长(刺史)、郡长(太守),或被任命当宫廷秘书(尚书)、宫廷随从(侍中);有的还封侯爵、准侯爵(关内侯)。耿直的正人君子,都以跟这些人并肩是一种羞辱。

7、三月二十一日,赦天下,改年号(之前是熹平七年,之后是光和元年)。

8、擢升祭祀部长(太常)常山(首府元氏〔河北省元氏县〕)人张颢(音hào〔浩〕)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张颢是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张奉的老弟。

9、夏季,四月七日,地震。

10、宫廷随从署(侍中寺)发生怪事,一只母鸡变成公鸡。

11、最高监察长(司空)陈耽免职,擢升祭祀部长来艳当最高监察长。

12、六月二十九日,一道黑气,从天际下降,直坠东汉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二十三岁)常到的温德殿东院,长十余丈,好像一条黑龙。

13、秋季,七月壬子日(七月己卯朔,没有壬子),青色彩虹直垂南宫玉堂后殿。刘宏召集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杨赐等,到金商门(南宫宫门),询问天变原因跟消除灾异的方法。

杨赐回答:“《春秋谶》(神秘预言书)说:‘天上投下彩虹,天下怨,海内乱。’再加上‘四百’期限,将要来到(神秘预言书《春秋演孔图》原文:“刘四百岁之际,褒汉王辅,皇王以期,有名不就。”意思好像是说东西两汉王朝加在一起的寿命,只有四百年)。而今小老婆、婢女,以及被阉割过的宦官之徒,共同掌握大权,欺罔君王。鸿都门大学一群小人,靠着文学作品,受到宠爱,更互相推荐,十天半月,都被擢升:像乐松当了宫廷随从(常伯),任芝当了宫廷秘书(纳言),郤俭(郤,音xì〔细〕)、梁鹄二人,更受到封爵之类特别的荣耀。而今,正直的绅士都在乡村田野,口中传述伊祁放勋(尧)、姚重华(舜)的言论,亲身实践跟世俗绝不相同的行为,他们被遗弃在水沟山谷,不能把才能贡献国家。这是一种帽子跟鞋子颠倒、深谷跟山陵易位的现象。幸而上帝借着天象,显示它的谴责。《周书》说:‘君王遇到怪异则检讨品德,封国国君遇到怪异则改革政治,国务官(大夫)遇到怪异则反省他是否尽到职责,知识分子及平民遇到怪异则修正自己的行为。’所以,只有请求陛下疏远奸佞,迅速征召‘鹤鸣’之士(《易经》:“老黄鹤在荫凉的地方啼叫,小黄鹤们跟着啼叫。我有杯美酒,去把它留住。”《系辞》解释说:“正人君子在家,一句善言,千里外都有反应。”鹤鸣之士,指品德高洁,言行一致,被世人称道的人),断绝假传圣旨的渠道,停止没有节制的娱乐游戏,才有资格盼望上天回心,变乱平息。”

参议官(议郎)蔡邕回答:

“我观察各种天象变异,认为都是东汉王朝覆亡的前兆。只因为上天对东汉王朝仍有旧情,所以屡次显示怪诞现象,作为警告谴责,希望人君感动觉悟,远离危险,转向平安。而今,青虹下坠,雌鸡变雄,都是妇女干涉政治的结果。从前,奶娘赵娆,谄媚骄傲,不断说别人坏话,富贵天下无双。接着是皇太后宫(皇太后指刘宏娘亲董太后,住永乐宫)传达员(永乐门史)霍玉,依仗强大后台,作奸犯科。

“而今,道路上谣传,有一位中大人(宫廷中年老宦官,称“中大人”),隐约崛起,看他的声势,恐怕又将伤害国家,应该防患于未然,公开宣布:应以赵娆、霍玉,作为鉴戒。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张颢,是霍玉推荐;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伟璋(伟,姓),是有名的贪官;长水外籍兵团指挥官(长水校尉)赵玹、骑兵指挥官(屯骑校尉)盖升,都因一时侥幸,享到荣华富贵。请陛下注意,小人盘踞高位,就是一种灾难,而引用贤能,则是福分。

