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羊城恩仇 第四章 羊城中的巨大阴谋

那黑鹰元神本来正在猛力扇动巨风,将夷羊九困在当场,但是不晓得为什么,那动力仿佛无穷无尽的扇动却逐渐停止了下来。

而那巨鹰般的元神像是发呆一般,怔怔地举目四望。

最后,才将眼神停在远方的叔孙大洪身上。

扇翅的动作停止,黑鹰模样的元神失神落魄地将嘴喙朝向叔孙大洪。

然后,像是真正的鹰隼一般,黑鹰元神像是发了狂似地,发出刺耳的嘎然声响,抛下狼狈的夷羊九,冲向另一端高壮的叔孙大洪。

而黑鹰元神的宿主是另一名偏将,叫做颜徵朔,此刻他大声喝骂,却没有办法停止黑鹰元神失控的动作。

不只没有办法停下它,连自己都不由自主被拖了过去。

看见黑鹰元神猛烈扑了过来,叔孙大洪吓了一跳,直觉便退了几步,他的火焰元神却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轻飘飘的移步,便冲过来挡在他的身前。

只是,这样动作迅捷快速的一档,却让场中登时响起了此起彼落的巨大怪声,惨叫声、嗤嗤声、悲嚎哀鸣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诡异至极。

原来,那黑鹰元神和火焰元神两相碰撞,碰在一起的那一瞬间,火焰元神的热度烧着了黑鹰,而黑鹰因为速度太快,正巧便冲在火焰元神高热的焰烬之中,发出刺鼻难闻的焦臭味道。

而黑鹰元神更像是发狂一般,不但不畏高热,而且像是有着累世冤仇似地张起巨大的嘴喙,猛力地啄向火焰元神,将它啄得火光四散。

要知道元神一物和宿主常常都是心血相连,关系非常密切,此时黑鹰被火焰烧得一身是火,火焰又被黑鹰啄得火光四散,连带着让叔孙大洪和颜徵朔也是一身烧伤、啄伤,痛得大叫大嚷。

“你妈的!你个臭死鹰,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叔孙大洪又痛又气,大声惨叫:“你老子被你啄得痛死了知不知道?”

颜徵朔却是一身的火光,连拍打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精神与他对骂,“啪啪啪”的巨响声中,叔孙大洪忍着痛,连滚带爬回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你他妈的不要过来!王八蛋!你再过来老子就杀了你!”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那黑鹰元神却仿佛对火焰元神极有兴趣,仍然癫狂一般地追了过去,那颜徵朔一身烧灼的剧痛,却被元神扯住,无法抗拒地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元神一亮一暗,居然便在平野上追逐了起来,跑了好半晌,才在山林的翠绿树木间消失了踪影。

夷羊九等人看了这场又惊人,又好笑的追逐交战,都看得目瞪口呆,连脚受了伤,卧在地上的孔父子文也看得目眩神驰,浑然忘了眼前的处境。

环视四周,野人们死去的身躯散躺在道旁,孔父子文自己受伤卧在地上,身后的元神手中冰箭变成了废物。

他的手下全都被困在树藤之中,只听得到此起彼落的微弱哼声。而另两名元神族人都像是傻瓜一般,一明一暗,一前一后地追到看不见人影。

算起来,这便是夷羊九等人发现自己的元神能力之后,第一次正式的交战。

也要等到真正出手和人对阵之后,几个人才知道自己的元神能力果然不凡。

孔父子文坐在地上,楞楞地喃喃自语:“这几个家伙是人还是妖魔?要不然怎么手下功夫这样的诡异?”

桑羊歜银沉静地看了看桑羊静的方向,发现她在桑羊晴的扶持之下已经悠悠醒转,知道她已无大碍。

他轻松地看了看孔父子文一眼,微笑道:“这便是真正的一等元神,好教你们这些井底之蛙得知,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不是像你们有些小小能力便拿来书人,谋取好处。”

“我知道你们不把我当好人看,但是如果没搞清楚个中奥妙,我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你想搞清楚什么?”

