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敞开的白色雕花窗子向外望去，能看到几棵棕榈树。棕榈树后面是一弯半月形的水池，浅蓝色的水体散发着迷人的光。水池边有洁白的沙滩，一直堆到棕榈树的树根下面。

就像在海边一样。

国防部的副部长将近六十岁，头发花白，有一副希腊人罕见的鹰钩鼻子，显得十分阴冷。但他还是很喜欢阳光温暖的事物，比如眼前这番景象。从办公室窗子眺望外面，是他最喜欢的放松。但今天，总有些心绪不宁。

因为什么？他在心里把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过了一遍，一时找不到原因。这个位置并不好做，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只等他犯下一个错误，就会像食人鱼一样扑上来撕咬。

副部长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他的秘书官走进来，在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艾伯特？”副部长有些诧异。然后他盯着秘书官，面色渐渐沉下去，“为什么不直接回绝？你认为我会见他？”

秘书官沉默着。跟了副部长很多年，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他都知道不少秘辛。关于艾伯特的事，秘书官不认为自己可以自作主张地回绝。而现在副部长的表现，也未必就是生气。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副部长又问。

“是的。”秘书官点头，犹豫了一下，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副部长微微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然后嘴角咧开，随时打算大笑的样子。最终，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秘书官微微鞠躬，向外走去。

“等等。”

副部长从背后叫住他。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他又改变了主意。“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艾伯特走进副部长的办公室。看到屋内的陈设，他不禁恍惚了一下。已经有几年没来过了？自从宙斯和对方搭上了线，自己似乎再也没有踏进这里一步。

“坐。”副部长指了指前面的沙发。

艾伯特坐下，下意识看了看那扇敞开的窗子。绿色的棕榈树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说我有生命危险？”副部长盯着他。

“宙斯死了，您知道。”

副部长点点头：“是这样。但这和你的话有什么关系？”

“他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艾伯特看着他，“您是知情者。”

副部长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艾伯特面无表情，等着对方结束。过了片刻，副部长笑着摇头：“对，他死了。然后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难道一个死人会比活人更可怕？”

“您对宙斯了解多少？”艾伯特眯着眼睛，“您以为……他只是您养的一条狗吗？”

副部长慢慢板起脸。

“我不知道您和他有什么秘密，但我被停职就是因为这个吧？”艾伯特继续说，“您不想让我追查下去。但真的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吗？宙斯的可怕，您从没了解过。”

副部长看着他，微微抿着嘴唇。这是一个带有讥讽色彩的动作，但艾伯特视而不见。

“宙斯并不是普通人。他有超越凡俗的力量！”

副部长几乎要笑出来。

“宙斯是死了，但有一个更可怕的家伙接手了这一切。户隐，您也许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

“这就是你要说的？”副部长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眺望。片刻后，他回过头，“你是想说，那个叫户隐的家伙想要杀了我？比如从这个窗口会射来一颗子弹？”

艾伯特突然有一种危险的预感，他下意识要从沙发上站起来。但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一定会动手。”艾伯特说，“我不确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但他一定会做！”

副部长不屑地摇摇头。

“您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呢？”艾伯特突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我不知道您和宙斯有什么交易，但有什么能比生命重要？哪怕只是一点可能性，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也该回避对吧？只要您告诉我那个基地的位置，一切都有我来解决，您并不需要冒什么风险！”

副部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慢慢说：“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你？”

“您认为我不如宙斯？”

“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副部长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语气平缓地说，“你的妥协是有底线的，对吧？”

艾伯特明白了。副部长和宙斯之间的事情，一定触及了自己的底线，所以副部长根本没法告知自己。他不禁有些浑身发冷，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自己这个号称冷血部门的情报局局长都无法接受？

“你走吧。今天已经说得很多了。”副部长下了逐客令。

“但是——”

艾伯特还想说什么，但秘书官已经客气而坚定地做出手势。艾伯特无奈地向外走去，出门的时候，他回头说：“您会后悔的。”

副部长扯动嘴角，露出不以为然的笑。

随着房门关闭，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象微微出神。直到秘书官重新走进来，副部长才重新回过神来。

“以后他再来的话，直接拒绝。”

“他已经不再是情报局局长了。”秘书官提醒。

“我都忘了。”副部长失笑，“他早就没了这个资格……”

笑容渐渐沉寂。隔了一会儿，副部长突然问：“你认为宙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太了解。”

“为什么？”

“您和他的事……”秘书官犹豫了一下，“不是我可以接触的。但我知道一点，至少现在，他是个死人。”

“是啊，他死了。一切终究是个画饼——”副部长摇摇头，“就这样吧。斩断了一切，我的政治生命没有任何风险，也算是件很好的事情。”

副部长微微出神。政治生命安定了，但自身安危呢？他不相信那个所谓的户隐能有什么本事威胁到自己，但艾伯特的话始终是根刺。渐渐地，时间就这么流逝下去。

直到秘书官提醒：“部长，到时间了。”

看着窗外开始暗淡的天色，副部长这才意识到该下班了。他点点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