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轰炸

赛安的情报通信范围有个奇妙的空白空间。“在达萨伦行星上发生反地球动乱事件!”这个重大的消息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却依然无法传达到赛安的社会上让大家知道。

当然那是因为所有的情报都被驻留在赛安的地球军的军政总部所统管之下的结果,但事实上,就连这个军政总部都受到地球政府军的报导管制。

“赛安没有必要知道达萨伦的情势。赛安军政总部只要了解并管理好赛安上的事情就好了。”

事情就是这样。实际上,因为赛安军政总部部长思狄嘉中将无法成功地对抗赛安游击队,所以就算上面如此决定,他也无法抗议。而且,就思狄嘉的立场看来,虽然迪林嘉元帅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但元帅也有可能通过这个通讯方式来传达他的那股怒气,所以思狄嘉对他可谓又敬又怕。然而,地球军内部纲纪中有所松懈宽容的地方,那是为了方便迪林嘉元帅动用自己的交情做一些变动的关系。

在上海,宝山地区的最高司令部里弥漫着一股就像那里是迪林嘉个人的城堡般的气氛,但自从达萨伦发生动乱以来,城主大人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都是因为思狄嘉那个无能的家伙,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将赛安的游击队扫荡平息。也就是因为他迟迟无法击败赛安游击队,才会引起达萨伦的动乱火花!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

迪林嘉元帅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派思狄嘉中将到赛安担任军政总部长官的人是他自己。骂思狄嘉是无能的人的话,也就是承认自己选错人选。想到这里,元帅就再也骂不下去了。但是在迪林嘉元帅内心的怒火并未熄灭,还气到太阳穴部爆青筋了呢。幕僚们看到都吓得缩头缩尾,不安地彼此互看着。

“把思狄嘉换下来,如何?”

有一位幕僚如此说道,本来想迎合元帅的怒气,没想到却造成反效果。迪林嘉元帅用如同饥饿的肉食野兽般的眼神瞪着这位幕僚。

“嗯!真是个不错的点子呀!只是,要是把思狄嘉换掉的话,要找谁来接任他的职位呢?您要去吗?要试着去赛安讨伐游击队看看吗?”

“不!我没那么……”

那个幕僚吓倒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说,迪林嘉元帅则是气呼呼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把思狄嘉中将换掉的话,那赛安的反抗份子一定会高声欢呼。说不定还会高兴地跳着舞说“赢了!我们赢了!”绝对不能让那些家伙称心如意,在那边欢欣鼓舞。一定要尽力将他们全部击败,不过,地球政府军不可能再增加援兵了。第一、因为去年元帅已经宣说完全占领了赛安,那个行星的治安已经完全复原了,所以,如果现在再增加援兵的话,就等于是自己拆穿了赛安的治安已经恢复的谎言。第二、现在正值达萨伦的暴动时期,一定要保留基本必要的兵力才行。

或者是,先派遣大量兵力到赛安去,将赛安的反抗份子一举击溃之后,在思狄嘉中将返回地球的途中再将他杀人灭口。迪林嘉元帅举棋不定。一年前,那么意气风发地决定出动地球军,漂亮地解决了动乱的迪林嘉,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去年尽力为了确保全太阳系和平所想出的迪林嘉战略,现在若稍有差错就会前功尽弃了。

退席之后,有两位士官小声地谈论着。

“一直到前几天为止,迪林嘉元帅还得意到不行呢。可能得意过头,开始要走下坡了。”

“没错!最后说不定是赛安夺走了迪林嘉的生命那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结果呢!他一定恨死游击队那群人了。”

“说不定他还会突然暴走呢!他没问题吧?”

