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乱世浮生 第五章 十三玄将

只见那桑门大巫微一点头,口中开始喃喃念着咒语。

“拉此·结哩·惹·拉克拾同·阿普!”

他念了几句,虎儿点点头,双手一松,便将那块石头放开。

说也奇怪,那石头虽然放了开来,却丝毫没有下落,只是悬浮在空中,像是浮在水上一样缓缓摆动。

东关旅大是惊讶,走过去瞪大眼睛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真的只是块平常不过的石头,也不见有任何异状,但就是这样,绝对违反常理地悬浮在空中。

过了一会,这才“噗”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桑门大巫”神秘地笑笑,重又闭上眼睛,仿佛对眼前之事又没有任何关心。

看见东关旅惊诧的神情,虎儿微微一笑。

“很玄奇吧?这巫族的术法便是这样,全然没有任何的道理,连他们也不晓得为什么,只是念一些咒语便能做出许多人力不及的事来。

有的咒语只要念一念,便能平空发出火来。

有的咒语却能够役使木石之物。

听巫族的长老们说,他们上代的祖先还有人能够在水里、火里、土里来回遁走,日行千里,夜行百里,和封神时代中的‘土行孙’一样厉害。

只是因为代远年湮,有许多术法早已因为种种原因失传,留下来的也只是片断的东西。

而熊侣想要做到的,便是将这些奇异的术法重新整理起来,看能不能在战阵上发挥功用。”

一旁的韩石门听得有趣,好奇地问道。

“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呢?让一块石头飘在半空,或是平白发出火来,这种事做到了又能如何?

要让石头悬在半空,吊根线还是干脆用手捧着都可以做到,干嘛还花时间去搞什么术法?

还有如果想要有火的话,只要带着火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做什么‘平空发火’呢?”

“干这种雕虫小技当然是没有用的,但是如果能够让许多人学会这种咒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虎儿笑道:“你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念咒能让一颗石头浮在半空,那么如果有一千人一万人念咒呢?

那样的力量如果能够善于利用,可以让一座山飘在敌军的阵营上空,只要咒术一动,不用费你一兵一卒,整座高山砸将下来,就能够将敌军全数歼灭,你说这样的术法厉不厉害?”

韩石门咋舌笑道:“果然厉害。”

“只不过啊……”虎儿苦笑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的,真要达成这样的力量,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就了。”

他一边解说,一边让那些巫族之人逐一展示们的术法,几个用龟壳和土块占卜的巫族也还罢了,倒是其中有一个老者能够以瓦盆的水面映照出远处的景物,也能用燃烧草木的方式为人治病。

“映出远处景物的术法,名叫‘圆光’,而治病之术,名为‘祝由’,”老人说道:“这些都是我巫族之中的不传之秘。”

同样的,虎儿也说这些术法如能用在军国战事之上,圆光之术可以洞悉敌人的动静,达到制敌于先的目的;而祝由之术则可以让战阵上的士兵伤痛早些痊愈,对全军的战力当然也极有助益。

只是,这些术法看似玄奇,力量却是极为有限,那老人虽然说得神秘,虎儿好说歹说才让他又施术了几次,只是那“圆光”之术却只是能够显现出远方风景,要它显示出特定所在,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那“祝由”之术更是全无用处,老人在韩石门的头上点燃了多种草木,烟薰得他涕泪直流,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效用。老人坚持此术一施,韩石门的身上疾病登时全消,但是胖胖的韩石门本就是个健壮似牛的小伙子,既无风湿也无疯瘫宿症,如何“疾病全消”倒也是很难证实之事。

看了巫族的一些术法之后,这个烧炭场的秘密所在大致已经看完,看完之后,东关旅并没有什么意见,倒是虎儿很微妙地觉得有些颜面无光,于是勉强笑笑。

“这只是熊侣的根据地之一,其它所在,等哪天有空我再带你去看看,”说着说着,仿佛觉得没有说服力,于是又抓抓头笑道:“他有更精锐的属下在别的地方,这里只是个据点,所以……”

