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IX 拂晓前的对话

计算机说道:“拉撒路,你不困吗?”

“别唠唠叨叨的,亲爱的。我已经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了,现在还在这里,活得好好的。一个男人,只要有人陪在身边,支撑他度过无眠的夜晚,他是永远不会割断自己喉咙的。你就是能好好陪伴我的人,密涅娃。”

“谢谢你,拉撒路。”

“这是简单的事实,姑娘。如果我睡着了——很好。如果我没睡着,也没有必要告诉伊师塔。不用告诉她。告诉她也没用;她会把我的状况画成图表来分析,不是吗?”

“恐怕是的,拉撒路。”

“你当然知道会是这样。我之所以愿意成为一个好好先生,听他们的吩咐,完成整个回春过程,一个重要原因是就为了重新获得我的隐私权。隐私权和有人陪伴同样重要;这两样少了哪一个都会让人发疯的。梅森·龙饭店达成的另一个目标就是这个,隐私权;我给了那两个孩子隐私权,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需要这个。”

“这一点我不大明白,拉撒路。我注意到他扪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花在‘性爱’上——这样很好,这一点我理解。我是不是应该从你给我的数据里推断出其他什么结论?”

“不,因为我并没有把所有信息都告诉你。连十分之一也没有。我只是大略说了说在我认识他们四十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一些事,以及一些——不是所有的——关键点。比如,我有没有提到乔杀了一个人的事?”

“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对这个故事不重要。某天晚上,一个年轻人到他们店里执枪抢劫。丽塔右手正搂着J.A.给他喂奶,或准备给他喂奶,拿不到她放在钱匣子里的枪;她无法搏斗,于是聪明地选择了不反抗。乔突然之间消失了,我想那个小混混没有琢磨这件事。

“这个小混混刚刚揣起他们一天的收入,乔就用一把切肉刀结果了他的性命。整个过程中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乔的动作又快又准。乔只是在‘利比号’上在我的强迫下练习过搏击,这一点我敢肯定。其他事情乔做得也很适当——他把小混混的头割了下来,把他的尸体扔到大街上,让他的同伴拿走。这是说如果他有同伴;如果没有,就让清洁工把尸体运走。,然后,乔把他的头挂在店前的钉子上,那颗钉子就是派这个用场的。这以后,他关上门,把屋内收拾整理了一下,可能还花了些时间把胃里的东西呕吐出来;乔的心肠很软。但是十有八九丽塔没有呕吐。

“那个城市的安全管理委员会给予了乔通常的奖励,街道管理委员会为乔募捐,把募来的钱和城市委员会的奖励一起发给了乔。一把切肉刀对一把枪,却取得了胜利,这可不寻常,理应得到特别的奖励。对伊斯特拉厨房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广告,其他倒也没什么。对了,还有那笔钱,无疑可以帮助那俩孩子偿还贷款。所以说,这笔钱最终落进了我的口袋里。如果我不是到新卡那维拉时正好路过伊斯特拉厨房看了一下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个小小的轰动一时的事件呢。那时候人头已经撤下来了——你知道,苍蝇太多。但是按照惯例,街道委员会要求乔把一颗塑料假头作为战利品挂在上面。我本来打算说隐私权的,扯远了。

“为梅森·龙挑选地方的时候,我要保证那里可以为一个越来越大的家庭提供足够大的空间。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在我们谈话那天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新的时间安排使他们两个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隐私。他们可以厮守在一起,做爱度过愉快的时光。而且,当你真正觉得累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总是最舒服的。新的作息表交错安排了他们的一部分工作时间,让他们不仅可以实现这点,而且使这成为每天生活中必然会发生的事。

“我还计划让他们有单独的房间,不受孩子的打扰。除此之外,还要处理另一个丽塔没有提及、而乔可能想都没想过的问题。密涅娃,你能给‘乱伦’下一个定义吗?”

