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很久以前可能发生过的事

小郭长叹一声:“我劝你,也劝我自己:乐观一些,事情未必完全坏,总也还有一些好的。”

他这样说,是指地球人的行为而言,我刚想说:“你什么时候变成熟了”,白素已经道:“小郭,你的想法比卫斯理成熟!”

小郭居然照单全收,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我和白素立刻安排去见小翠,到了金女士住所,第一个印象就是感到储中望和金女士确然是一对恩爱夫妻,住所之中到处都是放大了的他们的照片,尤其是年轻时候他们的合影,可以从他们眼神之中看出他们的感情。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妻子莫名其妙怀了孕,储中望的伤心也就更甚。

我们到的时候,小翠正在向那个倒霉的新郎撒娇,水荭和金女士向我们眨了眨眼,向我们示意小翠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出生有古怪,要我们也不要说起。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新娘,只见她浓眉大眼,有一种充满了自然气息的美丽,称得上艳光四射。或许是心中有了主见,觉得她一点都不像样貌普通的金女士,也完全不像照片中的储中望,当小翠过来与白素和我握手的时候,我更感到小翠的样子很是眼熟,可是却又无法说得出她究竟像什么人。我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看到白素也有和我同样的感觉。

我第一句话就说:“你衣服的颜色,和你不相衬。”

这正是那男人(我们假定是杜良)在教堂对小翠所说的话(我们假定那是预设的暗号),我这时候说出来,当然是想看小翠的反应如何──我相信她只要有一点点感到自己秘密被窥破的吃惊,我和白素都可以感觉得到。

可是小翠的反应,却是完全不知道我这句话是怎么一回事,美丽的脸上所显示的愕然,绝非可以假装出来。

同时我看到水荭在一旁掩住嘴笑,分明是在笑我做了傻事。

后来水荭继续取笑我:“我还以为神通广大的卫斯理会有什么法门,原来也只不过是开门见山就说那句话来看反应!这个方法我早已用了很多遍,完全没有用处,小翠对于在教堂中遇到那男人的这件事,完全没有了记忆,她只记得自己心中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心慌,就逃回家去了。”

我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你已经用过这个方法──你如果继续取笑我,我就不把我们已经知道的许多事情告诉你!”

这番对话,是在和小翠会面之后不得要领,和水荭一起离开的时候说的,水荭立刻道:“不再说了,两位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道:“有大大的发现,不过要等人到齐了再说。”

水荭反应快绝,立刻联络陶启泉、朱槿,约在我家见面。他们来得也快,和我们同时到达。

我向他们说了在勒曼医院的事情,然后说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竟然极有可能是一件事。

和我们当初想到两件事竟然有联系一样,各人那感到意外,同时都感叹,觉得“复制思想”不可思议。

大亨有他个人的意见:“那个勒曼医院本来就是由地球人建立的,现在却变成了外星人的大本营,很是岂有此理!难得这位杜良,能力比外星人更高,离开勒曼医院是一件好事,找他出来,我会支持他建立比勒曼医院更好的医院!”

陶启泉比较现实,他还:“要建立更好的医院,需要大量杰出的人才,结果只怕来的又绝大多数是外星人!”

大亨瞪着眼,神情虽然不愤,可是也无可奈何,我望着他,忽然觉得小翠的样貌神情,都有些像他,难怪在见到小翠的时候,会感到眼熟。

然而这种想法实在比温宝裕还要温宝裕,匪夷所思至于极点,所以我自然而然,大摇其头。可是在我于旁人眼中莫名其妙摇头的时候,白素却紧握我手,显然她不但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而且支持我的想法,然而当我向她望去,她也同时在摇头,表示这种想法实在太荒唐。

朱槿的意见代表了大家的想法,她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把那位杜良先生找出来。”

我道:“请动员你所能动员的一切力量。”

朱槿当然知道这一句话代表了全世界范围内无数久经训练的特别工作者的总动员,所以她考虑了一会才点头答应。

只要朱槿点了头,我相信在全世界范围内找一个人,效率会比小郭高出许多偌。

白素问了水荭关于小翠的情形,水荭苦笑:“根据我的观察,小翠对那一段经历,确然是完全不记得了,她正忙于再次举行的婚礼。”

