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2

风雨渐弱,一会就停住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海面。海上的气候真是变化无常。海边开始有穿各种武士服装背着枪的人在巡逻。

田野和鸥岛拧干衣服,防止被武士发现,他们只有沿锥形火山南边的悬崖攀援而上,到热带丛林里暂避一时。

各种海鸟在他们头顶喧嚣不停;万丈悬崖之下,浪头碰撞到堡礁后呼啸而起抛撒着落下,白色水沫在湛蓝海面的衬托下酷似一簇簇怒放的白菊。

田野艰难地跟在鸥岛身后。不小心,踩着一块活动的岩石,田野的身体失去重心向悬崖滑下去,幸好崖壁上的荆棘将他浑身衣衫勾住。踩落的石块惊飞一群歇于下面壁石上的海鸟。田野被鸥岛拉上来时已满头冷汗,田野催促道:

“快离开这儿,惊飞的鸟群会将我们暴露!”

刚爬了一会儿,他们便听见下面传来脚步声,于是忙藏身于乱石之中,只见两个武士爬上来。田野和鸥岛居高临下,用石头将武土们砸倒在地。

田野和鸥岛换上武士的服装,来到山下,躺在乱石上假装昏死过去。那衣服上的血迹使他们真象刚从上面摔下来一样。

一队巡逻的武士发现了躺在乱石中的田野和鸥岛,便一声不吭地抓起他们的胳膊腿,提起来就走。田野偷眼窥视这些武士,他们年龄和高矮各不相同,但脸上都毫无表情象挂着同一张面具。

来到一个地下出口,武士们把田野和鸥岛交给洞口前的两个警卫后便离去。有个警卫拿起挂在胸前的报话机呼叫:“有两个‘火山号’破损,但大部分部件还可以回收,完毕。”

九 地下大脑贮藏室

两个白衣人分别推着一辆担架车从洞内走出来。警卫们将田野和鸥岛安放在担架车的塑料布上后,白衣人便推车朝洞内走去。田野和鸥岛的脸都被白布盖着,田野感觉转了好几次电梯,他知道已来到地下深处。

担架车停下来,田野听到后面传来电动门关闭的声音。大概已送到什么屋子里,白衣人可能要离去了吧。然而,田野很快发现白衣人没有离开并听见有剪刀铰布的声音,他查觉自己的裤子已被剪开,白衣人在自己腿根处搽抹什么液体,接着,又听到一些金属的碰撞声。他们要干什么呢?田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鸥岛惨叫一声。当田野睁开眼看见身旁的白衣人拿着手术刀时,他才明白了,原来白衣人正准备支解他们的身体。

鸥岛从担架上跳起来,一掌将那白衣人推倒在地上。鸥岛的行动可能出乎白衣人预料,田野身边的白衣人被惊呆了,就在这一瞬间,田野从白衣人手中抽出手术刀,迅雷不及掩耳地向白衣人的喉管划去。鸥岛则继续扑向那跌倒的白衣人,用腰带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这屋有三面墙全是金属柜子,田野出于好奇打开柜门,一团白色的冷雾散去后,只见里面冻结的全是人身上残缺的肢体。田野感到一阵恶心。

田野和鸥岛脱掉武士服穿上白大褂从屋里走出来,并将电动门重新关好。外面是曲折的廊道,不时有白衣人走过。廊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房门,房门上都挂着玻璃牌。田野回过头,只见刚出来的这个房门的玻璃牌上写着:“肢体冷冻室”。他们学那些白衣人的步态,旁若无人地朝廊道的一边走去。

有扇门的玻璃牌上写着“大脑贮藏室”。田野示意鸥岛进去看看。鸥岛推一下门没开,用肩使劲一顶,门仍然纹丝不动,所有的门都是双层铁质的,田野知道不能硬干,他发现门框上有个不显眼的小按钮,他按一下,很快,小门窗便打开。

“请出示你们的卡片。”一个机器人把头从门窗探出来说道。

“卡片丢了,我们有任务需要进去,”鸥岛说,“请你开一下门。”

“对不起,我必须按指令行事。”机器人的声音单调并带有回响。

“你的指令是什么?”田野赶忙问。

“没有卡片的人一律不准进入这间屋子。”

“那请问,你是人还是一件东西?”田野决定打乱机器人的思维。

“你才是一件东西。我是机器人!”它表示不满。

田野把鸥岛拉到门窗前。“你瞧,他是年轻人,你是机器人,我是老年人,我们都没有卡片,但你进入了这间屋子,而我们却不能。所以,听着机器人!要么你放弃指令让我们进去,若执行指令你就应该出来。”

机器人犹豫了片刻。“我必须执行指令。”说着,它打开门迈着笨拙的步子走出来。

田野和鸥岛架着机器人闪进屋内。这是个技能机器人,鸥岛强健的臂膀足以将它搂抱得动弹不得。田野很快就找到它的运动线路并扯断它。

“我上当了。”机器人说完头垂下来。

田野看到身旁棕榈树下的玻璃缸里浸泡着一具大脑,并有丝状物将它同旁边的仪器联在一起。他不知道这台仪器的作用,转身抬起机器人的头,另一只手指着那台仪器:“机器人,你的指令并没有反对你告诉我们这台仪器的功能。”

“这是接收仪……”机器人说。

“怎么打开?”田野不等它说完接着问。

“顺时针扭动那个绿色开关。”机器人说完又小声咕哝道,“我又上当了,指令也并没让我告诉他呀!”

