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二、鲁菲努斯擅权乱政及残民以逞的行径(386~395 A.D.)

狄奥多西擢用鲁菲努斯玷污了他光荣的统治,这是一个政府和宗教都在不断发生派系倾轧的时代,像这样卑劣的宠臣,他的所作所为无论从哪方面讲,都称得上是恶贯满盈。鲁菲努斯有强烈的野心和贪婪的欲望,不惜抛弃位于高卢一隅不为人知的家园,跑到东部的首府去寻找机会。他具有胆大心细和口若悬河的本领,使他能在法律这个有利可图的行业出人头地。等到他成功地按部就班在政府机构谋得重要职位后,便抓住机会迅速升为御前大臣。他的职务具有很多功能,在执行时要与政府各部门密切协商。他不仅勤奋而且具备这方面的才能,很快就获得了君主的信任。但他本性中的傲慢、恶毒和贪婪,却不为人知。这些邪恶的品性都被极为高明的伪装面具掩盖,他表露出来的情绪都是为了奉承主子的欲望。然而,在帖撒洛尼卡恐怖的大屠杀事件中,残酷的鲁菲努斯在事前激起狄奥多西的狂怒导致他下达屠杀令,事发后却毫无悔改之心。他身为大臣不仅不可一世而且睚眦必报,用他的话说,与他为敌者在政府中就绝无容身之地。

普洛摩图斯是步兵主将,曾在东哥特人入侵时击败来敌,为国家立下很大的功劳。有位杰出人物是普洛摩图斯政治上的敌手,虽然他轻视对方的为人和出身,但当他看到他的敌手因为鲁菲努斯的关系,而遭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时,依然引起了内心的愤慨,即使对方是政治上的敌手,普洛摩图斯仍决定加以支持。于是在一次公开的会议中,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兵,看见受皇帝宠爱的大臣摆出无礼的傲慢态度,忍不住就挥拳大打出手。这种当着皇帝的面所发生的暴力行为,可以视为对君主的侮辱,君主绝不可能置之不理。普洛摩图斯受到罢黜和放逐的处分,奉命即刻成行前往多瑙河整修军事营区设施,不得延误。因此这位将领的丧生也要归罪于鲁菲努斯奸诈的计谋(虽然他是在一次规模很小的冲突中被蛮族所杀)。

牺牲一个英雄人物可以满足鲁菲努斯的报复心理,升任执政官更让他趾高气扬为之自傲。但只要东部禁卫军统领和君士坦丁堡郡守这两个重要职位,始终把持在塔提安和其子普罗库卢斯的手里,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就会对御前大臣的野心和利益形成牵制,他的权势就会受到威胁。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大员后来被指控渎职和贪污,皇帝下令成立专设委员会来审判此重大案件,但就在这个时候,委员会内又接连有几位法官被指控犯了某些罪行,于是他们在受到皇帝的责备后,纷纷被解除了法官的职务。而宣布判决书的权力,一直在主席的手里,主席则是由鲁菲努斯本人担任。在塔提安被解除东部禁卫军统领职务并打进地牢后,他的儿子虽然觉得仍有几位大臣的清白未受牵连,但知道他们不会施以援手,加上委员会内一个法官与他们有仇,于是赶快秘密逃走。专制的暴政可以让人在保持身份的情况下运用卑劣无耻和气量狭窄的手段,鲁菲努斯为还有一个令人厌恶的罪犯可以拿来牺牲而感到满意。

在审理案情的过程中,他外表看来公正而且态度客气,这使得塔提安产生了侥幸的心理,以为会受到君王的关爱。同时主席对他提出庄严的保证,甚至于用狄奥多西的名字发出神圣的誓言,这更加坚定了塔提安的信心。他最后被说服,终于写了一封私函,将逃亡在外的儿子普罗库卢斯召唤回来。普罗库卢斯一回来立即遭到了逮捕,辨明身份后判决有罪,就在君士坦丁堡的郊区被斩首,像这样仓促行事只会让人对君主的仁慈感到失望而已。残酷的法官根本不尊敬有执政官身份的元老院议员,无视他的痛苦和不幸,强迫他去观看自己儿子的处刑。能置人死地的绳子紧紧绕着儿子的颈子,但此时他恨不得能速死以求解脱。塔提安获得减刑,可以在贫穷和放逐中了断可怜的余生。他们父子受到的惩罚也许是事出有因,鲁菲努斯基于野心不得不使出绝情的手段,现在既然目标已达成,那应该可以平息敌意了。但他让人痛恨之处在于毫无审慎和公道之心,纵容自己赶尽杀绝的报复情绪,甚至把塔提安父子的家乡吕西亚撤除罗马行省的位阶,使当地无辜的民众蒙受耻辱。他甚至公开宣称塔提安和普罗库卢斯的乡亲,在帝国政府中不会获得任何职位和权力。

