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XVII 那西塞斯

“我们再来一遍,姑娘们,”拉撒路说,“包括计时装置和会合地标。多拉,你能看到地球吗?”

“如果你把手挪开的话,我能看到,老兄。”

“对不起,亲爱的。叫我拉撒路;我不是你的兄弟。”

“拉祖和劳瑞让我成了她们的结拜姐妹,所以你就免费成了我的兄弟。符合逻辑吗?当然符合。别争了,老兄;你喜欢这个称呼。”“好吧,我喜欢,多拉妹妹。”拉撒路附和道,“现在住嘴,让我说。”

“好的,长官。”导航计算机回答道,“我启用了三重冗余系统。我其实不需要那些笨拙的计时装置——我自己就校准了,老兄,校准了。”

“多拉,如果校准过程出了问题怎么办?”

“不可能。如果一个记忆库出了问题,我会停用那个记忆库,并在使它恢复正常的过程中重新启用‘双重冗余’体系。”

“是这样吗?你和双胞胎结拜以后就得了欣快症。我教过你要悲观一些,多拉。一个非悲观主义者的导航员是毫无价值的。”

“对不起,长官。我这就闭嘴。”

“想说什么尽管说,只是不要蔑视安全防护措施。我想保护的是我宝贵的生命,多拉,所以请帮助我。我能想出十多种可以使你的记忆库遭到破坏的方法,要么是自己犯错误,要么就是自然灾难——你自己也一样,不过忧心忡忡是没有意义的。想一想我们能做点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举个例子:你的一切运行良好,但双胞胎却无法使用你。根据计划,你们把我放下以后都会回到基准时间框架里,会去新罗马,双胞胎会到档案馆去査询延迟信件。谁知道在那里会发生什么?——现在可能就有什么在等着你们。”

“哥哥,”劳瑞蕾插进话来,“‘现在’没有任何意义。自从起飞以后,我们就处于一个与任何体系都没有联系的状态。”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亲爱的。我说的‘现在’是指大散居后的2072年,或者公元4291年,你成人的那一年。如果你称得上是个成年人的话。”

“拉祖,你听到了吗?”

“是你自讨没趣,劳瑞。别说话,让哥哥说。”

“问题在于文字本身,劳瑞蕾。在前往地球的这一路上,你们两个姑娘——三个姑娘——也许会无所事事,一半的时间都花在发明一种适用时间旅行的新语言和语法规则上。但在这个假想的例子里,你们在塞昆德斯上着陆,然后去档案馆,询问是否有写给你的、已经开封的延迟邮件。或者是贾斯廷的、艾拉的。甚至包括写给我的拉撒路·龙,或是伍德罗·威尔逊·史密斯。我可能会尝试几种方法,因为不久以后,我所处的‘现在’,比延迟信件体系成为保存文件的常规途径要早几个世纪;我也许会受不了诱惑,总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发明别的办法。

“好了,你们拿上那里的信件,返回‘多拉’——却发现她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有一个卫兵看守着它。她被充公了。”

“什么!”

“多拉,请不要在我的耳朵边大喊大叫。这只是一个假设。”

“希望那个卫兵的枪法能准一些。”莱比思·拉祖丽冷冷地说。

她的哥哥回答道:“拉祖,你已经听我成千上万次说过了,我们带着枪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如果一把枪让你觉得自己有三米高、刀枪不入的话,你最好还是别带武器了,让你的妹妹在必要的时候开枪吧。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对那个卫兵开枪。”

“开枪吧!”多拉说,“我想被救出来。”

“安静,多拉。拉祖?”

“嗯……我们不会对警察开枪。永远不会。”

“不完全对。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们不应该射杀警察。杀死一条响尾蛇要更安全一些。在两千多年的时间里,我总是能找到其他的方法,不用杀死警察——尽管有一次我的确差点射杀了一个警察,那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当时的情况很特殊。但在这个假想的情况下,射杀一名警察会把事情弄糟:代理族长没收了你的飞船。”

“救命。”多拉低声道。

“为什么,巴斯托女士永远不会做那么令人厌恶的事。”

“我没有说她是苏珊·巴斯托。我说的是阿娅贝拉。如果她还活着,她会很高兴对龙家的人做出这种事的。我们假设苏珊去世了,新的代理族长像阿娅贝拉一样坏。没有了飞船,也没有其他资产——你要怎么做?记住,我全指望你了,否则我就要待在黑暗世纪回不来了。你要怎么做?”