鸥岛听完机器人的话已扭动绿色开关。

“你怎么在这儿,和华不是让你去完成什么复仇的使命去了吗?”仪器里传出声音。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田野惊异地问。

“我叫雷光,您旁边的这位就是我的躯体。”

“你说的是我?”鸥岛指着自己的鼻子,“可我就是我,怎么是你的躯体?”他表示不满。

“和华说你的大脑是由一具幼儿脑混入我的部分思维信息而成的。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思维混乱的人,看来,新的生活已使你重新产生了自我意识。我该怎样称呼您呢?”仪器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呆板。

“就叫我鸥岛吧,大家都这样称呼我。”

“对不起,鸥岛先生,我刚才的话可能刺伤了您!”

“没关系,我这次上岛就是来查明自己身世的,这么说我有一半是你。”

“我也说不清了,象您讲的那样,可能您就是您自己吧。”雷光理智且友好。

“和华为什么要你和躯体分开呢?”田野好奇地问。

“唉,一言难尽……二十多年前,我和我妻子与和华是同校同学,并且,我和他还是最好的朋友。当我娶了妻子罗娜后,和华就一直对我嫉妒在心。去年,我长了脑瘤,和华主动提出要亲自为我做手术,盛情难却。再说他的技术也确是第一流的,我们虽曾是情敌,但我想事隔这么多年,他总不至于因此而对我下毒手吧。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已变成如此心狠手辣的狂人!……他当初改名和华,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是想同上帝耶和华一样主宰人的生命呵!”

“放心,雷光,我们会将这个狂人的罪行公布于众的,”田野安慰道,“到时候我们再来救你。”

“没有人救得了我,我知道,这么复杂的换脑手术,目前除和华外,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完成。再说,要治服和华也谈何容易,他是名流,一般的证据对他没有威胁。”

“那怎么办呢?”鸥岛有些着急。

“只有采取非常行动,看能否起作用。”

“什么非常行动?”田野问。

“火山岛右上空有一颗同步国际通讯卫星,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想,若能改变火山岛电脑之母的程序,使收发倒位,再调整频率就可以把和华贮存在电脑中的材料在全世界范围内公布于众。”仪器里发出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

“可是,这样的电脑之母大多是自控的,指令一旦进入内循环,包括制造它的人也再不能改变它。”田野说。

“从外观是不能改变,但若进入它的内部,我想不是没有可能影响它的。”雷光大脑停顿会儿,“这只有我现在这种样子才能做到,不过,需要你们的帮助。”

“需要我们做什么?”田野问。

“用这个机器人身上的线路将我接收仪上的终端同你们身后那台数据贮存器的终端联接起来。这个小电脑与中心是相通的。”

田野和鸥岛按雷光大脑的要求准备就绪后,田野叮嘱道:“雷光,情况不好就赶快退出来,否则,你不但不能改变它,它还会消毁你!”

“谢谢!成功与失败对我都是一种解脱。若碰见我妻子和女儿,请你们替我转达,我爱她们!……好,我进去了。”

田野和鸥岛站立一旁焦急地等待着。一切都那么平静,但田野知道雷光大脑正在同电脑之母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仪器终于讲话了,“已发出去……发出去一部分。它的自控力太强大了。”

“算了,雷光,别毁了自己!”田野很担心。

“不行,我必须再试一次。”

田野和鸥岛又等了片刻,突然,盛大脑的玻璃缸里传出一阵象烧红的铁针落入水中那样“咝咝”的声音。田野感觉不妙,猛将连接线路扯断。“喂,雷光!你还好吗?雷光……雷光……”但他再也听不到仪器的回答。雷光消失了,瞬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多么可怜又可敬的人啊,为了铲出邪恶,他献出了最后残存的一点点生命!田野眼角已挂着一颗老泪。

他们挨着将一具具大脑接收仪打开,但没发现雷荣的母亲和丹雪的大脑。田野想,和华可能还没有对她们下毒手。他们决定仍回到地面去寻找。

十 家人相遇

洞外已雨过天晴,鸟叫虫鸣。从高川在岩洞里离开雷荣后很长时间她都没看见他人影,她怕他因情绪低落而出事便穿好衣裙到洞口附近寻找。

听见水响,雷荣朝树林那边走去。来到近处,她蓦然站住,只见高川正赤身露体站在环礁湖的浅水里用手浇水洗澡。她羞怯而掠奇,想离开却感到双腿无比沉重,他身上象有磁力使她目光一动不动,因为有树叶遮掩,他没有发现她,仍自由自在地浇着水凌空塑出一个个健美的姿势,她为自己的行为而难堪,满脸羞红,然而,在这美丽坦荡的大自然里,羞涩只是朵瞬现的县花,她逐渐镇定下来,一些不知名的花瓣在海风的吹拂下从高树上纷纷扬扬地飘洒在水面和他肌肤上。她觉得没有理由不欣赏这毫无矫饰的人体美。他胸前隆起的胸肌以及两侧浑圆的肩头使他胸部象一堵厚实的墙,阳光从晃动的树隙间对他身体交叉扫射,他整个身体仿佛是一簇在绿影中熊熊燃烧的金黄的火焰。这是生命、是青春、是雄性、是刚烈的火焰!泪水从她浓密的睫毛下奔涌而出,她被感动得止不住哭了。

