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夏王窦建德（首都洺州）被武牢阻挡，不能前进，逗留一个月有余，发动攻击，无法取胜，将士们都盼望班师。

四月三十日，唐政府秦王李世民派王君廓率轻装备骑兵一千余人，抄掠夏军的补给线，又击破夏军，擒获夏政府大将军张青特（张青特原是变民首领之一，参考六一七年二月）。

夏政府国立贵族大学校长（国子祭酒）凌敬向窦建德建议：“大王应率全部兵力，渡黄河北上，夺取怀州、河阳，派高级将领镇守，然后擂动战鼓，竖起大旗，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山西省长治市），占领汾州（山西省吉县）、晋州（山西省临汾市），向蒲津（山西省永济县西黄河渡口）进攻，这样做有三项利益：一是大军所指，如入无人之境，可以轻易取得胜利。二是开疆拓土，使形势更为强大。三是关中（唐政府所在）震动惊骇，洛阳的包围自然解除。以目前的情势，没有比这更好的战略。”（这是一个大战略，“如入无人之境”最吸引人，夏军一越太行山，李世民势必解围，他不敢冒夏军侵入关中〔陕西省中部〕之险。即令攻克洛阳，不过夺取一座孤城，夏军已占半壁山河。）窦建德打算接受，可是王世充告急的使节相继不断，王琬、长孙安世早晚哭泣，请窦建德急救洛阳，又暗中用金银财宝贿赂夏政府的将领，阻挠上项战略。将领们遂异口同声说：“凌敬不过一介书生，知道什么是战争？他的纸上作业，怎么可以听信？”窦建德乃向凌敬道歉说：“而今，军心正锐不可当，是上天对我帮助！现在决战，一定取得全盘胜利，不能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凌敬坚持他的意见，窦建德大怒，命人把凌敬挟持出帐。曹皇后对窦建德说：“凌敬的战略，不可放弃，大王从滏口（大行山八陉之四·河北省武安市西南）深入，乘唐政府后方空虚，我们营阵相连，夺取山北，而突厥又在西方抄掠关中，唐军一定回去自救，何必担心洛阳包围不解？如果逗留在这里，将士身心疲惫，军费大量消耗，到哪一天才能成功？”窦建德说：“这种事情，你们女人无法了解！我们来救洛阳，洛阳危急万状，早晚就要覆亡，我们却舍弃而去，是畏惧敌人而背弃信义，决不可以。”

唐军间谍报告秦王李世民说：“窦建德接获报告，说唐军喂马的草料已经吃完，所以到河北（黃河以北）放牧。窦建德将利用这个机会，攻击武牢。”

五月一日，李世民北渡黄河，南面临近广武（河南省荥阳市），侦察夏军形势，并且故意留下一千余匹战马，在黄河一小岛上吃草，作为诱饵，当天傍晚，李世民返回武牢。

五月二日，窦建德果然率领所有武装部队前进，自板渚（河南省荥阳市北黄河南岸）逼近牛口（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注入黄河处），开始筑营列阵，北到黄河，西到汜水（黄河支流），南到鹊山（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东南），连绵二十里，在战鼓声中向前推进。唐政府将领开始畏惧，李世民率骑兵数名登上高冈眺望，对各将领说：“盗匪在山东（太行山以东）起兵，没有见过强敌，如今正穿越险境，却大声喧哗，显示他们没有纪律；而紧逼到城墙之下，显示心存轻视。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士气自会衰竭，列阵备战太久，士卒饥饿，势将向后撤退，到那时候，我们发动追击，没有不胜之理。我跟各位打赌，过了中午，一定把他们击破。”

窦建德没有把唐军放到眼里，派三百骑兵横涉汜水，在距唐军大营一里处停下，派使节跟李世民对话，说：“请选精锐武士数行人，来一场游戏。”李世民派王君廓率长矛军二百人迎击，双方交战，有时前进，有时后退，互有胜负，各自回军。王琬乘杨广（隋王朝二任帝）所乘的青毛马，铠甲武器十分鲜明华丽，从侧方进入阵前，向唐军夸耀。李世民赞叹说：“他骑的真是一匹好马！”尉迟敬德请求前往夺取，李世民阻止说：“怎么可以为了一匹马损失一位猛将！”尉迟敬德不同意，会同高甑生、梁建方，三位骑将飞奔冲入敌阵，生擒王琬，拉住缰绳，牵马奔回，夏军没有人敢出来阻挡。

李世民命召回调到河北放牧的战马，等到战马抵达，再行出击。

夏军列阵，从早上七时到下午一时，士卒饥饿疲倦交加，纷纷坐下休息，又互相争夺饮水，徘徊不定，有撤退迹象。李世民命宇文士及率三百轻装备骑兵，经过夏军阵地西端，向南狂奔，吩咐说：“盗匪（夏军）如果纹风不动，你就马上回来，如果他们有什么反应，就发动攻击。”宇文士及抵达夏军阵前时，夏军果然骚动，李世民大喜说：“总攻击的时间已到！”

当时，在黄河北岸放牧的战马恰巧赶来，于是开始出战。李世民率轻装备骑兵先发，主力在后续进，蹚过汜水，向东一直冲入夏军营阵。夏政府文武百官正在朝会，唐军突然出现，文武百官恐惧惊慌，一直奔向窦建德，窦建德急下令骑兵出击，可是文武官员却阻住去路，无法通过，窦建德指挥文武官员退出，而就在这一刹那，唐军大量杀到，窦建德无可奈何，只好向东坡撤退。唐军窦抗尾追攻击，稍稍失利。李世民率骑兵投入，所向无不摧毁。淮阳王李道玄冲锋陷阵，直冲到夏军阵后，再突出夏军阵前，杀入杀出，流箭射中他身上，好像刺猬的毛，而李道玄的勇气不减，弯弓射人，全被射倒。李世民把备用的马交他骑上，随从左右。于是夏唐两军鏖战，杀声震野，尘土遮天。李世民率史大奈（阿史那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卷起旗帜，杀入夏军阵地，从阵后突出，立即把唐军大旗竖起，夏军将士看到，霎时崩溃；唐军追击三十里，杀三千余人。

窦建德被长矛刺中，逃奔到牛口渚。唐政府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追逐，而窦建德突然从马背栽下，白士让举起长矛，就要刺下，窦建德说：“不要杀我，我是夏王，可以使你富贵。”杨武威下马，把窦建德捆绑，教他骑上备用的马，一同晋见李世民，李世民责备他说：“我只不过讨伐王世充，碍你什么事，而竟然越出国境，冒犯我的刀锋！”窦建德说：“我如果自己不来，恐怕劳你远征！”夏军将士全都逃散，唐政府俘虏五万人，李世民当天就把他们释放，命他们各回家园。

*刘昫曰：

窦建德的仁义使乡里敬服，用强大力量占领河朔（河北平原），训练驾驭官兵，集结贤才良士，曾跟王世充断绝关系，又曾击斩宇文化及。不杀徐盖（李盖），又放李神通生还（并没有释放李神通，只是软禁）。谨慎机敏，英明果断，开始时一派新兴气象。可是，接着宋正本、王伏宝，竟因谗言挑拨，受到诛杀，凌敬、曹皇后的大战略，又不被采纳，终于覆亡，没有好的结局。一则是天命已有所归属（唐王朝），二则是人的谋略也不周密。

柏杨曰：

隋王朝末年，各地起兵抗暴的变民首领，几乎全是比暴君还要暴君的匪徒，窦建德由平民崛起，贵至夏王，而仍保持善良，不但在隋王朝末年变民群中放出光辉，就是在中国全部反抗暴政历史中，也受最大尊敬。