东关旅拍了拍他的肩,微微一笑,正想说些话来安慰他时,却听见空中阴恻恻地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语声。

“不不不,他们就只有这种蠢材废物,再没有别的了……”

听见这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虎儿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空地上的众人也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往空中虚无之处望去。

只见在空地方的土墙之上,此时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十来个奇奇怪怪的人物,只见那些奇怪人物之中,有个人穿着一件大到有些夸张的斗蓬,像蝙蝠张开双翅一般,“呼”的一声轻飘飘跃起,在空中展开斗蓬,缓缓飘浮而行。

只听见虎儿怒声大叫。

“蓝巨!又是你这狗贼!”

在他的怒叫声中,空地上的众人惊惶失措,有几个下棋的汉子争相走避,口中还惊声大叫道。

“快跑快跑!蝎神来了!”

只见那“蝎神”的斗蓬上果然绣了只色彩斑烂的巨大蝎子,在空中鼓着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看见他这样的身影,空地上的人大多惊声大叫,四下走避,有的人往入口处的小屋狂奔而去,这些人之中,有的刚刚一付懒得要死的模样躺在地上,此刻逃起命来,速度却迅捷似流星。

在混乱之中,虎儿怒声大叫。

“不要逃!大伙有种一些,不要让人看不起!”

那几个箭族之人果然比其他人要有骨气一些,只见养擎玄抱着小孩,另一只手提着大弓,昂然地和几个族人站在那儿,神色却有些不安与惊惶。

只见在土墙上的那十来个人也纷纷跃下地来,看看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是衣饰奇特鲜明,有的人身上绣着巨大的蟹钳,有的人则是戴着巨大的羊角巨冠,有个胖壮的大个子露出纠结强壮的肌肉,手上却握着一把宽得像是铲子的巨刀。

更奇怪的是,其中有名脸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手上捧着的却是两个透明的巨瓶。

看着这些装束奇怪的人悄然出现,东关旅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一肚子的好奇,只听见虎儿怒声说道。

“混蛋!这十三个混蛋又来了!”

东关旅仔细一算,却算出来这一群人共有十四个,于是悄然地向虎儿问道。

“这些人是谁?明明是十四个,为什么你会说他们有十三个?”

虎儿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十四个,不过他们仍然算成是十三个人,因为他们就是斗子玉手下的走狗:十三玄将!”

“十三玄将?”东关旅更是大奇。“他们是干什么的?”

“是斗子玉的爪牙,当然便是帮着他作威作福,”虎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这时候,那“十三玄将”果然开始纵横全场,空地上大部分人此时已经张惶失措地逃掉了,剩下的几个箭族之人虽然还在,却也没有什么抵抗的样子。

那持着巨刃的大汉狂吼几声,冲过去便将箭族们练箭的垛子一一斫倒,几个玄将合力将一些休憩的桌椅、平台一一砍破拆掉,那个衣饰上有着蟹钳的男子持着一柄利剑向箭族之人不住挥舞,养擎玄看了虎儿一眼,叹了口气,终于转头带着箭族之人离去。

而入口处的几间屋子此刻也轰然而倒,整个根据地只在片刻之间便被他们捣毁得干干净净。

而那名持着两只巨瓶的女人得意地尖声而笑,将其中一只巨瓶微微一倾,也不晓得她倾出了什么,转眼之间,那几间倒塌的小屋便发出火光,陷入了熊熊的烈焰之中。

虎儿怒火冲天地瞪着这群玄将,但是仿佛对这些人的身手极为忌惮,一时之间也不敢出手和他们打上一架。

便在此时,十三玄将之中有一对显然是孪生子之人,便是有他们这一对,“十三玄将”实际上却有十四个人,两个孪生人看看空地上的建物已经捣毁得差不多了,转头一看,却看见在一旁的东关旅,看他傻楞楞说不出话来,两人眼珠子一转,心念相通,便持着双刃一左一右地向东关旅挥击而来。

看见两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虎儿登时大惊失色,狂声大叫。

“不行!你们敢!”