东部的新任统领(鲁菲努斯很快继任敌手所空出来的职位)的习性并没有任何改变,不会因为执行宗教的责任而放弃自己丧尽天良的罪恶,虽然在那个时代大家认为宗教信仰是获得救赎的基本条件。他在卡尔西顿的郊区一个名叫欧克的地方,兴建了规模极其宏大的庄园,为了表现自己信仰的虔诚,增添了一座宏伟的教堂,将其奉献给使徒圣彼得和圣保罗。不断有人在此祈祷和苦修,还有一个正规的僧侣团体,使得此地充满圣洁的气氛。他为了奉献教堂和自己受洗,特别召开人数众多的宗教会议,东部的主教全部参加,这两个典礼都摆出极为豪华的排场。当鲁菲努斯在圣水盆前涤尽所有的罪恶,有一个年老的埃及隐士非常冒失,竟然向这位态度傲慢且野心勃勃的政客提出意见,要成为他的教父。

狄奥多西的统治原则使他的大臣装出伪善的面貌,尽量掩饰自己滥权的行为,有时还要拿捏分寸自我约束。鲁菲努斯最关心的事,就是让君王过着怠惰无为的生活,不要让他受到军国大事的干扰,因为他过去靠着过人的才华登基称帝,如今也依然拥有治国的能力和服众的德性。然而由于皇帝经常不在朝中,之后又过早逝世,使得鲁菲努斯独揽大权。他的个人声势凌驾于阿尔卡狄乌斯之上,专横的统领把软弱的年轻人视为自己的门生,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他根本不管舆论的批评,肆无忌惮任性而为,完全不知悔恨为何物。同时他那充满恶意的强势作风,使得任何事物只要不符合他的心意,即使能让他获得荣耀,使人民获得幸福,也会一味反对。在他那堕落的心灵中,贪婪的欲望主宰一切,不惜用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法,尽情搜刮东部财富:鱼肉人民的税收,苞苴公行的贪渎,金额高涨的罚锾,丧尽天良的籍没。除此之外,暴虐的统领用更改和伪造遗嘱的方式,掠夺外乡人或仇敌子女合法的遗产;他依靠在君士坦丁堡皇宫中那无法无天的权势,把法庭的正义和权贵的包庇一并公开发卖;有野心的候选人要想在地方政府获得官职和薪俸,就必须支付他的家产中最值钱的部分作为代价;不幸的人民要把生命和财产出卖给出手大方的买主。他有时会牺牲几个不得人心的罪犯,来安抚公众的不满情绪,对他们的惩罚使得东部的统领、手下的同谋和判案的法官都有利可图。

要是贪婪并非人类最盲目的欲念,那么鲁菲努斯的动机就会让人感到奇怪,也就会引起我们的探索,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使他不惜违犯人道和正义原则,去累积如此巨额的金银财宝?何况他不可能愚蠢到去尽情挥霍,也不可能不知道拥有这笔财富所带来的危险。或许他怀有虚荣的念头,一心一意为独生女儿的利益打算,要把她嫁给皇家的门生,成为尊贵的东部皇后;或许他用看似很有道理的说法来欺骗自己,贪婪是达成野心的工具,他渴望将财富置于坚固且独立的基础上,不再依靠年轻皇帝善变的性格。但他忽略了达成这一目的要依靠军心和民心,这就需要他慷慨地散发奖赏,而他在敛财的过程中犯下了许多罪行;同时鲁菲努斯极为小气吝啬,大批不义之财只会给他带来他人的指责和嫉妒,他的手下虽然为他办事却毫无忠诚之心,人民畏惧惹祸上身只能敢怒不敢言。

吕西安的下场等于向东部帝国宣告,统领办理日常公务虽然没有从前那样勤勉不懈,但是采取报复行动不仅迅速积极,而且绝不心慈手软。吕西安的父亲是佛罗伦提乌斯统领,过去用高压统治高卢,也是尤里安的仇敌,他把掠夺和贪渎所得的财富留给吕西安继承。吕西安花费了一部分遗产来结交鲁菲努斯,赢得他的友谊和东方伯爵的高位。但这位新官员很不智地打破了宫廷的规矩,也可说是那个时代的准则,他等于用廉洁而温和的仁政羞辱了他的恩主,因为他竟敢拒绝批准一件不公正的判案,这个案件是为了使皇帝的叔父获得利益。阿尔卡狄乌斯很容易听信小人之言,认为吕西安的行为是对他的侮辱,因而气愤不已。东部的统领决定要亲自对这位忘恩负义的代理人施加残酷的报复。他马不停蹄地从君士坦丁堡赶了七八百英里的路,在深夜进入叙利亚的首府安条克,引起整个地区一片惊慌和紧张。大家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却很清楚他的个性。

东部伯爵是15个行省的首长,却像一个身犯重罪的犯人,被五花大绑带到鲁菲努斯法庭的前面。他的正直和廉洁不容置疑,也没有任何人提出控诉,但吕西安却几乎没有经过审讯就被判有罪,要接受残酷和可耻的惩罚。这些暴虐的官员在主子的命令下,拿皮鞭抽打吕西安的颈部,用烧熔的铅浇他的四肢,当他因椎心的疼痛而昏厥以后,就把他放在紧密掩盖的舁床里抬走,鲁菲努斯不愿让市民看到他临死挣扎的样子。这个案件在城内引起了公愤,鲁菲努斯专程赶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对吕西安实施极其残酷的手段,他马上在战栗的群众怀恨在心的诅咒声中离去。他从安条克赶回君士坦丁堡,一路加快速度,希望不要有任何耽误,好及时完成他的女儿和东部皇帝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