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言(2)
他的嘴咧得更大。“对。帮我个忙。向他挑战掰手腕。这对他一定是个不错的经历。”
我笑了。听起来太滑稽了。
然后我叹了口气,跳下案板,因为有件事我不能再拖延了。我得用功了,很用功很用功。还好我有爱德华的帮助,他是个很好的老师——因为他几乎知道所有的事情。我认为我最大的问题是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考试上。如果我没看好自己,也许我会在历史论文里写上南部吸血鬼之战。
休息时我给雅各布打了通电话。爱德华看起来就像我和蕾丝通电话时一样自在。他又一次摆弄我的头发。
尽管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我的电话还是吵醒了雅各布。起初他还在发牢骚,但当我问到我明天能不能去时,他高兴起来。奎鲁特的学校已经开始放暑假了,所以他说让我去得越早越好。我很高兴除了被看护,还有别的选择。而且和雅各布在一起让我有那么一点尊严。而当爱德华坚持要像监护人交送孩子似的把我送到边境线时,一部分尊严消失了。
“考得怎么样?”路上,爱德华问我,挑起话题。
“历史很简单,微积分不知道。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很可能意味着我考砸了。”
他笑道,“我确定你考得不错。或者,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可以贿赂瓦纳先生给你个A。”
“呃,谢谢,不过不用了。”
他又一次大笑,但当我们转过最后一个弯,看到等待的红车时,他的笑声突然止住了。他皱起眉头,神情专注,然后,停车时,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问,手放在车门上。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透过车前窗,他的视线落在另一辆车上。他眯起眼睛。我以前看过这个表情。
“你不是在听雅各布的想法,对吧?”我指责说。
“当一个人叫喊时,你很难忽视他。”
“哦,”我想了一下,“他在喊什么?”我轻声问。“我十二分确定他会自己提起。”爱德华不乐意地说。我正想加深探讨,可雅各布按了按喇叭——不耐烦的快速的两声。
“那真不礼貌。”爱德华愤愤不平地说。
“那是雅各布。”我叹道,赶紧抢在雅各布做出什么让爱德华呲出牙齿的事情之前下了车。
我钻进兔子车之前向爱德华挥了挥手。在我看来,刚刚的喇叭声真的让他很不快……或者是雅各布想的事情。但我的眼睛并不锐利,总是会看错。
我希望爱德华向我走过来。我希望他们两个都下车,握手,成为朋友——做爱德华和雅各布而不是吸血鬼和狼人。好像我的手中又有了两块强力的磁铁,我将它们靠拢,努力反抗自然的力量。……
我叹了口气,爬进了雅各布的车。
“嘿,贝拉。”杰克的语气很兴奋,但是声音拖拖拉拉的。他发动车子沿着公路向前开回拉普西,比我开得快,但比爱德华慢。我查看他的脸色。
雅各布看起来不太一样,也许更虚弱了。他耷拉着眼皮,面色憔悴,蓬乱的头发胡乱地支出来,有的都要贴在下巴上了。“你还好吧,杰克?”
“就是累。”下车之前,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然后他问,“你今天想做什么?”
我看了他一会儿。“现在我们就去你的地方呆一会儿,”我建议道,他看起来做不了别的什么,“晚点我们可以去骑摩托车。”“好的,好的。”他说,又打了一个呵欠。
雅各布的家里很空,我感到奇怪。我终于意识到我把比利当作这里永恒的一部分了。
“你爸爸呢?”
“在克里尔沃特家。自从哈里去世他常去那儿。苏很孤单。”雅各布在那个比双人沙发大不了多少的旧沙发上坐下,把自己缩在一侧给我腾地方。
“哦,那很好。可怜的苏。”
“是啊……她和她的孩子们……”他犹豫着,“有点问题。”“嗯,塞思和莉娅失去了爸爸,一定很痛苦……”
“啊哈。”他表示同意,陷入沉思。他拿起遥控器,拨台,却完全不去看演的是什么。他又打了个呵欠。
“你怎么了,杰克?像个僵尸似的。”
“我昨晚就睡了两个小时,前天睡了四个小时。”他告诉我说,慢慢地抻了抻长长的胳膊,我能听到他放松时关节的咔吧声。他的左胳膊搭在我身后的沙发背上,身子泄下去,头靠在墙上。“我累死了。”
“你为什么不睡觉?”我问。
他一脸的苦相。“山姆变了。他不相信你的吸血鬼。我已经有两周都在跑两遍的巡逻,没人碰我,可他还是不买帐。所以我现在就孤立了。”
“两遍巡逻?是不是因为你想看护我?杰克,那不对!你需要睡觉。我不会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嘿,你们知道去你屋子里的是谁了吗?有什么新进展?”
