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第二节 自动恋我们的讨论不涉及童年的性现象则已,否则就在最幼稚的几年里,我们所碰到的各种表现,就已经可以用“自动恋”(autoero tism)的名词来概括。这名词是笔者在1898年创制的。儿童独处的时候所自然涌现的性活动都可以叫做自动恋,而睡眠中的性兴奋可以说是此种性恋的范式。三四十年来,这名词已经到处通用。不过,别人用的时候,不一定采取笔者原来的意思,有时他们只用它来指以本人做对象的一切性活动。这未免过于限制它的用途了,并且事实上也是和自动的意义不合。我们称一个动作是自动的,主要是说这动作是由本身发出,而不借手于直接的外力的刺激,并不是说它对本身一定有什么影响。再简而言之,自动也者是“由”自身动,而不一定是“向”自身动。如果凡属“向”自身动的性恋才叫做自动恋,那么世人就没有别的名词来概括一切“由”自身动的性恋了。

要知道由自身动的性行为范围较大,它可以包括向自身动的性行为。我们当前需要的是一个更概括的名词。

所以,依笔者的见地,一切不由旁人刺激而自发的性情绪的现象都可以叫做自动恋。广义的自动恋也可以包括一切性冲动经抑止或禁止后的变相的表现,这种表现有病态的(歇斯底里症的一部分表现或许就是),也有常态的,比如艺术与诗文的表现,但其被抑止的结果则一,而其足以影响一个人平生做人的格调也是如此。

狄更生(Dickinson )说:最广义的自动恋包括一切自我表现里所含蓄的自我恋爱,自动恋的人初不限于性生活有什么变态或病态的人,而也包括科学家、探险家、运动家与爬山登顶者在内。

这样了解自动恋,我们可了解自动恋决不是“异性恋”,即一个异性的爱人所引起的性恋。更不是“同性恋”,也决不是各式各样的“物恋”。异性恋是最正常的。同性恋是走上了歧路的,而物恋则是把性恋的重心不复寄托于人,而寄托于物。人是主,物是宾,物恋是一种喧宾夺主,或香火赶出僧人的现象。不过,把这些搁过一边以后,自动恋自有的领域还是很广,它包括性恋现象的种类还是很多,特别是:(一)性爱的昼梦;(二)性爱的睡梦;(三)影恋,包括由顾影自怜或自我冥想引起的性爱情绪;(四)手淫。最后一类所包括的不只是狭义的用手自淫,而是所有自淫或自恋的现象。就工具与方法论,固不限于手;就对象论,也不限于生殖器官,而兼及各个发欲带。其不用外物做工具,而完全用想象来唤起的意淫现象也不妨认为是手淫的一种。

● 第三节 性爱的昼梦性爱的昼梦(也叫性幻想)是自动恋的很普通与很重要的一种,有时候也是手淫的第一步。昼梦的方式也不只一种,而其主要的方式可以称“连环故事”的方式。美国威尔斯兰女子学院(Wellesley college)的利诺伊德女士(MabeI Learoyd)早就研究过这一种的昼梦。所谓连环故事是一篇想象的小说似的东西,情节大抵因人而异。一个人对自己的连环故事总是特别的爱护,往往认为是神圣的精神资产的一部分,轻易决不公开,甚至于对交情极深的朋友,也难得泄漏。

连环故事是男女都有的,不过女童与少女中间比较多。有一个研究发现:352 个男女中间,女子有连环故事的占全数女子的47%,而男子只占17%。故事的开端总是书本中看到的或本人体验里遇到的一件偶然的事,而大抵以本人遇到的为多。

从此逐渐推演,终于创成一篇永久必须“且听下回分解”的故事,而要紧的是故事中的主角100个里有99个是本人自己。 故事的发展与闲静的生活特别有关系,就枕以后,入睡之前,对于编排连环故事的人是最神圣的一段光阴,绝对不容别人打搅。特里奇(G.E.partridge )对于伴同昼梦所发生的生理上的变化做过一番有趣的观察与叙述,特别注意到师范学校里从16岁到22岁的女生。毕克(pick)

的观察则限于部分多少有些病态的男人,他们的昼梦也大抵有些性爱的基础,所谓病态指的是近乎歇斯底里的一种。史密斯(Theodaie Srmith)研究过差不多1500个例子(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是少女或成年的女人),他发现有连环故事的人并不多,只占1%。健康的男童,在15岁以前,所做的白日梦里, 体育的运动和冒险的工作要占重要的一部分;而女童的昼梦则往往和本人所特别爱读的小说发生联系,即把自己当做小说中的女主角,而自度其一种想象的悲欢离合生涯。过了17岁,在男女昼梦里,恋爱和婚姻便是常见的题目了。女子在这方面的发展比男子略早,有时候不到17岁。昼梦的宛转情节和性爱的成分,虽不易考察,但它在青年男女生活里是一个很普通的现象,尤其是在少女的生活里,是无可置疑的。