雷荣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猛回头,几个武士已向她扑来。她挣扎着不顾一切地高喊:“快跑——高川——”

田野和鸥岛从大脑贮存室出来后,好不容易才来到最上一层的隧道。他们机敏地跟随三个白衣人排着队走出洞口。外面已夜色朦胧。他们轻易甩掉那三个白衣人。

田野、鸥岛穿过锥形火山的南半腰来到岛的西侧,西面平缓的草坡上是成片的椰树林,透过树林,看见远处山坡上有灯光,他们循光而上。

这是一幢现代派造型的房屋,有三面墙全是玻璃,室内摆设豪华、光线柔和,有两个漂亮女人在下围棋,那是罗娜和丹雪·罗娜,田野不认识,他只认出坐于她们一旁的老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和华。鸥岛却觉着这三个人都很面熟。

和华笑着站起来,田野忙贴近一扇半掩的窗前。

“我早说过,你们俩下棋永远都难分胜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见。”和华说完便出了门。

丹雪·罗娜挺着肚子躺到床上,罗娜按一下床头的按钮,顷刻,半掩的窗子全部缓缓自动地合拢,玻璃也开始由透明变为茶色,再变为深棕色,最后丝毫也看不见室内的情景。

田野和鸥岛设法躲过门外的警卫进入了房间,突然,灯光骤亮,他们的眼睛还没适应光亮,就感到背部顶上了枪管。

“你们是谁?”女人的声音。

“我们是谁无关紧要,只是奉和华之令来问问你们是否认识罗娜和丹雪这两个女人。”田野开门见山,

“罗娜就是我们呀,和华怎会给你们这样的命令?”她们后退一步。“没想到你们也会撒谎,请转过身来,”罗娜和丹雪·罗娜异口同声,就象排练过一样。

田野、鸥岛转过身来,罗娜、丹雪·罗娜竟同时盯住鸥岛,手枪也都掉在地上,惊异地念道:“雷光……”她们百感交集。多么熟悉的身影,二十多年了,雷光,你还记得你的妻子吗!她们激动得泪流满面,不由自主地迎上去。尽管和华说你已堕落并另有所爱,但你毕竟是自己想念二十多年的活脱脱的丈夫呀!

“你们究竟是谁?”鸥岛见两个女人含着泪向自己走过来,他感到困惑,本能地朝后退去。

“雷光,你真这么狠心,连你妻子都不想认了吗!”罗娜和丹雪·罗娜忍不住悲泣起来。

“妻子……”鸥岛盯着罗娜竭力思索,终于几个形象从大脑深处浮现出来,他感到这个女人很面熟、很亲切。“可你是荣荣的母亲,怎么又是我的妻子?”他声音已明显有些焦躁。

丹雪·罗娜不觉走上前说:“我们既是荣荣的母亲也是你的妻子。雷光,难道你已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鸥岛与丹雪·罗娜离得很近。他看着她的脸,脑子里又有另一些意象跳到眼前,一种莫名的亲情使他的眼睛发热、发酸,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妈妈……你是……妈妈!”他含糊地念道,泪水充满眼眶。

“我不是妈妈而是妻子……尽管我的身体不是你妻子,可我自己是你的妻子!”丹雪·罗娜语无伦次的解释将鸥岛从那种油然而生的情感中推出来。鸥岛来回打量着两个罗娜咕哝道:“妻子……妈妈……”他脑子里各种形象不断跳动着混杂在一起。他突然暴躁地高喊:“这是怎么回事?天啦,我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门“轰”一声被人撞开,两名警卫端枪撞进来。

田野迅速蹲下,准备捡起罗娜掉地的手枪,警卫的行动更加敏捷,“哒哒……”一发子弹射在田野胳膊上。

罗娜、丹雪·罗娜奋力扑过去护住田野和鸥岛。“不准胡来,和华不会答应你们的!”她们同时警告警卫。

“我们正是执行和华博士的指令,杀死一切外来人。”警卫们拉动枪栓一步步逼上来。“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她们知道这是一群唯命是从的“机器人”对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丹雪·罗娜背靠着鸥岛将他朝玻璃墙推:“雷光,蹬破玻璃快跑吧,我会告诉和华再来救你。”

鸥岛一脚踢碎玻璃墙,喊一声,“教授快跑!”便先跳出去。田野因胳膊受伤行动不便。正惟备跳时,拥上来的警卫将他抓住。这时,和华带着一帮火山号武士迅速赶到:

“哦——原来是著名心理学家田野教授,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呀,今天登岛有何指教!”