我忽略他第二个问题。“没有。我们还没找到我的,嗯,客人,的线索。”
“那我还会去。”他的眼睛慢慢闭上。
“杰克……”我开始抱怨。
“嘿,这是我的底线了——我是永远被奴役的,记得吗,我是你一生的奴隶。”
“我不想要奴隶!”
他没睁眼。“你想要什么,贝拉?”
“我想要我的朋友雅各布——我不想让他半死不活的,在一些错误的努力中伤害自己——”
他打断我,“这么看——我希望我能追杀一个我可以杀的吸血鬼,好吗?”
我没回答。他看我,看我的反应。
“开玩笑的,贝拉。”
我盯着电视。
“那么,下周有什么特殊的计划吗?你要毕业了。哇。那可是大事。”他的语调平和起来,又一次闭上眼,脸上没有精神,完全是憔悴——这次不是疲惫,而是自我克制。我意识到毕业对他来说仍有着可怕的意义,尽管我的计划被打断了。
“没有特别计划。”我小心地说,希望他能听出我话中的安慰,而不去要求一个更详尽的解释。现在我还不想提,一是因为他不想让谈话艰难起来,二是他能看出我太多的恐惧。“嗯,我还是得参加一个毕业派对。我的。”我用一种厌恶的语气说,“爱丽斯爱死了派对,她几乎邀请了整个镇子那晚去她家。太可怕了。”
我说话时他睁开了眼,一抹解脱的笑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了一点生气。“我没收到邀请,真伤心。”他取笑说。
“你被邀请了。既然都说是我的派对,我应该可以邀请我想邀请的人。”
“谢谢。”他讽刺地说,第三次闭上眼睛。
“我希望你能来,”我不抱任何希望,“那会更有意思,我是说,对于我。”
“好吧好吧,”他嘟囔着,“那会很……聪明……”他的声音小下去。
几秒钟之后,他开始打呼噜了。
可怜的雅各布。我看着他睡梦中的脸,我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他睡着时,每一分防备和苦涩都消失了,突然他又成了那个小男孩儿,那个在所有狼人的荒谬出现之前我最最好的朋友。他看起来小得多。他看起来像我的雅各布。
我蜷进沙发等他醒来,希望他能多睡一会儿补补觉。我不停地转台,没有什么好节目。我最终停在了一个厨艺节目,看的时候发现自己为查理的晚餐从没下过那么多功夫。雅各布的呼噜声大起来,于是我调大电视音量。
奇怪的是,我竟也放松下来,昏昏欲睡。这个房子感觉比我自己的安全,很可能是因为没人来这里找过我。我蜷在沙发上,考虑要不要自己也小睡一下。也许可以,但雅各布的呼噜声实在难以忍受。所以,不再去睡,我选择胡思乱想。
期末考试结束了,大部分科目都是小菜一碟。而唯一的例外,微积分,及格或者不及格都也已经考完了。我的高中结束了,而我却不很确定自己的感受。我无法客观地看待它,因为它和我人类生活的结束息息相关。
我不知道爱德华这个“不是因为你害怕”的借口计划了多久,但有时我必须要坚决地反对他。
如果我更切实地思考,我知道我一划下毕业的期限,找卡莱尔改变我就更有道理。福克斯变得和战争核心一样危险。不,福克斯就是战争核心。此外……这是一个不参加毕业派对的好借口。我想着这个转变的最轻的理由,笑了起来。愚蠢……但令人信服。
但爱德华是对的——我还没有太准备好。
但我不想切实。我想让爱德华转变我。这不是一个理智的愿望。我确定——在有人真的咬我、毒液开始在我的静脉里燃烧之后两秒钟——我真的不会再去关心这是谁做的。所以谁做没什么不同。很难去解释,即使是对自己,为什么这有所不同。只是某种意义上,是由他来做选择——很想要我,以至于不能让我改变,而由他做一些事来保护我。这很孩子气,但是我希望他的双唇是我感受到的最后一样美好的事物。更尴尬的,我没法大声说出来的,是我想让他的毒液浸透我的身体,让我以一种明了、可量化的方式属于他。