每一个青年总有他或她的特别梦境,并且不断地在那里变化发展。不过除了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以外,这种变化与发展的范围是有限的。大体说,昼梦的梦境往往建筑在有趣的个人的经验上面,而其发展也始终以这种经验做依据。梦境之中,有时也可以有一些变态或所谓“邪孽”的成分。但在实际生活里,做梦的人也许是很正常的。昼梦也和性贞操有相当的关系,大抵守身如玉的青年,容易有昼梦,就最普通的情形而言,梦境总是梦境,做梦的人也明知其为梦境,而不作把梦境转变为实境的尝试。做梦的人也不一定进而觅取手淫的快感,不过,一场昼梦可以在性器官里引起充血的作用,甚至于自动地招致色欲兴奋。

昼梦是一种绝对个人的与私有的经验,非第二人所能窥探。梦的性质本来如此,而梦境又是许多意象拉杂联缀而成,即使本人愿意公开,也极不容易用语言来传达。有的昼梦的例子是富有戏剧与言情小说的意味的,做男主角或女主角的总要经历许多悲欢离合的境遇,然后达到一个性爱的紧要关头。这紧要关头是什么,就要看做梦的人知识与阅历的程度了。也许只是接一个亲吻,也许就是性欲的满足,而满足的方法可以有各种不同的细腻的程度。昼梦也是谁都可以有的,初不论一个人是常态的或变态的。卢梭在他的《仟悔录》里讲述过自己的昼梦:卢梭的心理生活是有一些变态的,所以他的昼梦往往和受虐恋及手淫连在一起。

拉法罗维奇(Raffalovich)说起有同性恋倾向的人,即在戏院里或市街上, 做起白日梦来,也会想象着一个同性的对象而产生一种“精神的自淫”,有的也可以达到兴奋的程度而发生生理上的解欲变化。

性爱的昼梦是一种私人而秘密的现象,所以数年前,一向难得有人注意,也难得有人以为值得加以科学的探讨。实际上它是自动恋范围以内很重要的一种表现,是很有研究价值的。部分温文尔雅而想象力特别发达的青年男女,一方面限于环境无法结婚,一方面又不愿染上手淫的劣习,便往往在昼梦上用功夫。在这种人中,和在他们所处的情势之下,我们不能不认为昼梦的产生绝对是一种常态,也是性冲动活跃的一种无可避免的结果,不过如果发展过分,无疑以常态始的,往往不免以病态终,在想象力丰富而有艺术天才的青年,特别容易有这种危险。

昼梦对于这种人的诱惑力是很大的,也是极隐伏的。我们说性爱的昼梦,因为尽管不带性情绪色彩的白日梦很多,不过,无论此种色彩的有无,昼梦的根源怕总得向性现象里去寻找。据许多相识的男女青年告诉我,他们昼梦的倾向,不论梦境的性的成分如何,即使一点性的成分也沾不上,一到婚后,便往往戛然而止,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了。

最近美国汉密尔顿医师的细究更证明昼梦的重要性。他发现自己所研究到的人中,男的有27%,女的有25%,都肯定地说,在他们对于性题目未有丝毫认识以前,他们都做过性恋昼梦;许多别的人说他们已经记不清楚;而28%的男子与25%的女子则说至少在春机萌发的年龄以前,他们也做过这种梦。同时,他又发现到春机萌发的年龄以后,而依然不做性恋的昼梦的,男子中只占1%, 而女子中只占2%,而在18岁以后到结婚以前, 此种白日梦在心理上时常萦回不去的,男子中多至57%,而女子中51%。另外,还有26%的男子与19%的女子,就在婚后,还时常为此种梦境所缠绕,以至于妨碍了日常的工作。

对于先天遗传里有做艺术家倾向的人,昼梦的地位与所消耗的精神和时间是特别来得多,而艺术家中尤以小说家为甚,这是很容易知道的。连环故事不常常就是一篇不成文的小说么?在一个凡人,假如昼梦做得大多,甚至到了成人的年龄,还不能摆脱,那当然是一种不健全的状态。因为对于他,梦境不免替代了实境,从此让他对于实际的生活,渐渐失去适应的能力。不过,在艺术家,这危险是比较少的,因为在艺术品的创作里,他多少找到了一条路,又从梦境转回实境来。因为看到这种情形,所以弗洛伊德曾经提到过,艺术家的天赋里,自然有一种本领,使他升华,让他抑制。抑制的结果,至少暂时可以使昼梦成为一股强烈的产生快感的力量,其愉快的程度可以驱散与抵消抑制的痛苦。

