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VII 从瓦尔哈拉到兰德弗
——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好的选择,密涅娃。长久以来,经常会有一些傻瓜想要废除婚姻制度。这些努力就像要否定重力原理、让等于三点零、或是通过祈祷来移动山峰一样无效。婚姻不是牧师们想象出来、让人们受苦的制度;婚姻就像人的眼睛一样,是人类发展进化的一部分,它对于人类的作用就像眼睛对于一个人一样重要。
当然,婚姻也是一种经济合同,是为抚育后代和保障母亲的权利而签订的,使母亲们可以安心度过孕期和后代的成长期。但是它的作用要远远大于这个。婚姻是人类——在无意中——发展起来的、履行必要责任的一种手段,同时使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很开心。
为什么蜜蜂会分为蜂王、雄蜂和工蜂,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生活在一起?这是因为对它们来说,这样的生活方式很有效。为什么鱼几乎不认识它们的父母但却过得很好?因为随机的进化力量使得这种方式对它们来说很合适。为什么“婚姻”——不管它叫什么吧——在各处的人类社会中成为一个普遍的制度?别去问神学家,也别去问律师;这样的制度早在教堂和政治当局订立规则之前就存在了。就是因为这样的制度行得通,仅此而已;虽然它有各种瑕疵,但是根据唯一通用的检测标准——是否有利于生存——来看,它比在几千年里不断出现的、由头脑简单的人发明的、用来替代婚姻制度的各种体制都更有效。
我不是在说一夫一妻制;我指的是各种形式的婚姻制度:一夫一妻制、一妻多夫制、一夫多妻制、多妻多夫制,以及其他由此延伸出去的、带有各式附加规定的婚姻制度。“婚姻”有着数不清的习俗、规定和安排。但是只有、且仅有那些为孩子提供保障、为成人提供补偿的安排才是“婚姻”。
对于人类来说,婚姻会带来问题,而唯一可以接受的补偿是男人和女人可以相互给予对方的东西。
我不是在说“性爱”,密涅娃。性是婚姻的诱饵,但性不是婚姻,也不构成足以维持婚姻的理由。如果牛奶很便宜,为什么要买奶牛呢?
情意,陪伴,相互信任,能和某人一起笑、一起伤心,能够容忍对方缺点的忠诚,能触摸某人、能与之牵手——这些才是“婚姻”,而性只是蛋糕上的糖霜。噢,糖霜可能会非常美味,但它不是蛋糕。婚姻可能会失去那美味的“糖霜”——比如出了什么意外事故——但它仍然会直持续下去,带给两个人无尽的欢乐。
当我还是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无知年轻人时,婚姻常常使我感到困惑——
(省略部分内容)
——尽我所能举办了一个最为隆重的婚礼。男人是靠面子活着的;我要让他们记住这个时刻。我让丽塔穿上她认为最时髦的衣服。她看起来像一棵可笑的圣诞树,但是我告诉她,她看上去很美丽。这是事实。新娘子不可能不美丽。乔穿上了我的衣服,我把这些衣服送给他了。我则穿上一件荒唐的船长制服,这是我在某个行星上穿的,在那里穿这样的衣服是一种风俗。袖口上有四道宽宽的金带,胸部点缀着从当铺里买来的装饰品,一顶海军上将纳尔逊爵士也会羡慕的高高的帽子,其他部分也像印第安酋长的衣服一样花哨。
我向他们布了道,都是些看似庄严、实际毫无意义的滑稽说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从布莱斯德所信仰的、他们所知道的唯一教派的教义里窃取的这对我来说很简单,因为我在那里当过牧师——但是我加了很多其他的内容,告诉她应该怎样对他,也告诉他应该怎样对她,告诉他们两个人应该怎样对待还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他们两个还会有的其他孩子。
然后我又补充了一些话,是对他们两个、但主要是针对她。我警告他们维持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走进婚姻的殿堂,因为他们会遇到一些必须共同面对的困难,解决这些困难需要胆小狮子的勇气、稻草人的智慧、锡皮人的爱心和桃乐茜的不屈不挠的品质。
这些话让她哭了起来,乔也开始掉眼泪。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然后我让他们跪了下来,并为他们做了祈祷。
密涅娃,我不会为我的伪善道歉。我不在乎那个假想的上帝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我只想让乔和丽塔听到。我先用布莱斯德上说的语言,然后是英语和格拉克塔语,最后以吟唱我能记住的《埃涅阿斯》中的诗句来结束。吟诵到实在记不起来的时候,我就念诵孩子们的校园歌谣:
Omme bene
Sine poena,
Tempus est ludendi;
Venit hora
Absque mora,
Libros deponendi!