计算机回答道:“‘乱伦’是一个法律词汇,不是生物学上的说法。它是指在法律规定不能结婚的人之间发生的性行为。这种行为本身是被禁止的;至于这种结合在遗传学上的后果如何倒并不重要。这样的禁令在不同的文化中有很大的不同,通常是,但不总是,以血缘关系远近为基础。”

“你说的‘但不总是’真是太对了。有的习俗允许第一代表亲之间结婚——这从遗传学上来讲是很危险的却禁止一个男人和他兄弟留下的寡妇结婚,尽管这样的婚姻并不比他兄弟的第一次婚姻更危险。当我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你可以在某个州发现一条规定,然后跨越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在五十英尺以外就能找到一条与之恰恰相反的规定。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上面所说的两种结合情况都是要强制执行、或是被禁止的。关于乱伦有无穷无尽的规则和定义,其中很少有逻辑性在里面。密涅娃,根据我的回忆,霍华德家族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拒绝用法律规定、而是根据遗传危险性来定义乱伦的家族。”

“这和我这里的记录是一致的。”密涅娃赞同道,“霍华德的遗传学家可能会反对两个没有已知的共同祖先的人结婚,同时却不反对兄妹或姐弟之间的婚姻。基因图谱的分析结果决定一切。”

“是的,的确是这样。现在让我们先不管基因问题,来谈谈社会禁忌。乱伦可以有种种形式,但最常见的情形发生在兄妹或姐弟之间、或是父母和子女之间。丽塔和乔是一个很特别的例子,按照社会习俗是兄妹,但从基因角度来说,却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或者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比两个陌生人更密切。

“现在又出现了第二代的问题。兰德弗是禁止兄妹或姐弟结合的,所以我向丽塔和乔强调,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把对方当作‘哥哥’和‘妹妹’。

“到目前为止,一切部很顺利。他们照我说的做了,没有人产生怀疑。然后就到了那个我们计划开办梅森·龙的晚上。我的教子那时十三岁了,已经开始对性感兴趣了,他的妹妹十一岁,开始吸引人了。亲兄妹结婚不仅从遗传学上来讲是危险的,也违背了社会禁忌。任何养过小狗或是多个孩子的人都知道,一个男孩对他的妹妹也能产生性冲动,就像对街上其他女孩一样,而他的妹妹更容易得手。

“而小利比是一个红头发的小天使,十一岁的时候就性感动人,即使是我都能感受到。很快就会有追求者对她蠢蠢欲动了。

“如果一个人推动了大石头,他就不能忽视由此带来的雪崩。十四年前,我解放了两个奴隶——因为他们其中一个所戴的贞节带冲击了我有关人类尊严的信念。难道我必须找到什么方法给这个奴隶的女儿再戴上贞节带吗?我们又回到了起点!密涅娃,我的责任是什么?是我推动了第一块大石头。”

“拉撒路,我是一台机器。”

“哼!你是说人类关于道德责任的概念和机器的不一样。亲爱的,我真希望你是个女孩,长着一个大屁股可以让我拍一拍——我会拍的!你的记忆里储存了很多可以用于判断事物的经验,比真正的人要多得多。别再躲了。”

“拉撒路,没有人能够承担无限的责任,否则他会因为无法承受无尽的内疚感而发疯的。你可以给利比的父母一些建议。但你的责任没有大到那个程度。”

“嗯。你是对的,亲爱的——以通常的标准来判断。但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爱多管闲事的人。十四年前我对那两个孩子的行为不管不顾,可以这么说,没有造成悲剧只是因为运气好,而不是计划得好。现在我们又面临同样的问题,其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我并非出于社会‘道德’——这只是我的一个原则,不想在无意中伤害什么人。我才不在乎这些孩子们是不是会玩‘扮演医生’、‘制造孩子’之类的游戏,或是其他什么用于称呼他们实验的字眼;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教子给小利比带来一个有缺陷的孩子。

“所以我插手了这件事,请他们的父母考虑这个问题。我补充一点,丽塔和乔对遗传学的了解程度就像一头猪对政治的了解程度一样。在‘利比号’上的时候,我只是自己一个人担心,后来也从来没有和他们讨论过这件事。丽塔和乔作为自由人在社会上竞争,获得了非凡的成功,但除此以外,他们仍是很无知的。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教了他们读、写、算,以及其他一些用得着的本事。自从到了兰德弗,他们一直在不停地工作,没有时间弥补自己在教育上的缺失。

“更糟糕的是,他们是移民,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接受当地乱伦禁忌的教育。他们知道这个,只是因为我警告过他们——但不是从小就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布莱斯德同样有乱伦的禁忌,只是和兰德弗稍有些不同,但在那个星球,这种禁忌并不造用于家养的牲畜,也就是奴隶。奴隶是别人吩咐他们怎么繁殖,他们就怎么繁殖。在主人的安排之外,他们之间想和谁睡就和谁睡,只要别被主人逮住就行。具体到我这两个孩子,最有权威的人——就是他们的母亲和牧师——告诉他们,他们是‘用来配种的一对’……所以他们没有错,既没有触犯禁忌,也没有任何罪孽。

