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汉墓疑案 第二十八章 新的起点

在省考古研究所的会议厅里,将要举行一次学术报告会。被邀请出席的人,己经陆续到达。这会儿,在会议厅的前厅里,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们或则倚窗而立,或则择椅而坐;或则高谈阔论,或则低声细语。不用说,他们都是为了西陵峡七号汉墓出土的铜球而来。

在前厅东侧,梁维舟、岳静、白丽祯和郭逸平正围坐在四张单人沙发里。沙发前面有一张矮长几,上面放着梁维舟从103 火箭试验场带来的几袋材料。白丽祯今天是以《 考古学术研究》特派记者身分来的,她当然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寻根问底的机会。她指着这几个材料袋说:

“梁工,你今天学术报告的内容一定很丰富吧?”

“谈不上丰富,总共只有十几页。”梁维舟用不大地道的普通话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报告的题目是什么?”白丽祯继续追问。

“《 外星人信息火箭的初步研究》 。”

白丽祯估计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把脸转向岳静道:“你的学术报告是什么题目?”

“我是梁工的助手,偶尔也改装一两件仪器,没有什么好说的。”岳静解释道。

“我听说今夭有你的报告呀。”

“我和黄教授用古磁全息检测仪,发现了西汉钢剑电磁全息特征。会上让我说的就是这个。”

“郭副教授,您呢?”白丽祯把话茬转到历史学家身上。

“我就不说什么啦,我是来祝贺大家的。”郭逸平红润的脸膛露出憨厚的笑容。

项绪堃经过前厅往正厅里走,白丽祯一眼就看到了,她说了声“失陪了”,就跟了迸去。郭逸平看了一下表,对他们三人说:

“开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也进去吧。”

初冬的阳光透过钢窗上的大玻璃,照在会议厅正厅里,亮堂堂的。在讲台左边的挂图板上,挂着那幅裱制得非常考究的古星图。古星图上遮着一幅紫色的绒布帘。讲台右边放着一个不锈钢三脚架,架顶猩红色的金丝绒上面是那个金光灿灿的铜球。在它的旁边,还有两个和它一般大小的天球仪。一个天球仪上星星用白点表示,另一个天球仪上除了白点星星之外,还有红点星星。

正厅里前排座席专门留给参加过西陵峡考古的人。梁维舟在边上找了一个座位,并向岳静摆摆手,让她也坐过来。杨帆也来了,白丽祯让她坐到前面来,她不肯,仍然坐在后排上。将近二百个座位的正厅几乎都坐满了。今天来参加这个学术报告会的,除了省考古研究所外,还有省内外各有关单位的专家、教授、学者、研究人员、技术人员以及国内各通讯杜、各大报驻楚江的记者。从与会者的神情来看,这是一个十分引人入胜的、意义重大的会议。

开会的时间到了,杨光耀稳步走上讲台。他把古星图上的紫色绒布帘轻轻位开,站到讲台前,用平稳的语音谈了召开这次学术报告会的目的、意义之后,接着又回顾了发现和发掘铜球的曲折经过,最后他提高了嗓音,铿锵有力地说:

“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召开这样的报告会,能向大家报告有关地外文明的最新研究成果,能够把这个深藏地下数千年之久的铜球展现在大家面前,这不但是我们各有关专业人员协同配合、共同努力的结果,是三峡工程建设者们首先发现古墓的结果,也是我们祖先为我们遗留下极其丰富的文化遗产的结果。要是没有吕迁那样热爱科学的古代天文学家,要是没有我国古代关于新星、超新星的详尽史料,那就很难想象在今天能够取得这样巨大的研究成果。”

会场上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任思宏快步走上讲台,用手扶正那副宽边眼镜,情绪激昂地说:

“请同志们注意,放在大家眼前的这个铜球,经过多方面的研究,证实它并不是铜制品。但是,为了纪念吕迁的发现,我们仍然把它叫做铜球。

“我们现在只知道,它是由含有铍和铝的一种特殊合金材料制成的,具有高强度、低比重、耐高温、抗腐蚀等许多优点。目前我们还无法仿制这样的合金。”

任思宏走到铜球前,指着铜球上那些闪烁着宝石光辉的星星说:“这些星星并非宝石,而是由铜球内部的许多激光束照射而成。我们做过实验,从外部用激光束照射铜球,也会产生同样的效果。遗憾的是,我们无法打开铜球,不能了解它的激光机制。”

“根据我所实验室对铜球进行的放射性同位素无损检测,”他从讲台上拿出一份实验报告,在空中晃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铜球制造的绝对年代,距今已有5215 年,误差正负50 年。”

会议厅里传出了一片啧啧声,气氛突然活跃起来。白丽祯向前倾着身子,和坐在前排的郭逸平说:“那时我们还处在大汶口文化时期呢!”

“大汶口文化就是在黄帝之后的少昊文化,这个文化也是很了不起的!比甲骨文还早的陶器文字,在这一时期就已创造出来,并得到使用。”郭逸平侧过脸来,红润的脸膛上流露出一种自豪的表情。

徐振宇站在讲台上显得格外魁梧,他那英俊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之情。他站在铜球后面说:

“大家很关心外星人来自何处,我现在就向大家报告,我们是怎样找到外星人的天址的。请看,这个铜球实际上就是一架外星人的天球仪,它上面的每一个亮点都是在外星人那里看到的一颗星星。”

“大家再看这架天球仪,”他指着铜球旁边那架只用白点表示星星的天球仪说,“这是我们地球人的天球仪,这些白点都是在地球上看到的星星。由于地球人和外星人在宇宙空间所处的位置不同,因此在这架天球仪上的星星和铜球上的星星之间,位置也不尽相同。为了便于比较,我们把这两个球体上的星星,按照同一座标,分别搬到另一架天球仪上。”