便在此时,东关旅眼睛突然圆睁,他陡然看见这两个孪生人挥刃攻了过来,身上的力场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感应,隐隐传出风雷之声,便向那两个人的方向迎了过去。

此刻东关旅身上的力场经过龙三公主的“雷”力场感应,早已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那两名孪生人只见东关旅的身上微微泛出蓝光,两人在急速的前进中一怔,冷不防“轰”的一声,手上像是烧灼一般的剧痛不已,两柄利刃登时脱手而出。

而且,这股巨力不仅将他们手上的兵器震飞,而且还重重击在他们的身上、脸上,两人在刹那间从前进变成倒退,“砰砰”两声背脊着地,摔在地上,久久爬不起身来。

虎儿见东关旅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惊讶之外,又是满心欢喜,连忙大声叫道。

“小旅!再打!再帮我打他们!”

东关旅这一出手,登时便将两名玄将打倒在地,其余玄将们看见了,纷纷露出警戒的神情。

那两名孪生玄将被东关旅出奇不意地打倒,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全无防备,此时一众玄将全数聚拢了起来,每个人都戒慎地盯着东关旅。

而在几个玄将的身后,也淡淡地泛出了色泽不一的光芒。

看见这样的光芒,东关旅暗叫不妙,因为这显示玄将之中,也有人具有元神力场的能力。

如果是和普通人对打,东关旅也许可以占上优势,即使是和有元神能力的人一对一地打,也有不少的胜算。

但是如果面对的是超过一个以上的元神之族围攻,那胜算就非常非常之低了……

然而,遇上了这样的对峙场面,却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东关旅看看身旁的虎儿,只见他兴高采烈地准备看东关旅打一场好架,却不晓得这一架打下来,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有问题了……

只见在玄将队伍之中,那个“蝎神”和羊头大汉、持巨瓶的女人身后的元神光芒最强,东关旅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准备硬着头皮开始打这一场不太可能取胜的架。

便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住手!”

听见这样的声音,只见玄将们都是一怔,随即收起剑拔弩张的攻击态势,连几个玄将身后的元神光芒都收敛了不少。

东关旅大感奇怪,回头看看虎儿,却看见他露出又是生气,又是不屑的神情,看见东关旅好奇的眼神,他更是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只见在眼前的十三玄将们纷纷收起兵器,神色恭谨地让到两旁。

从玄将们让出的空隙中,此刻却缓缓地走出来一个神情清雅的中年男子。

看见这个男子的面容,东关旅不禁睁大双眼,失声说道。

“倪负羁前辈!”

这个男子,果然就是当日在监狱救了东关旅和虎儿,后来却在山林中被魔族所擒的奇人:倪负羁!

东关旅又惊又喜,正想过去拜见时,虎儿却没好气地一伸手将他拉住。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啦?他不是个好人!”

东关旅奇道:“你在说些什么?那是倪负羁前辈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倪负羁前辈!”虎儿怒气冲冲地说道:“可是你知道这十三个傻蛋是谁训练出来的吗?

便是你现在看见的这位倪负羁前辈!现在他已经是斗子玉手下的大红人了,你还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东关旅惊疑不定地看着倪负羁,只见他笑容中微有无奈神情,却没有出言反驳。

只见倪负羁的袖中神光湛然,那便是他极为强大的奇异能力:光剑,他想了一下,以眼神向身边的几个玄将微微一看,其中一名头发膨松,身上有着狮子图形的玄将会意,便对着虎儿大声说道。

“谷於菟,你走吧!今天师父也不来难为于你。”

听见他这样说,虎儿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东关旅的手便说道。

“我们走!别理这些坏蛋了!”