然而再伟大的英雄人物，都会被命运左右，李世民因蛇逐老鼠而逃脱一命，窦建德却在最最紧要关头，马失前蹄。使人对自己不能控制的因素，心生敬畏。

封德彝进帐道贺，李世民说：“不听你的话，才有今天。智慧的人一千项思虑都准，总有一次不准。”封德彝十分惭愧。

窦建德的妻子曹皇后与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齐善行，率骑兵数百名，逃回首都洺州。

31、五月七日，郑政府偃师、巩县都归降唐政府。

32、五月八日，唐帝李渊任命太子宫政务署长（太子左庶子）郑善果当山东道（崤山以东）安抚慰劳特使（抚慰大使）。

33、郑政府将领王德仁放弃洛阳故城（北魏帝国所筑·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逃走，副司令赵季卿献出城池，向唐军投降。

唐政府秦王李世民，把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郭士衡等装到囚车里，送到洛阳城下，展示给郑帝王世充观看。王世充跟窦建德遥遥对话，泣不成声；李世民释放长孙安世等，教他们进城简报失败战况。王世充召集军事会议，讨论杀出重围，南下逃奔襄阳，各将领都说：“我们依靠的只有夏王（窦建德），而今夏王已成俘虏，我们即令杀出重围，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五月九日，王世充换穿白色衣服，率领太子王玄应以及文武官员，约二千余人，到唐军营门投降。李世民很礼貌的接待。王世充趴在地上，浑身流汗。李世民说：“你一直把我看成一个儿童，今天见了儿童，怎么这般恭敬！”王世充叩头，请求处罚。李世民整顿各军，先行进入洛阳，分别防守街巷市场，禁止抢劫，没有人敢违犯命令。

五月十日，李世民进入洛阳宫城，命机要秘书（记室）房玄龄先到立法院（中书）、监督院（门下）搜集隋王朝政府图书档案及皇帝敕令诏书，可是已被王世充销毀，什么也找不到。又命萧瑀、窦轨等查封政府仓库，接收金银绸缎，赏赐给将士。逮捕郑政府官员中罪恶最大的：段达、王隆、崔弘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叡、张童儿、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十余人，押解洛水河畔，斩首（薛德音因撰写诏书，过分侮辱李渊。崔弘丹是位工程师，制造太多弓箭。段达则是既卖友〔参考六一八年七月十二日〕，又卖国）。

最初，李世勣跟单雄信感情最密，向天盟誓：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二人同是翟让手下大将，参考六一六年十月）。后来，洛阳陷落，李世勣向李世民推荐单雄信骁勇绝伦，愿意用自己的官爵交换单雄信的性命，李世民拒绝，李世勣一再请求，都没有用，流泪哭泣退出。单雄信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办这件事。”李世勣说：“我并不珍惜剩下来的残余生命，愿跟你同死，但我已把此身奉献国家，无法两全其美。而且，我死之后，谁照顾你的妻子儿女？”于是把大腿的肉割下一块，煮熟让单雄信吃下，说：“使我身上的肉，随同你一齐化为尘土，勉强算不负从前誓言！”知识分子及平民痛恨朱粲的残无人性，纷纷向他的尸体投掷砖瓦石块，转眼之间，堆积成一个大坟（朱粲残暴，参考六一九年正月）。然后，把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余人装入囚车，押送长安。无论知识分子或平民，没有犯罪而被王世充囚禁的，全都释放，王世充所诛杀的，则为死者设祭，撰写祭文哀悼。

最初，李世民总部助理官（府属）杜如晦的叔父杜淹侍奉王世充（参考六一九年正月一日）。杜淹跟杜如晦兄弟从来都不和睦，因之杜淹向王世充诬陷杜如晦的老哥，处死；又囚禁老弟杜楚客，几乎饿死，而杜楚客始终没有怨恨的脸色。等到洛阳陷落，杜淹被判死刑，杜楚客向杜如晦流泪哭泣，请求饶恕杜淹一命，杜如晦拒绝。杜楚客说：“从前，叔父已杀老哥；现在，老哥又杀叔父，一家人自相残杀死光，岂不哀痛？”打算自刎。杜如晦乃向李世民请求，杜淹得以免死。

李世民坐在闾阖门（隋王朝时代洛阳没有闾阖门），苏威请求晋见，声称年老多病，不能叩头，李世民派人斥责他说：“你是隋王朝宰相，王朝快要倾倒，你不扶持，竟然使君王被杀，帝国灭亡。见到李密、王世充，你都跪下叩头（参考六一八年七月及六一九年三月），而今，既然又老又病，不必劳动相见。”后来，苏威到了长安，又请求晋见，李世民又拒绝。苏威年纪确实已老，而且贫穷，没有官职爵位，在家逝世，享年八十二岁。

柏杨曰：

苏威是一代贤才，李世民责备他：“王朝快要倾倒，你不扶持，竟然使君王被杀，帝国灭亡！”好像杨广之死和隋政府瓦解，责任都在苏威一人肩上，这种责备不但不公平，而且离谱太远。苏威不过说了一句变民太多，不过呈献了一部《尚书》，便被免官削爵，几乎被诬以谋反，全家抄斩，对那座快要倾倒的大厦，教他如何去扶？李世民的老爹李渊，贵为公爵，又被封唐王，他为什么不扶？甚至还要篡夺？宇文化及和裴矩之流，都是当权人物，连一句有心肝的话都不说，李世民不但没有为他们罩上这顶铁帽，反而加以重用，教他们当官。

李世民之怒，是怒苏威没有向他叩头，而向别人叩头，吃醋而已。

李世民参观隋王朝兴筑的宫殿，叹息说：“满足奢侈的心理，放纵无穷的欲望，怎么能够不亡！”命撤除端门楼，焚烧乾阳殿，摧毁则天门及门楼（又是“撤”“烧”“毁”三部曲；后来，端门重建；乾阳殿焦土上重起乾元殿〔参考六六五年三月〕；则天门废墟上，再建应天门；浪费的都是人民的钱和人民的汗）。废除所有宗教聚会所（道场），城中和尚尼姑，各留下有声望品德的三十人，其余的全部留发还俗。

34、前真定（恒山郡郡政府所在县·河北省正定县）县长周法明，是周法尚的老弟（周法尚出征高句丽，参考六一二年六月），在隋王朝末年，集结宾客，袭击并占领黄梅（湖北省黄梅县），派族侄周孝节攻击蕲春郡（湖北省蕲春县），侄儿周绍则攻击安陆郡（湖北省安陆市），儿子周绍德攻击沔阳郡（湖北省仙桃市），全都攻克。

五月十三日，周法明献出四郡县，归降唐政府。

35、五月十五日，夏政府国务院右执行长（右仆射）齐善行把洺州、相州（河南省安阳市）、魏州（河北省大名县）等州呈献唐政府，投降。

当时，夏军残余部众逃回首都铭州，打算拥护夏王窦建德的养子继承王位，集结兵力，抵抗唐军；也有人建议向民间大肆抢掠，逃到沿海一带索性当强盗。齐善行力排众议，坚决反对，说：“隋王朝末年，天下大乱，所以我们才在乱草荒野之中，集结在一起，目的不过想维持残生。以夏王（窦建德）的英明武略，平定河朔（河北平原），将士强壮，战马精良，可是一天之间，竟被擒获，轻易得如同翻一下手掌，岂不是天心已经转移到别人身上，人的力量无法改变！现在失败到这种程度，就是继续努力，也不可能成功，即令逃亡，也逃不掉。反正是要亡国，为什么再贻害人间！不如向唐政府归附，如果有人一定希望得到绸缎财物的，我们当把政府仓库里的东西，全部发放，不要再伤害平民！”于是把政府仓库中储存的绸锻数十万段，堆到万春宫东街，分给将士，历时三天三夜，才发放完毕。夏政府派军驻防大街小巷，拿到绸缎的立刻出城，不准再进入民家。等到将士全部解散，齐善行和国务院执行长（仆射）裴矩、中央特遣政府总监（行台）曹旦，率领夏政府文武行官，侍奉曹皇后，携带传国玉玺八颗（参考六一九年闰二月）以及击破许帝宇文化及时所俘获的珍宝，向唐政府投降。唐帝李渊任命齐善行当秦王（李世民）左翼第二护卫将军（左二护军），赏赐优厚。