我道:“杜良既然有方法可以灌输复制思想,就也可以取消脑部的一些记忆。当然更有可能她受了杜良的指挥,把一切隐瞒起来,以为我们不知道底细,就会相信她。”

陶启泉和大亨齐声问:“这个杜良,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我哼了一声:“当然是一个大阴谋!要问杜良才知道,他可以等超过二十年才来找小翠,由此可知道这人的可怕,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白素低声道:“想想小郭说的话。”

我不加理会,道:“要严重警告金女士,不能对小翠的古怪出生有丝毫透露,还需要对小翠进行长时间观察,如果一直找不到杜良,她是唯一的线索。”

水荭道:“放心,金女上不会漏半分口风──她要是一说出来,小翠就不再是她的女儿了!”

事情真是诡异,小翠明明是金女士十月怀胎所生,可是却在血缘上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事态发展到这里,就只等杜良的出现了。

三天之后,小郭带来的消息,十分惊人。

经过向几个大医生调查之后,发现由“卢医生”进行的手术超过一百宗。而对这些手术的病人追踪的结果,找到了其中的三十七人,毫无例外,这三十七位当年动过小手术的女病人,都在手术之后不久怀孕,生产顺利,儿女都已成长,十分正常。

由此可以推论,没有被追踪到的接近一百名女病人,情况也正是如此。

结论是杜良通过向女病人植入受精卵的方法,制造了超过一百个人,杜良制造这些人的方法或许还更古怪,可是我却可以肯定这些人必然同时和杜良的思想复制有关。

这些人的复制思想会产生什么样的行动,杜良的真正目的何在,实在无法不令人震惊。

小郭在说这调查结果的时候,也有些脸色发青,我望着他冷笑:“未必全是坏的,或许也有好的──好的在哪里,请你随便设想,然后告诉我!”

小郭好一会说不出话来,才苦笑道:“经过调查,当年出生的孩子都很正常,应该说都很出色,无论在学业还是工作上都有极其不寻常的表现……”

小郭说到这里,一口气举了好几个名字出来,确然都是很有名的青年才俊,他又道:“这些人好像都没有做什么坏事。”

我道:“你应该说‘这些人还没有做什么坏事’──谁知道有复制思想的人下一步的行动会怎样!”

小郭无话可说,只好道:“我继续去调查。”

他继续调查的结果是在一个月之后,又找多了十六个女病人,情况一样。

而朱槿那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决定我需要采取有效的行动了:他躲着不见人,就把他逼出来,就像放烟进蛇洞把蛇逼出来一样。

我用的方法简单之极,我想到杜良要不见人而又不与世隔绝,他就必然会利用电脑网路。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他不尽快和我联络,我就把已经找到的他的“制作品”公开,而且同时公开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我通过许多关系,把这封信放到许多网路上,很快几乎全世界网路使用者,一接触网路,就可以看到这封“卫斯理致杜良先生书”,我相信杜良必然可以看到。

果然,第五天晚上,我独自在家,门铃响起,打开门,一个面目普通到了接近模糊的男人,站在门口,和水荭所描述的教堂中那男人一样,当然就是被我逼出来的杜良先生了!

这个杜良就这样无惊无险无风无浪的出现,一定又会有一些人认为是“草草了事”,或者认为“卫斯理不再历险”等等。其实这个故事的情节已经发展完毕,只等解开最后一个谜团了。就算卫斯理爬上喜玛拉雅山顶,潜人大西洋底,盗了紫青双剑去斗喷火九头怪兽或是被鲸鱼吞下肚子去再从背上的洞中逃出来,九死一生,历尽沧桑,才把杜良找出来,这些经过也并不属于故事的情节,而只是故事的过场。

懂得说故事的人都知道,当故事情节不够的时候,就需要利用过场来填充。像这个故事那样情节复杂到排山倒海,来不及接受的情形下,还要过场来做什么?所以杜良适合干净俐落地出场。

却说当时杜良和我一照面,就狠狠地道:“我不知还倒了什么霉,怎么会又沾上了你!当年就是因为躲你,从瑞士躲到了格陵兰,现在你还是不肯放过我,甚至于手段卑劣,还想要祸延无辜,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一看到杜良出现,我满心喜悦,随便他怎么骂好了。我一把把他扯了进来,劈头就问:“你的阴谋是什么,老实说!”