● 第四节 性爱的睡梦睡梦富有心理学的意义是世人一向承认的。一个梦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究竟应作什么样的解释或怎样的“详”法?尽管人言人殊,都是另一个问题。 在古代人类的传统文化里,梦是一个非常大的题目,而对于梦的事后的应付也是一件大事。古人相信梦有巫术的作用,有宗教的意义或者有预示吉凶的功效,故有梦兆的说法。在文明社会的风俗习惯里,此类的作用也还存在。至于在未开化的族类中,梦的地位更是显得重要。自近代科学的心理学萌发以后,梦的现象已经很快地成为一个值得专门研究的题目。到现在搞研究的人也已经不一而足,而研究的立场也不只一个。最近,梦的研究已越来越细,而从精神分析派的眼光看来,梦更是一种极有分量的心理现象。

梦的一般的普遍性也是被世人承认的。不过,梦之所以为现象也是很正当的、恒常的、健康的、自然的。关于这些,各方面的意见还不很一致,弗洛伊德就认为梦是常变参半的一种现象,即同时是一种健康的状态,又是神经的变态。笔者认为最合理的还是把它看做一种完全自然的现象。动物也会做梦,我们有时可以看见,一只在睡眠状态中的狗会作跑的姿势与动作。未开化的族类当然也做梦。

有许多人虽以为自己未曾做过梦,但只要他们留心注意一下,他们一样可以发现不少的梦的痕迹。我们相信这种人平时在睡眠状态中的心理活动总是很轻微的,很退缓的,所以一觉醒来,往往不容易追忆。但并不非完全不活动,即并不是完全不做梦。

关于性爱的梦,无论到达性欲兴奋的程度与否,即无论男子遗精与否,各家的意见不尽一致,同关于一般的梦的意见不尽一致正复相同。在守身如玉的状态下,健全的人,即使在醒觉的时候也会有自动恋的表现,我们在前面已经讨论过,并且认为理论上既属可能,实际上也似乎确有其事。这种人在睡梦的时候,自动恋活跃的结果会引起性欲兴奋,在男人更会遗精,毫无疑问也是一种十分正常的现象。在文明程度幼稚的人群中,往往把这种现象归咎到鬼怪身上,认为是鬼怪的诱惑或刺激的结果。天主教把梦遗看成一件极不圣洁的事,且还特别替它起了一个名词,意思等于“秽浊”(pollutio )。 但宗教改革的祖师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也似乎把性爱的睡梦看做一种病症,需要立刻诊治。 而对症下药的方子就是婚姻。不说从前宗教家的见解,就是近代著名的医学人,特别是冒尔和奥伦堡(Eulenburg)两家, 都不免把梦遗和撒尿与呕吐等比较病态的生理行为一般看待。要在原始的自然状态下,这一种归纳作一丘之貉的看法确还有相当的理由,但到了知识发达的近代就不免有些奇怪了。

不过,如今大多数的医学家或生理学家均承认梦遗是一种不能不算正常的现象。要知在现今的社会状态下,一定限度以内的禁欲是无法避免的,即对于一部分人独身与迟婚是一个无法避免的事实。既有此种禁欲的因,便不能没有梦遗的果,所谓不能不算正常者在这。医学家所关心的不是梦遗的有无,而是梦遗的次数的多少。

佩吉特(SirJ.Paget)指出,他始终没有碰见过独身而不梦遗的人, 多的一周里一次或两次,少的一季度一次。无论多少,都没有超出健康的范围。同时,布伦顿(Sir L.Brunton)则以为两周或一个月一次是最普通的情形。不过所谓一次往往跨上两夜,即连上两夜有梦遗,过此便有半月或一月的休止。而罗雷德(Rohleder)又以为也有连上不只两夜而对健康无害的。哈蒙德(Hammond )也认为大约两周一次是最平常的。契伦诺夫(Tchlenoff)调查过2000 多个莫斯科的学生,所得的结论也是如此。里宾(Ribbing )以为十日到十四日一次是最正常的。而汉密尔顿的研究,则发现一周到两周一次为最普通(占全数例子的19%)

。洛温费尔德(Loewenfeld)把一周一次的梦遗认为是最平常的。一周的距离大概是最近情的。许多健康的青年确有这种情形,笔者个人也曾经就几个健康而将近壮年的男人,得到过一些正确的纪录而到达一个同样的结论。但健康而完全不梦遗的青年也间或有之(契伦诺夫的调查里似乎表示多到10%,而汉密尔顿的研究里则只有2%)。另有少数比较健康的青年,除非脑力用得多了, 或遇上什么可以引起忧愁或焦虑的事,是难得梦遗的。