“这个嘛……”

两位士官说到这不禁打个寒颤,露出不安的表情。他们所说的暴走有两种意思。一个是地球军对赛安采取无差别的全面轰炸之强硬手段。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迪林嘉元帅对地球军引发军事政变,用不法手段取得最高权力。这两种方式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是后者的话,不知道整个局势会变成如何?如果要抵抗军事政变的话,就可能会引起各行星一起叛变,到最后不只是赛安,全太阳系都会被卷入动乱的漩涡里,一发不可收拾。

驻扎在赛安的地球军将兵们也会一同面临这个凄惨的情势。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公平的。在赛安的地球军和在地球上的地球军无法相比的是,赛安上的地球军要面对敌人、而地球上的地球军们不需要。这使得他们更感到被孤立。在赛安行星上,他们又被赛安人民充满敌意的眼神包围住,这让他们更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是被抛弃在涨满潮的孤岛上的地球军。

之前烧毁市区街道的暴行,明显地让赛安市民反地球军的想法更加恶化。走在街上的士兵们会被躲在大楼暗处的人丢石头,咒骂的涂鸦也继续增加中。半夜里,军舍的庭院遭人丢鞭炮,或者假警报三不五时地在天快亮的时候响起,造成士兵们睡眠不足。

虽然一开始就有此心理准备,但是士兵们还是深深感到被孤立,也因为精神这样地过度紧绷,使得大家的眼神也都变得更凶恶了。要是看到市民们有可疑的举动的话,马上就会脸色大变地簇拥而上,再用自动步枪的枪身将他们打倒。看到这些情景的赛安市民们反抗的心情就更强烈了。强烈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以致于开始产生恶性循环。地球军虽然拥有可压制人民的武器,但在心理方面,却被赛安人继续压迫着。他们开始认为最惨的绝境正在等待着他们。

思狄嘉中将的面相看起来比以前更凶恶了,说他是高级军人,还不如说他比较像是犯罪组织里的老大。不过,这并不是他愿意的。本来他是一位很有才能的军官,运气也不错。可是,现在的他可能会被认为他所有的才能和运气都已经被耗尽了吧。

如果将整体的数值总合归零的话,那地球军得到负分,就一定有人得到正分,这样才能达到数字的平衡。而在目前的这个场合来说,也就只有赛安的游击队组织“深红党”是能够简单地让红字变成黑字的人了。虽然无法制止住地球军烧毁街道的暴行,但这是地球军让自己得到负分的主因,而深红党也因敌人这种过度恶劣的行动而得分。不过,大家并未因此感到高兴。

“再怎么说,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还不能算是成功。”

在周围安置了一些生火器的地下基地中,本部的帐篷里,迪伯亚先生如此对年轻的干部们说了。当有人用充满疑问的眼光回看他,迪伯亚先生又再说明了一次。

“听好!事实上你们打了一场漂亮的仗,而且是屡战屡胜。只是,对赛安人来说,可能赢过头了也说不定喔。”

琉霖开口说话了。

“嗯!我了解您所说的。也就是说赛安的民众开始依赖深红党,也觉得不再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和那些邪恶者对抗。如果我们一路赢下去的话,民众依赖外力的念头也会越强烈,这样对赛安反而不是件好事!这就是您所说的意思,对吧?”

“我对琉霖的解释打九十五分。被扣掉的五分是因为你的反应太快了,以致于没有给其他的钝才考虑的时间。”

迪伯亚先生仔细地来回望着自己的学生,奈德和培特罗夫只能苦笑地互望着。不过,原本学生们就喜欢这样的迪伯亚校长。此时,狄卡·菲丝这位女士兵举手发言了。

“可是,校长,如果我们打败仗的话,大家岂不是会很失望吗?目前,依然持续以击退地球军的攻击战略进行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但是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呢?”

“问得好!这就是我接下来……”

迪伯亚校长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另一个应该算是兴奋的声音给打断了。一名名为雅布特鲁弥鲁扎,负责通讯工作的党员站在帐篷入口那边大喊。

“窃听到军事的通讯了。在达萨伦也爆发反地球暴动事件了。”

“终于有人跟进了呀!”