倪负羁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走,东关旅要留下来,我有话和他说。”

虎儿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我不走!除非小旅和我一起走,我才走!”

听见他这样说,倪负羁摇摇头,温和地说道。

“你还不走,难道真要我难为于你吗?你自己也说过,说我是斗子玉手下人,与你本是敌对,难道你真要我对你不利吗?”

虎儿脸色极为难看,知道他所说的确是实情,想了一下,便对东关旅大声说道。

“小旅!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来和他们说话,你自己决定!”

东关旅有些为难地看看虎儿,又看看倪负羁。他这些年来人并不在楚国,对于斗子玉阵营和熊侣、虎儿的斗争细节一无所知,虽然对斗子玉本人的恨意极深,但是对其他人的敌意反倒没有虎儿这样强烈。

当年倪负羁将东关旅、虎儿从斗子玉势力中救出,又对他们极为和善关怀,后来倪负羁在森林中遇险,半夜里被突如奇来的魔族袭击,因而不知所终,究其原因,东关旅总觉得是当日自己不慎睡着,失了警戒,才害得他失手被擒。

因此,对于这位奇人,东关旅在敬意和亲近之外,又多了几分惭愧之情。

看见东关旅有些迟疑,虎儿跺了跺脚,便大声说道。

“倪师父,他只是我们的朋友,只是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和你过不去,你千万不要害他。”

倪负羁淡然一笑,摇摇头。

“虎儿虎儿,你自己摸着良心问一问,这几年以来你被我抓到了多少次,我连你都不害了,又怎会害他?”

虎儿一怔,想起他所说的的确是实情,于是便恨恨地瞪了十三玄将一眼,便和韩石门一起离去。

临去之前,还忿忿地众人说道。

“你们不要难为他,有什么事来找我,所有事都是我做出来的,和他无关!”他大声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什么乱来的地方,哼哼……”

那名持巨刃的大汉怒目圆睁,正要反唇相激,旁面那“蝎神”瞪了他一眼,大汉仿佛对这穿着大斗蓬的玄将极为忌惮,登时闭口不说。

倪负羁看着虎儿的背影逐渐远去,摇了摇头,便转头温言对东关旅说道。

“坐。”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东关旅看着倪负羁,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眼中尽是疑惑。

倪负羁淡淡地说道。

“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我了,是不是?”

东关旅点点头。

“是。”

倪负羁慨然地叹道。

“有许多事情哪!当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人生在世,不管是成为朋友、亲人,甚至是仇敌,都是无奈的安排,有时却让你不得不屈就于宿命的安排。”

“您真的在帮斗子玉做事吗?”东关旅皱眉问道:“他是坏人哪!你怎么会帮他做事呢?”

倪负羁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东关旅。

“你真的能够断定什么人是坏人好人吗?一个人是好是坏,真的那么容易界定吗?”

“我只知道斗子玉做过许多坏事,”东关旅昂然说道:“当年要不是他做的坏事,我和虎儿也不会差点无端被杀死,也不会认识您了,对不对?”

“以这件事来说,斗子玉真的是错了,但是如果真要论定的话,却也只能说是他手下人做的坏事,因为他本人也许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但是他纵容手下做这些事,就足以证明他是坏人了,”东关旅固执地说道:“只有坏的主人,才会有坏的下属!”

“你这样说也许没有错,”倪负羁淡淡地笑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楚国的穆王身体如此虚弱,根本无法视事,而楚国的外围有这么多敌对的封国环伺,如果没有斗子玉和斗家的经营,你想想楚国的人民会遭逢到什么样的灾祸?”

听见他这样说,东关旅有些愕然,其实,同样的说法他也曾经听熊侣说过,只是他对斗子玉的恶感已然根深蒂固,虽然明知倪负羁所说未必没有道理,但是仍然不觉得斗子玉是什么好人。

“但是你可以选择帮熊侣啊!”他摇摇头说道:“按照宗法来说,熊侣更有资格接管楚国的大位吧?他这样需要人才,如果你能够帮他,不是更能替楚国谋福吗?”