睡眠中的遗精普通总是一番艳梦的结果,但也有例外。当时,做梦的人多少觉得有人在他或她的身边,并且往往是一个异性的人。不过当时的情景总有几分奇幻,几分恍忽,不是普通的言语所能形容的。大体说来,梦境越是生动;而艳情的成分就越是浓厚,则生理上所引起的兴奋越大,且醒后所感觉到的心气和平也越显著。有时也单单有艳情的梦而不遗精;也常有时候,遗精的发生是在梦罢而人已觉醒之后。间或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中,虽有梦境,而性欲的兴奋则受抑制而不发生; 奈克( Naecke )把此种现象称做“打断的遗精”( pollutio interrupta)。

意大利人戈利诺(Gualino )曾在意大利北部做过一个范围相当广而内容也很笼统的性梦的研究。他的材料是从100个很正常的人中征询而来的, 其中有医生、老师、律师一类自由职业分子。而这些人,不用说,是都有过性梦经验的。

他指给我们看,梦遗的现象(无论所遗为精液与否)可以发生得很早,比身体性的发育还要早。这种年龄,在意大利北部的人口中,以至戈氏所研究到的一部分人口中,早经马罗加以分别确定,而戈氏所征询到的许多人里,便有在这年龄以前做过性梦的。戈氏的100个例子里,性梦的初次发生,自然迟早不同,但到 17岁时,这些人便都有过性梦的经验了。而据马罗的调研,尽管在这一年龄,还有8%的青年在性的方面还没有开始发育,其有在13岁时便已开始发育的, 有的在12岁时便已做过性梦。性梦初次发生以前的几个月,这些青年大体在睡眠中先经验到阴茎的勃起。戈氏的例子中,37%是以前没有过真实的性经验(指性交或手淫)!23%曾经手淫过。其余有过一些性的接触。这些人的性梦以视觉性质的为多,触觉性质的次之。而情景中的对象,往往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27%),或曾经见过一面的女子(56%),而就大多数的例子说,这对象至少在最初的几次梦境里,总是一个很奇丑的人物,到了后来的梦境里,才能遇到比较美丽的对象。但无论美丑的程度如何,这种梦境里的对象和觉醒来时实境里所爱悦的女人决不是一个人。这一层是不足为奇的。白天的情绪,到睡眠时总要潜藏起来,原是一个一般的心理倾向,这无非是一例罢了。在戈氏自己的讨论里,以及上文提到过的洛温费尔德等作家也都提起过这种解释。戈氏又发现,春机萌发的性梦中,所感觉到情绪的状态,除了快感以外,有的以忧虑为主(37%),有的以热望为主(17%),有的以恐惧为主(14%)。一到成年的梦境,则忧虑与恐惧分别减退到7%与6%。100人中之33人,或因一般的健康发生问题, 或因性生理发生故障,曾经有过未梦也遗的体验,而这种遗精总是最让人感觉疲惫的。在各例之中,90%承认梦境中,性梦的情景总是最生动活泼的。34%的人说,性梦的发生有时常在一度性交而入睡之后。许多例子也提到在婚前求爱的时期里,性梦是特别多(有一夜三次入梦的),大抵白天有拥抱亲吻一类的行为,便有性爱的梦境。婚后,这种梦便不有了。性梦的发生似乎和睡眠的姿势以及膀胱里积尿数量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因果关系。戈氏认为主要的因素还是精囊中精液的充积。

有不少学者如洛温费尔德等均曾提到过:凡属做性梦,其梦境中的对象总是另一些不相关的人,而难得是平时的恋爱的对象。即使在入梦以前,在思虑中竭力揣摩,以希在梦中一晤,但也是枉然。有一个解释很对,大凡睡眠时,白昼用得最多的一部分情绪,总是疲惫至极而需要相当休息,白天悲痛的经验,我们知道也是难得入梦的,入梦的往往是些不相干的琐碎的事,悲痛的情绪如此,大概欢乐的情绪也如此。许多学者如霍尔等人也注意到过,性梦中的对象无论怎样的不相关,这种对象的一颦一笑,或一些想象的接触,已足以引起性欲的兴奋。