最初，夏王窦建德斩许帝宇文化及时，隋王朝南阳公主的儿子名宇文禅师，夏政府虎贲指挥官（虎贲郎将）於士澄（於，姓）问她：“宇文化及谋杀君王，大逆不道，兄弟的儿子都应连坐，一齐诛杀。公主如果舍不得爱儿，自应留他一命。”南阳公主流泪说：“你曾经是隋王朝的高官（杨广第一次在江都造龙舟时，於士澄官位已是上仪同〔勋官七级·从四品上〕），这种事情，还用多问？”夏王窦建德遂斩宇文禅师。不久，南阳公主请求出家当尼姑。夏政府瓦解，南阳公主将回长安，跟她的丈夫宇文士及在洛阳相遇。宇文士及请求和她相见一面，南阳公主拒绝。宇文士及站在门外，希望恢复夫妻关系。南阳公主说：“我跟你们宇文家仇深似海，今天所以没有亲手杀你，只因为当初政变之日，你并没有参加逆谋！”喝令宇文士及马上离开，宇文士及一再请求，南阳公主大怒说：“一定要找死，可以相见。”宇文士及知道无法使南阳公主屈服，才辞别而去。

36、五月十八日，唐政府任命周法明当黄州军区（永安郡改·总部设湖北省新洲县）总司令（黄州总管）。

37、五月二十一日，郑政府徐州中央特遣政府总监（徐州行台）杞王王世辩献出徐州、宋州（河南省商丘县）等三十八州，晋见唐政府河南道（黄河以南）安抚特使（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瓌，请求投降。郑政府疆土全部并入唐政府版图。

38、夏政府博州（山东省聊城市）州长冯士羡再拥护唐政府淮安王李神通，当山东慰劳安抚特使（慰抚山东使）；一连招降三十余州。夏政府疆土全部并入唐政府版图。

39、五月二十二日，唐政府代州军区（总部设山西省代县）总司令（代州总管）李大恩（胡大恩），攻击定杨天子刘武周的残存部将苑君璋（时在马邑〔山西省朔州市〕，参考去年四月），大破苑君璋军。

40、东突厥汗国攻击唐政府边界，唐政府长平王（靖王）李叔良率五位将领迎击，李叔良被流箭射中，回军。

六月二日，李叔良在中途逝世。

41、六月十二日，变民首领孟海公的残余党羽蒋善合献出郓州（山东省东平县），孟瞰鬼献出曹州（山东省定陶县），投降唐政府。孟瞰鬼，是孟海公的堂兄。

42、六月十四日，唐政府营州（辽宁省朝阳市）人石世则聚众起兵，生擒军区总司令（总管）晋文衍，全州叛变，拥护靺鞨部落（黑龙江下游）酋长突地稽当盟主（突地稽刚接受唐政府任命，参考本年三月二日）。

43、唐政府黄州军区总司令周法明攻击梁政府（首都江陵·皇帝萧铣）安州（湖北省安陆市），攻克，俘获梁政府任命的军区总司令马贵迁。

44、六月十九日，唐政府任命右骁卫将军盛彦师当宋州军区（总部设河南省商丘县）总司令（宋州总管），安抚河南（黄河以南）居民。

六月二十九日，海州（江苏省连云港市）变民首领臧君相（参考六一八年十月）献出所占领的五个州，投降唐政府（《旧唐书·地理志》只记载四州：海州、环州〔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沉积小岛〕、涟州〔江苏省涟水县〕、东楚州〔江苏省淮安市〕）。唐政府任命臧君相当海州军区总司令（海州总管）。

45、秋季，七月五日，郑政府中央特遣政府总监王弘烈、王泰、国务院左执行长豆卢行褒、右执行长苏世长，献出襄州，投降唐政府。

唐帝李渊跟豆卢行褒、苏世长都是老友，在此之前，李渊不断写信请他们归附，豆卢行褒每次都把送信的使节处斩。现在，一群人抵达长安，李渊诛杀豆卢行褒，而责备苏世长，苏世长说：“隋王朝走失了它的鹿，天下人都起来追赶，陛下既然已经捉到，怎么可以仍怀恨一同追赶的人，认为他们想争吃一块肉是一种罪状？”李渊大笑，把苏世长释放，命他当议论国务官（谏议大夫）。有一天，苏世长随从李渊，在高陵（陕西省高陵县）举行大规模打猎，捕获很多野兽，李渊对文武官员说：“今天大干一场，快不快乐！”苏世长回答说：“陛下出游狩猎，把国家大事放到脑后，还不满一百天，实在谈不到什么快乐！”李渊脸色大变，很久才笑说：“你那骄狂的老毛病又出来了！”苏世长说：“对我而言，是骄狂老毛病；对陛下而言，却是一片忠心。”苏世长曾经被邀参加披香殿的宴会，大家都有点醉意，苏世长问李渊说：“这殿是不是杨广（隋王朝二任帝）盖的？”李渊说：“你规劝我的话，看起来很正直，其实却在那里耍诈，你明知道这殿是我盖的，却说是杨广盖的！”苏世长说：“我实在不知道，只因看它豪华奢侈，仿佛倾宫、鹿台（商王朝末任帝子受辛所建），不像是创业君王的作为，所以发问。如果真是陛下盖的，就十分不合适。我从前在武功（陕西省武功县西）侍奉过陛下，看见所住的地方仅能遮风蔽雨，浩时岂不十分满意！而今，利用隋王朝的宫殿，已经够奢侈的了。反而再去增加，怎么能够改正隋王朝的过失？”李渊深为同意。

46、七月九日，唐政府秦王李世民率凯旋大军返抵首都长安。

李世民身穿黄金铠甲，走在前端，齐王李元吉、李世勣等二十五位大将，紧随李世民之后；铁甲骑兵一万余人，武装步兵三万余人，由雄壮军乐作为前导。携带俘虏的王世充、窦建德以及隋王朝皇帝乘坐的车轿和御用器物，前往皇家祖庙（太庙），呈献战果，报告捷音。唐帝李渊摆设宴席，为出征将士接风洗尘，并清点所有战利品。

47、七月十日，高句丽王国（首都平壤〔朝鲜平壤市〕）国王（二十七任荣留王）高建武派人到唐政府进贡。高建武，是高元（二十六任婴阳王）的老弟。

48、唐帝李渊接见郑帝王世充，列举他的罪状，一一责备。王世充说：“我固然应该斩首，然而秦王（李世民）答应饶我一命。”

七月十日，李渊下诏赦免王世充，贬作平民，连同兄弟子侄，全族流放蜀地（四川省），在街市斩窦建德（本年四十九岁）。

柏杨曰：

窦建德，一代豪杰，竟被诛杀，千年以来，赢得国人多少叹息悲恸。窦建德是隋王朝末年所有变民首领中最杰出的一位。英武仁慈，远超过李世民，李世民曾残忍的屠过一城（参考去年〔六二〇年〕五月），而窦建德没有，如果上天真有神灵，应该赐福给窦建德。

王世充本属猪狼之辈，李世民能饶他不死，却容不下一个窦建德，原因何在，似乎只有一个解释比较合理，李世民对窦建德之深受人民爱戴，既恐惧而又嫉妒，窦建德在，李世民父子夜不安枕，而一百个王世充堆在一起，李世民连看一眼都不会。