“和华大名如雷贯耳,指教不敢,倒是想请教几个问题。”田野冷静地说。

“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治伤要紧,”和华显得很有风度,“讨论之事,来日方长!”然后,严肃地对武士们说,“扶教授去疗伤。”

武士们跟在和华、罗娜、丹雪·罗娜和田野的身后,他们沿弯曲绵延的过廊向前匆匆走着。廊道在两侧灯光的辉映下象一条盘曲在山腰的巨龙。前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田野渐渐看清是另一群武士正押着雷荣走过来。

“荣荣,是荣荣!”罗娜和丹雪·罗娜同时惊喜地迎上去。“我的荣荣,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她们推开雷荣身边的武士。

雷荣迟疑半天,打量着罗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妈……您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孩子。我留给你的纸条看见了吗!”

“我们正是看了纸条才找到岛上来的。”雷荣突然看见人群中的田野,“老师!……老师,鸥岛呢?他不是同您在一起的吗!”

田野明白了。鸥岛的身体是雷光的,而雷光却是雷荣的生身父亲,难怪在鸥岛和雷荣之间曾出现“体感ESP信息”!雷荣为保护鸥岛一直和他假扮情人,所以,当田野得知雷荣和鸥岛的身体实际上是父女关系时,他感到一阵头晕、恶心。

田野还没从呆状中觉醒过来,雷荣又摇晃着他喊道:

“老师,鸥岛他怎么了,啊?……他究竟怎么了……”

“他没有死,跑了……”田野含糊地说并用手无力地朝左边指一下。

“……他会被打死的,鸥岛——”雷荣神经质地冲出人群,跳下廊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名武士端枪就朝雷荣跳下去的方向射击。

“不能开枪!”罗娜和丹雪·罗娜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朝开枪的武土撞去。

“住手!”和华一声怒斥,武士们才罢休。

雷荣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怎会变得如此年轻,不过看上去母亲似乎并没受到威胁,这让她松了口气。此时,她最担心的就是鸥岛,他时常象孩子一样天真、幼稚,而这座奇怪的岛上到处是疯狂的武士,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死。岛上的那段生活使雷荣对鸥岛的感情一开始就带有母爱的色彩,她在他面前感到自己具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不象在高川身边自己显得那么柔弱、轻松。潜意识中,她一直在对鸥岛施行一种责任或义务。

雷荣来到海边的礁石丛中时,隐约听见前面有厮打的声音,她循声而去,猛地被什么绊一下,她仔细一看是一个武士倒在被海水浸湿、的沙里,脸上有血迹。前面可能就是鸥岛!她摘下武士的枪,赶到近处,躲在一块大石后。暮色之中有四个人在不远的空滩上扭在一起搏斗。她从大石后跳出来高喊:“欧岛——快趴下——”她看见一个人影推开另外三个趴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她提枪猛扫,那三个人影重重地倒在沙地上。她赶忙跑过去。

“鸥岛,没伤着吧!”

“没有……但我不是鸥岛……”

“高川!”

“是我,”高川喘着粗气,“幸亏你及时赶到,这几个家伙简直是亡命徒!”

“你看见鸥岛没有?”

高川喘着气摇摇头。

“你一定要找到他,高川,他会被打死的!”雷荣急切地求助高川。

“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他自语。

你已经被关在了人家的心里,高川,你可真傻,是你自己不接受一个姑娘的承诺,可现在你又为一个患病的可怜男孩吃醋!“鸥岛有病,难道你也有病吗?”

“当然。”

“什么病?”她有些紧张。

他指指自己胸口自嘲道;“这儿,有心病!”

“你坏!你骗人!你真是个小气鬼!”她笑喊着,用拳头娇嗔地轻敲他的胸脯。

高川抓住雷荣的手,突然把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要不是在黑夜,我是不敢这样拥抱你的!”

“为什么?”她同样低语。

“因为,第一次你拒绝过我!”

“你也拒绝过我,今天在岩洞……”没等她说完,他已用吻将她打断。

他吻着她的唇说:“那我们一比一……交了个平手!”

高川和雷荣躲避着武士朝岛的南岸靠拢,他们以为鸥岛会到登岸地点等候。来到藏艇的岩缝前,可人艇都不见影子,他们正怀疑是否找错地方,一个高大的“水鬼”忽然钻出水面扑向他们。高川推开雷荣,只几个回合便将“水鬼”放倒水中。早在高川同流氓搏斗时,雷荣就见识过他的敏捷和力量。

岸上传来武士们的跑动声、喊叫声和枪声。高川脱下“水鬼”身上的潜水服为雷荣穿好。那边已有几个武士找过来。高川忙拉雷荣跳入水中。

海水真凉。高川和雷荣在水中交替地吸着氧气,他们做手势交换思想,然后携手朝水底潜去。能隐约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的海草在水中浮动,象夜风中摇曳的树林;海底白色的珊瑚却好似从树隙撒下的斑驳的月光。那边隐约有亮光忽隐忽现,可能是汽艇玻璃的反光,游过去,果然是那只汽艇,他们试着搬动几次,太沉,两人的力量是无法将它浮到水面上去的,高川想,只有同他们干一场了。

