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堕入蛮荒 第二章 野生动物

先人离开以后,他们养的牛纷纷死去。死因与其说是找不到食物,不如说是难以适应无人照养的环境。据说,有几个特别严酷的冬天,这些牲畜成千上百只地死去,许多还被狗给分食了。牛群中最顽强的存活了下来,彻底堕为野牛,有些品种甚至变得比野鹿更难接近。

野牛分为白牛和黑牛两种。白牛(有时身体发灰)是家养沙毛牛的后代,颜色与现在家养的牛极其类似。黑牛体格小,也是自祖先那里遗传的特征,只是如今的黑牛全是野生的了。黑牛生性温顺,除非是保护牛犊,否则很少攻击追赶者。白牛则好斗,它们固然不主动攻击人类,但看到人也不怎么惊慌躲避。穿越白牛的栖息地时总得留个神。

公牛(白牛)在某些季节里野蛮得超乎想象。要是远远看到人类,公牛会悄悄躲开;要是近距离意外相遇的话,它们会毫不犹豫地进攻。公牛的这种特点,让经常穿越其栖息地的人想了一种办法。他们在途经险地时,只要时不时吹一吹号角,附近的白牛就会四散奔走,穿越也就安全了。白牛一群通常不过二十只。灰牛(白牛的一种)的皮十分珍贵,不仅因为毛皮本身的价值,还因为它代表了猎手的技巧和勇气。因此,灰牛的毛皮时常贵到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牛角也同样是珍贵的战利品。总之,白色和灰色的公牛,是丛林里的王者。

丛林里还有四种野猪。数量最多——至少是最常被人发现的——当属箭猪,因为它们分布在人居周围。箭猪在野猪中体格最大,身形长,身体侧面平滑,颜色酷似它们热爱翻滚其间的泥水。对农人来说,箭猪可是最大的祸害,不仅毁坏各种作物,还经常踩乱农人的庄园。农人要下大力气修筑篱笆,才能防备它们。一旦篱笆木质结构的弱点被箭猪发现,它们就能用有力的长鼻子拱破围栏,从口子里溜进来。

由于箭猪很快就找到篱笆的漏洞,又大量徘徊在耕地和民居周围,因此必须有人时时看守庄稼。正因为经常出没于民居边缘的灌木荆棘中,箭猪才有了“箭”这个定语。有些箭猪种群巨大,繁殖能力超强,根本无法根除。这些野猪虽然在某些季节非常凶猛,但是除非被激怒,否则绝不主动进攻。箭猪有着巨大的身形和体重,一旦被逼进绝路,就成了野猪里最危险的一种。箭猪平日里习性懒惰,除非情势所迫,否则绝不挪窝。

接下来要介绍的是白猪。白猪的习性与箭猪类似,只是白猪通常栖居在湿润的地方,例如河湖边上,因此又被称为“水泊猪”。我们要说的第三种猪浑身发黑,身材比前两种猪小得多。黑猪生性活泼,最有意思,肉质也上佳。由于它们喜欢居住在开阔的高地上,经常有马追赶它们,场面非常刺激。有些人根据黑猪栖息的地方,叫它们“山猪”。黑猪的小獠牙,经常被用作各种装饰。

这三种野猪被认为是古代各种家养猪的后裔。但接来下要说的第四种猪,灰猪,一般被认为是真正的野猪。灰猪并不常见,在西南部的森林里分布最多。因为栖息的森林里多长蕨类植物,因此灰猪又被称为“蕨猪”。灰猪的祖先,就是如今早已灭绝或与它族混血的上古野猪。也有一些地方的灰猪,据信是古时候野猪的直系后裔。

在荒蛮的时代,灰猪血液里的荒蛮习性也随之被激发了。灰猪是人最不敢近,又最敢与人和狗打照面的猪。就野猪对农业的伤害来说,如前所述,箭猪因为数量庞大,又常出没于民居四周,对农业伤害最大。当然其他几种猪要是误入田地的话,对作物的伤害也不堪设想。