杜良扬起手来,像是想揍我,可是结果只是用力挥手,继续骂道:“你这个只知道崇拜外星人的小人!如果是外星人做这些事,你就说相信外星人不会对地球有恶意,是我做的,因为我是地球人,就变作了阴谋!”

我向他拱手:“且息怒,你把事情说明白了,是不是阴谋,自有公论!”

杜良口出恶言:“阴谋真是有,不过是你的外星人祖宗设下的,并不是我!”

他不但情绪激动,而且显然对外星人有极大的不满,我知道事情本来已经复杂无比,再这样情绪化地纠缠下去简直没完没了,我以极快的动作,奉上美酒一大杯,等他喝完,我才道:“我问,你答,如何?”

他瞪了我一眼,总算点了点头。

我定了定神,觉得问题太多,但从头问起,总不会有错。

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有了复制思想这样巨大的发现,为什么不在勒曼医院公开?”

杜良厉声道:“为什么要公开给那些外星鬼享现成,使他们能够对付地球人?”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声色俱厉,我正在想如何向他解释外星人不会对付地球人,却见他突然之间神情变得十分沮丧,苦笑道:“可惜已经迟了……我本来只是怀疑,可是现在已经实验证明……证明了我又能做些什么?”

我发现我问了一个问题,他带给我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多的问题。在这样情形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再问,而由得他说下去。我只是把大瓶酒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大口喝酒,然后不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道:“当我成功地复制思想之时,我准备向全世界宣布!可是我随即发现复制的思想和遗传基因有极度的纠缠不清的关系。也就是说,人,思想,在生命的进展中逐渐产生,逐渐成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想,人人思想不同,不可能有统一的情形出现。可是复制的思想和遗传基因纠缠在一起,会随着遗传基因一代一代传下去。如果人类祖先有一批人接受过复制思想,那么他们的下一代、再下一代、世世代代,都摆脱不了复制的思想,在遗传的复制思想部份,思想完全相同,统一!”

他一开始说,我就知道他将要说的话十分重要,所以听得很用心。

杜良略顿了一顿,继续说:“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立刻联想到了人类的历史,在人类历史上,持续不断,古今中外,都有许多人莫名其妙完全丧失了自己独自思考的能力,而盲目的听从少数人甚至一个人思维的指挥,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

说到这里他陡然吸了一口气,我也同时吸了一口气──在勒曼医院中,从复制思想联想开去,我也想到过这一个问题。所以这时候我和他异口同声叫出来:“复制思想!”

他听到我也这样叫,讶异莫名,望住了我,我连忙摇手:“我只是模模糊糊想到,完全不知就里,要向你请教。”

杜良点了点头,像是觉得我能够有这样的联想,已经很不容易了。他道:“历史上不断有这种人和蚂蚁几乎类同行为的原因,是因为在那时候,指挥行动的是复制思想,来自遗传基因之内的复制思想!”

他的话我有点明白,却又不十分明白。

杜良望了我一会,继续道:“我认为在人类遗传基因之中,有复制思想,这种复制思想,大概以潜意识的方式存在,平时并不是人类行为的主导思想,可是在一定条件下,像受到了某种语言的提示,或者某种他人行动的影响,潜在的复制思想就会起指挥行动的作用,举例来说,像是……像是……”

他看来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例子,我道:“我没有想得你这样深刻,不过在勒曼医院,听说了复制思想之后,我就想到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皇帝’这种东西,就是人类有统一的服从、甘心为奴、屈服这种思想的结果,而这种思想是如此一模一样地表现在各种各样人的身上,所以我推测这种思想就可能是复制思想。”