“我曾见到司法部长(廷尉)郭禧,忠厚老成;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桥玄,聪明正直;前任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刘宠,立场坚定。陛下都应把他们当做智囊,常向他们征询意见。宰相等三公是君王的四肢,交给他权力,要求他完成任务,应该在政绩上判定优劣,不应该听从低级官员的意见,为难大臣。同时,皇家工匠们的技术,鸿都门大学文学方面的章篇,似乎应该暂时停止,表示专心国家急难。

“出任地方政府首长的‘孝廉’,是知识分子最高级的遴选,近来因为遴选不当,曾下诏斥责三公。可是,有人却只写了一篇小文章,竟超越‘孝廉’,直接升迁。请托之门因之大开,实在违背圣明君王的制度,民心不服,但没有人敢说出来。我盼望陛下忍痛割舍,集中心思于国家万机大事,回报上天厚意。

“陛下既亲自节约克制,左右亲近的臣僚,自然会跟着变化,每一个人都检讨改正,消除灾难,则上天将把灾祸赐给骄傲的人,鬼神将把福分赐给谦虚之士。不过,君王跟臣属之间对话,一定要严守秘密,如果不能严守秘密,君王将受到漏言的批评,臣属将受到丧失生命的大祸(《易经》:君王不能保守秘密则失去臣僚,臣僚不能保守秘密则失去生命)。请陛下千万不要泄露我的奏章,以免忠心的干部,受到奸邪的报复。”

奏章呈上去后,刘宏一面看,一面叹息。稍后,起身去洗手间,寝殿侍奉宦官曹节,在幕后面偷偷看到眼里,把内容向四方传播,密件遂全部曝光。被蔡邕所指摘的人,怨毒入骨,急图报复。

最初,蔡邕跟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刘郃,互相不服。蔡邕叔父皇城保安司令(卫尉)蔡质,跟工程总监(将作大匠)阳球,又有怨恨。而阳球正是寝殿侍奉宦官程璜的女婿(宦官没有子女,此女应是养女,或是侄女)。程璜遂教人用匿名信指控:“蔡邕、蔡质,不断把私事请托刘郃,被刘郃拒绝,蔡邕含恨在心,打算中伤。”刘宏命宫廷秘书署(尚书)召唤蔡邕,询问内情。蔡邕发现情势险恶,上书说:“我实在愚昧而又戆直,不顾后果,向陛下直言。陛下并没有垂怜忠臣苦心,加以保护。诽谤一旦出现,便对我猜疑。我今年四十六岁,孤寒一身,能得到忠臣的令名,虽死也有余荣,但恐怕陛下从今再不能听到直言。”

结果,逮捕蔡邕、蔡质,羁押洛阳监狱。有关官员弹劾二人:“公报私仇,企图伤害大臣,犯大不敬之罪,应绑赴街市处斩。”奏报上去后,寝殿侍奉宦官、河南(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人吕强,怜悯蔡邕无辜冤枉,竭力求情,刘宏也想到蔡邕先前奏章上的话,下诏说:“免死,罪减一等,连同家属,全处髡刑(剃光头发),脚镣手铐,贬逐朔方郡(内蒙古包头市),遇赦不赦。”阳球一连派出几个杀手,追赶行刺,杀手感佩蔡邕大义,都不肯听命。阳球又贿赂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州长跟朔方郡郡长,命他们下手毒杀;州长、郡长反而警告蔡邕戒备,蔡邕这才逃生。

14、八月,天市星旁出现孛星。

15、九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张颢免职;擢升祭祀部长陈球,继任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16、最高监察长来艳逝世。

冬季,十月,擢升骑兵指挥官袁逢,当最高监察长。

17、刘宏正妻宋皇后,从来不受宠爱。后宫一些受到宠爱的小老婆群,遂共同对她下手,谗言诬陷。而勃海王刘悝的正妻宋女士,正是宋皇后的姑母,寝殿侍奉宦官王甫,恐怕宋皇后一旦得势,为姑母复仇(一七二年,刘悝全家被诛杀),也乘机诬告宋皇后用左道旁门手段,诅咒皇帝。刘宏深信不疑,下令收缴皇后印信(罢黜)。宋皇后绝望,自行到宫廷事务部纺织室附设监狱(暴室)投案,在狱中忧死。老爹不其乡侯宋酆跟所有兄弟,一同被诛杀。