奈德发现自己兴奋到双颊发热。悲惨不在赛安之下、一样在地球军高压下呻吟的达萨伦也奋起反抗的话,今后,独立运动的火焰就会扑向火星、金星、以及其他的行星了。说不定整个太阳系全体都会沸腾起来呢。虽然大家都想要更进一步了解详情,但不愧是军方通讯电脑,在第一时间已经侦测到情报被窃听因而启动了防侵入系统,所以,弥鲁扎也无法继续窃听下去。等大家冷静下来之后,又有一个新的报告进来了。

这次是负责监听调查里彼耶鲁兄弟动静的一位名叫杰佛利马奇诺的党员。虽然他是今年才加入深红党,但以前也曾是赛安青年党的一员,他原本是希望当一名新闻摄影师。

“委员长……”

那是曾经身为赛安青年党党员的习惯,他们都用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旧职称来称呼他。

“委员长目前有个奇异的行动。这实在是非常凑巧。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只监视哥哥奇伊的全部情形,但没想到能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有一位人物出现在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旁边。戴着淡色系的太阳眼镜说明着情形的马奇诺表示。

“什么人?”培特罗夫问。

“是一名少年。大约才十五、六岁左右。”

“长相呢?”

“是个美少年,但是目前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想要跟踪他,又觉得太危险了。不过,当时他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委员长对美少年有兴趣吗?”

不知道谁开的玩笑,不过马奇诺认真地摇头否认。

“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我觉得他不像是委员长手下的人。”

苦笑了一会儿的培特罗夫提出了一项提案。

“我们在委员长的办公室里装窃听器,你们觉得如何?虽然我并不喜欢做这种事,不过,这次就闭上我那正义之眼来进行吧!”

“这点子不错呀!”

奈德点头表示同意。他曾经潜入到亚鲁曼·里彼耶鲁委员长的办公室,所以一定有机会再进去装窃听器的。早就想到这一点的人,第一次开口发言了。

“原来如此。说不定委员长受到这个少年的控制?”

“喂!琉霖!”

“当然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不过,很抱歉,奈德!我认为委员长没有那种智慧会想到要把已经埋藏在过去的坟墓里的杰伯罗夫叫出来喔。”

“……”

奈德皱眉深思,不过在下午的会议里又面临到更重大的议题了。

在弥鲁扎的努力下,确认达萨伦发生暴动一事属实后,尼可拉·培特罗夫将自己亲自调查的结果分析给大家听。从各种观点角度来看,结论是必需要了解在达萨伦所发生的暴动,是否因人为的因素而产生。

“大约从半年前开始,奇伊·里彼耶鲁好像就开始送钱给达萨伦,又利用和火星之间的三角形轨道运送武器过去。当然他是秘密进行的,我们是由他的企业营运报告中,将出现矛盾的数字再加以调整后,才使这件事浮上台面。”

“也就是说达萨伦的暴动是奇伊·里彼耶鲁一手策划出来的,是吗?”

奈德又皱起眉头,试着再确认培特罗夫所得到的结论的意思。然而,现在所无法理解的是,让达萨伦进行武力反抗地球,奇伊·里彼耶鲁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培特罗夫回答了奈德的这个问题。

“迪亚斯老先生一直期待其他各行星都能和赛安产生独立活动的连锁反应。但他只是期待而已,不过,奇伊·里彼耶鲁却是积极地在制造有利于自己的状况。虽然这只是我揣测想象出来的情形,但我想应该错不了。”

培特罗夫感觉到自己刺中了奇伊·里彼耶鲁的策略中心。也就是说,奇伊·里彼耶鲁要让达萨伦和赛安成为自己的道具。什么道具呢?就是威胁地球的道具。当培特罗夫如此解说的时候,奈德忿怒地说道。

“真够狠毒!”

“不过,事实上不得不承认奇伊·里彼耶鲁真的是视野广,又阴险。”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培特罗夫又再加上了这一句话。此时,用他的这种归纳思考法就看穿了有好几个事件都是奇伊·里彼耶鲁一手造成的。如此了解到奇伊所扮演的角色的话,这一次就很容易能够用逆向演绎法预测出下一次他打算如何进行了。只不过,就算能预测出他的行动,还是得想想是否能够制止他。

“各位同学,我认为用不着那么悲观喔!”