性梦自有其诊断的价值,即梦境的性质多少可以表示一个人在实境里的性生活究属有些什么特点,这一层也有不少学者曾加以申说,如冒尔、奈克等,对象的身上要有什么特殊的品性才足以引起一个人的性欲,是因人而有些不同的,这种在实境里最足以打动性欲的品性,在梦境中常常会照样画葫芦似的呈现,甚至于变本加厉地呈现。大体上说,这些观察是不错的,不过需经过一些修正或补充,尤其是对有同性恋倾向的人的性梦。一个青年男子,无论如何的正常,要是在实境里还没有见到过女人体形态,在梦境里大约也不会见到,即使所梦是一个女人,这女人的印象大概是很模糊的。这是一层,梦境,它是许多意象错综交织而成的,既复杂,又凌乱。这种杂乱的光景很容易把两性形态上的区别掩饰过去,让做梦的人轻易辨认不出。所以尽管做梦的人心理上毫无变态或“邪孽”的倾向,梦境中的对象依然可以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又是一层。有这两层,所以极正常的人有时也可以做极不正常的性梦,甚至所做的性梦,照例是变态的多,而常态的少可这种人,就他们的实境来说,真可说是毫无暇疵,绝对不容许我们怀疑到他们心理上有什么潜在的变态或病态的。性梦虽自有其诊断的价值,这一点我们应当牢记,以免有时候妄加诊断。

大体而言:男女两性在睡梦中所表现的自动恋,似乎很有一些区别,而这种区别是多少有些心理的意义的。在男子方面,这种表现是相当单纯的,大抵初次出现是在春机萌发的数年里,假如这人不结婚而性操守又很单纯的话,就可一直继续下去。每到若干时间,便表现一次,一直到性的生命终结。这时间的距离可以有些出入,但少则一周,多则一月半月,前文已经讨论过。表现的时候,大抵会有性梦,但也不一定有性梦。而梦境的紧要关头,也就是性欲兴奋的紧要关头,则不一定总是达得到的。性梦发生的机缘不一而足,身体上的刺激、心理上的兴奋、情绪上的激发(例如睡前饮酒)、睡的姿势(平睡、背在下)、膀胱存尿的程度等等;有的人改变床榻,就会遗精;同时男人性现象也有其周岁或周月的节奏。这种节奏的存在与梦遗的表现也有一部分的关系。总之,在男人方面,梦遗是个相当具体而有规律的现象。觉醒以后,大率在意识上也不留什么显著的痕迹,最多也不过有几分疲倦与偶然有些头痛罢了,而这种痕迹也往往只限于部分男人。

但在女人方面,睡眠中自动恋的表现,比较起来,似乎是复杂零乱得多。变化无常得多,散漫得多,少女在春机萌发和成年的年龄里,似乎极难体验得到清彻的性梦,要有的话,那也是例外。这是和男人极不相同的一点。在守身如玉的男人,在这年龄里,性欲的兴奋要借性梦的途径,是一种例证(汉密尔顿的研究,发现51%的男子,在12岁到15岁之间,经验到初次性梦与初次兴奋,可为明证);但在同样的女人,这却是例外了。前面讨论性冲动的初期呈现时我们已经说到过。

在女人方面,性欲兴奋的现象,总得先在觉醒状态中发生过(在什么情形下发生的可以不管),然后才会有在睡眠状态中初次发生的希望。因此,即在性欲强烈而平日抑制得很厉害的独身女人,这种性梦也是难得的,甚至于完全不做的(汉密尔顿的数字里,这种女子多至6O%)。易言之, 惟有对性交已惯熟的女人才会有真正的、清彻的与发展完全的性梦,所谓发展完全当然包括性欲的亢进与解欲后的精神上的舒泰在内;至于未识性交的女人,这种梦境与梦后的精神状态虽非完全不能有,但总是难得的。但在有的女人,即使对性交已有相当习惯,也能做比较真实的性梦,做梦时也会有黏液的分泌,但这些并不能引起解欲的作用,只是表示性欲的存在与活动罢了。

男女的性梦,以至于一般的梦,又有一个很有趣的也最关紧要的不同,即在女人方面,夜间的梦境比较容易在白天的实境里发生一种回响。这在男子是极难得的,即使偶然发生,影响也是极小。这种反响的发生,初不限于有变态或病态的女人,不过对于神经不健全的女人特别厉害罢了,神经不健全的女人,甚至可以把梦境当做实境,而不惜赌神罚咒地加以申说,回响到此,是很可以引起严重的法理问题的。这种女人可以把睡眠状态当做吃了蒙汗药后的麻醉状态,把梦境中的性关系当做强奸,因而诬蔑别人。