“但这种事在兰德弗绝对不能声张,兰德弗的人对这种事敏感极了。

“我应该早些考虑的。没错,完全应该!但是,密涅娃,我借口自己有其他责任,逃避了。这些年来,我不能一直待在他们身边,扮演守护天使的角色。我自己也有妻子和几个孩子,有几千公顷的农场和面积是农场两倍的黄檀林——而且我住得很远,即使是乘坐高轨道的小飞船,来往也不方便。伊师塔、哈玛德娅德,在某种程度上说也包括格拉海德,他们好像都把我看成一个超人,只是因为我活了很长的时间。但我不是;像任何有血有肉的人一样,我也有做不到的事。这些年来,我在忙我的事,丽塔和乔在忙他们的事。斯凯海文不是凭空掉下来的馅饼。

“谈完开饭店的事,我拿出劳拉给他们孩子准备的礼物,然后欣赏了孩子们最近的照片,也给他们看了劳拉和我孩子的照片,诸如此类的仪式,全是历史悠久的老传统。这以后,我才开始认真考虑那些东西。我是指那些照片。那个高个男孩J.A.,从头到脚都不再是我记忆中上次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了。利比大约比劳拉最大的孩子小一岁,而J.A的年龄——这么说吧,大约一千年前我和一个姑娘在教堂钟楼里约会、差点被别人抓住时,我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

“我的教子不再是个孩子了;他已经进入青春期,性器官也不仅仅是装饰品了。如果他还没有用过它,那他肯定自慰过,想过那种事。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飞快地掠过我的脑海,就像一个人临死前脑海中掠过自己的一生一样——顺便说一句,所谓临终回忆的事,其实不是真的。我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而且要非常小心,讲究策略。

“我说,‘乔,到了晚上你把哪个孩子锁起来?是利比,还是这个年轻的狼崽子?’”

计算机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就算‘讲究策略’吗?”她说。

“亲爱的,换了你,你会怎么说?他们看上去有些困惑。等我解释了一遍以后,丽塔很气愤。怎么能把她的孩子分开呢?还是婴儿的时候他们就睡在一起。再说也没地方。我是不是建议她和利比一起睡J.A.和乔一起睡?想都别想!

“密涅娃,大多数人从来不学习科学,学习遗传学的人更少。那个时候,格雷戈尔·孟德尔已经死了一千二百年了,说到遗传,大多数人们相信的还是老太婆讲的故事——补充一句,现在也一样。

“我知道丽塔和乔并不傻,他们只是无知,所以我试图向他们解释。她打断了我的话。‘是的,是的,亚伦,当然是这样。我想过利比愿意和杰·亚伦结婚的可能性——我想她会愿意的。我也知道这里不允许这种事,但是因为迷信就破坏他们的幸福,这很愚蠢。所以,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我们想最好让他们去科罗波,或者至少去肯斯顿。他们可以用不同的姓,然后结婚,没有人会知道的。我们并不想让他们走那么远,但我们不愿意阻止他们获得自己的幸福。’”

“她很爰他们。”密涅娃说。

“是的,她的确爱他们,亲爱的,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丽塔把他们的幸福放在自己之前。所以我不得不向他们解释,为什么禁止兄妹或姐弟之间结合的禁忌不是迷信。它会带来真正的危险——尽管他们两个结婚生子后没有出现这样的问题。

“解释‘为什么’是最困难的。向不懂基本生物学常识的人解释复杂的遗传学知识,相当于向一个需要脱下鞋才能数到十以上的人解释多维线性代数。

“乔可以接受我的权威,但丽塔是那种必须知道个究竟的人否则她会展示出她那坚定的微笑,赞同我的说法,然后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丽塔的智商比一般人高得多,但却进入了民主主义的误区:认为她的想法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而乔是陷入了贵族政治的误区:接受当权人物的想法。我不知道哪种谬误更可怜,反正任何一种都可以让你身陷困境。在这个问题上,丽塔的想法跟我相悖,所以我知道我必须要说服她。

“密涅娃,把一千年来针对历史上第二复杂的问题所进行的研究成果精简为一个小时的谈话,你会怎么做?丽塔甚至不明白她会排卵——事实上,她认定她不会排卵,因为她做过成千上万个鸡蛋,油炸鸡蛋、炒鸡蛋、煮鸡蛋等等。但是她在听我说,我出汗了,我没有任何工具,只有笔和纸——而此时我需要大学里讲授遗传学所需要的教学设备。