野外三种主要的羊分别是大角羊、百里香羊和绵羊。百里香羊体形最小,栖息于南部最高的山上,以山脊上的香牧草为食,肉质据说有一股百里香味。百里香羊以不到三十只为一群,极难接近。由于要时时防备野狗的追赶,百里香羊的警惕性比鹿还强。相比之下,大角羊体形较大,集体行动时数量也多,有时能看见两百只大角羊一起行动的。它们通常在矮坡、平原及森林里活动。

绵羊的绒毛蓬松,经常被用来做各种衣服,但它们的数目并不多。绵羊通常在河边、湖岸和池塘边活动。这些地方由于有野狗的威胁,并不容易靠近。但据说有时大角羊会用头上的角反击追踪的狗群,把狗一一顶死。而绵羊胆小起来也很夸张。曾有绵羊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被成群地赶下悬崖,或者推入沼泽和洪流当中。

除了以上这几种羊外,还有不少其他羊在本地栖息。在英伦湖中的岛屿上,羊的种类尤其五花八门。有时野狗会趁着好天气,偷偷游到岛上,把岛上的每一只羊都给咬死。

我们现在所知的两种野马,经确认是古人驯养的马的后代,因为这两种野马的体征,与我们现在的家养马非常相似。最大的一种野马周身黑色,或趋向暗色,身材比我们现在用来拉车的马要小些,但身形同样厚重。然而黑马因为长期在旷野中自由奔跑,速度比家马快得多。黑马又叫“林马”,因为它们通常分布在邻水的灌木丛和草地上。

另有一种马叫“山马”,因其栖息的山地而得名。这种马比一般用来骑的马要小,身材矮小敦实。要是不配很高的马镫的话,矮小的人是很难骑上去的。山马与林马数量都不多,但也并不少见。两种马各自生活,老死不相往来。曾有人见到三十只母马聚在一起的;有些地方的旅人则好几周也见不到一只马。

传说在古代,曾有一种马身材纤瘦,跑得比风还快,但如今早已绝迹了。那种马要么因为太过娇嫩,难以忍受野外的生活,要么就是成了野狗的食物,总之是绝迹了。要是这样的马留存至今,哪怕只有一只,想必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出与黄金等价的价钱来收买。当然,要是这种马的高速真像有人说的,只能持续一两英里的话,自然是卖不出那么高的价钱了。

关于动物,我已经说了这么多,就不好再用丛林中的各种鸟类来烦扰读者了。众所周知,古代的鸟儿并不野蛮,有时甚至和家禽一样温驯。野鸡、野土鸡、孔雀、野鸭,以及鹅这些鸟类,虽然现在都和老鹰一样充满野性,一度也是非常驯顺的。

野外还有红色和淡棕色的鹿,分布在无数古代的公园和围场里。这些鹿一旦被解放出来,就有大片的土地供它们不受干扰地漫游。这些鹿也就随意繁殖,直到现在多得不可胜数。我自己就曾见到有一千多只鹿在一起的。我听说四十年来,生活在极北方的獐鹿也在纷纷南下。这样,森林里就生活着三种不同的鹿。在獐鹿迁徙之前,松貂也由北方迁来,虽然还不常见,但是数量也在增长。在灾变发生的头几年,曾有担心说动物园里作为珍奇异兽豢养的异邦动物,将会大量繁殖并占据森林。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一起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还有少量狮子、老虎、熊这样的猛兽,以及其他不那么凶猛的动物。据说它们在田间四处游荡了好长一段时间。由于田野广阔,这些动物很少遭遇人类。一段时间后,它们就完全消失了,就算这些猛兽有后代,也早被冬日的冰霜给扼杀了。同样的厄运也等待着许多被抓来展览的蛇。只有一种生物,据说从古人的动物园里逃跑并且活了下来,这就是海狸。巡游森林的人,现在还能在河上发现海狸的巢穴。有一些经常飞到湖边的水鸟,据说也是古人的观赏鸟的后代。

在隆多佛城堡的院子里,还陈列有一副大象的骨架,尸体是在附近的森林里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