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寻找南斗 第八章 真正了解元神的方法
齐国僖公的生辰当日,举办的“煮食至尊”大赛最后却以这样的惨剧收场,后来当然成了全国人沸沸扬扬谈论的话题。
而这个事件,在事后几日并没有平息下来,相反的更是暗潮汹涌,有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据说,僖公将整个灾难事件迁怒归咎在纪国的身上,因为那带头闹事的公西曲战是纪国来的厨师,虽然事后纪国极力撇清,说纪国根本没这一号人物,但是齐僖公却余怒未息,消息传出,齐国将要攻打纪国的传言便甚嚣尘上。
而公子小白在事变当场的镇定表现,也让国人对他大为赞赏,这一来却惹得世子诸儿颇不高兴,认为自己的锋芒全被抢走,为了制衡公子小白,便在国内广为收罗人才。
因为如此,夷羊九、易牙等人便正式成为姜诸儿的随从,依专长掌管不同的职位。
夷羊九被编入姜诸儿的私人卫队。
易牙理所当然,便成为世子府第的厨师。
开方编入巫筮的单位。
竖貂则在马队管理战马的健康。
几个人在那场意外过后,也没有闲着,在离开意外现场后,夷羊九便央求桑羊歜银留下来,指点他们运用元神的技巧。
那桑羊歜银当初和斐影子司来到齐国,便是要寻找像夷羊九等人的这类元神族类,听见他们这样的恳求,当然也就答应下来。
桑羊歜银对元神族类的了解,要比斐影子司深上许多,因此在指点夷羊九等人的能力方面,当然也要强上许多。
他的先祖桑羊无欢早年曾经亲炙时空奇人狄孟魂的超时代知识,后来又曾经和封神榜时代的奇才异能之士多所交往,元神一事,本就和这些奇人的能力有着密切的关连,加上桑羊无欢承袭了狄孟魂的科学理论,因此,当世对元神的研究了解,自然以桑羊家族中人最为出色。
但是俗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那桑羊家族却不晓得在体质上面出了什么问题,数百年下来,家族中鲜少出现有元神能力的后代,纵使桑羊家人曾刻意与元神族人联姻、婚配,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却始终很难得出现拥有元神能力的后代。
上天的安排,总是如此的巧妙。
最擅长元神研究的桑羊家人,却从来不曾拥有元神之能。
而世上许多拥有元神之人,却可能终其一生也不晓得自己有这等奇特的能力,更不用说将它善于利用了。
“我们桑羊家人少有元神的能力,那是千真万确的事,纵使我的先祖们曾机关算尽,但却总无法培养出一个元神族人,”某一个悠闲的午后,桑羊歜银这样淡淡地笑道:“想来,那便是老天爷制衡天下的巧妙用意,让我们懂得个中奥秘,却无法亲自体会。”
夷羊九皱了皱眉:“可是你却能看得见我们的元神,难道没有元神能力的人,也可以看得见元神吗?”
“桑羊家人观察元神的能力,是后天训练出来的,”桑羊歜银说道:“元神能力就像是未经雕琢的美玉一般,光是有好的良质美材,那是不够的,还要有出色的工匠在一旁帮忙琢磨,这才会有成为良质美玉的机会。”
在别院的空地上,桑羊歜银向夷羊九等人细细解释元神的起源。
他从数千年前的神话时空谈起,如何在当时的时空中充满了神力强大的众神,这些大神如何因为冲突,引发了著名的“涿鹿之战”。
在涿鹿之战后,许多大神虽然已经死去,但是他们的神力却有部分流传了下来,经过许多代的沿革变化,虽然神力不复当年那样的强大,但是却仍然有来自三山五岳,为数极多的奇人异士拥有特异的能力。
而这样的能力,又经过了多代的演变,形成了如今的“元神”。
“元神一事,看似虚妄,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东西,”桑羊歜银笑道:“人活在世上,有自大庸俗者,便以为人是天下最高等的生物,以为天下万物,莫不因人而生,因人而灭,只要是和人的需求无关的,便是没有用的东西。这样的想法,当然是错的,人和天地万物一样,都只是世间的过客,一只蝼蚁,和人一样是有生命之物,人觉得蝼蚁下贱,说不定蝼蚁还觉得人太过复杂累赘呢!因此,人生在世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都和自然息息相关。元神一事,便是天地、万物、人畜和神力之间交互作用而成的精华之物。也因为如此,元神的个中至理,从自然的万物行为中便可窥知一二。”
“这点我们都听人说过,好像元神也有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彼此之间相生相克,”夷羊九笑道:“但是相生与相克之间,也没有绝对的,有时候还要看节气、时日,甚至处境,是吗?”