“你们这几个元神族人,平白无故跑来鲁国有什么企图?我两个手下为什么会突然自相残杀,一前一后地追着跑?”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桑羊歜银笑道:“若要知道,问我这小友好了……”

他顺手指了指易牙:“你那两名手下会这样发狂互相追逐,便是这个的元神能力做出来的,让他告诉你好了。”

易牙有点迟疑地抓抓头,呵呵地笑着。

“也没有什么啦!不就是桑羊前辈告诉我,那黑鹰元神既然有着鹰隼的形貌,就一定还残留有身为鹰隼时的记忆,因为元神一物是日月精华,加上人的参悟、修练淬濿而来的。虽然它现在已经是元神的模样,但是却仍然会有着鹰隼的本能残存着。那么……鹰隼之类的猛禽最喜好什么呢?当然便是鸡雏一类的鲜肉,我这元神‘庖人’凑巧可以将所有物事转化成任何气味、酸甜苦淡,所以啦……”

桑羊歜银哈哈一笑。

“所以当‘庖人’冲过那火焰元神宿主身体的时候,便在他的身上转化出鸡雏和小兽的血肉气味,被那黑鹰元神闻到了,当然就不放过他了……嗯!此一役易牙大有进境,难得难得……”

说着说着,他转头望向竖貂。

“竖貂,你刚才那一手‘万物’也使得不错,眼下虽然只能变幻小宗的物事,只要修练得法,日后说不定真的可以役使万物。”

他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良师一般耐心叙说,说着说着又望向夷羊九。

方才夷羊九却没有什么发挥,除了将孔父子文手下以树藤围住之外,和颜徵朔的交战却算是吃了大亏,不但无从发挥,还被整了个狼狈非常。

因此,桑羊歜银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有些严厉的。

“至于你,小九,却一点进步也没有,要知你的元神在几个人之中是最有潜能的,但是如果不能发挥,便是让你有着大罗金仙的能力,也是徒劳。这样的进境,不用说解救你妻子了,连能不能生离鲁国都是个问题哪!”

夷羊九有些惭愧地抓抓头,心中知道桑羊歜银的话语虽然严厉,却是一番好意,而且是绝对的事实。

因为他曾经说过,此去要遭遇的元神族人能力千变万化,强大可怕,如果不能自己多些进境,的确是凶险非常。

说到此处,桑羊歜银知道这红发年轻人虽然鲁莽任性,却是个聪颖出色之人,话只要说上一次,便不必再多说,因此他只是点点头,便转身缓缓走向桑羊静两姐妹。

此时桑羊静已经醒转,虽然被桑羊歜银撞晕在地,但是桑羊晴解释之后,她也知是这个落拓中年人救了她一命,虽然仍旧认定他是让自己父母一生伤心之人,但是那怨气却已经减了几分,也不想再出言辱他。

桑羊歜银走到两人面前,柔声说道:“头还痛吗?”

桑羊静哼了一声,却不答话,倒是一旁的桑羊晴勉强笑笑,摇摇头。

“姐姐大概不碍事。”

桑羊歜银轻轻地吸了口气,声音却有些发颤。

“刚刚你们说,你们爹爹过世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桑羊静一怔,却不愿回答,一张俏脸似寒霜一般转了过去,来个听而不闻。

那桑羊晴却较为随和,眼眶一红,便轻声说道:“是十九天前的事。”

桑羊歜银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复杂的神情,仿佛忆及了诸多的往事……

沉静的水纹,飘零的落花。

那年轻如玉的赤裸身躯,娇美容颜。

永生相随的誓言。

“你比不上我!你什么都比不上我!为什么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充血怨毒的眼神,狂怒的绝望嘶吼,如电如火的刀光。

还有,多年前的清晨,自己孤零零离开羊城,望向那铁灰色城门的最后一眼……

时光的风,静静地吹拂在天空之中。

良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几个年轻人都怔怔地看着他,却也没有人敢开口问他,心中想起了什么样的古老记忆。

桑羊歜银静静地看着两名羊城的女孩,桑羊静冷傲,桑羊晴俏皮,但是眉目之间,却有着桑羊家许多人的影子。

有些部份像弟弟紫玉。

有的地方却像他自己。

更有的神情也像祖父祖母。

但是,那清秀纤美的容颜却更像一个人。

一个他朝朝暮暮,心中无时都在想念的人。

想到这儿,桑羊歜银叹道:“我与你们的父亲是一母所生,他过世了,我比谁都更难过,”他的声音中有着极深沉的疲倦和无奈:“上一代的事,无论谁对谁错,都不应该持续到你们这一代了,知道吗?”