——最后我用一句洪亮的“但愿如此!”作为我的结束语。我让他们两个站着,手牵着手,然后我以太空飞船主人所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宣布,他们现在、并且永远是丈夫和妻子——亲吻她吧,乔。
背景是柔和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
当时我忘了维吉尔的《惩罚诗》,但又需要几句能留给人深刻印象的诗句,那首打油诗碰巧冒了出来。后来又想起这首打油诗的时候,我觉得它既适用于学生假期,也适用于他们的蜜月。确实非'常合适,因为我知道他们兄妹可以结合,不会受到惩罚(Sine poena) 不用担心会出现遗传方面的问题。Ludendi既可以翻译成“赌博”或“孩子的游戏”、或是其他什么嬉戏,也可以译成“恋爱游戏”,或者“性爱”。我已经宣布船上会放假四天,自宣布时起立即开始,他们不需要做事情,不用学习——这就是libros deponendi。这完全是巧合,密涅娃,只是我脑子里冒出来的一首拉丁语小诗。拉丁语很高贵,尤其是在你不懂它的时候。
纯神话论者会发现老祖没有很好地翻译这首诗。人们会奇怪他为什么要在诗的最后一行用“libros”·一词替换“liberos”,而不是延续原文那种快乐低俗的双关语气?他这么做似乎不符合他的本性。然而,老祖反复无常的性格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很明显;至于他偶尔从事的那种禁欲苦行的职业,他并不把它当回事。
J.F.45th
我们的晚餐很丰盛,是我做的,他们大约只吃了十分钟。丽塔吃不下,乔则让我想起了乔尼的新婚之夜,以及他的岳母是为什么晕倒的。于是我堆了满满一盘美味食物,足够两个人吃的,递给了乔,然后告诉他们在我面前消失;在四天里我都不想看到他们——
(省略部分内容)
——我要尽快装上货物,然后飞往兰德弗。我没办法把他们丢在瓦尔哈拉;乔无法养活一个家庭,而丽塔很快会因为怀孕或是抚养孩子干不了太多的活。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帮助他们;们必须去兰德弗。
噢,丽塔倒是能在瓦尔哈拉活下去,那里的人对怀孕女人的看法非常健康,他们认为怀孕的女人比没有怀孕的女人更可爱,怀孕时间越长,女人越美丽。我也这样认为,尤其是丽塔的情况。我买她的时候她只是还看得过去;当我们到瓦尔哈拉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显得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如果她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离开飞船,她遇到的头六个男人中就会有一个人想娶她。如果她背上背着一个、肚子里再怀着一个的话,我们到达的当天她就可能嫁掉。那里的人很重视生育能力,那个行星连一半都没有住满。