桑羊歜银赞许地点点头。
“没错,这便是元神一物最基本,却也最重要的至理。其实不只是元神,天地间的万物都可以用这五行的相生相克推演出来,明为阳,暗为阴,两仪可生四象,四象则生八卦,再套用上五行的生克之理,这世上就没有事是你看不透的了。而你们元神之族,最重要的便是知道自己的真正属性,也经由观察,得知对手的属性,如此一来,便可以知对手的弱点而攻之,知己方的破绽而守之。”
“那天您只凭言语便打败了梁丘子兵,靠的便是这样的道理吗?”竖貂问道:“否则他是那样凶残的人,怎么会听了你三两句话就吓成那样,束手就缚?”
“这世上的元神,还是有着极为厉害之辈,日后你们如果不幸与他们为敌,一定要戒慎小心,否则会轻易便送掉一条小命。但是像梁丘子兵的这种元神,看似凶残霸道非常,但是实际上却像是纸老虎一样,只要弱点被揪了出来,就无法再逞凶斗狠了。”
“他的弱点是什么呢?”夷羊九好奇地问道:“平日你对他说了个‘光’,他就吓了个屁滚尿流。”
“正如同我告诉他的,他的元神‘吞噬’属土,属于大地吞食万物的能量类型,为什么我说,你的元神能轻易打败他呢?因为木破土而出,克土,你的元神‘萝叶’属木,掌理天下植物,因此便是他最大的天敌。”
“原来如此,”夷羊九点点头,恍然大悟地说道:“但是那日‘萝叶’为什么又会发出那样强烈的黄色光芒呢?你拿出来的那件金黄色物事又是什么?”
“天地间所有的植物,最重要的能源便是阳光,草木生长在天地之中,最需要的是水与阳光,但是相较之下,有些植物可以经年不需吸水,但是却不能一日没有阳光,因此对于植物来说,阳光是最重要的能源。阳光经由奇异的转换,助长植物的生老病死,因此,存在于‘萝叶’之中的,便是这无处不在,却又神力非凡的阳光。而我这法宝只不过是个触媒,只能激发出您元神的潜能,真正将‘吞噬’溶化的,还是存在于‘萝叶’之中,那无远弗届,却又威力强大的阳光。那梁丘于兵早在许久之前,便知道这‘光’便是他的天敌,只因为这些年来他从来不曾遇过知晓他弱点的对手,便自满自得了起来……”
夷羊九笑道:“直到他晦气遇上了你。”
“不,”桑羊歜银大笑:“直到他晦气遇上了你。”
至于将斐影子司吞没的“幽冥”,桑羊歜银也有详细的解释。
“这个‘幽冥’,却和一般的元神有些不同,基本上,‘幽冥’并不完全是元神,因为它并不依附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独立存在于天地间的一股神秘力量,至于这股力量的来源,似乎和一处神秘的所在‘幽冥之都’有着关联。这‘幽冥之都’,顾名思义管的便是阴间之事,但是却和我们一般人认定的鬼灵世界有所不同。据说,我的先祖无欢仍在世之日,便曾以活人的身份进入‘幽冥之都’,但是他却不曾对这段经历有过太多的描述。那日出现的‘幽冥’,依我之见,应该是那公西曲战的元神怨念过强,偶尔吸引而来的幽冥之都力量。因此,斐影子司的运气实在是不好,他一生经历过许多奇奇怪怪的艰险,想不到到头来,却命丧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幽冥’上头。”
也许是胸怀超时代的知识,夷羊九总觉得桑羊歜银和斐影子司一样,对于人世间的情谊仿佛看得淡如云烟。
按理来说,他与斐影子司是这样久的朋友,如今斐影子司惨遭不测,却不见桑羊歜银有什么悲凄之情,甚至连谈及斐影子司遭遇不测的经过,也是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一则别人无关痛痒的故事。
也许这些奇人异士的内心世界,与常人是截然不同的吧?