他设法打开小舱,取出一个盒子背在身后,里面是自己留作备用的一只大口径短枪。他们离开汽艇决定先到东面的热带丛林暂避一时再见机行事。

十一 神秘的地下世界

高川和雷荣在水中朝东边潜游。雷荣身后的氧气瓶可能是在高川和“水鬼”搏斗时破损了,串串气泡直升向水面,他知道必须尽快上岸,否则,氧气是不够用的,不一会,他们发现身边的岩壁上有个黑漆漆的大洞,高川想这么大的洞也许能通到岛上。他牵着雷荣游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摸索着游了约三十多米就到了头,奇怪的是最里面的洞壁非常光滑,不象洞的两侧凹凸不平,他们游着上下左右地摸,感觉它象是一块金属质的墙壁。正摸着,高川的手忽然感到一丝振动,接着“岩壁”中间裂开一条亮缝,啊,是金属门!他们赶紧将身体贴到洞壁的凹陷处。门逐渐开大,从里面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柱,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缓缓游出。是潜艇!他们大惊。潜艇与他们擦身而过,就在金属门即将关闭之时,他们机敏地闪进去。

里面的水域有亮光,当身后的门合拢后,水便很快退去,他们的脚落在了平滑的水泥地面上,但他们的身体很快察觉到一种膨胀感,是气压降低的缘故,说明这是一间闭合极好的密室。瓶内的氧气已泄漏得所剩无几,雷荣干脆将潜水服脱下。

“不尽快离开这儿,我们会死的!”她有些紧张。

“找找,看墙上有没有机关。”

他们着急地四处寻找了半天仍什么也没发现。由于大量活动,他们开始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氧气越来越少,我们要尽量少活动,减低耗氧量。”高川顺着墙壁坐到地上,但他神情依然沉着。

雷荣不是个胆小的姑娘,但在临近死亡之际,她泪水唰唰地流下来。她靠到他身旁:“高川,我不想死,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不想这么早……就死去!”

高川默默把她搂到怀中,象哄孩子样用脸抚揉她的秀发,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都沉默着。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轻轻问:“高川,你爱我吗?”

他默默点头。

“我要听见你说!”她撒娇道。

他注视她,眼中逐渐恢复光泽。“我爱你,我爱你!”他切切低语。在迎接死神的前夕,为何还要约束自己,为何不充分享受这人间最后的生活。

她脸上现出甜蜜而坦然的笑容,她炽热的眼光凝视他,并伸手拉下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我求你,亲爱的,不要象岩洞里那样拒绝你自己!”她柔声细语。

他们缓缓且深沉地拥抱在一起。

刚才对死神的畏惧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她爱一切,欣赏一切,赞美一切,她象上帝样博爱众生。她感受到一阵阵幸福的来自灵魂的震撼。这是大陆与大陆的撞击而产生的惊天动地的震撼;这是强盛的地热力的膨胀冲破地壳而爆发的岩浆!她挣扎着,那飘舞的长发、扭动的腰肢以及那不断划动的洁白的手臂都是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抗争。

他们终于战胜恐惧而赢得了一次辉煌的成功。她感觉自己平躺的身体舒展开来,不断扩展成肥沃的土壤、广阔的大地,能让万物的种子孕育、成长,为莽荒的辽原增添生气;为空芜的天宇赋予灵魂。此时,她已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去拥抱死亡。

呼吸更加困难。他们闭着眼依偎在一起,什么也不想,只是充分感觉着对方,静静地等候死亡。

高川逐渐感到有一种冰凉的东西从丹田流布全身,使身体轻飘起来,他意识到,他们俩其实正处于一种气功状态。高川是个气功爱好者,他的大小周天都曾经练通,在这样特殊的境地,他稍加意守便觉得周身的气感越来越强。“亲爱的!你有什么感觉?”他闭着眼喃喃地问。

“浑身好凉!”雷荣低语。

“这是我的气场。你闭上眼,把注意力放在丹田,想象这些凉气通过丹田吸进你体内。”他仍喃喃道。

她闭上眼,照他的话做了。她也感觉身体飘荡起来,呼吸也似乎不再困难。

“你想象我们身旁的墙只是全息摄像的幻影……我们身体象鹅毛一样……轻轻飘过墙壁。”他轻声导引着她。

在这样一种视死如归的心境下,身心最为坦然。她依照他的提示想象他们的身体一次次飘过那堵虚墙。她眼前倏然闪过一道亮光,身体象是穿透一层轻纱。她睁开眼时,只见自己和高川已置身于一条光线昏柔的隧道中。

他们好长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高川终于兴奋地喊道:“我们成功了!”

“亲爱的!这就是‘搬运术’?可我从没练过气功呀!”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每个人都有气功,越是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就越容易发挥出人的潜能。”

高川打开身后的盒子取出短枪在前面开路,他们小心前进。稍稍碰出一点声音,整个隧道内便发出很大的回响。

经过好几个弯道和交叉口后,他们来到一扇门前。从门缝看进去,里面是一间宽敞的长方形拱顶大厅,厅中间整齐排列着各种仪器,仪器两旁坐着两排穿白长褂的人,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操作仪器或是埋头写算着什么。

“劳驾,请你们让让!”说话声将正偷看的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高川猛转身靠到一边的墙上向后举起短枪。原来是两个同里面穿着一样的人,他们手里抱着厚厚一叠书,见高川和雷荣迅速闪开贴在墙上便点头礼貌地说声,“谢谢!”推开门向屋里走去,雷荣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好一场虚惊!这真是个神秘的地方!