迪伯亚主席用上课的口吻开口说话后,曾经当过他的学生的人都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不管是谁的阴谋策划,在其他行星中,由达萨伦开始用武力反抗地球军一事已经成了事实。所以,不用管奇伊·里彼耶鲁,我们只要努力地在各种状况下,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情势就好了。”

奈德点头以示同意迪伯亚主席的话之后,又看了看同伴们。

“让奇伊深信自己能够百分之百操纵并利用各个行星的独立运动,这样就可以让奇伊·里彼耶鲁越来越傲慢。让他认为看起来好像一切都照着他所想的进行着,但最后的结果却不见得是他所想的。”

“真难得奈德也会说人话。”

“校长,不对,应该是主席,用‘难得’这个字眼有点太过份了啦。”

“对喔!那我重新说过。你是第一次说人话。”

说完,引起一阵爆笑声。包括迪伯亚先生和奈德在内,大家都笑到不行。笑完后,大家也就很自然地散会,各自休息去了。

狄卡·菲丝看起来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似的。她在基地的宿舍和其他党员的宿舍有所区隔。她正坐在自己的帐篷前面。虽然是在地底下,但有时从岩石的上方也会滴下水来,更何况女生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她的帐篷是有顶的。

“怎么啦?我们的胜利女神!”

此时出现的是拿着可乐来的琉霖。狄卡一边向琉霖道谢后收下可乐,一边想着这一位令人难以捉摸的同伴。

的确,琉霖会给人家一种难以捉摸的印象。就像是人家说的那种“不知道是笨还是聪明”。不过,琉霖绝对是聪明的。至少他还是个“胜利组织的设计家”。为了游击队的行动建立组织,而且要营运这个组织还必须要拥有官僚的能力。琉霖虽然真的拥有官僚的能力,但从他的外表却看不出来。他是常被误认为女生的美男子,若不穿着战斗服的话,给人的印象大概就是像为校庆在幕后工作的新手艺术家。

他很少参加实际作战,但是只要有他参加,总是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机敏地把握住重点。真的是一位奇妙又难得的青年。

“累了吗?”

“还好。只是仔细想想在这一年当中,几乎过的都是毫无道理的日子……”

“就觉得我们的青春就是充满革命、战斗的每一天,是吧?”

琉霖对狄卡眨了眨眼,狄卡笑了。因为琉霖不太像男孩子,所以狄卡也从没有把他当男生看,只把他当作是非常亲近的好友。琉霖自己并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只不过不管于公于私,他都是一位永远用开阔的心胸、轻松有趣的方式处事的青年,他真正的内心并不是别人可以了解的。

“仔细想想,整个过程也是非常奇妙的。那天晚上,在学生餐厅的五个人,就这样成了深红党的核心人物。”

“那一晚的事情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一笔。是赛安独立运动值得纪念的一个夜晚。”

“那在我们五个人当中至少也得要有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就这样展翅翱翔在这段谈话当中一瞬间空白的空间里,琉霖那纤细却一副自在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没问题的啦,狄卡!我们五个人会一起活下去的。然后再彼此指责、争论谁记错什么事。嗯,地点就在赛安独立五十周年的纪念典礼上!看着一群老人家那悲惨的吵闹争斗,来宾们一定会觉得幻想破灭了。”

狄卡想象着那种情景,忍不住就笑出来了。然而,琉霖比笑着的狄卡本人更高兴的看着她。

看不见的包围圈,慢慢地勒紧了。奇伊·里彼耶鲁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危机。

鲁西安·迪亚斯总是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在奇伊的脚边下陷阱。这个少年体会到自己拥有与生俱来的打击恶势力的操纵术。