七月十二日，唐帝李渊认为情势约略安定，于是下诏大赦，免除全国人民田赋捐税一年。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鼎州（河南省灵宝市）、函州（河南省洛宁县北）、虢州（河南省卢氏县）、虞州（山西省运城市东北安邑镇）、芮州（山西省芮城县）等六州，转运物资粮秣，供应军需，劳民伤财；幽州军区（总部设北京市）长期被变民军隔绝，则特别免除田赋捐税二年。至于法律、命令、编制、官称，暂时使用隋王朝一任帝杨坚在位时制度。

大赦令既经颁布，而郑政府、夏政府所属官员干部，仍有人被流放到边疆，诉讼监察官（治书侍御史）孙伏伽上疏说：“可以没有军队，可以没有粮食，但不可以没有信用。陛下已经下令赦免，却又把他们贬放，是自己违法，官民将遵循什么？而且，连王世充都可以赦免，何况残余党徒？最好能够释放。”李渊批准。

因为押解王世充前往贬所的差役还没有集结完成，所以暂时把王世充软禁在京畿总卫戍司令部（雍州廨舍）；独孤机的儿子、定州（河北省定州市）州长独孤修德，率领他的兄弟闯入，宣称奉唐帝指令，要见王世充；王世充和老哥王世恽（齐王）出迎，独孤修德等把二人诛杀（独孤机原在隋王朝五任帝杨侗下供职，密谋投奔唐军，全家被王世充屠杀；参考六一九年正月二日）。李渊下诏免除独孤修德官爵。王世充其他兄弟子侄（包括太子王玄应、老哥王世伟）等，在流放途中，也因阴谋叛变，全体伏诛。

*刘昫曰：

王世充是一个邪恶小人，正好遇上昏庸的领袖，对上拍马摇尾，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谄媚行径，用以换取荣华富贵。对下则强辞夺理，掩饰自己的错误，压制众人的舆论。终于篡夺政权，横行霸道，残忍好杀，全靠虚情假意驾驭部属。手下所用官员，差不多都是叛逆或亡命之徒。最后投降李世民，竟没有绑赴刑场，公开斩首，可以说十分幸运。

49、隋王朝末年时，钱币泛滥，既薄又小，甚至把皮革裁成钱币模样，上面糊一层纸；民间无力承受所带来的损失（隋王朝使用五铢钱，参考五八一年九月）。

现在，唐政府开始铸造“开元通宝”钱，重二点四铢（“二铢四絫”絫，音lěi〔絫〕，十粒黍米为一絫，十絫为一铢；二点四铢，就是二百四十粒黍米），十钱重一两：轻重大小，十分适度，无论在近处使用或携带到远方贸易，都很方便。

唐帝李渊命御前监督官（给事中）欧阳询撰写文字，并写在钱币之上，环绕中央方孔，先上下，后左右排列。

50、唐帝李渊任命屈突通当陕东道（东中国）中央特遣全权政府右执行长（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镇守洛阳；任命淮阳王李道玄当洛州军区（总部设洛阳）总司令（洛州总管）。

李世勣的老爹李盖（徐盖），竟保住性命回到唐军，李渊下诏恢复他的官职封号（李盖〔徐盖〕被俘，参考六一九年十月）。

益州中央特遣政府左执行长（益州行台左仆射）窦轨返回益州。窦轨率军出征，有时候十天半月不脱铠甲；性情严厉残酷，将领或参谋官员有冒犯他的，不管出身高贵或贫贱，立刻斩首；喜爱鞭打官员或平民，常常满庭都是鲜血，部属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51、七月十八日，唐政府在洛州（洛阳）、并州、幽州、益州等州设置“铸钱官”（钱监），赏赐秦王李世民三炉、齐王李元吉三炉、国务院左执行长裴寂一炉，随他们的意，想铸多少钱，就铸多少钱（中央铸钱业务归宫廷供应署〔少府监〕，地方铸钱官则由地方政府首长兼任。三炉一炉也者，等于赏赐他们每人三个、一个钞票印刷厂，有用不完的钱）。但其他任何官民、胆敢私自盗铸的，斩首，全家人口没收，男当奴仆，女当婢妾。

52、唐政府既消灭夏政府，河北完全纳入版图，唐帝李渊任命陈君宾当洺州州长，派将军秦武通等率军驻防，打算使他们分别镇守东方各州；又命郑善果等当慰问安抚特使（慰抚大使），到洺州遴选山东各州县长。

夏政府瓦解时，将领们很多人偷盗藏匿仓库中的东西，回到家乡故里，横行霸道，成为民间一种灾难（在专制封建社会，无论是当官或当强盗大久，就无法适应平民生活），唐政府官员依法制裁，有时甚至还苦刑拷打，夏政府时代的将领，都惊慌恐惧，心情不安。高雅贤、王小胡等，家在洺州，打算全家逃亡，官员出军搜捕，高雅贤等遂逃亡到贝州（河北省清河县）。正巧唐帝李渊征召夏政府将领范愿、董康买、曹湛以及高雅贤等前往中央，于是范愿等互相警告说：“王世充献出洛阳投降，他的将相段达、单雄信等全被屠杀；我们到长安，一定难逃一死。十年以来，经历百场战役，早就应死；而今，何必爱惜残生，不用来创立一番事业。从前，夏王（窦建德）俘虏李神通，把他当做宾客（参考六一九年十月二十日），唐政府俘虏夏王，却把他杀掉，我们都受夏王宠爱，今天如果不为他报仇，势将没有脸面再见天下正人君子！”阴谋起兵反抗唐政府，焚香占卜，神明指示说：刘姓将领如果当统帅，一定大吉大利。于是一同前往漳南（河北省故城县东），晋见夏政府时代将领刘雅，把组织反抗军秘密计划向他简报。刘雅说：“天下刚刚太平，我打算终身耕田种桑，不愿再拿武器。”众人大怒，而且又怕他泄露消息，遂斩刘雅。

夏政府时代，汉东公刘黑闼当时也隐居漳南，各将领前往晋见，告诉他秘密计划，刘黑闼大为高兴，同意（刘黑闼事，参考六一九年十一月）。刘黑闼正在种菜，当时就宰杀耕牛，摆设酒席，跟大家共定大计，聚集群众约一百人。

七月十九日，刘黑闼袭击漳南县，占领城池。

这时，唐政府所属各道（中国的“州”，在上古时代，是一个非常广大的行政区，全国共分九州，某些州更一州包括现代数省，其大可知。后来，战乱不已，军阀土匪或权大势大的人，都想当州长，中央只好不断分割，一州变数州，甚至一州变数十州。大分裂时代，一州有时仅管辖一二郡，而一郡又不过只管辖一二县。隋王朝一任帝杨坚便为此裁并地方政府，撤销“郡”级，参考五八三年十二月。行政上由原来的四级制〔中央·州·郡·县〕变成三级制〔中央·州·县〕，对管理一个庞大的国家而言，中央政府不胜负荷，于是，“道”应运而生，位在中央政府之下，州政府之上，跟州刚开始一样，辖区和主管官署，最初并不稳定，以后才逐渐成为实质单位。直到今天，韩国和日本，仍有“道”的设置，而中国却于十世纪宋王朝时，被“路”取代；七世纪之后，“道”扮演古代“州”的角色，在政治体系中占重要地位），有战乱发生时，则设置中央特遣政府国务院（行台尚书省），战乱平定后，即行撤销。唐政府听到刘黑闼聚众起兵消息，乃在洺州设山东道（太行山以东）中央特遣政府；另设魏州（河北省大名县）、冀州（河北省冀县）、定州（河北省定州市）、沧州（河北省盐山县西南）等军区总司令部（总管府）。