“跟我来。”高川沉着地领头朝厅内走去。那些白衣人丝毫不理会他们,象是都忙得毫无空暇顾及别人一样。

在白衣人中间,雷荣惊异地发现了两年前已丧生于车祸的张弦教授,他正摆弄各种玻璃器具专注地做着生化实验。“张弦教授!”她轻唤一声。教授无动于衷。“你怎么了,教授,我是您学生呐!”说着,她激动地扳过他的肩。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张弦毫无表情地挣开她,又继续去摆弄那些器具。“请你别干忧我工作。”

雷荣呆呆地望着张弦,从他那陌生而僵直的眼光中,她醒悟到那个风趣亲切的张弦教授确已离开了人间。她心里一阵难过。

他们心情沉重地离开大厅。在网络密布的隧道中,他们根本分不清方向,只得乱窜,无意间竟闯进一个设有监视器的禁区里,他们终于被发现。隧道里到处响起电脑的呼叫声:“各位‘地鼠’号请注意,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闯入研究基地。”顿时,所有的门开始关闭,笛声四起,警卫们跑动着四处搜寻。

高川和雷荣被迫窜入一间机房,但警卫们已经发现,封锁住机房的大门并一步步向里面逼进。他们躲在一些机器和各种管道的后面被警卫一步步逼向一个死角,阵阵子弹象雨点般射过来,打得机器和管道叮咚响,有一根水管被炸破,碗口粗的水迅疾向机房四周溢流。高川用短枪放倒冲过来的两个警卫,但越来越多的警卫仍毫无惧色地朝这边压来。危险已迫在眉睫,要不是看见高川仍如此沉着冷静,雷荣想,自己肯定早已喊出声来。高川环视四周的环境,他突然纵身一跃抱住了一人多高的悬于头上的一根管道,缩臂引体将身子翻上去。

“快把手伸给我!”高川一手抱住管道,另一只手伸下来,将惊慌失措的雷荣提上去。

高川将雷荣安顿好后,抓住墙角一个电闸盒下的高压电缆,用力一拽,闪出一阵耀眼的火光,线头给扯下来,他将线头朝早已浸满水的地上扔去。

“啊——”一声声惨叫,机器那边传来很多人体倒地的声音。水流向哪儿,电就传到哪儿,其他没触电的警卫都被逼向门外。几个已爬上悬管的警卫因为在明处,都被高川用短枪一个个撂倒。

“咱们必须离开这里,他们马上就会想办法过来的!”高川说。

“唉,你看!”雷荣惊喜地指向一根很粗的管道,管口有排风扇,“那是通风管,它一定还有出口。”

高川牵着雷荣从一排排悬管上朝通风管爬过去。他用枪射断螺钉,卸下近半人高的扇叶,扶雷荣爬进黑洞洞的管道。他进去后又将扇叶放回管口以作伪装。

管内一片漆黑,强大的风流使雷荣颤抖。他们感觉爬了很久以后,她发现前面有亮光,于是,便又鼓足劲艰难地朝光点爬去。管壁很粗糙,高川感到膝盖很疼,用手一摸粘乎乎的,是血!“等等,荣荣!”他声音在管中嗡嗡作响。朝她膝盖上一摸,也有血。他用牙撕开衬衫下摆,心疼地为她包扎。

她感到全身一阵温暖,觉着只要有高川在就没有不能战胜的困难。她早已为他男性的胆略和勇猛所倾倒,此时,她又为他男性的温情而陶醉。

“再坚持会儿,亲爱的!这管道一定有出口通向岛上。”

“嗯!”她噙着泪花使劲点头。

爬到管口,他们并排透过扇叶望出去。下面是一间宽阔的房子,房内摆满各种仪器。

“那不是和华和鸥岛吗!”雷荣惊出声来。

“嘘——”高川示意她别出声。

“现在我问你,”和华的声音在室内回旋“你的代号叫什么?”

“火山。”鸥岛站在一个圆筒形的玻璃罩里,头上安着很多金属质的小器具。回答时,他闭着眼睛毫无表情象机器人。

“你的主人是谁?”

“和华博士。”

“你的使命是什么?”

“保卫火山岛。”

“好,很好!”和华对身边的助手命令道,“给他武装起来。”

站在旁边的助手将鸥岛从玻璃罩里放出来,并将一套古代武士服装给他换上。

高川明白了,岛上的武士同鸥岛一样都被和华改变了大脑,那些白衣人只知道工作什么也不懂。他们无疑也被和华改变过,难怪和华在各个领域的研究成果接连不断而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原来,他就是靠剥削这些可怜的牺牲品而发财的!

