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1)
我们最后又来到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雅各布仍然为设计我逃脱出来而得意洋洋。
“你认为他们会来找你吗?”他问道,听起来满怀希望。
“不会,”我对这一点确信不疑,“不过,他们今晚会对我勃然大怒。”
他拾起一块石头,抛掷到海浪里去了,“那么,别回去了。”他又建议道。
“查理倒是会很高兴的。”我讽刺地说道。
“我打赌他不会介意的。”
我没有回答,雅各布或许是对的,这令我恨得牙痒痒的。查理对我的奎鲁特朋友们的盲目偏爱是那么不公平,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是要在吸血鬼和狼人之间作选择的话,他是否会和我感觉一样。
“那么最近你们小团体又有什么丑事了?”我轻描淡写地问。
雅各布猛地停了下来,他双眼惊讶地俯视着我。
“怎么啦?我是开玩笑的。”
“哦。”他又看着别处了。
我等他再走动起来,但是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真的有什么丑事吗?”我好奇起来。
雅各布咯咯地一笑:“我忘记那是什么样子了,不要所有的时候都让每一个人知道一切,在我的大脑中有一个安静私密的空间。”
我们安静地在布满卵石的沙滩上走了几分钟。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我最后开口问道,“你头脑里所有人都知道的是什么?”
他迟疑了片刻,仿佛他不确定该告诉我多少一样。接着他叹气道:“吉尔也经历了烙印。现在已经有三个了,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开始担心了。或许这种事比传说中的要普遍……”他皱着眉头,接着转身凝视着我。他注视着我没有说话,眉毛因为聚精会神而紧蹙在一起。
“你在看什么?”我问道,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叹了叹气:“没什么。”
雅各布又开始走动了,他似乎想也没想就伸出手牵住我的手,我们默默无语地穿过岩石。
我想到我们手牵手地走向沙滩看起来会是怎样的——像一对情侣,当然啦——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反对,但是这是雅各布一贯的作风……现在没有理由因此闹情绪。
“为什么吉尔经历了烙印是这么大的新闻?”看见他不像要继续说的样子,我问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加入?”
“跟这毫无关系。”
“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
“这是那些传说中的另一个,我不知道我们何时会停止惊讶它们都是真的?”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你打算告诉我吗?或者我得自己猜呢?”
“你永远都无法真的弄清楚。瞧,吉尔一直都没有和我们一起玩,你知道的,直到最近,所以他并没有经常到艾米莉家里去。”
“吉尔也印在了艾米莉身上?”我大吃一惊。
“不!我告诉过你别乱猜。艾米莉家的两个侄女儿过来看她……吉尔遇见了克莱尔。”
他没有继续讲。我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艾米莉不想她侄女跟狼人交往?那有点儿虚伪。”
但是我能理解在所有人当中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又想起毁掉她容颜的那条长长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右胳膊上。山姆离她太近的时候有一次失去控制了,只要一次就会……我看见过山姆看着自己对艾米莉造成的伤害时他眼中的痛苦,我能理解艾米莉可能想要保护她的侄女不受到这样的伤害。
“请你停止猜测好吗?你扯得太远了。艾米莉不在乎这一点,只是,好吧,只是太早了一点儿。”
“你说‘太早了’是什么意思?”
雅各布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尽量不要发表个人观点,好吗?”
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卡莱尔才两岁。”雅各布告诉我。
雨开始滴落下来,雨滴拍打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猛烈地眨眼睛。
雅各布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他没有穿夹克,和往常一样;雨水在他黑色的T恤衫上留下了黑色的水滴,从他蓬松的头发上流淌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脸。
“吉尔……烙印……在一个两岁的小孩身上?”我终于能够开口提问了。
“这种事会发生,”雅各布耸耸肩,他弯下腰一把抓起另一块石头,把它抛向远处的海湾,“或者传说是这么讲的。”
“但是她还是个小孩。”我抗议道。
他看着我,既深沉又觉得好笑,“吉尔不会再长大了,”他提醒我,语气里有些酸酸的,“他只需要再耐心地等待几十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尽最大努力不要评论此事,但是,实际上,我感到很恐怖。直到现在,自从那一天我弄清楚他们没有做过我怀疑他们干过的谋杀事件,狼人们的事情没什么令我烦恼不安的。
“你在作评论,”雅各布指责道,“我在你脸上看得出来。”
“对不起,”我低声说,“但是这听起来真的很恐怖。”
“并不是那样的,你完全理解错了。”雅各布维护他的朋友,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透过他的眼神,我看见过那是什么样子。完全没有什么浪漫之处,对吉尔不是,现在不是这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很沮丧,“要描述清楚真的很困难。这和一见钟情不一样,真的,更像……引力作用。当你看见她的时候,突然不再是地球牵引你了。她也是这样,其他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而且你会为她做任何事,成为她想要的一切……你变成她需要你做任何事你都会做的那种人,无论是保护者,还是情人,或者是朋友,抑或是兄弟。
“吉尔会成为任何小孩曾拥有过的最好,最善良的大哥哥。在这个星球上,不会再有另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会比这个小姑娘得到更好的照顾。到那时,当她慢慢长大,需要朋友的话,他会成为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最善解人意,最值得信赖,最靠得住的朋友。到她成年的时候,他们就会和艾米莉与山姆一样幸福。”讲到最后当他说起山姆时,他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夹杂着一种奇怪而怨恨的愤怒。
“难道克莱尔就没有选择了吗?”