鲁西安知道奇伊并不爱赛安。鲁西安的祖父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虽然也非常偏激,但是他是爱赛安的。鲁西安相信祖父那份对赛安的爱已被这个冷酷无情的奇伊·里彼耶鲁利用了。

在身后出现了一个让鲁西安提心吊胆的声音,他将旋转椅转过去看。在少年那如同天使般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他自己先开口说话来制止了想要对他说教的父亲。

“爸,您不需要担心。万一要是太过紧张不安的话,反而会遭到地球军的怀疑。所以请您要再更有自信一点。让他们知道身为亚雷萨德罗·迪亚斯之子并不可耻。”

这下子反而是父亲被儿子说教了。父亲虽然很想要对鲁西安说些什么,但听到这番话后,也不得不离开了。鲁西安并没有理会那被一开一关的门,只是再度陷入自己的沉思当中。他正在想他的那位同盟者,纯白党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的事。

“亚鲁曼·里彼耶鲁恨他哥哥,因为他被哥哥当成手中的傀儡耍。那么,总有一天,他一定也会恨我吧!”

少年拥有着恐怖的洞察力。让人无法相信,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擅长于读解人心。对这个少年而言,值得依靠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别人。“爷爷,请把您的力量借给我吧!我一定会在近期内为爷爷您报仇。”

鲁西安在内心里对着放在桌角上那张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遗照说着。他的父亲通过窗户看到了他的样子,独自站在中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全身都沐浴在阳光底下,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阴暗无力。

“他已经被他爷爷的亡灵所缚绑了。再怎么说,这孩子将来应该要迈向更灿烂光辉的道路才对呀。迪亚斯家族的未来明明就应该交给这孩子……”

身为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儿子的他,在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生前,是公共事业局局长。但实际上的行政事务,都是由副局长或会计部主任及技术部主任来处理,他自己只是负责将迪亚斯家收到的回扣和贿赂金转交给父亲手里而已,这不需要什么要领。不过因为他热衷于打高尔夫球和举行宴会,所以迪亚斯老先生瞧不起他这个无能的儿子,甚至还曾在其他人面前用拐杖打他。

但是,当他这些权势随着老先生的死而消失时,他也从迷梦中觉醒了。本来就知道自己的无能,对权力等也都没有任何欲望的他,自己引退到乡下,过着悠闲的生活,并期待着自己那聪明的儿子能平安地成长。

不过,鲁西安拥有他父亲所欠缺的东西——才能、霸气、斗争心和报复心。最主要的就是对迪亚斯老先生的崇拜。

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拥有未来的儿子竟被亡灵牵绊着,他所拥有的天才智能和无限宽广的未来,会白白地被浪费牺牲掉。他无法忍受这一点。此时,在他的内心的想法开始萌芽,并慢慢地开始成长。

“对了,我要去密告。”

他说出了他的决心。

“去密告吧!这也是我这作父亲的责任。这不是背叛,是为了儿子。为了鲁西安,还是把那个计划给毁了才好。”

当他说服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并决定要让它成功的同时,这个迪亚斯家的无能主人,用避人眼目的步伐穿越过自己家中的中庭。

鲁西安·迪亚斯少年和哥哥奇伊·里彼耶鲁。这两条线从不同的方向来操纵亚鲁曼·里彼耶鲁。目前,哥哥尚不知有一条即将对他不利的线存在。最近,亚鲁曼对自己的立场感到无比的喜悦兴奋。对于自己一个人绝对无法对抗的哥哥,现在他可以借助于一个天才少年,而且是迪亚斯的孙子的力量来对抗他,他真的是感到兴奋无比。如果从别人看来,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那一天,亚鲁曼在办公室和依菩琳·斯格拉牡见面了。

“我代替军政部长官思狄嘉中将来见您。”

依菩琳只是来作一个极为普通的业务报告。思狄嘉如同考生一样,不想浪费任何心思,也不想离开军政总部大楼一步,所以才叫依菩琳担任与纯白党的联络事宜。依菩琳自己也觉得到外面比待在中将身边要轻松得多了。现在,她正观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他并不是她喜欢的型,虽然不是胖,但给她的印象就是全身都是肉肉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呀!又不是来赛安找男人,干嘛盯着人家看,还在那边品头论足的。”