“鸥岛……鸥岛……”雷荣紧紧抓住扇叶低声哽咽地呼唤。

“坚强点……坚强点!”高川紧拥住她,安慰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十二 人性的毁灭

田野被和华手下带去疗伤的第二天上午,又被罗娜和丹雪·罗娜叫去她们的住所。田野是名人,和华觉得他有用处,加上两个罗娜的坚决要求,和华不得不让他去见她们。

罗娜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弄不明白,她完全糊涂了。“田教授,我丈夫他怎么了,为何连他妻子都不认识呢?”

当田野将和华的骗局以及雷光大脑为揭露和华的罪行而被消毁的经过告诉罗娜后,她们无比悲愤,但是,她们还并没有垮掉,因为早在二十年前她们就已经受住了失夫的痛楚。“可是,荣荣怎么可能同她父亲在一起呢?”

因田野误以为雷荣已成了鸥岛的人,便感到这问题难以回答。他沉默不语。怎么告诉她们呢?她们若知道了雷荣与鸥岛的关系后,能逃脱人伦的断头台吗?他心里充满矛盾。但为了保护荣荣,他还是决定告诉她们。

听完田野的话,罗娜她们难以接受。“这不可能,不可能!”

田野深叹口气:“是荣荣亲口对我说的。”

罗娜这下彻底地垮掉了,但她们仍侥幸地寄望于这是场梦。她们神情恍惚地抬起手臂狠咬一口,一阵疼痛使她们的眼睛从呆滞中转动起来。

“请您出去一下行吗?教授。”一阵沉默后,她俩忽然异口同声但却坚定地说。

田野刚出门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他返身回跑,踢开门。罗娜、丹雪·罗娜已倒在血泊之中,地毯上有支手枪。死了,都死了!是啊,她们怎能有勇气面对如此惨绝的事实呢!

田野疲倦地从罗娜房里出来,刚走上长廊便接到一个武士的通知,说和华要见他。他也正想见到和华,这场噩梦该收场了!

田野随武士来到和华的办公室。

“我亲爱的朋友,打扰了!”和华热情地迎上来。

“有何贵干?”田野压抑地问。

“你看这火山岛风光怎样?”和华主动调节气氛,“若邀请你留在这儿同我合作,不会拒绝吧!”

“当然会!”

“噢,别这样,别让我感到为难,我只是想同你交个朋友。老实说,我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仆人和奴隶。”

“是你残害了他们,把他们变成了奴隶!”

“不是残害而是挽救,当我花钱从他们亲属那儿买来时,他们只是尸体,是我的手术刀赋于了他们新的生命。”

“你手术刀既然救活了他们的生命,他们就应具有人的权利,你就再无权歪曲他们的灵魂,否则,就是残害!”

“看来,你很能辩论。我很孤独,一直就想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咱们可以聊聊那些深奥的主题,比如,人类究竟为什么而存在;道德和伦理在科学爆炸的今天又该怎样来评价……”和华话还没完,就被田野打断。

“现在你没权评价道德和伦理,还是先接受它们的审判吧!”田野眼光锐利地射向和华。“你一直费尽心机渴望得到的罗娜,以及你想保护的丹雪体内你的亲骨肉,都被你自己导演的这场噩梦毁灭了!”他单刀直入。

和华猛惊,取下话筒挂电话,没人接,又忙叫人去查看。

“就在我来这之前,她们刚刚自杀身亡!”

“为什么!”和华强作镇静。

“因为你的卑鄙!”他怒指和华,欲言又止。

“我可是个神志健全的人,即使罗娜和胎儿死了又怎么样呢?”和华仍装得很平静,“你以为知道了这岛上的秘密,自己还能再离开这座火山岛吗?”说话时,他一只手神经质地摆弄着桌上的一支铅笔。

田野发现和华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和华的内心已很不平静,他决定再给和华最后一击。

“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吗,还没抓到你的把柄就找上门来送死?”

“把柄?你觉得一点捕风捉影的把柄就能置我于死地?田野兄,你太小看我的地位和影响了!”

“可你也过高估计了自己。”田野毫不示弱,“雷光大脑影响了电脑之母的程序,你储存的那些罪恶的材料已经公诸于世了!”

那支铅笔在和华手中被折成两截。他不再吭声,急忙低头在身旁的一台电脑上敲击键盘查询情况。很快他双手从键盘上无力地垂下来,脸上现出一种绝望的狰狞。

如果说罗娜及胎儿的死给了他沉重一击的话,那罪行败露的最后一击则是致命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四名武士提着罗娜和丹雪·罗娜的尸体走进来。和华顿时跌坐到椅子里。武士们走到办公室桌前,“咚”一声将尸体扔在大理石地面上。

“混蛋,这是两件东西吗?给我滚出去!”和华从椅子里跳起来暴怒地吼道。他来到尸体旁,蹲下来抚闭那两双睁着的眼睛。真是我让你们伤心了吗?罗娜,你们告诉我!不论我做了多少错事,但我都是为了你呀,罗娜!……你们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我的罗娜,我再不会离开你们了!