18、十月三十日,日食。

19、宫廷秘书卢植上书说:“凡受到剥夺政治权利的人,多半没有犯罪,似应赦免,使冤枉昭雪。宋皇后家属,也以无罪之身,尸首纵横,不能收殓,也请准予埋葬,使幽魂平安。郡长、州长,一个月内,往往调动数次,应建立任免制度,即令不能满九年,至少也应满三年。私人请托,应一律断绝,推荐人才,全由主管官员负责。再者,天子以国为家,不应有私人财产,应着眼全国,不要总盯着细枝末节。”刘宏不理。

20、十一月,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陈球免职。

十二月十二日,擢升特级国务官桥玄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21、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酒泉郡(甘肃省酒泉市),出动的武力和人数越来越多,沿边都受到荼毒。

22、刘宏下诏:命皇家御库房(尚方)给鸿都门大学文学家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画下肖像,写出颂辞,作为对后学晚辈的一种鼓励。宫廷秘书长(尚书令)阳球抗议说:“案查乐松、江览等,出身微贱,不过是街头巷尾的市井小人;依靠亲戚,投奔豪门,拍马奉承,侥幸得以上进。有的呈献‘辞赋’一篇,有的写出像鸟飞一样的草书,竟都被擢升初级禁卫官(郎中),还要丹青留像。更有的从不会用笔,从不会写字,完全请别人代替出手,怪诞诈伪,花样多端,可是全都蒙受特别恩典,好像鸣蝉一样,蜕变而出。以致有见识的人,无不掩口而笑,天下一片嗟叹之声。我曾经听说,人之所以有画像,在于使君王看到政治得失,却从来没有听说,竖子小人之辈,作了几篇歌颂文章,就可以妄自窃取高官,留下画像。而今,国立大学(太学)、东观皇家书库(在南宫之内),已经足够传播圣明教化。请废止鸿都门大学的推荐,以解除天下的抨击。”奏章呈上去后,刘宏不理。

23、本年,刘宏命在西园(御花园)设立机构,称“西园官邸”,正式公开出卖官爵:郡长(二千石)二千万钱,中下级官员(四百石)四百万钱。依正规文官任用条例升迁的官员,只录用一半,或三分之一,其他一半或三分之二,全部出卖。有人曾到皇宫宫门上书,指定要买某县县长——随县份大小贫富而定县长的价格。有钱人买官,先把钱付清。贫穷人也可以用分期付款办法买官,先行赊欠,等到任后贪赃枉法弄到了钱,照原定价,两倍偿还。刘宏更公开拍卖三公跟部长级官员,三公定价千万钱,部长级官员定价五百万钱。

最初,刘宏还是侯爵时,生活贫苦,等到当了皇帝,常讥笑十一任帝(桓帝)刘志不懂经营家产。所以大肆卖官,把卖官的钱当做私房。刘宏曾经问宫廷随从杨奇说:“我比桓帝(刘志)如何?”杨奇说:“陛下之比桓帝,犹如姚重华(虞舜)之比伊祁放勋(唐尧)。”刘宏大不高兴,说:“你的脖子太硬(“强项令”董宣事,参考四三年),真是杨震的子孙,死后一定再引来大鸟(参考一二五年)。”杨奇是杨震的曾孙。

24、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三十八任)逝世,儿子挛鞮呼徵继位(三十九任)。

公元一七九年(己未)

东汉·光和二年

1、春季,瘟疫流行。

2、三月,东汉王朝(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宰相(司徒)袁滂免职,擢升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刘郃当宰相。

3、三月二十二日,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桥玄免职,改任中级国务官(太中大夫);任命中级国务官段颎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桥玄最小的儿子,在门口玩耍,被匪徒劫持,当做人质,当场要求赎金,桥玄拒绝。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派出大批军警包围桥玄家宅,却不敢相逼。桥玄目露怒火,呐喊:“匪徒异想天开,我岂能因一个儿子的生命,如让国贼逃脱法网?”催促攻击,匪徒被杀,桥玄的儿子也被杀。桥玄遂上书建议:“天下凡是劫持人质勒索的,应同时诛杀,不他用钱财回赎,为奸邪开路。”从此,劫持人质的事件绝迹。