我不认为她这么快就会抛弃乔,但我也不希望她因为男人的关注而感情动摇。丽塔离开乔,选择某些有钱的中产阶级或是遗产继承人,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尽管如此,我仍旧不愿冒一丁点风险。我费了很大劲才帮乔建立起自尊,但它还非常脆弱,这样的打击会把它击得粉碎。他现在能够挺胸抬头做人了——但这是建立在他是一个已婚男人、有妻子和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基础上。我有没有提到他们结婚证书上的名字是我以前用过的一个名字?他们现在是弗瑞尔·奧格·弗如·龙和约瑟夫·奥格·圣杰,在瓦尔哈拉他们会用这个名字。我希望他们至少在今后的几年时间里保持龙先生和龙太太的称呼。
密涅娃,虽然我让他们立下了那个终身誓言,但我从来不相信他们会信守它。噢,短寿人的婚姻一般都会维持终身,但除此之外,你不能期待太多。丽塔是一个天真的、友好的、性感的小荡妇,她这些特点很容易让她犯错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叉开双腿迎接男人——这种事肯定是会发生的。但在我找到机会向乔灌输这样的思想以前,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男人应当受得了绿帽子,不为这个头疼——而丽塔正是那种能给男人戴上一顶漂亮绿帽子的女孩。但在他能用忍耐和尊严承受这种事之前,他需要时间成长、成熟,获得自信。
我给他找了工作,当潜水采珠人,并在一个小饭店里打杂,外加向饭店的厨师学厨艺。每学会一个菜,他都要向厨师交学费。与此同时,我让丽塔待在飞船上。我的借口是外面的天气很糟糕,在我给她准备好合适的衣服之前,一个怀孕的妇女不应该出门——然后我告诉她这会儿别拿这些事烦我,亲爱的;我还得操心货物呢。
她挺听话的,只是郁闷了一会儿。她不喜欢瓦尔哈拉;因为这里有一又七分之一G的重力。我已经让他们习愦了失重环境,特别是对挺着大肚子的她来说,失重是很舒服的。她的足弓不需要承受重力,乳房也不会感到胀痛。而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比以前重了许多,行动迟缓,脚也不舒服。另外,她从飞船出入口处看到的巟尔哈拉活像冰冻地狱的一角。所以,她对我提出带他们去兰德弗的建议很高兴。
但瓦尔哈拉仍旧是她到过的第一个新地方;她想四处看看。装载好货物之前,我一直拖着这事不办。然后我量了她的尺寸,给她买了一套暖和些的当地式样的衣服。但我暗地里搞了个小动作;我拿回了三双靴子,让她挑一双。有两双是样子朴素的工作靴;第三双鞋的样子庸俗而华丽——但却小了半号。
于是,当我带她到外面转的时候,她穿着一双挤脚的鞋。天气也非常冷,刮着大风——我事先看过天气预报。和其他空港城市一样,托海姆可看的地方不少,但我没去那些景点,而是带她到周围没什么意思的地方转了转——一直是步行。等我叫了一只雪橇带她回飞船的时候,她已经痛苦不堪了,巴不得回飞船脱下那套不舒服的行头,尤其是靴子,去泡一个热水澡。
我问她要不要第二天再带她去城里,她很礼貌地谢绝了。
(省略部分内容)
——我其实也没那么坏,密涅娃;我只是想让她待在家里,又不引起她的怀疑。对了,我买了两双那种俗气的鞋,其中有一双是合适她穿的号。第一天出游结束后,趁她在泡那双疲惫不堪的脚时,我把那双合适的鞋给她换了回去。后来我说她的问题在于她从来没有穿过任何一双鞋子或是靴子,所以,为什么不在飞船上穿着它们走一走,熟悉熟悉穿鞋的感觉呢?