“但我挺了下来。我给他们画了图,强行简化了一些非常复杂的概念。到最后,我想他们多少掌握了关于基因、染色体、染色体减数分裂、配对基因、显性基因、隐性基因的概念:不好的基因结合会生出有缺陷的孩子。谢天谢地,丽塔小时候从年纪大些的女奴的闲话中知道什么是有缺陷的孩子。她不再微笑了。

“我问他们有没有扑克牌·多半没有,因为他们没有时间玩。但丽塔从孩子们的房间里找出了几副牌。纸牌是兰德弗当时最常见的那种:共五十六张,四种花色。方片和红桃是红色的,黑桃和梅花是黑色的,每种花色都有王牌。我教他们玩在遗传学发展初期用过的一种游戏,随机基因配对模拟游戏,非常原始。塞昆德斯的孩子在远远没成熟到可以性交之前也玩这种游戏,名叫‘让我们生一个健康孩子’。

“我说,‘丽塔,把我说的规则记下来。黑色的牌是隐性基因,红色的是显性基因;方片和黑桃来自母体,红桃和梅花来自父体。黑色的A是一个致命基因,两个在一起就会产生强化效果,孩子生下来就会是死婴。两个黑色的皇后产生强化效果后,就会生出一个‘缺陷婴儿’——需要做手术才能活下来。诸如此类。密涅娃我还制定了‘命中’的规则——就是出现坏的强化效果的情况,还规定兄妹或姐弟之间,命中的可能性是陌生人的四倍,并向他们解释了为什么会这样’。这以后,我们玩了二十局,用不同的洗牌、配对、抽牌和组合规则,让他们记下了结果。

“密涅娃,比起幼儿园里玩的‘让我们生一个健康孩子’的游戏,这个游戏的类比效果并不怎么好。但我们这里有两副牌,包括不同的黑色牌,所以我能对血缘关系的远近情况进行区分。刚开始的时候;丽塔只是很专注。但第一次看到游戏中出现两张黑色牌在一起的情况时,她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然后我们按照兄妹-姐弟规则玩这个游戏。她拿着牌,当连续两次出现黑桃A和梅花A碰在一起、意味着出现死婴时,她停了下来。她脸色发白地看着纸牌,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亚伦……这是不是说,我们必须把利比锁在贞节带里?噢,不!’

“我轻声告诉她,情况并没有那么坏。小利比永远不会被那样锁起来,任何锁链都不会用在她身上,我们会想出一个办法,让这两个孩子不会结婚,也不会出现J.A让妹妹怀孕的意外。‘别再担心了,亲爱的!’”

计算机说:“拉撒路,玩纸牌游戏时,你是怎么作弊的?”

“为什么这么说,密涅娃?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我收回我的问题,拉撒路。”

“我当然作弊了!什么手法都用上了。我说过这两个人没有时间玩纸牌……而我在各种规则下玩过各种扑克。密涅娃,我的第一口油井就是从一个小伙子那里赢过来的,他犯的错误是邀请我这个高手参与纸牌游戏。亲爱的,我让丽塔发牌,但那堆牌已经被我做了手脚。我用了各种作弊的手段,在他们眼皮底下假切牌、上下抽牌,洗牌时还作弊。这场游戏不是为了赌钱;我需要说服他们近亲繁殖只能发生在牲畜、而不是他们疼爱的孩子身上——我实现了我的目标。”

(省略部分内容。)

“‘——你的卧室在这里,丽塔,我是指你和乔的。利比的房间和你们的挨在一起,而M.的房间在走廊那一头。你以后怎么安排房间取决于下面要出生的这个孩子的性别,以及你还准备生几个孩子、什么时候生——但是把利比放在你们眼皮底下只能是暂时的做法;你不能指望长期就这么监视下去。

“‘你不能把猫单独留在烤肉旁边,但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小孩子很狡猾,他们有对付的办法。还有,只要一个女孩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时,没有人拦得住她。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是不是作出了决定。所以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让他们分床睡,然后密切关注,防止利比做出错误的决定。你们能找个理由,让利比跟我一块儿回斯凯海文看看帕蒂凯克吗?还有J.A.。乔,一段时间没有他你能行吗?我们那儿有很多房间,亲爱的,利比可以和帕蒂凯克住一个房间,J.A.可以和乔治、伍德罗挤一挤,顺便还可以教他们懂点礼仪。