这种从梦境转入实境的回响,对于患歇斯底里一类神经病的女人,尤其见得有力量。因此,在这方面的心理研究也是特别的多。德。桑克蒂斯(Sante de Sanctis)德。拉杜雷特(Gil1es de la Tourette )等对这种女人的梦的回响都曾特别地叙述过,认为极关重要,而以性梦的回响为最。西方在笃信鬼怪的中古时代,有种种淫魔的名称,例如专与女子交接的淫魔(incubi),或专与男子交接的淫妖(succubi),其实全都是这种人在性梦后所发生的回响的产物。 患歇斯底里神经症的人所做的性梦是不一定有快感的,甚至往往没有快感。对于有的人,性交的梦境可以引起剧痛。中古时代做女巫的人以及近世有这种神经病态的人,全能证明这一点。有时候这大半是一种心理上的冲突的结果:一方面有强烈的生理上的性冲动,一方面情绪与理智又极度厌恶以至于畏惧性冲动的发生,而其意志又不足以加以抑制使不发生,结果便不免产生这种痛楚的经验了。本来这一类的意识上的冲突,即一端有刺激而不欲加以反应、而一端又不得不反应所引起的冲突,均可以引起不快的感觉,不过这是一个极端的类型罢了,有时候一个人的性器官与性情绪,已经因不断反应而感觉疲惫,而又不断加以刺激,使勉强继续反应,其结果也与此大同小异,即心理上发生厌恶,而身体上发生疼痛。

不过除心理的因素以外, 这其间大概还有一个生理的因素, 因此索利埃(Sollier)在他对于歇斯底里的病情与病源的细究中, 特别注意到知觉方面所起的变乱,以及从正常的知觉状态转入知觉脱失的状态时所发生的各种现象。他认为必须从这方面做些生理的研究,我们才可以明白,患歇斯底里的人在自动恋的表现里所暴露的这一类“恶醉而强酒”的矛盾状态,背后究竟有些什么机构,有些什么原委。

不过我们也得注意,患歇斯底里的人,在发生自动恋的时候,虽未必有多多的快感,但前面所提的不快与痛楚的说法,历来也不免有言之过甚的倾向。原先心理学者对这个现象本来另有一个看法,他们认为歇斯底里的神经病本身就是性情绪的一种潜意识的表现。所以,就以为并不值得细究。在这看法之下,这题目就很不科学地被大家搁置起来。前面所提不快与痛楚的说法,就是这种看法的一个反响了。我们据情度理,也不妨承认这反响原是无可避免的。不过我们终究赞成弗洛伊德的比较折衷的观点。他认为患歇斯底里人的性要求根本上和普通的女子没有区别,一样有她的个性,一样要求变化。所不同的,就是在满足这种要求的时候,她比普通女人要困难,要更受痛苦,原因就在她不能不有一番道德的挣扎,本能所肯定的,道德观念却要加以否定,而事实上又否定不了,最多只能把它驱赶到意识的背景里去,而在暗中寻觅满足的途径。笔者认为这解释是最近情理的了。在许多别的患歇斯底里症或其他神经变态的女人,自动恋的活动以至于一般的性的活动,无疑地也是有它们的快感的。并且这种快感的程度还未必低,不过在这种女人,一面尽管感觉到快感,一面却天真烂漫地未必了解这种快感有什么性的意味罢了。一旦有到这种了解,再加上道德的拘忌,那快感的程度恐怕又自当别论了。

● 第五节 手淫在前面本章第一节性冲动的初期呈现里,笔者已经讨论过手淫的现象。我们当时说过,严格地讲,凡是用手做工具而在本人身上取得性兴奋的行为,叫做手淫。但广义地说,任何自我发动的这种行为都适用手淫的名词,我们甚至于可以不很逻辑地把不用任何物质的工具而只用思虑的这种行为,叫做“精神的手淫”。

精神的手淫有的也叫做“俄南现象”(Onanism),不过这是不确的。 因为当初俄南之所为,实际上和手淫全不相关, 是交接而不泄精, 叫做“中断交接”(coitus interruptus)。希尔虚弗尔德又创制了一个“自淫”(ipsation )的名词,以区别于自动恋的名词,他以为凡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个物质的对象从而取得性的满足的行为,就叫做自动恋,同样取得满足。而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个精神的对象时,叫做自淫。

广义的手淫是人与动物世界里散布极广的一种现象。正因其散布得极广,所以严格他说,我们不能用“反常”“变态”一类的词来形容它。我们不妨说,它是介乎正常与反常之间的一种现象,遇到性的功能受了外界的限制而不能自然行使时,它就不免应运而生。

在驯养或隔离的状态下,高等的动物,就会发生各种方式的孤独而自动兴奋的行为,雌性与雄性均是一样,雄的大都将阴茎在腹部上作一种往返动荡而鞭挞的活动,雌的则往往把阴部就身外的东西上磨擦。这种行为即在野生动物里也可以发生,不过比较不容易观察到罢了。