她照我说的做了,然后惊奇地发现穿鞋这么舒服。我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她的脚在第一次穿鞋以后缩小了,所以今天穿一个小时会感觉比较好,以后每天都要多穿一段时间,直到整天穿着它都不会觉得累。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一直穿着那双鞋,甚至在什么衣服都不穿的时候也穿着;她穿鞋要比光脚时更舒服。这不奇怪,因为这些鞋是我精心挑选的,可以支撑足弓,支撑力等于她孕期体重在两个行星表面的重力之差——在她的家乡是零点九五个G,而在瓦尔哈拉是一点一四个G。她现在大约比以前重二十公斤;她需要一些足部的支撑。
我不得不警告她不能穿着鞋子上床。
挑选货物的时候,我带她到城里去了几次,但是我很照顾她,不让她走路或者站在旁边。每次我邀请她的时候,她都会和我一起去,但还是更愿意待在飞船上读书。
这段时间里,乔工作的时间很长,七天里只有一天休息。所以在我快离开瓦尔哈拉的时候,我让他辞去了工作,然后带着这两个孩子过了一个真正的假期。在一个晴朗、充满阳光、甚至可以说暧和的好天里,我租了一架非机器驱动、由驯鹿拉的雪橇,带着他们去了真正的景点游玩。我们在乡村里一家能看到巨人峰峭壁的高档饭店吃午饭’晚餐是在城里一家更高档的餐馆吃的,有现场演奏的音乐和娱乐活动,以及美味佳肴。然后我们在乔以前打工的小饭店喝了茶,让他能听到饭店的招待叫他“弗瑞尔·龙”,而不是“喂,你!”——他还有了一个机会向大家炫耀他那美丽的、大着肚子的新娘。
她的确是美丽的,密涅娃。在瓦尔哈拉,男人和女人都会在厚重的户外衣服里面穿上室内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宽大的睡衣。男人和女人的睡衣区别在于所用的材料、剪裁的式样等。我为他们两人都买了一套参加晚会的衣服。乔看起来很精神,我也是,但大家的目光都在丽塔身上。她的衣服把她从肩膀到脚都盖了起来——但衣服本身很透。那件在室内穿的衣服会随着灯光变化发出橙黄色、绿色和金黄色的微光,又不会让大家感到刺眼。加上过几个月就会分娩的明显事实,于是,她被大家一致推举为“瓦尔哈拉小姐”。
她看起来很高贵,而且她也感觉到了,她的表情透露出内心的幸福。她也很自信,因为我教过她当地进餐的礼节,以及应该如何站、坐,举止应该如何等等。加上午餐的预演,没出一点岔子。
让她展示一下自己的美貌,这没什么。享受众人注视的宁静,或大家鼓掌时的喧嚣。我不担心出事,不仅是因为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也因为乔和我让众人看到了挂在我们靴子上面的刀。说实话,乔不是一个善于用刀决斗的人。但那里的色狼们并不知道这个。有我们这两头狼保驾,没有人敢来骚扰我们美丽的小荡妇。
——这个夜晚显得很短。第二天早晨,我们一整天都在装货,丽塔检査装箱单,乔核对装货量,而我处理财务方面的事,确保我自己没有被别人抢劫。那天晚上的深夜,我们进入了n度空间,我的导航计算机计算出了第一段前往兰德弗旅程数据中小数点的最后一位数。我重新设置了重力调节仪,让它把飞船内的重力从瓦尔哈拉表面的重力慢慢降到比较舒服的四分之一G在丽塔生孩子之前不再调回失重状态了。然后我锁了控制室的门,回到我的房间。我满身臭汗,筋疲力尽。我开玩笑地想,估计洗个澡就到明天了。
正在这时,他们的房门开了——他们卧室的门。在我把他们的房间改成一个套间之前,那曾是乔房间的房门。房门开着,他们躺在床上。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从床上爬起来,朝我走来;他们想让我加入他们的快乐活动——他们想要感谢我……感{射我让他们快乐地度过了这一天,感谢我买下了他们,感谢其他所有的事。这是他的主意?她的?还是两个人的?我不想找出答案;我只是谢了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忙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而且非常脏。我现在只想在热水里泡着,用香皂洗个澡,然后睡上十二个小时。我还说,感谢他们这么晚不睡等我;我们休息好以后要制定一下船上的作息时间。