“‘面临危险,或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绕圈子,尖叫和大喊。’”多拉拖着长音道。

“哦,别说了,多拉。”莱比思·拉祖丽说,“我们不会惊慌失措,这是肯定的。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想个办法——嘿!等一等;我用了错误的时间框架。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用一百年的时间。或者更长时间。”

“一百年已经足够多了。”劳瑞蕾说,“用不着那么长时间,我们就能再偷到一艘飞船了。”

“干脆想得更大点得了,”拉撒路说道,“还不如去偷昴宿星算了。最好还是别偷东西,劳瑞。”

“你不是偷过一艘星际飞船吗?”

“因为那会儿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但是你有很多时间,最好还是适当地诚实一些——别去违反那些会让你被逮住的规则。金钱是通用的武器;挣钱只需要时间和聪明的大脑,有时还需要劳动。挣到足够的钱,也许你就可以把‘多拉’买回来了。如果这行不通,用不了那么多钱你就可以回到特蒂尤斯,这样艾拉和家里其他人就能想出办法搞到一艘星际飞船。你们可以把多拉留在雅典娜那儿的程序输入新飞船然后再来接我。”

“难道没有人来救我吗?”

“亲爱的多拉,这事还没有发生,而且发生的可能性极小。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两个双胞胎又没办法救你出来——那么假如你的新主人驾驶着你在银行系中飞行——”

“我要让他在第一次着陆时就把飞船撞毁!”

“多拉,别傻了。如果我们失去了你——这不太可能发生——而双胞胎又没办法救你出来,但通过别的飞船把我救了出来——如果你能照顾好自己,不要在着陆时撞毁,不要做其他愚蠢的举动——我们就会找到你、把你救回来。我们三个一起。无论需要多少年。拉祖?劳瑞?”

“当然了!‘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还不止我们四个人,多拉;有整个家庭——所有的大人和九个孩子——到那时可能还会更多——还有雅典娜。哥哥,艾拉提议我们都用‘龙’这个姓的时候,我举双手赞同。妹妹,你是‘多拉·龙’——我们龙家的人是不会让自己人失望的。”

“我感觉好多了。”计算机发出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你从来就没有感觉不好过,多拉。”拉撒路继续道,“是你说我的预防措施没有必要,所以我想象了一个场景以显示这些措施是必要的……如果双胞胎不能得到你留在雅典娜里的程序,那就更需要这样的措施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就必须重新设置时间装置,重新校准。接着说刚才的,我使她们滞留在了另一个行星上,一文不名……所以第一件事是要挣钱。想想你们能做到吗,姑娘们?在一百年里?还不能惹别的麻烦以防被抓?”

双胞胎互相看了一眼。“劳瑞?”

“当然可以,拉祖。哥哥,我们要在台球厅的上面开一个妓院。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

拉撒路说:“我不认为你们两个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且很遗憾,你们的鼻子和我一样。也就是说不好看。”

“我们的鼻子是我们的资本——”

“——因为它使我们看起来像你——”

“——所以只要顾客看到我们——”

“——就会相信那些大家都不太相信的、看似不可能的流言蜚语了——”

“——而且除了鼻子,我们还是很漂亮的——”

“——‘结结实实的’,是你自己说的——”

“——而且我们的头发是自然的红色,塔米说这跟银行里的钱一样有价值——”

“——看起来一样,但是我们可以给它做出各种发式来——”

“我们两个人中只需要有一个不用脱毛剂就可以了——”

“——这使我们两个能够提供可以收高价的超级姐妹套餐服务;玛吉这样说过——”

“——如果你认为性欲旺盛还不能使我们真正具备职业天赋——”

“——这可能是真的,我们也承认我们永远不会成为像塔米那样伟大的艺术家,但是——”

“——我们积极高涨的工作热情会让新罗马人目瞪口呆——”

“——当我们哥哥的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

拉撒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们,亲爱的。虽然有一天你们可能会尝试这件事,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救我。比起你们不可否认的外貌美和精神美,我更看重你们的数学能力和驾驭飞船的技术。”

“你听到了吗,劳瑞?这次他又加上了‘精神’。”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但愿如此。这比告诉我们说我们的乳房和密涅娃的一样漂亮还要好。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真的。”

“不对,你们的乳房很漂亮。”她们的哥哥心不在焉地说,“我们还是回到地标和别的问题上来吧。”

“我想你应该亲吻她们。”多拉说。

“以后吧。现在来看这个,主会合地点,正好是在你们放下我十个地球年以后——当然,你们得先把安迪的尸体放下去。具体怎么做?拉祖或劳瑞——多拉你别说话。你对这些都很清楚,多拉;这个复习是针对人来准备的。人更容易犯错误。拉祖?”