在人类中,这种现象的发生也自不限于文明社会的一部分。在文明状态下,它更有发展的机会,那是不错的,不过如按曼特加扎(Mantegazza)所说,手淫是欧洲人的一个有关道德的特点,好像是欧洲人所擅长的行为似的,那就不对了。

事实上,手淫是在任何族类的人群里都找得到的,至少凡是我们知道得比较清楚的族类中都有,初不论他们的生活究竟自然到什么程度,或不自然到什么程度,而在有的人群里,无论男女,手淫几乎有习惯成自然的趋势,而往往被公认为童年与青年生活的一种风俗。在文化似乎比较低的少数民族里,我们甚至发现女人手淫时还利用一些艺术性的工具,特别是人造的阴茎,这在今日的欧洲也有人利用,不过只限于少数的人口罢了。

可是,在一般文明社会的人口中,日常用品的变做女人手淫的工具,却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虽属十分平常,而一般人并不察觉的缘故,就是因为这是帷幕以内的行动,除非出了乱子,非请教外科医生不可,才会暴露出来。女子手淫时利用或滥用的东西有些什么呢?蔬果是比较常用的一类,尤其是香蕉。这些是不容易引起什么创伤的物件,故比较不容易让人觉察。但就外科手术的体验而论,从阴道和尿道里所钳出来的物件,其数量之大,种类之多,却已足够惊人了。特别普通而值得提出的有铅笔、封蜡火漆、棉纱卷子、夹发针、瓶塞、蜡烛、软木塞、细长形的酒杯等。在女人阴道与尿道中取出的物件,十分之九是手淫的结果。

经过这种手术的女子,大概以十七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为最多。外科医师并且往往在膀胱里找到夹发针的踪迹,因为尿道普通是一个强烈的发欲的中心,一经刺激,便很容易把供给刺激的外物“吸引”到里边去,而夹发针的形状,全部细长,一端圆滑,偶一失手,就极容易滑落进去。同时在女人的装饰品里,夹发针是最顺手的东西,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它也是惟一顺手的东西。

还有一类外科医师的注意力所达不到的手淫工具,就是许多身外的物品,例如衣服、桌椅与其他家具,随便可以拿来和性器官发生触磨。我们又不妨提到体育馆里或运动场上的各种活动,也可以偶然地或故意地引起性的兴奋,例如爬杠子、骑马、骑自行车,又如踏缝纫机或穿紧身内裤,也未始不可以用作手淫的方式。自然,这一类的活动与活动所产生的压力或动荡磨擦的力最可以唤起性的兴奋,而不一定非唤起这种兴奋不可。换言之,兴奋的发生,若不是偶然的,便是因为活动的人有几分故意。

紧接前文所说的一类手淫的方式,而事实上很难划分的又一类,便是大腿的挤压与磨擦了,这方式男女均用,不过在女人中间更普通。甚至于女婴也懂得这方法。这也是散布得很广一的一个方式。在有的国家里如瑞典据说这是女子手淫时所用的最普通的方法。

手淫的活动也不限于性器官的部分,凡属发欲带所在的肌肤上,都可以用磨擦或其他刺激的方式,而觅取兴奋,例如屁股的鞭笞或乳头的揉搓。在某些人身上,几乎肌肤的任何部分都可以变做发欲的中心,而成为适合于手淫的地带。

另外还有一类自动恋的例子,就是只要把念头转到色情的题目上,甚至与色情无关,而只是富于情绪的题目上,性的兴奋便自然而然地会发生。或者,在有的人只需故意把想象力集中在交合的行为上,而一心揣摩着对方是个可爱的异性的人,也可以唤起兴奋(哈蒙德称这种自动恋为精神的交合,可参见前文)。这一类自动恋的表现就和性恋的昼梦分不大清楚,从精神交接的境界进入性恋的白日梦的境界,其间是没有什么界址的。女医师戴维斯发现,阅读可以引起性意念的图书是手淫的一个最平常的原因,和异性厮混的关系比这要小得多,而跳舞的关系则尤其小。

前文说的全都是属于手淫一路的各式自动恋,有的虽不是严格的手淫,而严格的手淫仍不妨做它们的代表。关于这些,各家的意见是相当一致的。但若我们进而探讨这一类性恋行为散布的切实情形以及这一类行为的意义,我们在将来就会遇见不少的困难以及许多莫衷一是的意见。

