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2)
“他被安排和新生儿打交道——你可以说是看护他们。这是个全职工作。
“之后又到了清理的时候。新生儿失去了他们的力量,他们应该被替换了。彼得应该帮我处理他们。我们把他们分别带到一旁,你瞧,一个接着一个……那个夜晚总是很长。这一次,他劝我说有一些吸血鬼有潜能,但玛丽亚说我们不再收留他们,于是我告诉他不行。“我们大概处理了一半,我感觉得到这对彼得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试图去决定要不要让他到一边去,由我自己一人处理掉剩下的吸血鬼。让我惊讶的是,他突然生气,暴戾。不管他的情绪预示了什么,我都振作起精神——他是个好战士,但永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传唤的新生儿是个女吸血鬼,刚过一年的期限,叫做夏洛蒂。她一走进视线,他的感情就变了,那出卖了他。他朝她尖叫快跑,自己也跟着她逃跑。我可以去追捕他,但我没有。我……不想毁掉他。
“因为这件事,玛丽亚对我暴怒……
“五年后,彼得偷偷回来找我。他挑了个好时候。
“玛丽亚困惑于我恶化的情绪。她从来不会感到消沉。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是不同的。我开始留意到她在我附近时情绪的改变——有时有害怕……和恶意——与内蒂和露西要攻击时给了我有用的提醒的相同的情绪。我准备好去摧毁我唯一的盟友,我存在的核心。这时,彼得回来了。
“彼得给我讲他和夏洛蒂的新生活,告诉了我我从未梦想过的选择。五年的时间,他们从未打过仗,尽管他们在北方遇到过很多同类,那些共存而不互相伤害的同类。
“只一次谈话,他就说服了我。我准备离开,并且有些释怀不用去杀玛丽亚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像卡莱尔和爱德华在一起的时间一样长,但我们的关系远没有那么密切。当你为了战斗、为了血液而活着,你与他人形成的关系往往单薄而脆弱。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和彼得、夏洛蒂一起旅行了很多年,感受这个新奇、和平的世界。但那种消沉的感觉并没有消退。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到彼得注意到每次我打猎后情绪都会变坏。
“我认真思考这件事。我在仇恨与杀戮中活了很多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人性。我无可否认地成为了一个噩梦,一个令人生厌的怪物。但每一次我找到一个人类受害者,我都能感到对另一种生活的怀念的微微的刺痛。看着他们因我的美貌而睁大双眼,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我是贾斯帕。维特洛克的最后一夜,我看到的玛丽亚和其他两人的样子。这种感觉对我比对别人更加强烈,这种见解的记忆——因为我能感受到我的猎物所有的情绪。我杀他们时,也承受着他们的感情。“你感受过我控制周围的情绪,贝拉,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到屋子里的情绪会给我怎样的影响。我生命的第一个世纪,我生活在一个饥渴与仇恨的世界。恨是我永远的陪伴。我离开玛丽亚后它减弱了一些,但我仍不得不去感受我猎物的害怕与恐惧。
“这样的情绪太多了。
“我的消沉越来越严重,于是我离开了彼得和夏洛蒂。他们那么文明,无法感受到我开始感觉到的厌恶。他们只想要没有战争的和平。我实在太厌倦杀戮了——杀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微小的人类。“但我只能继续杀戮。我有什么选择?我试过不那么频繁地杀人,但我会过于饥饿,最终放弃。在一个世纪的随时满足后,我发现自律……很难。我到现在做得也不是很好。
贾斯帕陷入了故事,我也是。我惊讶地发现他凄凉的表情柔和成了温和的笑容。
“我在费城。那天有一场风暴,白天我刚好外出了——我还不是很适应那么做。我知道站在雨里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我钻进了一个半满的小餐馆。我的双眼很黑,尽管这意味着我很饥渴,让我有一点担心,但不会有人注意到它们。
“她在那儿——等待我,自然。”他低声笑了一下,“我一进去,她就从吧台旁的高凳上跳下,直接向我走过来。
“我很震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攻击我,根据我的过去,这是她的行为唯一的解释。但是她在微笑。她散发出的情绪我以前从未感觉过。
“‘你让我等了很久了。’她说。”
我不知道爱丽斯什么时候又站到我身后了。
“然后你像一位优雅的西部绅士一样点了点头,说,‘我很抱歉,小姐。’”爱丽斯在回忆中笑起来。
贾斯帕向她微笑。“你伸出手,我不知不觉地就握住了你的手,根本没有去想自己在做什么。一个世纪以来,第一次,我感觉到了希望。”
贾斯帕说着握住爱丽斯的手。