依菩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点生气。她有时候会迷失自己的目标。当她好不容易再度找回自己的目标时,“目标”这两个字又模糊到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当她用两眼盯着文字看,想要再度作确认时,取代文字出现在她脑海的是以前曾经有段时间,和她有过共同行动的赛安人的身影。四位年轻人,尤其是那个有着如同熊熊大火在燃烧般的红发、眼神中总是充满嘲讽意味在内的年轻人的脸。依菩琳越想越生气。为什么会想起那家伙的脸呢?

突然,亚鲁曼的声音介入了她的思绪中。

“在深红党的指导员里,有一位是我的旧友。我和他是同一所大学,红发黑眼,很勇敢但却没什么耐心。”

依菩琳吓了一跳,也对纯白党的总书记另眼相看了。不过,她尽可能的用镇定的表情说话。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呀?”

“奈德。伍德·奈德。因为他的红头发,所以大家都叫他红发奈德。虽然他本人不喜欢这个叫法,不过是很押韵的一个名字,听起来又像是艺人一样……”

亚鲁曼用那干哑的声音笑了,依菩琳也跟着笑了。对方所描述的长相,和自己内心所想的影像完全符合。没错,受到这个刺激,记忆中的长相再度成型。回想起来,当初那位红发年轻人的同伴们都称呼他奈德。而那时候的那些反地球政府和赛安自治政府的年轻人,现在也正扩大他们的规模,继续进行反抗行动。

当依菩琳心里涌上一份奇妙的情感的时候,视讯电话响了。依菩琳赶紧打声招呼后就离去,亚鲁曼也因此失去了约她用餐的机会。亚鲁曼稍微抱怨了一下后,就按下通话按钮。打电话过来的是他哥哥奇伊·里彼耶鲁。本来还有点惊慌的他,在哥哥一劈头就问到为何采用杰伯罗夫的理由后,他马上挺起胸膛回答。

“没错,杰伯罗夫是已经过气的人选,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要用他。他目前已经无法生根发芽,所以不会有任何危险性。另外,他也只能忠于我而已。除此之外,他在赛安的社会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存的方式了。”

“喔呵呵呵,颇有自信的嘛!里彼耶鲁总书记。”

被这低沉的声音这么一说,亚鲁曼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说明了,就是又被指到自己的弱点了。他脸上的表情一变。

“那是因为我身后有地球军支撑着,所以就算杰伯罗夫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也无能为力。所以表现得稍微强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是纯白党的总书记呀。”

到底是谁让你坐上总书记的位置呀?两个人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奇伊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弟弟的脸,弟弟却是紧张得频频拭汗。虽然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但今天特别明显。

不过,这个时候奇伊没能看透亚鲁曼·里彼耶鲁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虽然他知道“亚鲁曼·里彼耶鲁是个若是没有别人的指示或唆使,就绝对不会擅自行动的男生。”但他却想不到他口中的“别人”竟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最后还是认为弟弟亚鲁曼只是借地球军之威力,来助长自己的力量而已。奇伊瞧不起他弟弟,看到弟弟越来越骄傲,他就对他又叫又骂的。他认为要让他认清自己的立场。

“若你这份自信来自正当的手段的话就好了。”

奇伊和弟弟的通话,就在他的一番冷嘲热讽下结束了。萤幕上的画面消失,亚鲁曼一脸不悦地瞪着白花花的画面看。接着他把他的秘书叫过来,要他去传唤两位男士过来。

其中一位被他叫来的就是杰伯罗夫。当杰伯罗夫抬头挺胸地走进办公室后,就像雕像般的定住在那动也不动。因为,有另外一位被亚鲁曼·里彼耶鲁传唤来的人也站在那里。

“杰拉……!”