在春日的阳光下,桑羊歜银若有所思的看着夷羊九、易牙、开方、竖貂等人的元神,也竭尽胸中所学,教导他们发挥元神能力的诀窍。
这个桑羊家族中人对元神的知识,要比斐影子司渊博上许多,比方说,斐影子司对竖貂的元神“万物”就并不是太了解,只知道这个元神除了带给竖貂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之外,还有役使木石金铁等无生物的奇异能力。
但是要怎么样导出这样的能力,斐影子司便一无所知了。
然而,桑羊歜银却对导出“万物”的能力颇有见解。
“你这‘万物’,并不是个自身拥有很大力量的元神,和夷羊九他们的元神相比,你自身蕴藏的能量并不强。但是这并不是说你的元神便比他们弱,相反的,如果发挥得当,你这‘万物’施展出来的能力比起别的元神来,不遑多让。”
竖貂笑道:“那倒好,省得我的元神不够勇猛,和这几个傻蛋打起架来吃了亏。不过,不是说它的能量不强吗?怎么又会比起他们来不遑多让呢?”
“你这元神‘万物’,拥有的最大能力便是‘转化’,能够将不同世界、不同种类的东西串连在一起。”
一旁聆听的夷羊九恍然说道:“这样说来,似乎有些道理。”
夷羊九笑道:“这家伙从小就和虫鱼鸟兽特别要好,简直像是听得懂它们说话似的。”
桑羊歜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女人型体,色作淡蓝的元神“万物”,点点头。
“这种和虫鱼鸟兽沟通的能力,只是‘万物’能力中最细微末节的部分,根本只是雕虫小技。若你能发挥它真正的能力,能够发挥‘转化’的异能,不用说是畜类鸟类了,连木石金铁一类的东西,都能为你所驱使。”
“这一点斐影前辈说过了,不过他也说不晓得这种能力的诀窍在哪里,”竖貂笑道:“所以有了也等于没有。”
桑羊歜银摇摇头。
“斐影不懂,但是我可没说我不懂啊!”他的眼神散发出神秘而深邃的光芒:“虽然我没能弄懂其中最深奥的精髓,但是要教你一些粗浅的入门方式,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桑羊歜银先教了竖貂启动“万物”的基本法门。
从石窟的绝学中,桑羊家族的聪明之士曾经领悟过一些自然界看不见力量的使用法门。
那石窟中的绝学本是狄孟魂留下的未来时代知识,论年代,是超越了东周时代近五千年的科技知识,虽然局限于环境和背景,这些桑羊家的后代只懂了这些未来知识的部分皮毛,但是却已经足以让他们成为东周时代最聪明先进的智士。
“天地之间,存在着许多我们看不见的力量,我们无法知悉,只是因为人们的愚昧,”桑羊歜银静静地说道:“而如果能善用这种力量的百中之一,你便等于是一个能力超凡入圣的神人。
煮沸热水时,水气会将壶盖掀开,这种力量称之为‘蒸气’,只要集中运用,可以移动千斤的巨物,让它风驰电掣都轻而易举。
吸铁石吸引金铁之力,更是无处不在,昔日黄帝公孙轩辕氏曾用之造出‘指南车’,在迷雾中指人方向,称之为‘磁力’,若是凝聚这种力量,就连移山倒海都在弹指之间。
还有平凡无奇的水,看似柔弱,但是聚为大浪便有惊天动地之能,即使是细流如病的弱水,只要时日一久,连坚石也可以滴穿。
水有水力,火有火力。
土之大力为地牛,一旦激发,世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得住它的摧残。
金者,为世上最坚硬不可破之物,却又可以锻造冶练,金之力,也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说到此处,桑羊歜银饶有深意地看着坚貂。
“而你这‘万物’,本身没有这些力量,但是却可以居中做为媒介,经由你的元神将这些力量转化,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那驱使元神“万物”的方式却繁复无比,运用各种力量的法门也个自不同。
桑羊歜银的驱使元神方式,是运用许多不同的咒语和口诀。
咒语口诀,是上古异人神人常用的术法方式,本来并不是奇人狄孟魂的擅长。
但是,当年桑羊无欢曾经亲炙过另一位奇人姚笙的术法传授,姚笙在漫长的古代中国冒险岁月中,曾经在这奇妙的法术、巫术中下过许多工夫,因此这门千百年来始终神秘的玄学也成了桑羊家相当擅长的知识。