“让多拉先把他解冻,让他的温度上升到和焚尸炉的温度差不多,这时把他送人大气层,速度略低于轨道速度,这样它就能在着陆前彻底烧掉,或者几乎彻底烧掉……考虑到他也许不会彻底烧掉,在设计进入大气层路径的时候要使着陆点落在深山老林里——我们不想伤着谁。”

“哪些山,你怎样找到它们?劳瑞?”

“就是这些山。主地标是这条从中央山谷流出的大河,另一条从西边流过来的大河是我们的北地标,它们最后流人的这个海湾是南地标。西边没有地标。阿肯色州大约在这个括弧形的中部,奥索卡山是这个括号里唯一的山峰。争取落在这座山的南麓,这里这个悬崖;北部就不属于阿肯色州了。哥哥,为什么这个很重要?”

“情感因素,劳瑞蕾。在旅行的时候,安迪总是思念他出生的地方。他会唱的唯一一首歌里有一句副句是‘阿肯色,阿肯色,我热爱你!’我过去都听烦了。但我向他保证过,我会把他的遗体带回阿肯色州。这句话好像让他在死去的时候很安祥——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到。谁知道呢?也许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会知道……还是做些事来满足他最后的心愿吧。主会合地标?”

“这个大峡谷。”劳瑞蕾·拉祖丽回答道,“沿着它向东走,再向南——这个黑圆点。这是流星撞上以后留下的陨石坑。它是地球上最大的峡谷,除了这个峡谷以外,没有其他能从轨道看到的、可靠的、在很长时间里不会发生变化地标了。所以我们要记住大峡谷和这个坑之间的空间关系,这样我们就能从任何角度发现它了——如果光线合适的话。”

多拉说:“我肯定我能在黑暗中发现它。”

“多拉宝贝,这次演练是基于悲观的假设,也就是说她们可能需要在没有你帮助的情况下找到它。我想让她们熟悉地理情况,这样她们就不需要在着陆以后到处找道路标志了。除了放下我、接我上来的时候,一定不要靠近地面。我不想引发有关不明飞行物UFO到来的恐慌;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有些乡巴佬可能会对我开枪。不幸的是,这艘飞船的形状倒还真有点符合对UFO的描述。

“我的样子怎么了?”多拉抗议道,“我的样子很漂亮!”

“亲爱的,你的样子看起来棒极了,很结实。以星际飞船的标准来看,你很漂亮。只是不明飞行物的另一个名字正好叫‘飞碟’,也就是你的模样。我对这个倒没什么意见,但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哥哥,也许我们就是你跟我们说过的那些UFO中的一个。”

“啊?可能吧,我想。如果这样的话,让我们别被别人射中吧。我想要一个安静的行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让你们中的一个下次和我一起到地球上去……不过,一个妖冶的红头发女人比UFO更打眼——管他呢。好吧,就那个陨石坑吧。我会在十年以后那一天赶到那里。日落之前,日出以后,正负不超过十天。如果到时候我不在那儿,你们会怎么办?”

莱比思·拉祖丽回答道:“在半个地球年以后,站在埃及最大的金字塔顶上找你——就是这儿——午夜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把范围放宽到约定时间前后三十天,因为你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到,可能只有一次机会:还要行贿或做其他类似的事。哥哥,我们需要离开半个光年远,然后重新进入时间轴吗?还是待在轨道里等着?”

“你们自己决定。我不会用埃及那个会合地点,除非我搞砸了,不能在亚利桑那与你们会合。如果这两次你们都没有找到我,你们准备怎么办?劳瑞?”

“在第十一年和十一年半的时候再在这两个地方找你。”

“然后呢?”