爱丽斯咧嘴笑道,“我终于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了呢。”
他们面对着微笑了很久,贾斯帕才把目光转回我身上,柔和仍停留在他的脸上。
“爱丽斯给我讲她看到的卡莱尔和他的家庭。我几乎无法相信竟会有这样一种存在。但爱丽斯使我乐观起来,所以我们出发去找他们。”
“他们的出现把我们吓了一跳,”爱德华说,对向我解释着的贾斯帕翻了翻眼睛。“埃美特和我离家去打猎。贾斯帕出现了,浑身都是战争的伤疤,拉着这个小怪物,”——他打趣道,胳膊肘拐了一下爱丽斯——“她叫着名字问候每一个人,知道他们所有的事,然后问她可以搬进哪间屋子。”
爱丽斯和贾斯帕的笑声如女高音与男低音般和谐。
“我到家时,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车库里。”爱德华继续说。爱丽斯耸耸肩说,“你的房间视线最好。”
现在大家都一起大笑了。
“那是个好故事。”我说。
三双眼睛看着我,怀疑我神志是否清晰。
“我是说最后那部分,”我为自己辩护道,“和爱丽斯在一起的快乐结局呀。”
“爱丽斯改变了所有。”贾斯帕同意说,“现在这是我喜欢的氛围。”
但是压力中这短暂的停顿无法长时间地持续。
“一支军队,”爱丽斯轻声说,“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其他人又都专注起来。他们的视线锁在贾斯帕的脸上。“我以为我一定是误解这些迹象了,因为动机是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在西雅图创建一支军队?那里没有历史,没有仇杀。从征服的角度也说不通,没有人声称负责。很多游牧的吸血鬼经过,谁都没有去为它而战,谁都没有去守卫它。
“但我以前见过这种情况,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释。西雅图有一支的新生吸血鬼军队,不到二十个,我猜。困难的部分是他们完全没有被训练,不管是谁创造了他们只是放任他们不管。情况只会变坏,而且离沃尔图里插手不远了。事实上,我很惊讶他们让这件事持续了这么久。”
“我们能做什么?”卡莱尔问。
“如果我们想避免沃尔图里牵扯进来,我们得去毁掉那些新生儿,而且我们得尽快这么做。”贾斯帕的表情很僵硬。知道了他的故事,我能猜到这个评估会多么困扰他。“我现在可以教你们。在城市里不会很容易的。年轻的吸血鬼不会关心保密的问题,但我们得关心。这会在一些方面限制我们,但不会限制他们。也许我们可以引他们出来。”
“也许我们不用那么做。”爱德华的声音很萧瑟,“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地区唯一可能会招致一支军队的威胁是……我们?”贾斯帕眯起眼睛,而卡莱尔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坦尼亚家族也在这附近。”艾斯梅慢慢地说,难以接受爱德华的话。
“新生儿并没有在蹂躏安克雷奇(美国阿拉斯加州南部港市),艾斯梅。我想我们需要考虑一下我们自己是目标。”
“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爱丽斯坚持说,然后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是。目前还不知道。”
“那是什么?”爱德华好奇而紧张地问,“你想起了什么?”“闪过的画面。”爱丽斯说,“我努力去看会发生什么时,我看不到清晰的图像,没有实在的东西。但是我还是看到了这些奇怪的掠影。太少了,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在转变他们的思想,很快地从一个方面转向另一个,所以我看不清楚……”
“优柔寡断?”贾斯帕难以置信地说。
“我不知道……”
“不是优柔寡断,”爱德华皱起眉头,“只是。某个人知道你在别人下决定之前看不到未来,他正在利用你视线的漏洞和我们捉迷藏。”
“谁会知道?”爱丽斯轻声道。
爱德华的双眸如寒冰一般坚硬,“阿罗像你一样了解你自己。”“但是如果他们决定来我会看到的……”
“除非他们不想弄脏他们的手。”
“还有一个可能,”罗莎莉第一次开口,建议说,“南部的某个人……他已经触犯了规则,本来应该被毁灭,但是得到了第二次机会——如果他们来料理这个小麻烦……那可以解释沃尔图里迟钝的反应。”
“为什么?”卡莱尔问,仍是很震惊,“沃尔图里没有理由——”
“理由就在那儿。”爱德华轻声反对说,“我很惊讶这件事这么快就来了,因为其他的想法更加的强烈。在阿罗的脑海中,他看到我和爱丽斯分别站在他两边。现在与将来,极为有用的无所不知。他陶醉于这个想法。我还以为他用很长时间才能放弃那个想法——他实在太想得到了。但是仍有其他的想法,关于你,卡莱尔,关于我们的家庭,越来越强壮,越来越大。嫉妒与恐惧:你拥有……不超出他的,但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努力不去想它,但他没法完全隐藏住。他已经觉得存在竞争;除了他们自己,我们是他们发现的最大的家族……”