“密涅娃,丽塔说这样也许会麻烦劳拉,我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劳拉喜欢孩子,亲爱的;虽然她生孩子比你晚,但她已经比你多生了一个。她不用收拾房间,只是指挥下人干活,她从来没有操劳过。而且她想让你们都到我家做客——我也衷心希望你们能去,不过在我们找到这个地方的买主之前你们可能没办法走开。但我要让利比和J.A.去,现在就去,这样我就可以向他们传授遗传学知识,用近亲繁殖的牲畜作为教学案例。’

“密涅娃,那些近亲繁殖的牲口,我的本意是用它们对我自己的孩子进行遗传学现场教育。我保留了详细的记录,还有那些有缺陷牲畜的照片,看起来很恐怖。密涅娃,你所管理的这个行星,其居民的百分之九十多都是霍华德家族的后代,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人中绝大多数都遵循霍华德家族的习俗,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在与霍华德家族习俗不一样的其他社会文化里,是没有必要对他们的孩子进行此类教育的,即使是在那些异常性开放的社会里也是如此。

“在那时,兰德弗的人大多数都是短寿的,只有几千名霍华德家族的人。为了避免出现摩擦,我们没有宣扬我们的存在,尽管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不可能成为秘密;那里有一个霍华德诊所。但是斯凯海文距离最近的大城市也非常遥远,所以如果劳拉和我想给我们的孩子来点霍华德家族式的教育,我们就必须自己教他们。我们就是这么做的。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我的家乡,大人面对孩子时总是试图假装性是不存在的请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劳拉和我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们还没见过人过性生活——我觉得他们没有要是知道自己过性生活时有人偷看,我会手足无措的。但他们见过动物交尾,而且繁殖过宠物,还做了记录。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帕蒂凯克和乔治,见过弟弟妹妹们出生的场面。劳拉让他们看的。我非常赞同这样做,密涅娃,但我从来不敦促我的任何一个妻子这么做,我所做的只是满足一个正在分娩的女人提出的要求。劳拉的天性中刚好有一种喜欢出风头的癖好。

“总而言之,我们的孩子能够讨论染色体减数分裂、同种异系交配的优势和劣势,就像我小时候和我同年龄的人讨论职棒犬赛一样滔滔不绝——”

“对不起,拉撒路——你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职棒大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小时候的兴趣所在,一个充满商业化气息的精神寄托。忘了它吧,亲爱的;它不值得你记录到你的记忆库中去。我向乔和丽塔打听J.A.和利比对于性知道多少。兰德弗的人背景千差万别,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我要搞清楚需要从哪里着手——尤其是我最大的女儿帕蒂凯克十二岁了,她已经来了月经初潮,很为这个自鸣得意,总是喜欢拿来吹嘘。

“看样子,利比和J.A.的情况很复杂。他们既无知,又有一些不科学的认识,和他们的父母一样。但他们有—点比我的孩子们强:他们见过性交场面至少是伊斯特拉厨房搬到住宅区之前。这我应该能想到,早先的伊斯特拉厨房,供人居住的地方更狭小。”

(省略七千二百字)

“劳拉朝我大嚷起来,而且坚持不让我见他们,除非我的情绪能平静.下来。她指出帕蒂凯克几乎和J.A.的年纪一样大,再说他们也没干什么,只是玩玩,因为帕蒂凯克在月经初潮后有四年的绝育.期。还有,是帕蒂凯克骑在J.A身上。

“密涅娃,无论谁骑谁,我都不会打这两个孩子。从理性的角度考虑,我知道劳拉是对的,我也不得不承认,父亲对于女儿有较强的占有欲。我很高兴劳拉赢得了这两个孩子的充分信任,他们没有竭尽全力防备被抓住,当她碰巧看到他们在做那件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被吓坏。也许J.A.有点害怕,但帕蒂凯克只是说,‘妈妈,你没有敲门。’”

(省略部分内容)

“——于是我们交换了儿子。J.A.喜欢田园生活,从那以后就没有离开我们,而乔治喜欢城市的生活,所以乔留下了他,把他培养成了一名大厨师。乔治和伊丽莎白睡到了一起——就是利比,我忘了他们过了多久决定要个孩子,然后结婚。两个婚礼同时举行,这四个年轻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J.A.的决定帮我解决了一个问题:以后怎么处理斯凯海文。当劳拉决定离开我的时候,我和她生的儿子都一个一个离开了我们;乔治是唯一一个仍旧留在那颗行星的儿子。我们的女儿都结婚了,没有哪个的丈夫是农场主。我在那地方的最后十年里,J.A.成了斯凯海文的管理者和事实上的老板。