但我知道,他会像胶水一样执着地坚持自己的婚姻方案——因为推迟才是他清楚的想要的,而且这个计划也确实到现在还起着作用。我尝试着去想像告诉我的父母这个夏天我要结婚的消息。告诉安吉拉,本和迈克。但我不能。我想不出我要怎么说。相比倒是说出我要变成吸血鬼更容易。我确定,至少我的妈妈——我告诉她一切事实之后——与反对我成为吸血鬼相比,会更激烈地反对我结婚。我想象着她恐惧的表情,自己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然后,有一瞬,我看到了另一幅奇特的景象。爱德华和我坐在一个带篷秋千上,穿着另一个世界的服饰。在那个世界,我的手指上带着他的戒指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惊讶。一个更简单的世界,一个爱被更简单地定义的世界,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世界……
雅各布哼哼着转了个身,胳膊滑下沙发背把我压在他身上。天哪,他太重了!还很热。几秒钟后就酷热难耐了。我尝试从他胳膊底下滑出来而不吵醒他。但我需要动一动。当他的胳膊从我身上滑落,他猛地睁开眼,跳起来,焦虑地四顾。“怎么了?怎么了?”他胡乱地问。
“只是我,杰克。抱歉吵醒你了。”
他转过来看我,眨眨眼,困惑不已,“贝拉?”
“嘿,睡猫。”
“哦,天!我睡着了?对不起!我睡了多久?”
“就几集艾米瑞尔斯的美食秀,我没数。”
他在我身旁倒在沙发上。“哇。对不起,真的。”
我拍拍他的头发,想抚平那些乱糟糟的枝杈。“没事,我愿意你多睡一会儿。”
他打了个呵欠,抻了个懒腰。“这些天我很没用,怪不得比利总是离开。我太无趣了。”
“你很好。”我安抚他。
“啊,我们出去吧。我得出去走走,不然又要睡着了。”“杰克,回去睡觉。我很好,我会打电话叫爱德华接我的。”说话间,我拍了拍口袋,发现是空的。“糟了。我得借你的电话用啦,我想我把它落在车里了。”我站起身。
“不!”雅各布坚持道,抓住我的手,“不,留下。你难得过来,没法相信我竟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说话间他拉起我,领我往外走,过门框时低了低头。现在比雅各布睡觉时凉了许多。空气出奇的冷——一定是快来风暴了。感觉像二月而不是五月。
冷风好像让雅各布更加清醒。
他在房子前面来回地踱着步子好一会儿,还拉着我跟着他。“我是个傻子。”他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杰克?不就是睡着了嘛。”我耸耸肩。
“我有话想说。真不敢相信我竟然睡着了。”
“那现在说吧。”我说。
雅各布只一瞬迎上我的视线,就迅速地转开看向树林。看起来他好像脸红了,可他肤色深,所以难说。
我突然记起爱德华送我时说的话——雅各布会告诉你他在脑海中喊什么。我开始咬嘴唇。
“瞧,”雅各布说,“我本来计划用有点不同的方式做这件事,”他笑了,可听起来像是自嘲,“柔和一点。”他补充说。“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他看向随着下午时间的流逝慢慢变着颜色的云。——“我没有时间了。”
他又笑了一下,懦弱而不安。我们仍在慢慢地踱步。“你在说什么?”我疑问道。
他深深地呼吸。“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但我想我还是应该说出来。这样这个问题就不再模糊不清了。”我停下脚步,他便也停下。我抽回手,双臂叠在胸前。我突然确定我不想听到他埋下了众多伏笔的这件事。
雅各布皱起眉头,黑色的眼睛陷入阴影。它们盯着我的双眼,沥青似的黑。
“我爱上你了,贝拉。”雅各布的语气强烈而肯定,“贝拉,我爱你。我希望你能选择我而不是他。我知道你不这样想,但我需要提出事实,这样你就明白你有什么选择。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