我让他们给我洗了澡,然后做按摩。这并不违反我的原则;我教过他们一些按摩手法。乔的指法尤其好,既有力又温柔。在她怀孕期间,他每天都给她做按摩——即使是在那个小饭店干完活很累地回到家以后也不例外。
但是,密涅娃’如果不是疲惫不堪的话,我真有可能打破我那条不跟依赖我生活的女人上床的原则。
(省略部分内容)
——在托海姆能买到的每盘磁带、每本书,用来更新我的产科和妇科知识。我还买了一些仪器和医疗用品,我以前决不会想到飞船上还需要这类用品。我一直窝在我的房间里,直到我完全掌握了所有新技术,在照顾婴儿方面至少和很久以前在奥穆兹德当乡村医生时一样熟练。
我密切关注着我的病人,关注她的饮食,让她做运动,每天检查她的身体——还要禁止不适当的房事活动。
看样子,医学博士拉法耶特·胡贝特医生,即亚伦·谢菲尔德船长,即老祖(还有其他许多称谓),对他的病人是过度担忧了。但他没有让她和她的丈夫察觉出来,他把他的担忧转化成了动力,根据那时的技术’为各种可能出现的产科紧急情况做好了准备。他在瓦尔哈拉买到的设备和医疗用品在各个主要方面与托海姆的弗丽嘉神殿的配备相差无几,在那里每天出生五十个婴儿的情况并不少见。
看着他带到船上的大批设备和药品,他开始笑话起自己来。他想起了在奥穆兹德的那个乡村医生,他曾经赤手空拳地接生了很多孩子。那个时候,要分挽的母亲坐在丈夫的腿上,丈夫抬起她的双腿,分得很开,让胡贝特医生能够跪在他们面前接生孩子。
这是事实,但另一方面,他总是随身带着一辆破车所能装下的所有设备。当然,情况顺利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打开工具包。但关键是这个:在事情不顺利的时候,手头必须有用得上的家伙。
托海姆买的有一件东西不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最新的改进型助产椅。有把手,放手臂的地方垫了垫子;支撑腿、脚和背的部分可以单独调整位置,在三个方向上平移或是旋转,助产士和产妇都可以调节,其束缚设备还可以迅速解开。这是一个极其灵活的装置,孕妇可以随意调整自己的位置——或是其他人调整孕妇的位置——以使她的产道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处于垂直方向上,并且尽可能地张大。
胡贝特·射菲尔德医生把这把椅子安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签收之前,他检查了所有的调节钮——然后皱着眉头打量它。这是一台很好的设备,他也毫不犹豫地为此付了大价钱。但是它冷冰冰的,里面没有爱;它像断头台一样不人性化。
丈夫的双臂、丈夫的腿虽然没有这个好用,但在他看来,这里面却蕴含了很多意义。夫妻双方在一起经历这场磨难,丈夫的手臂环绕着她,给她安慰,给她体力和情感上的支持,让助产士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具体的生产过程中。
经历了这一切的丈夫对自己已经成为父亲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即使她曾经和一个路过的陌生人有染,它也会淹没在这场共同经历的磨难中,变得无关紧要。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医生?是用这把椅子,还是乔的胳膊?这两个孩子需不需要经历这第二次的“结婚仪式”呢?乔的体力和精神承受得了这一切吗?毫无疑问,丽塔是他们两人中比较坚强的那个,尽管乔的体重比即将分娩的她更大。如果乔在分娩过程中晕过去、或把她掉下来,怎么办?——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出现这些问题?