柏杨曰:

桥玄处理儿子被劫持事件,残忍而冷血,为了替自己辩护,他还认定回赎人质是一种“为奸邪开路”,要求政府用法律禁止。史书强调他牺牲儿子的代价是:“从此,劫持人质的事件绝迹。”

“保护人质”和“为奸邪开路”,没有因果关系。因保护人质而回赎,是一种对人权的尊重。自从有人类以来,好像只有桥玄一人,心如蛇蝎。正常人都舍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的父母、儿女、妻子、丈夫,甚至陌生人,惨死在匪徒之手。所以,只要有绑票,就会有回赎;五千年来,有千千万万回赎,邪恶并没有受到鼓励!而史书强调此后再没有发生过劫持人质事件,更是睁着大眼说谎!灭九族都挡不住谋反,仅仅牺牲人质一个人,岂能阻止犯罪?桥玄属于奇禽异兽,同类不多,多的是愿为儿女付出任何代价的爹娘!而且匪徒既已现身,在二世纪那种静态的农业社会中,他就很难躲藏。用谈判或金钱救出人质后,再捕捉不迟,那时航空既不发达,他总不会要一架飞机,逃到鲜卑部落?我们实在不了解为什么拒绝营救。绞尽心血勉强想出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我们所不了解的家庭内斗,桥玄正要除掉那个幼儿。虎毒尚且不食子,桥玄比虎毒得多了。

比虎更毒的是,桥玄在蛇蝎心肠上面,蒙上一层美丽外衣。使人想到,这世界上多少恬不知耻的嘴脸和心狠手辣的行为,头上都插着“大义”的标杆。

4、京兆(陕西省西安市)地震。

5、最高监察长(司空)袁逢免职;擢升祭祀部长(太常)张济当最高监察长。

6、夏季,四月一日,日食。

7、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王甫、曹节等,奸邪贪暴,玩权弄威,声势震动天下,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段颎,是摇尾系统中坚。曹节、王甫的老爹老兄老弟以及侄儿辈,都当部长、指挥官、全权州长(牧)、郡长、县长,布满全国各个角落,没有一个人不贪污凶暴。而王甫的养子王吉,当沛国(首府相县〔安徽省淮北市〕)宰相,尤其残酷,每逢杀人,都把尸体大卸八块,放到囚车上,张贴他的罪状,拉到所属各县展示(沛国是亲王封国,封国宰相等于郡长)。遇到夏季,尸体腐烂,肌肉脱落,则用绳索把骨架绑住,周游一遍,才准家属收葬。看到这种惨景的人,无不震骇恐惧。到任五年,诛杀一万余人(平均每月要杀两百人以上)。宫廷秘书长(尚书令)阳球,常拍自己大腿,发愤说:“如果有一天,我阳球当京畿总卫戍司令,这种宦官崽子,怎能容许他们横行?”

想不到,阳球不久就被调任京畿总卫戍司令。这时,正好王甫派他的门生在京兆(陕西省西安市)侵占政府财产七千余万钱,西都长安市长(京兆尹)杨彪提出检举,告到京畿总卫戍司令(卫戍区辖七郡,京兆在内)。杨彪是杨赐的儿子。

适逢其会,王甫正好休假在家(宫廷官员五天一休假),段颎也正好因日食缘故,自我弹劾,在自宅等候处分。阳球恰恰在这空当中,入宫谢恩(官员在接到任命时,都要向长官谢恩),顺便向皇帝(十二任灵帝)刘宏(本年二十四岁)报告王甫、段颎以及寝殿侍奉宦官淳于登、袁赦、封等累累罪恶,要求法办。刘宏允许。