七月二十二日，任命淮安王李神通当山东道中央特遣政府右执行长（山东道行台右仆射）。

53、七月二十六日，唐政府襄州道（湖北省襄樊市）安抚特使郭行方攻击梁政府（首都江陵·皇帝萧铣）鄀州（湖北省钟祥市西北乐乡关），攻克。

54、变民首领孟海公（参考本年二月）跟夏王窦建德同时被唐政府杀害，唐政府戴州（山东省成武县）州长孟瞰鬼（孟海公的堂兄）内心恐惧，于是拥护孟海公的儿子孟义，就在曹州（山东省定陶县）、戴州，聚众起兵，反抗唐政府，把禹城（山东省禹城县）县长蒋善合当做心腹。但蒋善合却跟左右党羽阴谋刺杀孟瞰鬼。

55、八月一日，日食。

56、八月二日，唐政府派太子李建成出发安抚北方边疆。

57、八月十二日，变民首领刘黑闼攻陷鄃县（山东省夏津县）。唐政府魏州州长权威、贝州州长戴元祥迎战，全都阵亡，刘黑闼俘虏他们的全部士卒和武器。夏王窦建德从前的部属，渐渐出来归附，部众达到二千人；在漳南兴建高台，祭悼窦建德，向窦建德在天之灵焚香禀告发动反抗军的本意，刘黑闼自称大将军。

唐帝李渊下诏动员关中（陕西省中部）步骑兵三千人，命将军秦武通、定州军区（总部设河北省定州市）总司令（定州总管）蓝田（陕西省蓝田县）人李玄通攻击刘黑闼。李渊又下诏命幽州军区（总部设北京市）总司令（幽州总管）李艺（罗艺）跟中央军会合，共同攻击刘黑闼。

58、八月十八日，东突厥汗国攻击唐政府代州（山西省代县），代州军区总司令（代州总管）李大恩（胡大恩）派大军作战司令王孝基抗拒，王孝基全军覆没。

八月十九日，东突厥进围崞县（山西省原平市北崞阳镇）。

八月二十日，王孝基从东突厥逃回。李大恩（胡大恩）军队太少，只有守卫州城，东突厥不敢逼近，一个月有余，才行撤退。

59、唐帝李渊因南方变民首领仍多，八月二十一日，李渊任命左武候将军张镇周当淮南道（淮河以南）大军作战司令，大将军陈智略当岭南道（南岭以南）大军作战司令，镇压安抚。

60、八月二十二日，变民首领刘黑闼攻克历亭（山东省武城县东），俘虏唐政府屯卫将军王行敏，命王行敏叩头，王行敏不肯，遂斩王行敏。

最初，郑帝王世充投降唐政府，变民首领徐圆朗也请求投降（之前已投降过一次，参考六一九年七月），唐政府任命徐圆朗当兖州军区（总部设山东省兖州市）总司令（兖州总管），封鲁郡公。刘黑闼聚众起兵，暗中跟徐圆朗联络。唐帝李渊派葛公盛彦师前往河南安抚军民，走到任城（山东省济宁市）。

八月二十六日，徐圆朗逮捕盛彦师，正式背叛唐政府。刘黑闼任命徐圆朗当中央特遣政府大军元帅。于是，兖州（山东省兖州市）、郓州（山东省郓城县）、陈州（河南省淮阳县）、杞州（河南省杞县）、伊州（河南省汝州市）、洛州、曹州、戴州等八州英雄豪杰，纷纷响应。徐圆朗对盛彦师十分尊敬礼遇，请他写信给他的老弟、虞城（河南省虞城县）县命老弟献出城池投降。盛彦师写信说：“我不能完成使命，以致被盗贼擒获，当臣属不能尽忠，只有发誓一死，你要好好奉养娘亲，不要对我挂念。”徐圆朗最初脸色大变，可是盛彦师态度跟平常一样，徐圆朗笑说：“盛将军志节壮烈，不可诛杀！”待他跟过去一样。

唐政府河南道安抚特使（安抚大使）任瓌，走到宋州（河南省商丘县），正巧遇上徐圆朗聚众起兵，副特使柳濬建议任瓌退守汴州（河南省开封市），任瓌笑说：“柳先生，你的胆量为什么那样小！”徐圆朗又攻克楚丘（山东省曹县东南），打算包围虞城；任瓌派部将崔枢、张公谨从鄢陵（河南省鄢陵县）率各地豪族的人质一百余人，向虞城增援。柳濬说：“崔枢和张公谨都是王世充的部将，现在各州人质的老爹老哥纷纷叛变，恐怕二人也会发生变化。”任瓌不回答。

崔枢抵达虞城，把人质配备给本城民兵，共同守城。变民军稍稍迫近，人质中有人背叛逃走，崔枢斩他们所属的部队长，于是所有部队长都大为恐慌，分别把人质斩首，崔枢并不禁止，反而把人质的人头悬挂在城门之外，派人向任瓌报告。任瓌假装大发雷霆，说：“我所以命人质随同你一起前往，为的是要招引他们的老爹老哥，人质有什么罪，把他们诛杀！”退下来对柳濬说：“我早就知道崔枢能办这件事，该县民兵既诛杀人质，就跟盗匪结下血海深仇，我们还担心什么！”变民军进攻虞城，果然不能攻克，退走。

最初，夏王窦建德命鄱阳（江西省波阳县）人崔元逊当深州（河北省安平县）州氏。等刘黑闼聚众起兵，崔元逊和他的党徒数十人在郊野聚集，秘密会商。把武装勇士埋伏在车上，用麦秸盖到上面，一直走到深州州政府办公大厅，勇士们从麦秸堆里大声呼喊，一跳而出，擒获唐政府任命的州长裴晞，斩首；把人头呈献刘黑闼。

61、九月一日，文登（山东省文登市）变民首领淳于难向唐政府请求投降。唐政府设登州（文登县改登州），命淳于难当州长（文登早于六一九年三月归附唐政府，或当时只是名义上归附）。

62、东突厥汗国攻击并州（山西省太原市），唐政府派左屯卫大将军窦琮等迎战。

九月四日，东突厥再攻击原州（宁夏固原县），唐政府派大军作战司令尉迟敬德等迎战。

63、九月七日，变民首领徐圆朗（时在兖州）自称鲁王。

64、隋王朝末年，歙州（新安郡·安徽省休宁县）变民首领汪华占领黟州（安徽省黟县）、歙州等五州（歙，音shè〔摄〕；黟，音yī〔衣〕），有部众一万人，汪华自称吴王。

九月十日，汪华派使节向唐政府请求投降，唐政府任命他当歙州军区（总部设安徽省歙县）总司令（歙州总管）。

隋王朝末年，弋阳郡（河南省光山县）人卢祖尚集结勇士，保护乡里，防卫严密，其他变民军都心怀畏惧。后来，杨广被杀，乡人拥护他当光州（弋阳郡改光州）州长，当时才十九岁，上疏五任帝杨侗。等到王世充篡位自称郑帝，卢祖尚再向唐政府投降。

九月十二日，唐政府任命卢祖尚当光州军区总司令（光州总管）。

65、九月十五日，唐帝李渊下诏调查辖区内人民户口。

66、变民首领、鲁王徐圆朗进攻济州（山东省茌平县西南），州政府总务官（治中）吴伋论把他击退。

67、九月二十九日，唐帝李渊下诏，说：“祭祀部（太常）所属歌舞演艺人员，都是隋王朝犯罪的人，强迫发配，以至子子孙孙都继承这个行业，已经有相当年代，使人哀伤，值得怜悯，从现在起，全部释放，一律恢复平民身份；如果他们当官已经入流（最低级九品以上）的，不准再追查他们的出身。”（中国传统社会，只有当官才是最高尚最尊贵的职业，歌舞演艺人员属于贱民阶级，连子孙都不能当官，二十世纪时代的歌舞演艺人员，真应庆幸自己生在二十世纪。）

68、九月三十日，唐政府灵州军区（总部设宁夏灵武市）总司令（灵州总管）杨师道攻击东突厥汗国，击破东突厥军。杨师道，是杨恭仁的老弟（杨恭仁事，参考六一九年闰二月）。