谢菲尔德担心着这些事,与此同时,他把控制室里重力调节仪的辅助控制设备转移到了生产椅上。尽管很麻烦,但他还是决定把他的房间当作分娩室;只有这个房间有足够大的空间,有一张可以方便使用的床和独立的盥洗室。在以后的五十天里,他每次都必须紧贴着那个讨厌的东西,才能挤到自己的桌子和柜子前。但他可以忍受。最多六十天,如果他没有算错丽塔的受精时间,对她怀孕过程的判断没出问题的话。然后他就可以拆了它,把它收起来。
也许他可以在兰德弗把它卖个好价钱;它在那里还是很先进的,他对这一点很有把握。
他把椅子放好,固定在甲板上,把它升到最高的位置上,再把助产士坐的凳子摆在椅子前面。他调整了凳子的高度,直到他感觉很舒服为止。他发现还可以把生产椅的高度降低十到十二厘米,即使这样还是有空间供他操作。做完这些,他爬到生产椅上,开始拨弄那些调节旋钮。他发现这个椅子甚至可以供跟他一样高的人使用。这种设计并不过分;瓦尔哈拉有些女人比他还要高。
密涅娃,根据我计算的天数,丽塔已经过了预产期大约十天了。他们倒没有担心,因为我刻意地模糊了这个日子;我也只是有一点点担心,因为经过检查,她各方面都很正常、健康。我告诉他们在生产过程中应该怎么做,让他们不断练习,我还对他们进行了催眠教育,让她做那些能使生产更容易的运动。我不喜欢缝合产道;产道应该扩大,而不是被撕裂。
让我真正烦恼的事情是,我可能需要拧断一个怪物的脖子。我是指杀死婴儿。我不应该逃避这个现实。我在那个不眠之夜所做的所有计算并没有排除这个风险——而且如果我做的假设中有任何一个出了岔子的话,出现问题的概率还会高于我的想象。
如果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希望能尽快了结。
我比她要担心得多。其实我不认为她在担心;我在做催眠教育时非常用心。
如果我不得不做这件可怕的事,我必须趁他们不注意时迅速完成,让他们永远别看到那个婴儿,并把尸体处理掉。那以后,我还要处理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修复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仍然会是丈夫和妻子吗?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有去看到她的反应以后才会有自己的想法。
终于,她的宫缩来了,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所以我让他们上了那个生产椅——这很简单,这里只有四分之一的重力。在练习的时候我们已经调整过生产椅的位置,他们对此已经很习惯了。乔爬上椅子,坐在那里,两条大腿分得很开,膝盖高于身体的其他部位,脚跟被固定住了。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因为他的身体不像她那么柔软。然后我把她抱起来,放在他的大腿上——这也没什么问题,在人为调节的重力下,她的体重还不足四十磅,也就是十八公斤。
她把她的腿叉开,几乎形成了一条直线。她的身子从他的大腿上向下溜。乔用力防止她从他的两腿间滑下去。“这样够低的了吧,船长?”她问道。
“很好。”我说。单独使用这把椅子可能会让她的位置更舒服一些,但那样的话,她可能就不会让乔用双臂抱着她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还有其他姿势可以选择。“你要亲吻她,乔,我来绑带子。”
我用坐膝带把他们两人的左膝绑在一起,然后把她的脚用我加的另一个支架固定住。固定胸部、肩膀和大腿的带子紧紧地绑在了他的身上,即使飞船解体,他仍旧会待在那把椅子里。但在她身上没有绑带子。她的手抓住把手,而他的手和臂膀则是有生命的、温暖的、充满爱意的安全带,护在她的乳房下、隆起的腹部上面,但没有碰到它。他知道应该怎样做,我们练习过。如果我需要在她的腹部加点力量,我会告诉他的——其他时候不要碰它。
我的凳子固定在飞船甲板上,我还加了一条固定用的安全带。把自己绑在凳子上后,我提醒他们激烈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这一步我们没办法事先练习;因为有可能导致流产。“用手抓紧她,乔,但是让她呼吸。舒服一些了吗,丽塔?”
“嗯——”她气喘吁吁地说,“我——我的宫缩又来了!”
“用力,亲爱的!”我再一次确认我的左脚放在控制重力调节仪的位置上,然后密切关注着她的肚子。
一个大家伙!胎儿的头露出来以后,我几乎一下子就把重力由四分之一G升到了两个G。丽塔大喊一声,然后胎儿就像一个西瓜一样,一下子涌出来,正好掉到我的手里。
我把脚收了回来,重力调节仪使我们又回到了低重力加速度的状态下。与此同时我扫了一眼那个小婴儿。是个正常男孩,全身发红,皮肤皱着,看上去很丑陋。我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