劳瑞蕾看了看她的姐姐。“哥哥,关于这一点,我们两个的意见和你不一样——”

“——多拉也一样——”

“不用说我也知道!”

“——因为我们不会假定你已经死了——”

“——无论你错过了多少次会合的时间——”

“——所以我们会在这两个地方日复一日地找你——”

“——夜复一夜——”

“——这两个地方的时差超过九个小时。要在亚利桑那州看日出和日落,还要在午夜的时候出现在埃及,飞船在轨道的运行会很困难——”

“——但是多拉能做到——”

“当然!”

“——我们会一直日复一日地找你——”

“——年复一年——”

“——直到你出现。先生。”

“劳瑞蕾船长,如果我错过了四个会合日期,我就是死了。你们必须这么想。需要我写下来吗?”

“龙指挥官,如果你死了,你就不能再发号施令了。这是符合逻辑的。”

“如果你们假定我没有死,那么我的命令仍然有效……你们必须放弃寻找。同样符合逻辑。”

“先生,如果你不在飞船上,也失去了联系,那么由于你的处境,你很难给再我们下达任何命令了。我们会认为你想让我们接到你,所以我们会提供每日服务,从你降落到地面以后的第十一点五个地球年起——”

“——直到永远.,永远,永远。我们就是这么向家里保证过的——”

“——尽管我们需要偶尔回家去接受回春治疗——”

“——还要生孩子。但在别的时间框架下,这两件事情花不了多少时间……你自己也这么说过。”

“这是哗变。”

两个双胞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我来担这个罪名吧,拉祖;只能这么做一今天是单数日。指挥官,头一次让我们两个分别在太空中驾驶飞船之前,你就告诉过我们,所谓的飞船指挥官其实只是个乘客,飞船驾驶员决不能让别人承担她应该承担的哪怕一丁点责任。所以‘哗变’这个词在这儿不适用。”

拉撒路叹了口气。“我培养了两个可恶的太空律师。”

“哥哥,你就是这么教我们的,一直是这么教的。”

“好吧,是我教的。你赢了这场争论。但你说每天都要检査,而且要永远持续下去,这是很愚蠢的做法。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监狱我在一年之内都无法逃离——我蹲过很多个监狱。也许我应该取消整个行动计划——不,不,我不再争论这个了!现在来谈谈时间标志的问题。如果出现了什么情况,你们必须作时间校准的话,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着陆,然后搞清准确的公历日期就行。但我恰恰不希望你们做那种事,因为你们两个都没有和来自陌生文化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你们会惹上麻烦,而我又不在你们身边可以救你们出来。”

“哥哥,你觉得我们有那么蠢吗?”

“不,拉祖,我不认为你们愚蠢。你们两个都具有和我一样的大脑发展潜力——我不愚蠢,否则我不会活这么长时间。而且,你们俩接受的教育要远远好于我在你们这个年龄段接受过的教育。但是,亲爱的,我们谈论的是黑暗世纪。你们两个在成长过程中接受的教育是期待会得到公平的待遇……但在这里,你们不会得到。即使有我在你们身边,我也不敢冒险让你们踏上那片土地,至少是在我反复传授,不厌其烦,终于教会你们怎样一贯地、非理性地做事、说话之前。真的。”

拉撒路继续道:“不过没关系,你们有两种方法可以在太空中确定时间。一个是利比用过的方法,通过太阳系中行星的位置判断时间,虽然烦琐但是可行。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如果你们不能花上足够多的时间从事这项艰难的观测任务,你们可能会把错把一个行星位置图当作另一个与之相似的位置图——但却相差几千年。

“所以我们要用能在地球表面上找到的时间标志。对那个陨石坑进行放射分析确定时间可能是一个比较准确的方法。如果那个坑消失了,那就意味着你们早到了几个世纪。中国建造长城的时间也是很好的标志,埃及的金字塔也一样。苏伊士运河和巴拿马运河的建造时间更精确——不幸的是,这也是欧洲大战的时间,那种事你们千万别看!让你们的屏幕向上,完事后赶紧离开。在那个时代,如果你们不小心的话,陌生的太空飞船会被打下来。如果这些时间标志中有任何一个表明你们是在公元1940年以后,马上离开!——争取到更早的时间段去。