“当然没有,但是到最后为什么她不会选择他?他会是她最完美的对象,就像他是专门为她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们一言不发地走了一会儿,直到我停下来把一块石头向大海掷过去,不过它落在了离大海几米远的地方,雅各布嘲弄地冲我大笑。
“我们大家不可能异想天开的那么坚强。”我低声说。
他叹了叹气。
“你认为这种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在你身上?”我平静地问道。
“这不是某种你能控制的事情,是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俩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差不多停了下来。
“不应该那样,”他承认,“但是你不得不遇见她——那个注定是你的另一半的人。”
“那么你认为如果你还没遇见她,那么她就不会出现吗?”我怀疑地问道,“雅各布,很多事情你真的还没有经历过,甚至比我都还要少。”
“是的,没有,”他小声说道,他突然目光炽热地看着我的脸,“但是我再也不会遇见别人了,贝拉。我的眼里只有你,甚至当我闭上眼睛,想要看看别人的时候。问一问吉尔或者是安布里,这都令他们疯狂了。”
我的视线垂落到岩石上。
我们不再散步了,唯一的声音是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我无法在海浪的咆哮声中听见雨声。
“或许我最好回家。”我轻声低语道。
“不要!”他抗议道,听到这样的结论令他惊讶不已。
我又抬头看着他,现在他的眼睛变得忧虑起来。
“你有一整天时间,是吗?那个吸血鬼还没有回家呢。”
我愤怒地盯着他。
“不是故意冒犯的。”他飞快地说道。
“是的,我有一整天时间,但是,杰克……”
他举起双手,“对不起,”他道歉说,“我不会再这样了,我只当雅各布。”
我无可奈何地叹气说:“要是你确实是那么想的……”
“不要担心我,”他坚持说,故作开心地笑起来,笑得太过灿烂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我不知道……”
“来吧,贝拉。我们回到家里,然后开我们的摩托车。你得定期地骑摩托车,这样才能使它性能良好。”
“我真的不认为我会被允许骑。”
“谁不让?查理还是吸血……还是他?”
“两个人都不让。”
雅各布看着我笑起来,他也笑了起来,突然间他又变成了我最想念、最阳光、最温暖的雅各布。
我也情不自禁地对他莞尔一笑。
雨小了,变成濛濛细雨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保证。
“除了你所有的朋友们。”
他严肃地摇摇头,举起右手说:“我保证不去想这件事。”
我大笑着说:“要是我受伤了,是因为我摔跤了。”
“随你怎么说。”
我们在拉普西附近偏僻的公路上骑摩托车,一直骑到雨水使路面太泥泞为止,雅各布一再说他要是不赶紧吃点儿东西的话就要饿死了。我们到家的时候比利轻松地和我打招呼,好像我突然再次出现没什么复杂的原因,只不过是想和我的朋友一起玩一天一样。吃完雅各布做的三明治之后,我们来到车库,我帮助他擦干净摩托车。我有好几个月都没来这里了——自从爱德华回来后——但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过是我在车库里度过的另一个下午罢了。
“真好,”他从食品袋里拿出温暖的汽水的时候,我发表看法说,“我很想念这个地方。”
他微笑着,环顾了一下我们头顶上铆在一起的塑料雨篷:“是的,我了解这一点。这里有泰姬陵①的金碧辉煌,但是却不需要大费周折地花钱跑到印度去。”
“为华盛顿的小泰姬陵干杯。”我举起罐子敬酒。
他用他的罐子碰了碰我的。
“你还记得去年的情人节吗?我想那是你最后一次在这里——最后一次当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时候,我的意思是。”
我大笑起来:“我当然记得啦。我用一生的奴役换得了一盒亲近的心。那可不是什么我可能忘记的东西。”
他和我一起大笑起来,“对极了,嗯,奴役。我得想想好的一面。”接着他叹气道,“感觉就像几年前一样,另一个时代,一个更开心的时代。”
我无法赞同他的观点。现在看来那时候是我开心的时代,但是我惊讶地意识到在我个人的黑暗时代里我错过了多少东西。我透过那片空地凝视着烟雾弥漫的森林,雨又下大了,不过,坐在雅各布旁边,这个小小的车库却很温暖,他和火炉一样棒。
他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头发:“一切真的都变了。”
“是啊,”我说,接着我伸出手,拍了拍我的摩托车的后轮胎,“查理以前一直很喜欢我。我希望比利不要对他说起今天的事情……”我咬住嘴唇。
“他不会,他不会和查理一样容易激动。嘿,我从未正式地为摩托车所干的蠢事道过歉,我真的很抱歉向查理出卖你,真希望我从来都没做过这件事。”
我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我也希望你没有。”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他满心希望地看着我,湿漉漉的黑头发凌乱地沾在他的脸上,到处都是。
“噢,好吧!你被宽恕了。”
“谢谢,贝尔!”
我们两个人看着彼此笑了一会儿,接着他的脸又布满了愁云。“你知道那天,当我把车拖回来的时候……我一直想要问你一些事情,”他缓慢地说着,“但是我又……不想问。”
我一动不动……一紧张我就这样,这是我从爱德华那里学来的习惯。
“关于什么事?”我小声地回应他,尽管我确定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满眼怒火地盯着我:“你知道。当你说不管我的事的时候……如果——如果他咬了你。”说到最后他明显的有些害怕了。
“杰克……”我的喉咙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没法继续说下去。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认真的吗?”
他稍微有些颤抖,一直紧闭双眼。
“是的。”我低声说。
雅各布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猜你会这样回答。”
我盯着他的脸,等待着他张开眼睛。
“你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他突然责问道,“你确实了解,是不是?要是他们打破协约,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会先离开的。”我声若蚊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