倪负羁凝望着他,眼神中更是耐人寻味。

“小旅啊小旅,这些年来,你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是有些事,毕竟还是没有你想的那样单纯的。

你喜欢熊侣,和他站在同一个阵线,那是你和他的私人交情。

你又恨极了斗子玉,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坏之人,那却也是私人之情。

只是管理一个国家,却不是只凭私人之情就可以的,有时候你真的非常讨厌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却能够帮千千万万人谋得好处。

如果你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人,你要让他治理国家,还是要把他杀掉?

有时候如果又有一个人,你真的很喜欢他,觉得没有他你连觉都睡不好,吃东西也没有滋味。

但是这个人却会害死许多无辜的黎民百姓,这样的人,你又该如何?

是把他杀掉,还是让他继续留下来,继续害许许多多的人?”

东关旅怔怔地听着他问了这几个问题,却没有一个回答得出来,过了一会,只能够勉强低声说道。

“可是我并不是一国之君,我只是个平凡人。”

“但是现在虎儿、熊侣、我,甚至还有斗子玉,却都已经不是一介平凡之人,就连你,日后和虎儿他们一起作战之时,你们手中掌握的也是楚国万千人民的命运。

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形,你是要以私人之情来作决定,还是要顾全大局,抛去自己的成见?”

听见他这样的说话,东关旅更觉语塞,只能勉强说道。

“我知道您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但是不论如何,我仍是绝不可能和你一样,为斗子玉做事的。”

倪负羁哈哈一声干笑,摇摇头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帮斗子玉做事的了?我只是重新遇上了你,一时高兴,想和你聊聊天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意思。”

东关旅大喜,能够不在这话题上持续下去,本就是他的原意,他和倪负羁随口聊了几句,约略地谈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倪负羁仔细倾听,脸上不时露出惊叹的神色。

说到羊城中的碧落门,倪负羁神情极为关注,更是凝神细听东关旅的叙述。

说到和龙三公主分别的情景,倪负羁皱了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古怪之事。

“所以,这便是她送你的玉丝了?”他看着东关旅颈上戴的玉丝饰物问道:“她的神情极为生气,却还是送你这个东西?”

东关旅点点头。“正是如此。”

倪负羁想了一下,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有着这样多的奇人异士,殊方景物,像我这样的井底之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比起夷羊老师来,我这样的识见,又何尝不是萤烛与骄阳的差别呢?”

听见他突然提起了“夷羊老师”,东关旅不禁大是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晓得为什么他会突然间这样说。

因为他提及碧落门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夷羊玄羿的名字,但是此刻倪负羁却随口说了出来。

倪负羁看见东关旅这样的好奇神情,淡淡地笑道。

“我会知道夷羊老师的姓氏名讳,你觉得奇怪吗?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令人出奇之处,因为我也曾经在碧落门中得过夷羊玄羿老师的教导,像我手中这对‘光剑’,便是在他的指导之下炼成的。”

东关旅恍然大悟,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前辈的知识如此丰富,当年在山林中听您说的那些殊方异事,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唉!”倪负羁轻声叹道:“要说到‘智识丰富’,这世上真正的博学之士更是多如瀚海,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够格呢?

我只不过是在碧落门中学了点粗浅之技,真正的精深学问却没有学到,所以我才不敢提及夷羊老师的名字啊!”

说到此处,他突然心念一动,笑着指着那十三玄将(事实上是十四人)问道。

“你觉得我这几名学生如何?”

东关旅看了他们几眼,想起方才看见的元神光芒,沉声问道。

“他们也是元神之族,是吗?”