杜良大大高兴,以致手舞足蹈,道:“和你说话,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他一高兴就忘记刚才穷凶极恶骂我了,他又道:“你想到的和我一样!当听到‘万岁、万万岁’的吼叫时,人就会屈膝下跪,任凭杀戮,这种行为,绝对不是人类的本性,而是这种吼叫,唤醒了隐藏在遗传基因里的复制思想,由复制思想指挥了人的行为,才变成这样子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因为照他的说法,人类有自己的思想,还有复制思想,在特定的情形下,复制思想会代替自己的思想来决定人的行为。

这种说法新奇之极,也匪夷所思之极。

可是从古今中外人类历史去看,许多完全难以解释的人类行为,似乎也只有这个说法可以解释。

说一件小事,我就常常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完全可以逍遥自在地度其余生,却还是狗颠屁股似的向强权鞠躬如也地表现他们的奴性。如果用杜良的说法来解释,就很容易明白了,那是因为:他们遗传基因之中的复制思想发作了!

想到这里,我道:“这……深入人类遗传基因的复制思想……好像非常偏重于无条件的服从?”

杜良张开双臂,叫道:“正是如此,这正是当初把复制思想灌输入人类脑部的目的!”

我陡然震动,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才道:“当初……当初……是多久之前?”

杜良双臂挥动:“不知道,大概是几千年前,人类开始有所谓历史的记载时。”

我疾声问:“是什么人在那时候就有能力做这种事?”

杜良冷笑:“那还用问吗?”

我又问:“这样做目的何在?”

杜良笑得更冷,还是用同一句话回答:“那还用问吗?”

我屏住了气息,说不出话来。

杜良直视着我,道:“卫斯理啊卫斯理,现在你应该知道你一直在说外星人对地球人不会有恶意是如何荒谬绝伦了吧!”

我除了眨眼之外,全身僵硬,无法有任何动作。

照杜良的说法,是:几千年前,有外星人把“必须服从”这样的复制思想输人人类脑部,形成奴性。在这种复制思想指挥下,人就有屈膝为奴的行为。而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要使人类成为没有主见、只有盲目向强权叩头的奴才!

这样做的外星人,当年是为了容易统治地球人,后来他们离去了,或者还没有离去,而那种复制思想却从此深入人类遗传基因,世世代创传了下来,以至于一发作,人就会产生以做奴才为荣的行为——这种行为触目可见,不是杜良平空捏造出来的。

我虽然想到了这些,可是在我又有动作能力之后,我就不停地摇头。

杜良望着我,等我反驳,我吸了一口气:“不对,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以做叩头虫为荣的想法,人类历史上不乏勇于反抗、不怕死、不畏强权的英雄好汉!”

杜良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样说,所以他立刻回答:“有两个可能,第一,当时地球上虽然人不是很多,可是在被输人复制思想的时候,总有很少数人幸免于难,这些人遗传基因中没有复制思想,就成为人类中少数的硬骨头,第二,遗传有显性、隐性之分,一代一代传下来,如果显性占了优势,就可以克制隐性,使得有些人受影响的程度减到最低,这些人自然也可以在叩头虫满地乱爬的时候挺起脊骨做人!”

我张大了口,还是摇头,过了一会,我才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假设!”

杜良道:“对,所以我要做实验,证明我的假设!”

杜良在勒曼医院的留言曾经提到过他要做实验这一点,我才道:“勒曼医院设备先进,为什么你要离开医院去做实验?”

杜良嘿嘿冷笑:“那时候勒曼医院已经有不少外星人,我实验的目的是要证明外星人曾经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过地球人,你想我的实验会能够顺利进行吗?”

我叹了一口气——杜良对外星人的仇视很强烈(他甚至于称外星人为外星鬼),这当然是他有了这样的设想的缘故。

我企图解释:“外星人有几千几万种,至少在勒曼医院的那些,对你成功复制思想的成就,佩服之极。”

杜良哼了一声:“当然,我是从里到外真正的地球人,哪像他们,鬼头鬼脑顶着地球人的身体冒充是人!”

我不在这一点上和他争论,问他:“你要做什么样的实验来证明你的假设?”