徐振宇走到另一架天球仪后面,指着它上面红白两色的星星说:“这白色的圆点代表地球人看到的恒星位置,这红色的圆点代表外星人看到的恒星位置。现在,我把代表同一颗恒星的两个相应的圆点——红点和白点,用黑线连接起来。”

徐振宇在看起来杂乱无章、数量繁多的红点和白点之中,迅速、熟练地把同一恒星对应的红白两点找出来,用一条球面上最短的黑色弧线把它们连在一起。座席上的听众对他这种娴熟的动作感到钦佩,不时传出啧啧的赞赏声。如果不是对古星图的透澈研究,如果不是对这些星星的位置了如指掌,那么要想这么迅速地把相对应的红白两点找到,简直是不可能的。徐振宇浓密的黑发散落下来,遮挡了他的眼睛。他用手把头发往上一掠,指着已经连好的百十条黑色弧线说:“请看,我们把这些弧线向一端延长,就会发现它们分别相交在两点上。”

他又用黄色铅笔在天球仪上画着,果然大体交在两点上。他把其中的一个交点画了一个白圈,另一交点画了一个红圈。他激动地告诉大家:“这白圈就是我们地球人看到的外星人那顺恒星的位置,而这红圈则是在外星人那里看到的我们太阳的位置。这两个位置正好在天球仪上相反的两点上。由于铜球上是五千年前的外星人星图,所以结果有些偏差。但仍然能看到,这个画了白圈的交点基本上与波江座天苑四星相吻合。”

接着,他又把精确的计算公式向与会者作了详尽的介绍,报告了电子计算机计算的准确结果,这些结果和用天球仪图解的结果是完全吻合的,和放射性同位素年代测定的结果也是完全吻合的。

他走到了挂图板前,指着那幅珍贵的古星图,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兴趣盎然地说:“当初我们曾发现,在吕迁临摹的这幅古星图上,大犬星座里缺了天狼星,成了一条没有头的狗。这个狗头到哪里去了呢?经过这次计算,我们已经查明,这狗头被‘室女’割了去!”

会场上一片轻快的笑声。

“你们看,”徐振宇指着古星图上的一个黑点,“在这儿,在室女座的西南角,离秋分点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星。这就是那个狗头——天狼星啊!”

“你们再看,在古星图上没有天苑四星,但在它的对称点上,却有一个太阳星。这和铜球完全一样。可见吕迁治学态度十分严谨。这一点不能不令人佩服。”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他结束了自己的学术报告。接着走上讲台的是鬓发花白、前额宽阔的黄敬之。他那清癯的面孔上,闪现着兴奋的光彩。他语气持重,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威严。会场上立即肃静下来。

“徐振宇同志推导的一整套计算公式,经过实际运用,证明是完全正确的。它为我们编制太阳系以外的、其他恒星上的星图奠定了基础。这对今后的星际航行是十分必要的。”

“徐振宇同志还确定了,发射铜球的外星人是从波江座天苑四星来的。这就使我们和外星人进行无线电联系有了具体目标,为进一步研究地外文明开创了道路。”

黄敬之停顿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我要借此机会向大家宣布;鉴于徐振宇在地外文明研究中所做出的贡献,在工作中所表现出来的实际能力和创造性,以及所达到的学术水平,现在省科学院已经批准了南山天文台的报告——破格提升徐振宇同志为我台副研究员。”

徐振宇在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中深感不安,他腼腆地坐在那里,脸上感到热乎乎的。

坐在徐振宇后面的项绪堃向前伸出了肥胖的手,笑容可掬地和他握着。

“怎么,你也支持他那篇标新立异的论文了?”白丽祯在旁边问道,脸上带着揶揄的神情。

“我一向支持权威。”项绪堃笑了笑,并不介意。

后面的几位记者给徐振宇传去一张条子。

杨帆夹在热情的听众之中,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会议快要结束时,徐振宇回过头来给杨帆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随后他赶到侧门外,恳切地对杨帆说:

“咱们上黄鹤公园去。”

他俩亲密地在一起走着。

“他们给你递什么条子?”

“记者要给我拍照。”

“那你为什么不等他们呢?”

“为什么要单独给我照呢?”

“还不是为了你的成就吗!”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成绩。要是没有三峡工程,没有你弟弟和张杰发现古墓,没有思宏对古星图的初步分析,没有黄教授对古星图的深入研究和对我的悉心指导,没有你母亲发现竹简上的新线索,没有你父亲对我的关怀,没有岳静、梁维舟的配合,没有白大姐的帮助,没有组织上的支持,那么,我什么成绩也不会得到。他们都是在攀登高峰的道路上铺了一级又一级阶梯的人,我只不过是顺着他们铺好了的这些阶梯登上去,也象他们那样,又铺了一级阶梯而已。”

杨帆听了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心里对振宇更加敬佩。他们信步来到黄鹤公园,登上了建造在江边上的楼台。挂在正厅回柱上的一副对联写道:“东望庐山云历历,西连三峡路悠悠”。门外临江的廊柱上则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诗句。当他们极目远眺之时,并无“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感觉。对他们来说,无论是二千年前的吕迁,还是当今的三峡工程;无论是茫茫宇宙深处的天苑四人,还是从地下出土的铜球: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

他们在一起谈论工作,谈论生活,谈论人生。

徐振宇看着这滔滔的长江水,不由得沉思起来:那些勇敢的天苑四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为什么没有再到地球上来了呢?从铜球里还能不能得到别的信息呢?

杨帆幸福地看着他,轻声问:

“振宇,你在想什么?”

徐振宇转过脸来看着她那秀美的鸭蛋脸,看着她那象湖水一般的眼睛,满怀信心地说:

“我想,这一切显然并未结束,而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