倪负羁点点头。

“没错,这几个人是我近几年挑选出来的,但是训练他们之时,凭借的却仍然是碧落门中的学问。”

“碧落门中的学问?”东关旅奇道。

“当然,”倪负羁神情有些得意,忍不住又看了十三玄将一眼。“你记不记得在碧落门之中,有个地方是浩瀚深远的无边星空,但是在星空之中,却有着十二幅巨大的图象?”

东关旅一怔,想起那十二幅巨大且令人印象极度深刻的巨像,连忙点头。

“记得,记得。”

“那十二幅图象,代表的是天地万物间,一个极为深邃巨大的秘密。

至于它的真相为何,连夷羊老师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它蕴藏着人世间万物的所有关联,只要能将它参悟,你便成了神,成了仙,再也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你。

据说,人世之间有一个圆形的巨大圈圈,名曰‘黄道’,把‘黄道’切成十二等分,每一个等分便是一个象征之物。

这十二个象征之物依次为:公羊、二鱼、水瓶、羊羯、人马、天蝎、天秤、室女、猛狮、孪生双子、大蟹、巨牛。

十二个象征物,在天上星辰中都有相对应的星群。

只要弄清了这些星群的互动关联,人世间所有事情都能找出答案。

但就像我先前所说,这些答案连夷羊玄羿恩师都无从得知,更遑论是我自己了。”

东关旅想了一会,疑惑地问道。

“这十二个星辰图象果然玄奇难解,可是这又和你的十三玄将有什么关联呢?”

“十三玄将,是我依据碧落门中的十二星图体认出来的阵式,这十四个人我依照他们的资质,分别教导他们与自己天性对应的绝学。

所以,他们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被我训练而成,平日的实力已然极强,遇到强大敌人时联手而攻,威力更是惊人。”

“您刚刚不是说,是十二星图吗?怎么你训练出来的,却是‘十三玄将’?”

“只因我学了碧落门中的学问,自己经过多年的钻研和领悟,又看了许久的天象,我发现其实十二个星图其实还不能完全概括所有的人世奥秘。

如果要让这套学问得到完全,便得要再加上第十三座星图,那便是天空中的‘蛇夫’星群。

因此,我这十三玄将便如此训练出来。

那个穿着巨大斗蓬之人,叫做‘蝎神’蓝巨。

使剑的叫做‘赤蟹剑’鱼子炎。

代表二鱼的,叫做‘天鱼’杜蜀东。

那对被你打倒的孪生人叫做‘双刃子’公孙襄、公孙辅,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

胖大的汉子叫‘狂牛斩’舟东来,使的是那柄大刀,你当然也看见了。

戴着羊头大帽的叫做‘羊魔’白铜寿。

穿白衣的高瘦汉子叫‘南斗’范死,因为人马星群同时也是南斗群星,自古以来,北斗掌生,南斗管死,他的名字便是从这儿得来。

那个年轻女子是‘室女剑’叔孙紫兰,还有另外那个衣裳绣着半羊半蝎的是‘神羯星’里李克。

拿着两个大瓶的是‘火水神瓶’时任十九娘。

一头膨发,看起来有点像疯子的便是‘战狮’庞谦。

除此之外的两个,一个是‘蛇夫’匠丽伯伦,另一个则是‘天秤’姜梦熊。

这十四个人便是我的‘十三玄将’。”

他这一介绍下来便如同高山流水,介绍得极为顺畅,绝不迟疑,但是东关旅一时间也没这样好的记性,也没能将这十四个人的名字一一记住,只根据他们的特征勉强记了几个形貌较为鲜明的玄将。

倪负羁此番和东关旅算是说了许多话,至于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真正的原因东关旅并不晓得,连倪负羁自己也不甚清楚。

人世之间,就如同他所说的,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只因为有着宿命的安排,有的人会极为投缘,有的人却是不管在什么场合见面,就注定要变成死敌。

两人在烧炭场中谈了这许久,过不多时,倪负羁也不知道另有什么要事,便向东关旅点点头,翩然消失在土墙之上。

而那些玄将们见他离去,也一个个在土墙上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