69、唐政府向梁政府（首都江陵·皇帝萧铣）发动灭国性大规模总攻。

唐帝李渊动员巴蜀军队，任命赵郡王李孝恭当荆湘道（湖北省中西部及湖南省）大军作战司令，李靖摄理大军秘书长（摄行军长史），指挥十二个作战司令，自夔州（重庆市奉节县）顺长江东下。任命庐江王李瑗当荆郢道（湖北省中部）大军元帅（《新唐书·李瑗传》记载，此时李瑗是山南东道〔秦岭以南〕中央特遣政府右执行长〔行台右仆射〕，驻襄州〔湖北省襄樊市〕）。派黔州（重庆市彭水县）州长田世康向辰州道（湖南省沅陵县）进发，黄州军区（总部设湖北省新洲县）总司令（黄州总管）周法明向夏口道（湖北省武汉市）前进，攻击梁政府边界。

本月（九月），李孝恭自夔州出发。当时，长江三峡水势正涨，各将领请求等到水势稍缓时再进军，李靖说：“军事行动，就是要疾如闪电，我们刚刚集结大军，萧铣还不知道，如果趁着猛涨的水势东下，转眼之间，就到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城下，趁他们没有戒备，发动攻击，一定可以把他擒获，不应失去这个机会。”李孝恭同意。

70、唐政府淮安王李神通率关内（陕西省中部）军队，抵达冀州（河北省冀县），跟燕王李艺的军队会合；又征调邢州（河北省邢台市）、洺州、相州（河南省安阳市）、魏州、恒州（河北省正定县）、赵州（河北省赵县）等州军队，共计五万余人，在饶阳（河北省饶阳县）城南，跟变民首领刘黑闼会战，唐军列阵十余里，刘黑闼部众太少，只好背靠饶河（滹沱河支流）堤岸，排成单行抵抗；正好天气骤变，狂风暴雪交加，李神通乘着顺风，开始攻击，想不到风向突然作一百八十度反转，变成逆风，李神通军遂大败，士卒、马匹、军用物资，死伤逃亡以及损失达三分之二。

李艺在战场西端攻击高雅贤，击破高雅贤军，乘胜追击数里，听说中央军失利，撤退到藁城（廉州州政府所在县·河北省藁城市）。刘黑闼进击，李艺不能抵挡。薛万均、薛万彻都被刘黑闼俘虏，刘黑闼剪掉他们的头发，驱使做工；后来二人逃回，李艺率军返抵幽州。刘黑闼军势震动天下。

71、唐帝李渊因秦王李世民功劳太大，现有的任何官位都不能显出他的荣耀，于是特设“天策上将”，位在亲王、公爵之上。

冬季，十月，李渊正式任命李世民当天策上将，兼司徒（领司徒·三公之二）、陕东道中央特遣全权政府总执行长（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采邑增加到二万户人家（亲王采邑一万户），另立“天策府”，设各级官属。

李渊任命齐王李元吉当司空（三公之三）。

李世民因全国逐渐太平，于是在宫城之西设立“文学馆”，网罗来自四面八方的文化人，充尚“学士”。李世民下令：延聘秦王府助理官（王府属）杜如晦、机要秘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教育官（文学）褚亮、姚思廉、主任秘书（主簿）李玄道、参谋官（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首席收发宫（咨议典签）苏勖、天策府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于志宁、参谋主任（军咨祭酒）苏世长、机要秘书薛收、仓库官（仓曹）李守素、国立贵族大学副教授（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河北省冀县）人盖文达、宋州军区（总部设河南省商丘县）总司令部民政官（宋州总管府户曹）许敬宗，仍然都保持原官，兼任文学馆学士。分成三个梯次，每隔一天前往文学馆值班住宿一晚，馆方供应精美饮食，对他们的恩宠和礼遇，十分优厚。李世民除了朝见老爹和处理公务之余，就到文学馆跟各学士讨论书籍文学，有时甚至讨论到午夜，才上床就寝。李世民又命仓库主任（库直）阎立本画出各学士的肖像，由褚亮撰写评语，号称“十八学土”。知识分子能够进入文学馆的，时人羡慕，形容为“登瀛洲”（古代相传，大海上有三座仙山：蓬策、方丈、瀛洲，普通人不能到，到则成仙，参考前二一九年）。蔡允恭，是蔡大宝的侄儿（蔡大宝辅佐南梁帝国七任帝萧詧，参考五五五年正月）。薛元敬，是薛收的侄儿。颜相时，是颜师古的老弟（颜师古事，参考六一七年九月）。阎立本，是阎毗的儿子（闾毗事，参考六〇〇年十月）。

最初，杜如晦当秦王府大营参谋宫（兵曹参军），不久，擢升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秘书长（长史）。当时，李世民总部幕僚很多外放担任地方政府官职，李世民深为忧虑。房玄龄说：“其他的人没有关系，但是杜如晦是辅佐帝王创业的人才，大王如果有志于安定四方，就非留下杜如晦不可。”李世民大惊说：“如果不是你提醒，差点失去他。”即上疏李渊，命杜如晦当秦王府助理官（府属）。杜如晦与房玄龄常常跟随李世民出征，在帐幕中运用策略，负责参谋作业；军事上问题层出不穷，杜如晦判断裁决的速度如同流水。李世民每次击破敌军，或攻陷敌城，各将领争着抢夺金银财宝，只房玄龄注意当地人才，一一延聘作为幕僚。将领或参谋官勇敢善战，或有谋略急智的，房玄龄一定跟他深相接纳，使他愿为李世民卖命效死。李世民每次派房玄龄晋见老爹面奏，李渊总赞叹说：“房玄龄代表我儿所作简报，虽然两地悬隔千里，却好像当面对谈。”

李玄道曾在李密部下担任机要秘书，李密失败，文武官员被王世充俘虏，都怕被杀，一夜难以安眠。只李玄道起居跟平常一样，说：“生死自是命中注定，并不因为害怕就能免除。”大家佩服他的胆量见识。

72、十月六日，变民首领刘黑闼攻克瀛州（河北省河间市），格杀唐政府任命的州长卢士叡。观州（河北省东光县）变民生擒州长雷德备，献出州城，投降刘黑闼。

73、十月七日，梁政府（首都江陵·皇帝萧铣）鄂州（湖北省武汉市汉水南岸）州长雷长颖献出鲁山（鄂州州政府所在城），投降唐政府。

唐政府赵郡王李孝恭率战舰二千余艘，顺长江东下，梁帝萧铣认为长江水势正涨，行舟不易，所以丝毫没有戒备。李孝恭等一连攻陷荆门（湖北省枝城市西北长江南岸）、宜都（湖北省枝城市）二处重镇，进抵夷陵（湖北省宜昌市）。梁政府将领文士弘率精锐士兵数万人，驻防清江（在枝城市注入长江）。

十月九日，李孝恭击退文士弘，俘获战舰三百余艘，梁军被杀及跌落长江淹死的，以万为单位计算，唐军追击，挺进到百里洲（湖北省枝城市南长江中小岛）。文士弘集结残兵败将，再发动攻击；李孝恭再把文士弘击败，舰队遂进入北江（长江，江水到百里洲小岛分流，由岛北水道东流的，称北江），梁政府江州军区（总部设湖北省长阳县西）总司令（江州总管）盖彦举，率五个州投降。

74、唐政府毛州（河北省馆陶县）州长赵元恺，性情严酷急躁，部下不能忍受。

十月十九日（原文“丁卯”，据《新唐书》改），州民董灯明等聚众，格杀赵元恺，响应刘黑闼。

盛彦师（参考本年八月二十二日）从变民首领、鲁王徐圆朗（首都兖州）大营逃回。唐政府齐州军区（总部设山东省济南市）总司令（齐州总管）王薄乘机游说青州（山东省青州市）、莱州（山东省莱州市）、密州（山东省诸城市），各州都向唐军投降（各地于六一九年三月已降唐政府，当时应只是名义上归附，实质上仍然独立；如今郑政府覆亡，各地正式归唐）。