“今天就讲这么多吧;根据我的时间表,快到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别管飞船以外是什么时间。我想让你们仔细研究这些东西,直到你们在梦中都能倒背如流,包括时间、你们要找什么以及怎么去找——而且是在你们看不到地球的情况下。有谁觉得自己能在克里比奇纸牌游戏里赢过我吗?不要一起说。”

“我可以,”多拉说,“只要你保证不在洗牌时作弊。”

“等一等,多拉,”劳瑞蕾船长说,“现在我们得告诉他了。”

“啊哈!好的,我会非常安静的。”

“告诉我什么?”拉撒路问道。

“现在是你让我们怀孕的时候了……拉撒路。”

“我们两个。”莱比思·拉祖丽附和道。

拉撒路在心里默默地数了十个数——然后又数了十个数。“绝对不可能!”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劳瑞蕾说:

“我们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唯一的问题是,你是愿意温柔、友好地做这件事——”

“——还是让我们告诉伊师你不愿意,然后让她为我们两个做——用你的精子——在精子库里的——”

“——但是我们会非常幸福,如果我们敬爱的兄长,对我们一直关爱有加的兄长——”

“——在前往黑暗世纪、被那个时代的人打个落花流水之前——”

“——唯一一次丢下他那愚蠢的偏见——”

“——把我们当作生理上已经成熟的女人对待——”

“——而不再是小孩子——”

“——艾拉、格拉海德和贾斯廷不把我们当小孩——”

“——可你却把我们当小孩,这不仅仅是一种羞辱;这让我们心碎。我们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并不怎么反对自己让密涅娃怀孕这件事——”

“——更不用说塔米、哈玛德娅德和伊师了——”

“别说了!”

她们停了下来。

“我承认,她们三个怀孕可能和我有很小的关系尽管从数学上说几乎不可能。”

劳瑞平静地说:“从数学上说是极为可能的,拉撒路,因为这件事我们都参与了。贾斯廷、艾拉和格拉海德在合适的时间回避了。当初,为了保证密涅娃的第一个孩子是艾拉的,塔米的第一个孩子是贾斯廷的,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对都四个——不是三个——女人,如果这样还不起作用的话,伊师塔会用精子库来纠正错误的。”

“我的精子不在精子库里!”

姑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莱比思·拉祖丽说:“想打赌吗?”计算机说:“打这个赌可是要上当的,老兄。”

拉撒路若有所思。“除非伊师塔在二十年前欺骗了我。当我还是她的回春顾客的时候。”

劳瑞蕾平静地说:“我想她也许会这么做,拉撒路。但是她没有,这我知道——我说的是新鲜的精子。每一个都是在不到一年前冷冻起来的。在你宣布这次飞行日期后的那一天。”

“不可能。”

“最好别说‘不可能’。一个医士可以把精子存储起来,但在此之前,保证精子新鲜、有活力的最完美的储藏室是什么?”

拉撒路沉吟着。“嗯……应该是……该死的!”

“正确,哥哥。放在一个女人体内。你一直非常小心,根据她们的生理周期来选择你的性伴侣,这样你就不会给她们留下孩子。可等你一睡着,她们就会非常小心地去找伊师或是格拉海德……而且在日历上也做了假。问题在于,我们敬爱的兄长,你并不拥有你的基因——没有人拥有自己的基因。在讨论密涅娃是怎样造出来的时候,我们听到你这样说过。基因属于整个种族;它只是借给某人,让他或她在其一生中使用。知道你要鲁莽地尝试这件事之后,我们所有人决定:你可以放弃你的生命,这是你的自由,但我们不能浪费一份独特的基因图谱。”

拉撒路换了个话题。“为什么你刚才说‘四个人’?”

劳瑞蕾回答道:“哥哥,你羞于提及密涅娃吗?我不相信。拉祖也不信。”

“嗯——不,我不觉羞耻,我为她骄傲!该死的,你们两个总是能让我思维混乱。我只是不知道她把这事告诉了别人。我没有说过。”

双胞胎里的另一个说道:“除了我们,谁还能找她?”