杰伯罗夫喊出了昔日他的部下的名字。

这应该是令人怀念的相见时刻吧。杰伯罗夫和达尼耶鲁·杰拉几乎有一年没有碰面了。

“长官阁下,您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真的是太好了……”

杰拉偷偷地笑着,但杰伯罗夫并没有笑。只是哑口无言地呆站在一边。而这种反应说不定就是证明了杰伯罗夫已经不在有以往的气势了。

在多方考量后,思狄嘉中将终于下定决心了。他将连队长以上的所有高级士官共四十人全都召集起来,并把当中的兵工队队长克雷葛准将叫上前来。

“有关于这次的作战,有个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喔。”

“真是我至高的荣耀哇,请问是什么任务呢?”

“轰炸!”

“什么?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要加上轰炸这一项。确定主要的下水道有十处,不对,应该是二十处,我要从地面上全都给予重量级轰炸。要用铁槌将游击队的巢都破坏。”

兵工队队长呆滞地看着长官。

“不过,长官阁下,如果稍有差错而破坏到水道网的话,赛安的水资源就会干涸,人民就无法在那里生存下去了喔!”

“就是为了避免那种情形发生,才把这个重责大任交给你们兵工队去做呀。要在不会造成其他伤害的原则下,将游击队活埋在地底下。明天之内把计划书交给我看。”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下以兵工队负责人的身份跟您说,我无法做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计划。”

脸色稍微吓得发青的兵工队队长克雷葛准将拒绝了上级长官的命令。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在那瞬间,他认为就算在军法会议上被点到名,他也有理站得住脚,总之他就是拒绝了上面的命令。

“你刚刚说那是不负责任的计划?”

思狄嘉中将气到面红耳赤。突然站起身,离开桌子,逼近克雷葛准将。因为他发现其他的长官都盯着他看,所以他终究还是把高举起的拳头给放下了。

从长官室出来的士官们,大家走在走廊上,互相小声讨论着。

“喂,你的想法是?”

“他已经到末期症状了吧!不能再跟随他了。根本就无视自己的无能,只知道斥责部下。”

“说得没错!我认为他迟早会被换掉。还亏我们那么忠心耿耿地跟随他,真是太不值得了。”

“没有必要太认真。否则只会遭到赛安人民的怨怒而已。不要做得太过份就好了。反正……”

兵工队队长的表情和声音都充满了怒气,说出了不吉祥的预言。

“思狄嘉中将的地位也快要不保了。最多就再一年吧!在地球的迪林嘉元帅要是哪一天反常了,可能就会把他给换掉。不过,光是这样就很值得期待了。”

他们所想象的,在现实生活上还没有发生。在地球上的那个迪林嘉元帅,为了保守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已经开始拼命地在挣扎着。

暂时没有任何战斗发生,而深红党的干部们正忙于订立长期和短期的作战计划。特别是在达萨伦行星上发生暴动事件被确认后,他们更不能放过这个可以引起连锁反应的好时机。不能让达萨伦行星被孤立了。就算让奇伊·里彼耶鲁有机会暂时在那得意地笑,也不能让地球军有任何机会去将各个行星一一攻破。

于是,奈德所定出的计划就是爆破宇宙港。

要破坏宇宙港!要是能破坏宇宙港管制功能的话,地球军就无法轻易地侵袭赛安行星了。这样一来,要对付驻守赛安的地球军的话,胜算也会提高。大概从零升到10%左右吧。

奈德来回看着深红党的战斗成员们,声音里充满了热情和力量。

“我们所做的事情,也有自相矛盾的危险性存在。在历史上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因为,反抗得越激烈,镇压也会越严厉。接着又会再度增强反弹的力量。就这样不断地重覆着,越来越激烈后,最后我所谓的危险就会爆发出来了。”