桑羊静有点愕然,瞪着他看了一会,这才皱着眉,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于他。

看见她无礼的动作,易牙忍不住低声说道:“看看她这样没礼貌,人家做妹妹的就不会这样,不是说双胞胎吗?怎么两人个性会差这么多?”

他的声音虽低,却也传进了桑羊姐妹的耳中,妹妹桑羊晴一怔,却只是无奈地耸肩,对易牙甜甜一笑。

但是桑羊静却置若未闻,索性闭上眼睛。

她方才摔晕了过去,虽然没有受到重伤,却也是头脑昏沉,此刻还有些站不起身来,便轻轻喘息着坐在地上歇息。

桑羊歜银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心中一动,问着桑羊晴道:“等等,我此番回到鲁国,你们怎会知道的?你们又怎么确定,我这番回到鲁国一定会去羊城?”

桑羊晴不自觉地看了夷羊九一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你传来消息的吗?”她皱着眉道,表情和桑羊静的冷漠却不太相同:“因此叔伯祖们还闭关商量对策呢!他们说……他们说……”

桑羊歜银淡淡地笑道:“他们说你父亲刚刚过世,城内群龙无首,需得注意不要让我乘虚而入,抢回羊城之主的宝座,所以派你们来接我,省得我偷溜入城,引发事端,是吗?”

桑羊晴点点头。

“是。”

桑羊歜银无奈地笑笑,低声说道:“他们还是不懂,到现在还是不懂……我说不要了,就再也不会要,这道理真有那么不容易了解吗?”

他的思绪在脑海中也不知翻转了多少次,但是在这些胡思乱想中,却有一个带着疑团的问题逐渐浮现。

沉吟片刻,突然间在脑海间如电光火石一闪,闪过了一个念头。

想到了这个关键,桑羊歜银的表情勃然变色。

“不对!”他的眼睛圆睁,神色在疑惑中带着凝重:“羊城的行踪何等神秘,城主过世更是极为重大之事,只过世了十来天,这个人……”他戟指一旁的孔父子文,看着他厉声说道:“你又怎会知道这件事?”

孔父子文瞪了他一眼,却不开口,脸上神情倔强,显是不愿说了出来。

桑羊歜银却无心再和他纠缠下去,他一转身,便大步向着鲁国都城的方向而去,表情动作甚是惶急。

夷羊九等人与他相处了不少时日,早就习惯与他同行,此时看见桑羊歜银快步而行,也就络绎地跟了上去。

桑羊静两姐妹看见众人说走就走,也不再耽搁,桑羊静晕醒之后脚步有些虚浮,便让妹妹扶着,一行人快步奔向目的地:“羊城”。

而摔伤了腿的孔父子文却没有人理会于他,他久经战阵,身为败军之将,对于束手就缚的心理准备当然便是被敌人一刀斫下头颅,但夷羊九等人都不是因残无情之辈,说走就走,非但没有杀他,就连刚才自己倔傲狂慢地不愿回答桑羊歜银的问话,桑羊歜银也是转身就走,根本就没有难为他。

只是,放眼望去,眼前的情景也是前所末见的诡异:近百人的部队被树藤、巨木包了个密密实实,许多人被蒙住了口鼻,“唔唔唔唔”地叫个不停。

看来,要将他们“挖”出来,恐怕还得费上许多工夫。

而他那两个偏将更不用说了,此刻荒山寂寂,两人刚才一前一后地惨呼追逐,早已跑得老远,现在依然不见人影。

想起方才那几个年轻人的元神,孔父子文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冰晶元神,良久,才颓然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