“你应该说‘她还能找谁’。”

“该死的,哥哥,现在不是纠正我语法错误的时候!密涅娃找到我们,是想得到一些建议——和安慰!因为,关于你的问题,我们和她面临着同样困难的处境。我是说,那之前的她所面临的困难处境,因为当她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猫一样趾高气扬。你让她很幸福——”

“——就在她最伤心的时候——”

“——现在她会一直幸福下去了,即使她没有怀上你的孩子——”

“——因为作为象征意义来讲,一次已经足够了,如果她没有怀上——”

“伊师会帮她解决问题的——”

“——我们当然知道,你最后终于不再胆怯,为她做了很多年以前就应该做的事——”

“——因为这是我们帮她设计的,使她能够和你单独待在一起,向你施加压力——”

“——还告诉她,如果眼泪还不起作用,就让下巴颤抖——”

“——这个方法起作用了,她很高兴——”

“——可我们不高兴,一点也不,但是我们不会冲着你哭——”

“——也不会抖动下巴;那太小孩子气了。如果你只是出于爱我们才不那么做的话——”

“——那就见你的鬼去吧,我们甚至可能不会求助于精子库。相反——”

“——可能让伊师给我们做绝育手术会好一些——”

“——永久性的绝育手术,不只是暂时抑制生育能力——”

“——也不再当女人了,因为我们做女人失败了——”

“别再说了!你们刚说不会对冲我哭,这些眼泪又是怎么回事?”

莱比思·拉祖丽以平静的尊严说:“这些不是悲伤的眼泪,哥哥;纯粹是激愤的泪水。算了,劳瑞;我们努力过了,这就行了。我们上床吧。”

“来了,姐姐。”

“如果指挥官允许的话?”

“他当然不会允许!坐回去。姑娘们,我们能不能平静地讨论一下这件事?你们两个不要串通好了夹击我。”

两个年轻女人重新坐了下来。船长劳瑞蕾看了一眼她的姐姐,然后说:“拉祖同意由我代表我们两个来说话。我们不会再夹击你了。”

拉撒路沉思着,然后说道:“你们两个的大脑在运转的时候是一前一后,还是同步的?”

“我们……不认为这和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只是出于科学兴趣。如果你们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三个人可以形成一个很好的团队。”

“那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拉撒路……因为你拒绝了我们。”

“该死的,姑娘们——我没有拒绝你们,我永远不会拒绝你们。”

她们什么都没有说;于是他有些不自在地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有两个方面;一个是遗传方面,另一个是情感方面。先说遗传——我们三个人是个很奇怪的例子;我们中间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是‘准’同卵三胞胎。其实比准同卵双胞胎还要更进一步,准确地说是四十六分之四十五。所以跟普通的兄妹相比,出现不好的基因强化的可能性要大得多。除了这个以外,我们并不完全是霍华德人,因为我们的基因没有经历两千四百多年的系统精选过程。我在族谱里的位置几乎已经在最高端了,所以根本没有经过精选;我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是第一批被挑选出来的人,所以当我在公元1912年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近亲繁殖、精选、基因库清除等事物。你们两个也处于同样的困境,因为就连你们的第四十六条染色体也是我的,它只不过是复制了我的第四十五条染色体。不过,你们两个似乎愿意接受这样高的坏基因强化风险。”

他停顿了一下。两个姑娘没有说话。他耸了耸肩,继续说:“情感方面的原因只是我的问题;你们两个看起来没有……我想这也合情合理,因为我的理念是建立在——是从《旧约全书》中来的,这种理念已经被符合家族遗传学观点的理念所取代了。我不是在争论这个理念是否正确;我同意遗传学家的观点——因为如果基因图谱分析结果是‘不’的话,他们也会对一对互相没有关系的夫妇说不,就像对亲兄妹一样。但我说的是感情,而不是科学。我想除了学者以外,没有人再读《旧约全书》了,而我成长的文化环境里充斥了《旧约全书》的处世哲学和生活态度——那是‘贞节带’,你们听我说过这个名词。姑娘们,很难让一个人摆脱他从小就在心里形成的根深蒂固的禁忌约束,即使他后来知道那些禁忌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非常努力地要用好的思想来影响你们。我有足够的时间根据我真正了解的知识和见解,剔除我心中的禁忌和偏见,而且我努力——非常努力!——地避免用这些以‘教育’我的名义灌输给我的、毫无理性、没有意义的理念来影响你们。很显然,我成功了,否则我们永远不会陷入这样的僵局。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你们两个是现代的年轻妇女……然而,尽管我们的基因相同,我却是来自黑暗时期的一个老原始人。”他叹了口气,“对不起。”

劳瑞蕾看了看她的姐姐;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先生,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啊?不反驳我吗?”