75、梁帝萧铣当初裁减军队，解甲归田时，只留数千人充连禁卫（参考去年十一月一日），听到唐军来到，而文士弘又大败消息，大为恐惧。仓促之间，下诏征召勤王，可是各地兵马都在长江、南岭以南，距离遥远，道路又不十分畅通，不能马上集结，于是只好动员城中现有的兵力，登城抵抗。

李孝恭将发动攻击，李靖劝阻说：“他们是临时凑合起来自救的乌合之众，并不是长程计划下训练出来的劲旅，不可能支持太久。我们不如停泊南岸（马头），放松一天，他们的兵力一定分散，有的留在城中抵抗，有的回到大营固守，兵力分散之后，气势就更衰弱，我们趁他们疲惫松懈时，发动攻击，没有不胜的道理。如果立即急攻，他们一定合作死战，古楚王国地区（湖北省）士卒，剽悍锋锐，不容易抵挡。”李孝恭不采纳，命李靖留守大营，亲自率精兵出战，果然失败逃回，撤退到南岸。梁军士卒抛弃自己的船舰，奋勇抢夺唐军的军用物资，每人携带的东西，都超过他所能肩挑头顶的重量，以致脚步不稳，行动困难；李靖发现梁军混乱，挥军反击，大破梁军，乘胜追到江陵城下，攻入外城。又攻击水军码头（水城），攻克，掳获大量船舰，李靖建议李孝恭把这些船舰全部放到江心，由它们漂荡。各将领全都反对，说：“击破敌人所得到的战利品，应该加以利用，为什么再交到敌人手中，增加他们的战力！”李靖说：“梁国（皇帝萧铣）版图，南到岭表，东到洞庭（洞庭湖）。我们孤军深入，如果攻城不能攻克，而梁军从四面八方增援首都（江陵·湖北省江陵县），我们腹背受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就是拥有这些船舰，有什么用？而今，使它们遮满江面，顺流而下，援军看到，一定认为首都已经陷落，不敢轻率前进：斥候来往侦察，至少也要十天半月，我们足可攻下江陵。”梁政府援军看见空舰蔽江而下，果然迟疑不敢前进。

梁政府交州（越南河内市）州长丘和、秘书长（长史）高士廉、军政官（司马）杜之松，将到江陵朝见萧铣，听到梁军战败消息，全到李孝恭大营投降。

李孝恭率军包围江陵，萧铣对外的联系，全被切断，向立法院副立法长（中书侍郎）岑文本询问对策；岑文本建议投降，萧铣接受，遂告诉文武百官说：“上天不保佑梁国，已再不能支持，如果一定要战到筋疲力尽，再去屈服，则受苦的将是人民，为什么因我一个人的缘故，而使人民陷于水深火热！”

十月二十日，萧铣向皇家祖庙呈献太牢（牛猪羊各一），禀告祖先在天之灵，下令打开城门，出城投降，城中守军一片号哭。萧铣率文武百官，身穿麻衣、头裹布巾，前往唐军营门，对李孝恭说：“应该死的只我一人，人民无罪，请不要烧杀抢劫！”李孝恭进入江陵，各将领打算大肆劫掠，岑文本提醒李孝恭说：“江南人民，隋王朝末年，深受暴政蹂躏，更加上各路好汉互相厮杀，现在仍活在世上的人，都是刀下余生，踮起脚跟，伸长脖子，盼望真命天子！所以萧家君臣、江陵父老，决心归顺，希望放下重担。现在，如果放纵士卒劫掠，恐怕自此以后，人民将再没有归化之心。”李孝恭赞成他的意见，下令禁止劫掠。各将领又说：“梁政府将领因拒抗唐军而被杀的，罪恶深重，请求没收他们的家产，赏赐给将士。”李靖说：“正义的军队，应使正义的声音先传播远方。他们为他们的元首战死，乃是忠臣，怎么能跟对待叛逆一样，没收他们家产！”于是江陵城中，宁静平安，唐军秋毫无犯。南方各州县听到消息，都望风而降。

萧铣投降数日后，勤王军到达的有十余万人。听到江陵陷落，都脱下铠甲，向唐军投降。

李孝恭把萧铣押送长安，唐帝李渊责备他，萧铣说：“隋王朝的鹿走失，天下人共同追逐。我因为受不到上天的保佑，所以到今天这种地步。如果认为这就是罪，我就难逃一死。”李渊竟把萧铣绑到街市，斩首（本年三十九岁）。

柏杨曰：

萧铣虽然昏庸，并不凶暴，天下大乱之际，李渊把隋王朝皇帝赶下宝座，夺取政府，在传统政治规则下，罪不容诛。而萧铣不过从隋王朝手中恢复旧有国土而已，跟李渊风马牛不相干，萧铣告诉李渊说：“我不过是称王的田横，并不是背叛西汉王朝！”而且，唐军兵临城下，萧铣立即投降，并没有抗拒。亏得李渊有那么多理由对他责备，目的不过是一杀。

成则王侯败者贼，是中国历史金科玉律，“天命”“大义”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盗”“匪”“叛”“逆”永远站在失败者的头上。

李渊命李孝恭当荆州军区（总部设湖北省江陵县）总司令（荆州总管），李靖当上柱国（勋官一级〔旧制〕·从一品），封永康县公，命他们安抚岭南（南岭以南），可以代表皇帝行使职权。

之前，萧铣派副监督长（黄门侍郎）江陵人刘洎（音jì〔记〕）前往岭表开拓疆土，收降五十余城池，还没有回来，而首都江陵陷落，刘洎遂把这五十余城呈献唐政府投降，唐政府命刘洎当南康州军区（总部设广东省德庆县）司令部秘书长（长史。北周帝国改“都督某州诸军事”为“总管”，参考五五九年正月。到了隋王朝二任帝杨广时，把“总管”全部撤销，参考六〇五年正月。唐王朝建立后，陆续在边疆恢复设“总管府”，参考六一八年六月十二日。稍后，在六二四年二月，全面改称“都督”）。

76、十月二十四日，鲁政府昌州（山东省东平县）州政府总务官（治中）刘善行，向唐政府献出须昌（昌州州政府所在县）投降。

77、十月二十六日，唐帝李渊下诏，命陕东道（东中国）中央特遣全权政府国务院（大行台尚书省），上自总执行长（令）、执行长（仆），下到司长（郎中）、事务员（主事），阶级俸禄都跟中央政府国务院相同，但编制上人数较少。山东（大行山以东）中央特遣政府（山东行台）以及所有军区总司令部（总管府）、州政府，全归其管辖。至于益州特遣政府、襄州特遣政府、山东特遣政府、淮南（淮河以南）特遣政府、河北（黄河以北）特遣政府等，总执行长、执行长以下，阶级俸禄比中央国务院降低一等，编制人数再作裁减，特遣政府总执行长（行台尚书令）可以代表皇帝行使职权、任免官员。