我恐惧地盯着他的脸。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但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脑海中,我能看到它,阿罗的梦。爱德华和爱丽斯穿着平滑的黑色长袍,漂浮在阿罗两侧,眼睛冰冷血红……
卡莱尔打断了我的白日恶梦。“他们过于效忠他们的使命。他们不可能自己破坏规则。这违反了所有他们尽力的事。”
“他们事后会清理的。双重的背叛,”爱德华冷酷地说,“没有危害。”
贾斯帕向前倾身,摇了摇头,“不,卡莱尔说的对。沃尔图里不会破坏规则。另外,这太粗心了。这个……人,这个威胁——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人第一次这样做,我敢发誓。我不相信沃尔图里牵扯进来了。但他们将会牵扯进来。”
他们都大眼瞪小眼,在压力下一动不动。
“那么我们走吧。”埃美特几乎在咆哮,“我们还在等什么?”卡莱尔和爱德华交换了一个长长的眼神。爱德华点了一下头。“我们需要你教我们,贾斯帕。”卡莱尔最终说道,“怎样去摧毁他们。”卡莱尔的下颌很僵硬,但我能看出他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的痛苦。没有谁比卡莱尔更痛恨暴力。
有一些困扰我的东西,但是我抓不住它。我非常害怕,惊骇,几乎失去知觉。但是,在那下面,我能感到我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它能理清这一团混乱,能解释这些事情。
“我们需要帮助。”贾斯帕说,“你觉得坦尼亚家族会……?再来五个成熟的吸血鬼会造成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凯特和艾瑞娜会对我们这方十分有利。有了他们的帮助,这几乎就十分简单了。”“我们问问。”卡莱尔回答说。
贾斯帕递过去一个移动电话。“我们时间很急。”
我从未想过天生镇静的卡莱尔会这样慌乱。他接过电话,踱到窗前。他拨了一个号码,把电话放到耳边,另一只手拄着玻璃。他满脸伤痛和矛盾的表情望向窗外雾蒙蒙的早晨。
爱德华握住我的手,拉我走向那个白色小沙发。我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的脸,而他盯着卡莱尔。
卡莱尔的声音低沉而快速,很难听清。我听到他问候坦尼亚,然后他快速地讲述了现在的情况,我没听懂多少他的话,不过我确定阿拉斯加的吸血鬼对西雅图发生的事不是一无所知。然后卡莱尔的语气变了。
“哦,”他说,声音因为惊讶而尖锐起来,“我们不知道……艾瑞娜那样想。”
爱德华在我身旁呻吟了一声,闭上眼睛。“该死。我诅咒劳伦特回到他归属的地狱第十八层。”
“劳伦特?”我轻声说,脸刷地白了,但爱德华没有回答,仍专注地读着卡莱尔的思想。
今年春天我和劳伦特短暂的邂逅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消失,也没有被掩盖。我仍记得他在雅各布和他的狼群介入之前他说的每一个词。
实际上,我来这儿是来帮她的……
维多莉娅。劳伦特是她第一个策略——她派他来侦查,来查看接近我有多困难。他没逃过狼群,也没能把消息带回去。
尽管他在詹姆斯死后,仍保持着他与维多莉娅的联系,但他也建立了新的联系和新的关系。他去和阿拉斯加的坦尼亚家住在一起——那个金红色头发的坦尼亚——卡伦家在吸血鬼世界里最好的朋友,逐渐扩大的家。劳伦特在死之前和他们在一起过了将近一年。卡莱尔仍在说话,语气不太像恳求。是劝说,但是有些尖锐。然后尖锐突然压倒了劝说。
“那没有问题。”卡莱尔严厉地说,“我们有协议。他们没有破坏和约,我们也不会。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我们会独自尽全力。”
卡莱尔没等那边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他继续盯着外面的雾。“什么问题?”埃美特小声问爱德华。
“艾瑞娜和我们的朋友劳伦特的关系比我们知道的更紧密。她很怨恨那些狼杀了他来保护贝拉。她想——”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我。
“继续说。”我尽量平静地说。
他眯起眼睛。“她想复仇。毁灭狼群。他们让我们用同意来换取他们的帮助。”
“不!”我喘息道。
“别担心。”他语气平缓地告诉我说,“卡莱尔永远都不会同意的。”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我也不会。劳伦特引起它”——这几乎是咆哮了——“而我仍因那件事亏欠狼人。”“这可不好。”贾斯帕说,“太势均力敌了。我们在技术上占上风,但人数上不行。我们会赢,但代价是什么?”他紧张的眼睛扫过爱丽斯的脸。
我明白了贾斯帕的意思。我想要大声地尖叫。
我们会赢,但我们也输了。有些人不会活下来。
我环视这个屋子,看过一张张脸庞——贾斯帕,爱丽斯,埃美特,罗斯,艾斯梅,卡莱尔……爱德华——一张张我的家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