四月八日,京畿总卫戍司令部展开逮捕,王甫、段颎等以及王甫的儿子(应是养子)永乐宫供应官(永乐少府)王萌、沛国(首府相县)宰相王吉,全部羁押洛阳县监狱。阳球亲自主持,苦刑拷打,五毒全部用上(五毒:鞭打、棍打、火烧、绳捆、悬吊)。王萌也曾当过京畿总卫戍司令,向阳球哀求说:“我们父子犯法,当然应该一死。只求你念及我们前后同官,宽恕我老爹,教他少受点苦!”阳球咆哮说:“你是什么东西,一身罪恶,万死不足以赎罪,还想跟我套先后任交情呀!”王萌知道无法摆脱,破口大骂说:“从前,你巴结我们父子,像一个奴才,奴才竟然反叛主子!今天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会自己受到报应。”阳球命用泥土塞住王萌嘴巴,鞭棍齐下,王甫父子全被活活打死。段颎也自杀。

柏杨曰:

阳球本是寝殿侍奉宦官程璜的女婿,为了私仇,放逐蔡邕、蔡质,而又派人追杀,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王萌诟骂他:“巴结我们父子像奴才!”有事实根据。稍后,曹节说:“我们可以自相残杀,却不能教狗舔我们的血!”我们推测:这可能是一场王甫、程璜之间的内斗。阳球并不是为民除害,只是为岳父扫除绊脚石。

阳球把王甫的尸体,寸寸剁开,堆在夏城门(洛阳城北面西头第一门),贴出告示:“这就是贼臣王甫!”把王甫家产全部没收,家属放逐比景(越南筝河口)。阳球既顺利的诛杀王甫,打算依照次序,检举曹节等;告诉军法署长(中都官从事)说:“第一步是除掉权贵大奸,然后再找第二流货色,诸如三公、部长级官员,像袁家那些娃儿(袁家跟寝殿侍奉宦官袁赦〔已死于这次诛杀〕,相认同宗,袁逢、袁隗等在袁赦保护下,富贵一时),你这个军法署长出手就行了,用不着本总司令登场!”权贵之家听到消息,如雷轰顶,几乎不敢呼吸。曹节等连休假日都不敢出宫回家。

正好,八任帝(顺帝)刘保的小老婆虞贵人(九任帝刘炳的娘亲)逝世安葬,文武百官送葬回城,经过夏城门(洛阳城北面西头第一门),曹节看到已被剁碎了的王甫尸体,堆在路边,禁不住流泪说:“我们可以自相残杀,却不能教狗来舔我们的血!”对其他寝殿侍奉宦官说:“一起进宫,不要回家。”曹节一直来到后宫,报告皇帝刘宏说:“阳球本是一个暴官酷吏,前任三府(宰相府、最高监察署、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曾经提出弹劾,把他免职。只因他在九江(安徽省定远县西北)郡长任内,有剿匪那件微不足道的功劳,才再命他当官。犯过罪的人,往往轻举妄动,不应该教他担任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职位,纵容他横行。”刘宏遂调阳球当皇城保安司令(卫尉)。

这时,阳球正在巡视皇家坟墓;曹节命宫廷秘书署(尚书)宣布这项人事命令,诏书紧急,要求立即移交,不准有一分钟延迟。阳球惊惶失措,面见刘宏陈述,说:“我并没有清高的品行,但却蒙恩把我当做飞鹰和走狗。前些时虽然诛杀王甫、段颎,不过是几个狐狸小兽,不足以满足天下人的愿望。请求准许我再干一个月,一定会使豺狼虎豹,为它们的罪行,付出代价。”说罢,叩头流血。宦官群唯恐刘宏改变主意,在殿上吆喝他:“怎么,司令官,你想反抗圣旨呀!”一连吆喝了两三次,阳球只好退下,接受新职。

曹节、朱瑀等的权势再度抬头。曹节更兼任宫廷秘书长(尚书令)。初级禁卫官(郎中)梁国(首府睢阳〔河南省商丘县〕)人审忠,上书说:

“陛下即位的最初几年,不能亲自处理国事,皇太后(窦妙)忍念养育之情,暂时主持政府,而寝殿侍奉宦官苏康、管霸,同时伏诛(参考一六八年)。皇家师傅(太傅)陈蕃、全国最高统帅窦武,调查他们的余党,目的在作一番清洗。华容侯朱瑀,得到消息,知道将有大祸,遂兴起逆谋,领导作乱,在宫廷之地,发动政变,抢夺皇家印信,压迫陛下,威胁群臣,离间母子之情,而竟杀掉陈蕃、窦武、尹勋等人。