“如果罗杰·斯伯林不是想从我手里抢走斯凯海文的话,我还有可能对他做出某些让步。后来的情况是,我把斯凯海文一半的股份赠与了帕蒂凯克,把另一半股份以抵押的方式卖给了我的女婿J.A.。我把抵押契约以折扣价卖给了银行,然后买了一艘不错的飞船。要是我把斯凯海文的另一半股份送给罗杰和劳拉,我买的飞船就要比这个差一些了。对于我在梅森·龙持有的股份,我也是用类似的方式,一半送一半卖地转让给了利比和乔治。利比把她的名字改成了伊斯特拉·伊丽莎白·谢菲尔德·龙;这个名字也体现了延续性,让我和她的父母都很高兴。最后的结局还不错。我离开的时候劳拉甚至跑来看我,和我告别。”

“拉撒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曾经说过你不赞成霍华德家族的人和短寿人结婚。但你却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和家族以外的人结了婚。”

“唔,更正一下,密涅娃。一个人是不能让他的孩子结婚的;是孩子们自己在他们选定的时间、和他们选定的人结婚。”

“记下来了’拉撒路。”

“回到我提出利比和J.A.之间的问题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我把那个奴隶代理人给我的、所有能证明他们血缘关系的资料都交给了他们,甚至包括销售单据。我建议他们销毁这些东西,或是把它们锁起来。这些资料里有很多照片,展现了他们一年又一年的成长历程。最后一张照片看样子是在我买他们之前不久照的,他们也确认了这一点——两个完全长大成人的年轻人;有一个戴着贞节带。

“乔看着那张照片说:‘多么可笑的一对小丑啊!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妹妹:感谢船长。

“‘对。’她赞同道,然后研究着这张照片,‘哥哥,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什么?他说,看了看她。

“‘亚伦会明白的。哥哥,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她说道,同时开始脱自己的裙子,‘靠着墙,和我一起摆个姿势。不是我们被卖时做的那个姿势,而是在照这些照片时我们常常摆的那种姿势。’她把最后那张照片递给了我,然后他们在那儿摆好了姿势,面对着我。

“密涅娃,过了十四年,他们一点儿也没变。丽塔已经生了三个孩子,肚子里刚怀上第四个,而且他们两个一直那么愚蠢地辛苦劳作……”但是,当他们赤裸着身体站在那里(她没有化妆,头发直直地垂下来),他们看起来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样子一样。看起来和最后那张照片一样——刚结束青春期,用地球的年龄算是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

“可是,他们理应超过三十岁了。如果布莱斯德的那些记录是可靠的话,他们的地球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岁。

“密涅娃,我只想补充一件事。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地球年龄应该超过六十岁了,如果相信布莱斯德记录的话,应该是六十三岁。他们两人谁都没有长白头发,牙齿都完好无损——而且丽塔又怀孕了。”

“是霍华德家族的突变异种,拉撒路?”

这位老人耸了耸肩,“突变这个词,注定是要引起争议的。从长远观点来看——只要涵盖的时间够长——人体所携带的成千上万个基因中的每一个都是基因突变的结果。根据理事会制定的规定,一个不是家族族谱上的人可以登记为一名新发现的霍华德家族成员,只要他能够出示证据,证明他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的寿命都在,一百岁以上。如果我不是出生于这个家族的话,这个规定会把我排除在家族以外的。但最重要的是,在我第一次接受回春治疗的时候,我的年龄已经太大了,说明我的高龄并非得自霍华德繁殖实验。他们现在说,他们已经在人体第十二对染色体上发现了一个基因复合体,它能决定人是否长寿,就像给钟表上发条一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给我上发条的是谁?吉尔伽美什?‘基因突变’永远不成其为解释;它只是一个词,用来命名一个已经发现的事实而已。

“也许一些自然长寿的人,不一定是霍华德家族的人,曾经到过布莱斯德。这些人永远是到处游荡,他们改变自己的名字,把头发染成其他颜色;他们出现在历史中——比我们更早。但是,密涅娃,你还记得我曾经在布莱斯德当过奴隶吗?那是一段奇异、令人不快的经历——”

(省略部分内容)

“——所以我猜测最可能的情况是:丽塔和乔是我自己的曾曾孙女和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