田野发现和华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和华从尸体旁站起来走到书桌后的墙壁前,在墙上一个密码开关上旋转几下,随一阵轻微的响声,墙的一部分自动开启,出现一个暗柜,他伸手按下这密柜里唯一的一个红色按钮,按钮上立即闪出红光,尽管和华努力克制着自己,但田野锐利的眼睛仍能发现他按钮的手在颤动。

和华关上那堵墙坐回到办公桌后的椅上时,他手里已握着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田野。“你恐怕不能够站着走出这间屋子啦。”

“进来时我可没想过会躺着出去。因为,你是个目的论者,杀死我对你并没什么好处。”田野沉着地说。

“你的确聪明,但你太自信了,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你无法预料的。”和华打开手枪扳机。

“我算不上聪明,但的确自信。枪响后倒下的只有一个,是你而不是我!”田野说完转身便走。才跨出两步,一声震耳的枪响从身后传来,田野没回头继续朝门外走去,他知道愤怒的上帝终于惩罚了和华。

十三 逃离火山岛

田野从和华那儿出来,正琢磨和华临死前为什么要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突然,“轰隆”一声沉闷的雷鸣,整座岛摇晃了起来。田野蓦然明白,这座岛原名就叫火山岛,只要有足够的炸药引爆,死火山也是会复活的呀!和华要毁灭这座岛,抹掉他大逆不道的罪迹。田野拔腿就跑,他必须找到荣荣、高川和欧岛尽快离开这座即将毁灭的魔窟。

地面震动得更厉害了,一阵紧接着一阵;东面山顶上开始爆发岩浆,那火红的岩浆进裂到高空再朝四周倾泻而下,一股股灼人的气浪从上空压下来;岩浆散落、流泻四处,树木和杂草迅速燃烧,只一会儿,岛上四处便遍是火光和黑烟以及刺鼻的炭焦味。那些武士们不知道这威胁来自何方,乱作一团,端枪朝空中胡乱扫射。

田野从一间简易房子前跑过,突然被两个白衣人拦腰抱住。

“是我们,教授!”原来是高川和雷荣。

“快到岩壁那儿去,乘艇离开……岛马上就要完蛋了!”田野喘着气喊道。

“汽艇已被他们沉到海底。”四周喊叫声、枪声和火山爆发的震响声混成一片。高川指着身旁的小房子高声说,“我们发现这屋里有架飞机,就乘飞机离开吧。”

“我母亲呢,老师!她不是跟您在一起吗?”雷荣想起来。田野一时不好回答,她摇着他追问,“告诉我,老师,她在哪儿?我一定要带她一起走……出什么事了?”

“她死了。孩子,坚强些!”

雷荣惊恐地用呆直的眼光盯住他,鼻翼和嘴角开始剧烈抽动。

“孩子,在这种时刻,我们每个人随时都可能死去!”田野拥住雷荣亲切地劝慰,“我的孩子,你得保重才对呵!”

岛已倾动得象要翻过来一样,那房子扭动得咯吱作响。钢水一样的岩浆已经流到海边。

“人死不能复生,荣荣快走吧,等会儿飞机就再不能起飞了!”高川催促道。

雷荣终究是坚强的,她立刻从即将爆发的悲恸之中挣脱出来。

这是架特制的小型双翼飞机,他们把它推到房前的水泥地面上。前面的跑道已被岩浆和裂缝隔断了一截,飞机必须迅速起飞。

“荣荣上去驾驶,我和高川先推上一把让它迅疾加速,不然,跑道是不够用的!”田野高声喊。

雷荣跳进飞机。她曾在俱乐部摆弄过滑翔机,况且,这飞机结构简单,驾驶台前都标有英文缩写。她点上火,机头的螺旋桨便飞旋起来。

银白的飞机出现在开阔地上。增大了目标,立即被那些武士们发现,一下把目标全集中到飞机这里来。他们狂叫着朝这边射击,从四周冲过来。

高川弯腰从跑道边捡起一只枪扔给田野。子弹在他们耳边呼啸,他们推着飞机边跑边端枪扫射已冲上来的武士。

侧面跑上来一名武士,田野正要开枪,却认出是鸥岛,他高喊:“鸥岛,快跟上来——”

“教授,打死他,快打死他!”高川在飞机的另一侧着急地喊。

就在田野犹豫之际,鸥岛一梭子弹打中田野的腿。田野一只胳臂已经有伤,他挣扎着终于跪起来,艰难地举枪还击,将鸥岛击毙。

前面眼看就是岩浆,飞机终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雷荣嘘出一口长气。

田野仍跪在那里,目视着已升空的飞机。“亲爱的小荣荣,永别啦!”他轻声自语。

岛震动得更加剧烈,热浪更加灼人,武士们的嚎叫声和枪声更近。田野感到心脏、腹部被猛地撞击几下,他知道是中弹,他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倒在地上。他想再最后听听这世上的声音,可四周一片沉寂;他想再睁开眼瞧瞧那架飞机,可他已无能为力,身体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再为他所有,他已经只能拥有一点点思想。……田野觉着大脑象一部锈蚀的机器,终于,什么也想不成串了。

火山岛已被岩浆遍布,岩浆还在以更猛的阵势一喷千丈,岛的上空已被映红,它四周的海水也都沸腾起来。

雷荣挂着泪水驾飞机绕岛转了三圈。

飞机歪歪斜斜地朝迷茫的海天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