“先生,情感上的争论是不允许反驳的。至于其他的,我们为什么要在你已经拿定主意的情况下用辩论让你筋疲力尽呢?”

“嗯……也许你们是对的。但你们很有礼貌地听完了我说的话,我也想给你们同样的敬意。”

“没有必要,先生。”姐妹俩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她们没有擦拭,“我们相信你对我们的敬意,还有——以你的方式——给我们的爱。我们以走了吗?”

没等拉撒路回答,计算机插进话来:“嘿!我想说两句!”

“多拉!”劳瑞蕾厉声说道。

“别对我说这话,劳瑞。我不会在我家里人把自己弄得像傻瓜一样的时候,在一旁礼貌地一言不发。老兄,劳瑞没有告诉你她们以前打算怎么打击你,她们也没这么做——但我可以。而且会那么做!”

“多拉,我们不需要那样的帮助。拉祖和我的意见一致。”“你们一致了。可你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不是个贤淑女人,从来不是。老兄,你知道,对我来说,谁对谁做了什么全都无关紧.要;但我不能不关心。你对我的姐妹们太过分了。劳瑞和拉祖说过,没有她们的帮助,你无法完成这次旅行……但她们拒绝考虑走这一步棋,说这与她们的高贵品德不符,还讲了其他一些类似的蠢话。但我没有什么高贵品德。没有我的帮助,没人能进行时间旅行。哼,如果我罢工的话,你们甚至不能返回特蒂尤斯。能吗?”

拉撒路有些吃惊,然后他笑了起来。“又有一个造反了。多拉宝贝,我同意你的看法;你可以让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不管‘这里’是哪里——直到我们饿死。我怀疑几百年以前,也有人发现自己陷入了如此无助的窘境。但是,亲爱的,我不会让你的威胁影响我的决定。你可以不让我进行时间旅行,但我不认为你会让劳瑞和拉祖饿死。你会带她们回家的。”

“噢,天哪,祖父——你又开始耍无赖了。你真是个疯狂的杂种!你知道吗?”

“你说得对,我很内疚,多拉。”拉撒路承认道。

“劳瑞和拉祖也是顽固到了愚蠢的程度。劳瑞,他礼貌地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出想说的话……而你却拒绝了。顽固的母狗。”“多拉,注意你的言行。”

“哎哟·你们三个都不注意,还让我注意。擤擤你们的鼻子然后坐下来,直截了当地把你们的想法告诉老兄。他理应得到这种待遇。”

“也许你们最好还是坐下来,”拉撒路柔声说道,“姑娘们,和我好好谈谈。多拉让飞船先停下,小姑娘——我们还没'准备好让她着陆。”

“好的,指挥官!但你要让这两个傻姑娘把她们的话说清楚。

嗯?”

“我会的。现在,谁是你们两个的发言人?拉祖?”

“谁说都没有关系,”莱比思·拉祖丽回答道,“我来说吧。别担心多拉。如果她知道我们很愿意接受你的决定,她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哦,你这么想?好好说吧,拉祖——否则我们会在你开口说话之前就回到布恩多克的。”

“别这样,多拉,我会告诉哥哥的。”

“一定要把所有的事全都告诉他……否则我会告诉他,在他说你们已经长大了以前一整年,这艘船里都发生过什么。”

拉撒路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感兴趣。“好啊,好啊!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是偷偷搞了一次旅行?”

“嗯,伊师塔妈妈告诉我们已经长大了。只有你还在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

“明白了。哪天我一定要告诉你们在我小的时候,我在一个教堂的钟塔里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很想听,哥哥——但你现在想听我们讲吗?”

“当然。多拉和我都会保持安静的。”

“我首先要说,我们不会请伊师塔利用精子库做出违背你意愿的事情。但还有其他可以做的、你很难反对的事情。想想我们是怎么出生的吧。我可以很容易地利用我自己的组织克隆一个孩子,劳瑞也一样。也许我们还可以交换克隆……这只是出于情感因素,因为我们的基因完全一样。你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吗?从遗传角度,还有情感角度?或者是其他方面?”