秦王（李世民）及齐王（李元吉）王府现有官属编制之外，各另设置左右六个护军府和左右王宫警卫府（亲卫府）、左右近身侍卫府（帐内府）。

78、闰十月二日，唐帝李渊前往稷州（陕西省武功县西）。

闰十月六日，李渊前往武功（稷州州政府所在县）旧宅。

闰十月九日，李渊前往好畤（陕西省乾县西北）打猎。

闰十月十二日，李渊前往九嵕（陕西省礼泉县北）打猎（嵕，音zōng〔宗〕）。

闰十月十四日，李渊前往仲山（陕西省淳化县南）打猎。

闰十月十五日，李渊前往清水谷（陕西省宜君县南）打猎，顺便前往三原（陕西省三原县）。

闰十月十八日，李渊前往周氏陂（陕西省高陵县境）。

闰十月十九日，李渊返首都长安。

十一月一日，李渊到圆形祭坛上祭祀天神。

79、唐政府吴王李伏威（杜伏威）派部将王雄诞进攻吴帝李子通（首都馀杭〔浙江省杭州市〕），李子通派精锐部队防守独松岭（浙江省安吉县南）。王雄诞命部将陈当世率一千余人，居高临下进逼，到处竖立军旗，夜晚则把大量火炬绑到树上，布满山野荒泽。李子通恐惧，焚烧大营，退守杭州（即馀杭郡·浙江省杭州市），王雄诞追击，在杭州城下，再击败李子通军。

十一月七日，李子通走投无路，请求投降。李伏威（杜伏威）生擒李子通和吴政府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乐伯通，押送首都长安；唐帝李渊释放李子通（诛杀萧铣而释放李子通，李渊作此决定时的心理状态，值得研究）。

之前，变民首领、吴王汪华占领黟州、歙州，称王十余年（参考本年九月），王雄诞在班师途中，发动攻击。汪华在新安洞口（安徽省歙县北）迎战，士气旺盛，武器精良。王雄诞把精锐部队埋伏在山谷之中，却率老弱残兵数千人，进攻吴军阵地，双方刚刚接触，王雄诞就假装战败撤退。汪华遂即追击，但不能攻克，而天色已晚，率军回营，王雄诞的伏兵突然窜出，占领新安洞口，汪华欲归无路，窘困交迫，请求投降。

变民首领闻人遂安（闻人，复姓）据守昆山（上海市青浦县），不隶属任何称王称帝的变民集团（闻人遂安事，参考去年十二月）。李伏威（杜伏威）派王雄诞向闻人遂安攻击。王雄诞因昆山地势险恶，道路狭窄，很难单独依赖武力，于是单身匹马，前往昆山城下，宣传唐政府（皇帝李渊）的威力，分析祸福利害，闻人遂安感动欢欣，率各将领出降。

于是李伏威所辖地区，包括全部淮南、江东（太湖流域及钱塘江流域），南到南岭（仙霞岭），东到大海（东海）。王雄诞因军功被任命当歙州军区（总部设安徽省歙县）总司令（歙州总管），封宜春郡公。

80、十一月九日，唐政府林州军区（总部设甘肃省合水县东北东华池镇）总司令（林州总管）刘旻，攻击稽胡部落变民首领刘仚成，大破刘仚成军，刘仚成仅逃出一命，部落全都投降（刘仚成投奔梁帝梁师都，参考本年三月）。

81、唐政府永康县公李靖，越过五岭（南岭），派使节分别前往各州招降，所到之州，全都归附。

梁政府（首都江陵·皇帝萧铣）桂州军区（总部设广西桂林市）总司令（桂州总管）李袭志率部众向唐军投降（李袭志事，参考六一八年四月）。赵郡王李孝恭即命李袭志仍任原官，第二年（六二二年）前往中央朝见。

唐帝李渊命李靖当岭南安抚慰劳特使（抚慰大使），摄理桂州军区总司令（检校桂州总管），计率军降服九十六州，六十余万户。

82、十一月十九日，变民首领刘黑闼攻克定州，生擒唐政府任命的军区总司令李玄通，刘黑闼欣赏他的才能，打算命他担任大将，李玄通拒不接受。李玄通的旧部中有人送来酒肉，李玄通说：“各位怜悯我受到囚禁羞辱，特别送来酒肉安慰，我当为你们喝个酩酊大醉。”酒兴正浓，李玄通对看守的人说：“我会舞剑，把刀借我一用！”看守的人把刀交给他，李玄通舞过之后，叹息说：“大丈夫受国家厚恩，镇守安抚一方，却不能完成使命，有什么面目活在人间！”举刀自刺，腹部溃裂而死。

唐帝李渊听到消息，流下眼泪，擢升李玄通的儿子李伏护当大将。

83、十一月二十七日，唐政府杞州变民首领周文举诛杀州长王文矩，献出州城，投降鲁王徐圆朗。

84、唐政府幽州大饥馑，蔚州军区（总部设河北省怀来县）总司令（蔚州总管）李开道（高开道）向幽州军区总司令李艺承诺运送粮食赈济（高开道投降唐政府事，参考去年〔六二〇年〕十月）。李艺差遣老弱人员前往蔚州（河北省怀来县）谋生，李开道对他们十分优待，李艺大喜过望，于是派出健壮平民三千人、车数百辆、驴马一千余匹，前去运载粮食，李开道却忽然翻脸，把他们全部留下，跟李艺断绝关系，再称燕王，北方与东突厥汗国联合，南方跟变民首领刘黑闼联合，率军进攻易州（河北省易县），不能攻克，大肆抢掠而去。

高开道再派部将谢稜向李艺诈降，请求派军支援，李艺出兵接应，将要抵达怀戎（蔚州州政府所在县·河北省怀来县），谢稜发动袭击，把李艺军击败。

高开道跟东突厥联合出军，屡次侵入唐政府疆界，恒州、定州、幽州、易州，都受到他的伤害。

85、十二月三日，变民首领刘黑闼攻陷唐政府冀州（河北省冀县），斩州长麹稜。

刘黑闼击破李神通后，向赵魏地区（河北省中部南部及河南省北部）发布文告，故夏王窦建德的将领士卒，纷纷诛杀唐政府官员，响应刘黑闼。

十二月八日，唐政府派右屯卫大将军义安王李孝常率军攻击刘黑闼。刘黑闼率军数万，进逼宗城（宗州州政府所在县·河北省威县东）；唐政府黎州军区（总部设河南省浚县）总司令（黎州总管）李世勣，原先驻军宗城，放弃城池，集中力量固守洺州。

十二月十二日，刘黑闼追击李世勣等，击破李世勣军，杀步兵五千人，李世勣仅逃出一命。

十二月十四日，洺州变民首领翻出城墙，响应刘黑闼。刘黑闼在城东南祭祀上天及夏王窦建德，然后进城。十天后，刘黑闼率军攻克相州（河南省安阳市），擒获州长房晃，唐政府右武卫将军张士贵突围逃走。刘黑闼南下，一连攻克黎州（河南省浚县）、卫州（河南省卫辉市），半年之间，完全恢复夏王窦建德时代疆域（河北省中部南部及河南省北部）。刘黑闼又派使节向北联络东突厥汗国，颉利可汗（十三任大可汗）阿史那咄苾派司令官（俟斤）宋邪那率突厥骑兵增援。

唐政府右武卫将军秦武通、洺州州长陈君宾、永宁（洛州州政府所在县）县长程名振，都从河北（黄河以北）逃回首都长安。

十二月十五日，唐帝李渊命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攻击刘黑闼（李渊最初把刘黑闼当做一小撮强盗，先派李神通，继派李孝常，都被击败；李世民是最后一张王牌）。

86、昆弥部落（云南省昆明市）派使节向唐政府请求归附。昆弥，西汉王朝时称昆明（参考前一二二年）。

唐政府巂州（四川省西昌市。巂，音xī〔西〕）州政府总务官（治中）吉弘纬勘察通往南宁州（云南省曲靖市）的道路，特别前往昆弥部落游说，他们遂提出这个请求（南宁州蛮夷归附唐政府，参考去年八月）。

87、十二月十七日，变民首领刘黑闼攻克邢州、赵州。

十二月十八日，刘黑闼攻克魏州，斩唐政府的军区总司令潘道毅。

十二月十九日，刘黑闼攻克莘州（山东省莘县）。

88、十二月二十日，唐帝李渊把宋王李元嘉改封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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