“接着,宦官群共同割裂国土(采邑),互相封爵赏赐(参考一六八年),父子兄弟,都受到尊崇荣耀。一向亲近的伙伴,分布到各州各郡;有的蹿升到部长,有的蹿升到三公。不仅仅俸禄高、地位高,更大开后门,接受贿赂,财产堆积如山,大肆扩建家宅,连街连巷,甚至盗取流经皇宫的御水,用来垂钓;而车马衣服,装饰布置,上比君王。三公部长,闭口无言,州长郡长,顺着风向;推荐人才时,摒弃贤能,专取愚恶之辈。于是,蝗虫成灾,蛮夷崛起。

“上天的愤怒,已积十有余载。所以连年以来,日食于上,地震于下,就是在谴责人主,盼望人主早早醒悟,拔除祸根。从前,子武丁(商王朝二十三任帝高宗)时代,发生野鸡啼叫的变异,而使王朝中兴(子武丁时,有只野鸡飞到鼎耳上啼叫,子武丁认为是上天对他警告,急行检讨过失,培养品德,商王朝竟得复兴)。最近,上天为了促使陛下醒悟,怒火发作,所以王甫父子,及时的砍下人头,路上行人以及闺房妇女,都发出欢呼,好像铲除了杀父之仇,只抱怨陛下为什么继续容忍残余的丑类,不一网打尽?

“昔日,秦王朝信任宦官赵高,终于断送政权(参考前二〇九年);吴馀祭(吴王国三任国王)信任刑余之人,竟被刺死(吴王国攻击越王国,在俘虏中挑选了一位壮汉,命他看守御船。后来,吴馀祭上船,俘虏突然攻击)。陛下以不忍心的恩德,赦免他们灭族的大罪,只恐怕他们像赵高、看船人一样,恩将仇报,奸谋一旦发动,后悔就来不及。

“我当初级禁卫官(郎)已有十五年,亲眼看到,也亲耳听到,朱瑀的所作所为,连皇天都不会原谅。请求陛下赐给我片刻时间,垂听我的陈述,察看我的奏章。把奸邪肃清,回应上天的愤怒。我愿跟朱瑀当面对质,如果有一句虚伪,甘愿接受身被烹杀,妻子被放逐的处罚,用以作为信口雌黄的鉴戒。”

奏章呈上,没有下文。

寝殿侍奉宦官吕强,忠心耿耿,清廉自爱。皇帝刘宏依照成例,封他都乡侯(大概凡寝殿侍奉宦官都封侯爵)。吕强拒不接受,因而上书,说:

“我听说过,高祖(西汉王朝一任帝刘邦)有严格要求,不是功臣,不可封侯。为的是尊重国家的爵位,显明国家的荣耀。寝殿侍奉宦官曹节等,身为宦官,品格卑劣,出身微贱,用谗言和谄媚,取悦领袖,用奸佞邪恶,邀取恩宠,有当赵高的可能,却还没有受到五马分尸的刑罚。陛下一直不能觉醒,竟赐给他采邑,建立侯国。邪恶小人遂开始掌权,家人们一同晋升,一个个身怀紫色穗带的金印(侯爵),结合党羽,建立摇尾系统。于是,阴阳颠倒,农田荒芜,人事上得不到祥和,都由此而起。

“我当然知道,封爵已成事实,说也没有用处。但我仍然冒着死罪,陈述一片愚忠,盼望陛下改正过失,修正错误,到此为止,不再继续。我听说,后宫采女(小老婆群第四级)有数千人,衣食费用,每天都要数百两黄金。近来,粮食价格下降,农民面呈恐惧颜色(谷贱伤农)。按照情理,粮食价格应高,而竟如此之低,只因县政府不断征购,故意压低粮价。农民天冷时不敢买衣服,饥饿时不敢吃饱,疾病死亡,谁又怜恤?宫女们一无用处,却填满后宫,即令全国都尽力耕田种桑,都无法供养。

“去年(一七八年),命参议官(议郎)蔡邕,到金商门回答陛下询问,蔡邕不敢隐瞒真情,直言对答,攻击到尊贵的大臣,指责到当权的宦官。陛下不能为他保守秘密,以致泄露在外,鲨鱼群一霎时直着脖子,舐着嘴唇,伸出舌头,争相下口吞噬。用匿名信手段,诬陷指控,连陛下都受到诽谤。结果蔡邕被判重刑,家族放逐,老幼流离失所,岂不辜负忠良?