“嗯……没有。这件事不太寻常,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克隆你也同样简单,伊师塔那里还存有你的活体组织。劳瑞蕾和我可以怀上同卵双胞胎——从每个基因上说,它们都是‘拉撒路·龙’……只是缺少你丰富的经历。你觉得这样做会使你产生不快吗?”

“嗯?等一等!让我想一想。”

“我补充一句,我们到最后才会采取这个手段——如果你死了的话。如果你回不来的话。”

“别又开始哭鼻子!嗯,如果我死了的话,我就没法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不是吗?”

“是没法发表意见了。如果我们不做这件事的话,伊师塔会让其他人怀上你的克隆体,或者是在格拉海德的帮助下,她自己怀上。但如果劳瑞蕾·李和我做这件事的话……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

“嗯,假设我死了——好吧,好吧,我给你们祝福。只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哥哥?”

“对那个小野兽要采取严厉的手段镇压。或者是‘几个小野兽’。我是一个无耻卑劣的家伙。你们两个人是很难驾驭的,需要六个人来照看。如果你们不能在孩子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树立起权威的话,他——他们——应该说‘我’,该死的——‘我’会让你们非常伤心,使你们生不如死。”

“我们会认真对待……‘你’的,拉撒路。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嗯,‘真正疯狂的狗杂种’。”

“哎呀!我的心是不是在滴血?”

“是你自己造成的,哥哥。说实话,你把我们惯坏了……我们也许同样会惯坏你,不这么做是很困难的。但我们会在心里记住你的建议。在结束遗传学的话题之前,我们想问问你,你有多少个孩子?”

“嗯……很多很多吧,可能。”

“你确切地知道有多少个,我们也知道。这个数字很大,已经具有了统计分析的意义。其中有多少个是有缺陷的孩子?”

“嗯……据我所知,没有。”

“确切地说,一个也没有。伊师塔觉得她应该了解清楚,贾斯廷通过研究家族档案肯定了她的结论。哥哥,我不知道在二十世纪的时候,这种事是多么不寻常。但你的基因图谱的确是干净的——所以我们的当然也是干净的。”

“等一等!我并不了解在遗传学方面取得的最新进展,但是——”

“——但是伊师塔了解。你想和她争论吗?我们相信她的话;劳瑞和我都不是遗传学家——到目前为止。但我们有伊师塔出具的、关于你的基因图谱分析结果的正式报告,存在多拉那里。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给你看。我们不认为它会使事情有所不同;因为你拒绝我们的原因和遗传问题无关。”

“等一等!我没有拒绝你们。”

“给我们的感觉是这样的。我们是用人工方法创造出来的,所谓的‘乱伦’的禁忌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那时的环境完全不适用于现在的我们,你知道这一点;这只是你用来躲避的借口,你不愿意做这件事。和我们上床也许是自淫,但那不可能是乱伦,因为我们不是你的妹妹。从任何常理上来讲,我们不是你的血亲;我们就是你。我们身上的每一个基因都来源于你。如果我们爱你——我们确实爱你——如果你爱我们你也爱我们,至少有那么一点吧,用你自己的那种吝啬的、谨慎的方式——那么,这就像那西塞斯爱他自己一样。是自恋,但又是自恋的升华。只是你还没认识到这一点。”她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完了。来吧,劳瑞,我们上床睡觉吧。”

“等一等,姑娘们!拉祖,伊师塔说这是安全的?”

“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可你不想这么做:所以让它见鬼去吧!”

“我任何时候都没说过我不想这么做。你们长大以后,我就不再拥抱你们这两个可爱的小猴子了,你们觉得原因是什么?”

“哦,老兄!”

“因为我敢肯定我成了那西塞斯,因为我觉得我的两个双胞胎妹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性感、最风骚的女人。”

“真的吗?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别再让你们那该死的下巴颤抖了!正因为如此,你们开始变成女人以后,我就不再碰你们了。但是——如果伊师塔说这没问题的话——”

“她是这么说的!”

“我想——这次——我能想办法在你们两个身上各花上两分钟。”

劳瑞蕾喘着粗气说:“你听到了吗,拉祖?”

“听到了。‘两分钟’。”

“太无礼了,太粗俗了,太恶劣了。”

“简直是侮辱。”

“令人愤慨。”

“但是我们接受——”

“——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