这个过程需要流多少的血呀!如果独立的那一方和被独立的一方,双方都够明智的话,说不定一滴血都不用流呢。只不过,这样幸福的事情的发生率,在人类的历史上是极低的。而赛安也是属于不幸的例子当中的一个。然而,为什么立志于当新闻记者的少年或是在餐厅当服务生的少女要拿着武器,满身污垢、流血流汗的在地底下来回奔波呢?那是因为在其他的时代里,都没有人肯做这种事呀。要是不在奈德他们这个时代就将这笔账算清楚的话,那他们的下一代就得背负着他们所留下的败仗的遗产。所以,就算不喜欢也非得做下去不可。

接下来换琉霖发言了。

“有件事得要考虑到才行。是否有可能将我们好不容易战胜的消息正确无误地报导出去?现在都由地球军管制着所有消息的报导。所以,在破坏宇宙港的同时,也得要占领行星间的通信设施才行。这样才能将正确的消息流放到赛安以外的各行星那边去。”

要用怎样具体的手段才能占据通信设施呢?关于这一点,琉霖回答说还在计划当中。于是,琉霖的报告就到此为止。事实上,并不是他的计划还不可以提出报告,只是在目前这个时候还不能公布就是了。

当琉霖的报告结束后,坐在培特罗夫身旁的一位年长的朋友,一边喝着马克杯里的三合一咖啡,一边说着:

“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将地球军完全赶出赛安以后的事。”

对保持沉默,用表情来回话的培特罗夫,琉霖作了以下的回答。

“也就是说呢,等地球军的地上部队都没了,那时赛安行星上就完全只剩下赛安人了。那么一来,地球军根本就可以不用客气了,不是吗?”

“客气什么?”

“喂,小培特,你明知故问喔!”

最后那一瞬间,琉霖用笑容带过了所有的答案。培特罗夫也只是苦笑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光用想的就觉得很悲惨了。所以不想具体的说出来,关于核子飞弹如同豪雨般地不停地下在赛安的地面上的光景……

地球军的轰炸行动在十月二十日开始了。从下定决心到行动,时间非常地短。这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完全在准备不足的情形下就匆促进行了。

“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下水道的配置呢。如果现在要强制执行的话,我没有办法负起实效上的责任。”

地上攻击队指挥官萨斯维斯准将在一开始就明白地将正确的结果表达出来,不过,他也在思狄嘉中将发怒之前答应了这个无理要求。思狄嘉中将用命令的口吻说,“这么做会有示威的效果,对吧?那就去进行。”

在特定的地点,出动了三十架地面攻击机,不断地使用铀238炮弹,快速不停地进行轰炸。地面上的沙土喷到高达两百公尺的高度,同时刚好一阵风吹过来,一瞬间就形成了人工砂风了。大地震动着,轰炸声传到五十公里远的地方去。在十五处特定地点当中的一处,地底下约两百公尺深的地方,正是奈德和培特罗夫带领着战斗员们去探察地面上的情形后,正要返回基地途中的必经之地。培特罗夫突然大叫一声,因为脚边的石头崩碎,害他差一点就摔倒水道里去。

“你没事吧,培特罗夫?”

“我没事,可是这水道的顶端没问题吧?”

水道的顶部震动着,细小的砂石就如同下小雨一般地落下。不过,看得到的地方还没有任何龟裂的现象。水道的水管如同音响般,传来了一阵不悦的震鸣声。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并拍打着自己耳朵的培特罗夫说话了。

“这个思狄嘉老伯,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思狄嘉太心急?”

“要是我是思狄嘉,我也会心急。因为他想要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地球那边的人。”

头上的回音已远离,砂石也不再落下了。地球军的轰炸未能达到当初所想的目的就结束了。或者是,他们换地方了。

“真是千钧一发呀,奈德。如果思狄嘉知道这种痛苦的轰炸并未能达成任何实效的话,下一次一定会进行更大规模的全面攻击,对吧?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下一次的主力军一定是地球军。”

“就是从野餐变成冬季爬山活动就对了。这样也不错,正合我意。”

奈德边将附着在他红发上的灰尘给拍落,边昂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