“而今,文武官员都以蔡邕为戒,对上,恐惧不可预测的灾祸;对下,恐惧刺客杀手(指阳球派人追杀蔡邕),我知道政府已再听不到实话!已去世的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段颎,英勇盖世,尤其熟悉边疆事务。孩童时投身军旅,头发全白时完成大功(指平定西羌),历事两位君王(十一任帝刘志、十二任帝刘宏),功劳以他最大。陛下既把他擢升,位列三公,而竟被京畿总卫戍司令阳球陷害。身既死亡,家属远贬蛮荒。天下叹息,功臣失望。我建议:应该征召蔡邕回京(首都洛阳),更任官职。召回段颎家属,予以安顿。则忠贞路开,众怨消失。”

刘宏知道吕强忠心,但不能采纳他的建议。

8、四月二十四日,赦天下。

9、上禄(甘肃省西和县东南)县长和海(和,姓)上书刘宏,说:“依照古礼,祖父兄弟的后代(丧服“缌麻”),早已经不住在一起,各有各的家财,亲情已经淡薄,在丧服上可看出不过是疏远的家族。可是,剥夺奸党党人的政治权利,都扩张到‘五族’,包括祖父兄弟的后代在内,既不合古礼,也不合正常法规。”刘宏看到奏章后,觉得有理,下令恢复奸党党人祖父兄弟后代的政治权利。

10、五月,擢升皇城保安司令刘宽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

11、匈奴协防司令(护匈奴中郎将)张脩,跟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单于(三十九任)挛鞮呼徵,互相斗气,各不忍让。张脩竟杀掉挛鞮呼徵,改立右贤王挛鞮羌渠当单于(四十任)。中央政府反应强烈。

秋季,七月,张脩被指控“不先请准,擅自诛杀”。用囚车把张脩押解回京,送司法部监狱(廷尉),处死。

12、最初,宰相刘郃的老哥宫廷随从刘鯈,跟窦武共同策划诛杀宦官,事情失败,一同被杀。永乐宫供应官陈球,向刘郃进言说:“你出身皇族,位列三公,天下人都向你瞻望,是国家安全的柱石,怎么可以随波逐流,跟世俗人士一样,唯唯诺诺,唯恐得罪别人?曹节等一群宦官,为所欲为,长久的围绕在皇上左右;你的老哥,也被曹节等谋害,应该早日谋取对策。我们共同推荐皇城保安司令阳球,再当京畿总卫戍司令,就可以依照次序逮捕曹节等诛杀。然后圣明的君王亲自主持政府,天下太平,立可实现。”刘郃说:“宦官的耳目眼线,密布各处,恐怕我们还没有商议妥当,就先受到灾祸。”宫廷秘书刘纳说:“身为国家的栋梁,国家危险而不扶持,要这种栋梁干什么?”刘郃承诺,进一步跟阳球密谋。

阳球的小老婆是寝殿侍奉宦官程璜的女儿。女儿告诉老爹程璜,消息渐渐泄露,曹节等得到风声,用厚重的礼物贿赂程璜,同时也向他威胁。程璜恐惧,遂把阳球的计谋,全盘透露。

曹节等先下手为强,共同向皇帝刘宏报告,说:“刘郃跟刘纳、陈球、阳球,来往频繁,互相结盟,将有不轨的行动。”刘宏勃然大怒。

冬季,十月十四日,逮捕刘郃、陈球、刘纳、阳球,就在监狱中处死。

13、巴郡(重庆市)板楯蛮部落(居住于四川省阆中市一带)叛变。中央派总监察官(御史中丞)萧瑗,督促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州长讨伐,不能取胜。

14、十二月,擢升宫廷禁卫官司令(光禄勋)杨赐当宰相。

15、鲜卑部落(王庭设弹汗山〔河北省尚义县南大青山〕)攻击幽州(河北省北部及辽宁省)、并州(山西省及黄河河套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