杜良神情严肃:“我把特定的复制思想,和遗传基因结合。”

他说来简单,不过我知道其中过程之复杂,他再向我解释,我也不会明白。

我道:“这些用来做验的遗传基因,属于一些受精卵?”

杜良点头:“是,勒曼医院和许多人有过接触,保留了一些受精卵,本来是用来研究复制人的,后来发现无性繁殖更适合复制,就冷冻起来,恰好给我用来做实验。”

我呼吸有些不畅顺,做了一个手势,请他说下去。

杜良道:“我给那些受精卵的复制思想很简单,是一些有关颜色、声音等档的暗示,绝对不会影响这些受精卵成长之后的生活。我的目的就是要证明,在这些受精卵变成成人之后,那种复制思想始终还存在,在某种暗示、刺激之下就会发作,从而证实我的设想。”

我忍无可忍,想要大叫,可是杜良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我讲完了再说!”

我忍住了气,杜良继续道:“我选择了他们绝不应该离开的环境,例如在婚礼中,在重要的会议中,在可以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向他们发出暗示,要他们跟我走,结果完全成功!即使他们自己的思想意志都告诉他们不应该离开,可是只要启动了潜意识中的复制思想,就会立刻听我的指示,做出不可理解的行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这证明我的假设完全成立——在很久以前地球人就被做了手脚,输入了复制思想,而干这种事的,就是你说不会伤害地球人的外星人!”

他说完,向我做了一个手势,让我发言。

在他的慷慨陈词之后,我对他的指责,也变得很无力:“你竟然用人来做实验,而且还制造了那些人!”

杜良哈哈大笑:“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除非你彻底否定生命的价值,不然总不能认为一枚一直被冷冻的受精卵比一个人更好!早年能够在勒曼医院住过的男人,都是极其出色的人物,而医院方面选择的女性卵子都取自健康美丽的女性,所以成为人之后,都有极其优秀的遗传,现在他们都已成长,事实证明他们全是出色的俊男美女,他们的生活比普通人好而且有意义,我不会认为他们会宁愿是一枚受精卵。”

我苦笑:“可是你扰乱了伦理,他们都不是他们父母的真正儿女,只要进行DNA比对,发现他们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就会形成难以挽镜的痛苦。”

杜良更笑:“谁会无缘无故对自己的父母或子女进行DNA的比对?再吃饱了饭没有事做的人也不会这样!我在借妇女的身体培育他们的时候,十分小心,连血型都必然配合,事实也证明,这些人和他们的父母相处极好,都是父母心目中的好儿女!”

我的质问已经越来越没有力,我道:“那么容貌呢?他们和他们的父母都不像!”

杜良笑道:“子女和父母不像的这种现象普遍之极,谁会因此而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大概除了卫斯理先生之外,谁也不会那样无聊,去研究人家的这种私事!”

我知道再说下去只有使他更加对我嘲笑,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是不能不说,我就把储中望绝对没有生育能力而结果妻子却怀孕的情形说了出来,道:“就是这位被你在教堂中带走的新娘。”

杜良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好一会他才苦笑:“什么事情都会有意外……我会努力补偿他们——”

我忙道:“拜托你离开他们越远越好——那些人的复制思想还在吗?”

杜良道:“还在,可是对预设的暗示已经没有反应,而且和我相会的那段记忆也已经消失,绝对不会影响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默然喝了一会酒,向杜良说了大亨愿意支持他研究,杜良立刻拒绝:“我有我的方法,不想受任何人干扰,尤其不想受你和与你有关的人干扰。”

他从头到尾,对我都没有好感,本来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他,也懒得再开口,他放下酒杯,扬长而去。

后来白素问我想问他什么问题,我道:“我想问他,当年大亨有没有到过勒曼医院。”

白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问的原因,她道:“虽然说无巧不成书,也不会巧到这种程度吧?”

我道:“然则如何解释大亨一看到小翠,就会如此喜欢?”

白素笑道:“你快变成‘情公子’了,这样喜欢‘寻根究底’!”

我只好苦笑——在小翠真正的婚礼上,我还是越看越觉得新娘像大亨,不过当然没有再追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