咒语和口诀,其实也是人类精神力量运作的奇异作用之一。
而竖貂在桑羊歜银的教导之下,也逐渐能够役使木石一类的无生物做细小的动作。
石头在“万物”的凝视下,开始可以跳动起舞。
枯木在“万物”的驱使下,开始可以凌空轻盈地飘浮。
至于和鸟兽沟通的能力,更是竖貂早就会了的招式把戏。
“我的能力,便仅止于教会你运用‘万物’的法门,”最后,桑羊歜银这样说道:“至于要融会贯通,就得凭你回后自己的揣摩和领悟了。”
而夷羊九的“萝叶”、开方的“解忧”、易牙的“浪人”,当日斐影子司已经约略教过他们运用的方法,所以桑羊歜银便多花了些时间解说这几个元神的特性和来历。
“夷羊九的‘萝叶’,外型一看就看得清清楚楚,是植物型的元神,”桑羊歜银说道:“这样的植物型元神,在上古时代有一个能力更厉害更强的植物性大神,名字就叫做‘后稷’。这个‘后稷’在神话时空中,是一个专管植物生长的大神,后来在涿鹿之战中殉亡,但是神力却留了下来。老实说,要说桑羊家历史上没有出现过有元神特质的子孙,其实是不正确的,因为百年前,这个‘后稷’元神便曾经出现在某位桑羊家的后代身上,后来却因为极其隐晦的阴谋,这个人后来便被逐出桑羊家,不知所终……”
胖子易牙一日难得有空,也来听桑羊歜银说元神的事,听见他这样说,便心直口快地说道:“没有不知所终啦!”
他没有心机地开心傻笑:“那个人大概后来就变成了小九的曾曾祖父吧?因为那个后稷根本就是小九家的祖先呀!”
桑羊歜银微露诧异之色,看着夷羊九。
夷羊九点点头,表示易牙说得没错。
“那‘后稷’确然便是我曾祖父的元神,后来还变成了个小木人……”说着说着,他指着易牙几个,“他们几个的元神,也和后稷有关。”
桑羊歜银想了一会,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原来如此,”他颔首道:“原来你的先祖真的是‘后稷’之类的元神族人,这样便解了我一个极大的疑惑。”
“大疑惑?”夷羊九奇道:“什么大疑惑?”
“这一点,我想你就不用知道了,”桑羊歜银摇摇头,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凝重,“你的年纪尚轻,不用卷入桑羊家的纠纷,我更希望你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有机会卷入这件事。”
夷羊九还想问些什么,但是他是个聪明之人,听了桑羊歜银的说话,知道个中有着他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隐情,便忍住不问。
“像‘萝叶’一般的植物性元神,力量可算是所有元神之中最强的,因为天地之间,植物的数量远较人为多,孕育万物的力量来自于花草树木,而不是来自人畜鸟兽虫鱼。人畜没有了植物,不要多久便要全部死光,但花草树木没了人畜,却仍然可以活得好好。但植物的力量却极为温和,力量强大,却不好伤人,因此拥有植物性元神者虽然能力强大,却多半不会害人。就像我先前所说的,植物性元神除了生长愈合能力强之外,还能改变周遭的环境,更重要的是,植物性元神的‘光’能力如果发挥出来,是股绝少有人能抵挡的可怕力量。”
当日斐影子司授与夷羊九等人的引导力量,其实便是增强元神的重要法门,因此夷羊九虽然有了桑羊歜银的指点,但自己也知道要将元神的能力发挥极致,也要许多时日的工夫。
至于易牙的元神“庖人”则天性属火,是以火改变万物的元神。
开方的元神“解忧”,则有着驾驭时光的能力,如果使用得法,能够在某些程度范围上停止时光。
桑羊歜银极有耐性,仔细教导四个少年许多关于元神的知识,不多久,夷羊九等人虽然仍无法绝对操控自己的元神,但是却比从前多了不少进境。
某一日的深夜,桑羊歜银忽然将四个人全都叫起来。夷羊九几个睡眼惺忪,困意十足,但是这一阵子下来,桑羊歜银对他们无怨无悔地教导,这四个少年也对他的渊博知识极为佩服,早已在心中认定他是自己的恩师。
东周时期最重礼法,请求的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此,桑羊歜银的举止虽然突然,但是几个人却也乖乖地起了床,跟着他信步走到一处小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