在男人方面,如把各家的观察综合观看,我们可以说90%是手淫过的,尽管有许多人的次数极少,或只不过是生命的极短的一节里有过这种尝试,我们都得把他们计算进去。在英伦,杜克斯(C. Dukes),牛津大学瑞格壁学院(Rugby School)的校医,说住校学生的90%到 95 %是手淫的。 在德国, 马库斯(Julian Marcuse)根据他的经验,也说92 %的男子在青壮年时期是手淫过的,罗雷德的计算则比他似乎还要高一些。在美国,西尔莱(Seerly)在125 个大学生中间只发现8个,即6%,断然否认曾经手淫过;在神学院的学生中,勃洛克曼(E.S.Brockman)发现,未经盘问而自动承认手淫的,多至56%。在俄国,契伦诺夫说,在他调查的莫斯科学生中间,60%主动承认曾经手淫过。 这一类自动的报告是最有意义的,我们因而可以知道实际上有手淫经验的人数一定要远在这些数字所能表示之上,由于有许多人总觉得这是一种难言之隐,决不肯直说的。

两性之中,究属哪一性中手淫的散布更广,以前各家的意见也很不一致。大体说来,约有一半的专家认为男子中散布得更广,而另一半则所见恰好相反。至于通俗的见解,则大抵以为男多于女。不过到了最近,这方面的确切数字的渐多,我们在上文讨论性冲动的初期呈现时,也多少已经参考过,而究属男多于女或女多于男的问题,也无需乎再事争讼了。手淫的性的分布,以前之所以成为问题的缘故,是因为当初似乎有种倾向,就是把我们的注意全部集中在一小部分自动恋的现象上,也多少有些挂一漏万的倾向。所以如果我们把一切自动恋的事实很合理地分类归纳清楚,再进而看它们的分布,问题就比较简单了。就专就童年时期而论,所有的事实都证明女子的手淫经验比男子的散布得广,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女子发育比较早,春机萌发期来临得特别快的也以女子为多,而这方面的早熟又常常和性习惯的早熟不无联带关系。到了春机萌发期以内以至于成年的阶段,手淫的经验,无论其为偶一为之的或积久而成习惯的,则男女两方面都很普通,但普通的范围,依笔者看来,并没有许多人所想象的那般大。究竟男的多抑或女的多,却也不容易说,但如一定要作一个比较的话,怕还是男的多些。

有人替这年龄的男子说话,认为他们的生活习惯与女子个同,比较自由,比较活跃,因此,手淫的倾向虽大,多少可因分心的缘故,而得到一些限制;而女子则不然,因而手淫的倾向便不免比较自由地发展,这话固然不错,可同时我们应知道,女子的性冲动的激发,要比男子为慢,也比男子为难,因此,手淫倾向的唤起,也就不免迟缓些与困难些了。到了成年后,女子手淫的要比男子为多,那是没有疑义的,男子一到这个年龄,至少就比较不修边幅的大多数男子说,多少已经和异性发生一些接触,且多少已经找到了一些比较成熟的性满足的方法;而女子则狃于传统的生活,这种性满足的出路是没有的。即或有很小一部分女人,性的发育比较特别早,这种女人的性冲动却往往未必有很大的力量,及有力量而女子自觉其有力量的时候,那成年的阶段已经过去,而不在这一节的讨论范围以内了。有不少很活泼、聪明而健康的女人,平时虽然守身如玉,偶然也不免手淫一二次,尤其是在月经的前后。比如这种女人先就有过正常的两性交接的关系,而一旦因故不能不把这种关系割断而回复到独身的生活,则这种偶然为之的手淫更是在所难免。但同时造成不要忘记,另外有一部分女人,性的方面的先天禀赋,本来比一般女人为薄弱, 在性心理学上叫做“性觉迟钝”( sexuiil hyop -esthesia)(这种人,在一般的健康上,也往往不及一般女人, 不是这方面有缺陷,就是那方面有变态),这种女人的性的冲动也许始终在一个休止的状态以内,她们不但不想手淫,并且也根本不寻求什么正当的满足。此外,还有很多女人,一样寻求满足,却不走手淫的路子,而另找一些消极的方法。手淫以外的自动恋的方式还多,例如做昼梦,是最不容易受外界的干涉的。因此,这一大部分的女人就会走上这条路子;女人做昼梦的要比男人为多,也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手淫对于健康的影响,在数年以前,各家的意见也大有出入。少数专家认为手淫的习惯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果。要有的话,也不过和性交过度的结果差不多。大多数的专家则以为手淫的影响是极坏的,即或行之有节,也不免酿成各式各样的病态。最可怕的是疯癫,等而偶之的症候,便不知有多少了。不过近年以来,各家的见解比以前温和得多了。一方面,他们相信对于少数特例,手淫是可以引进到各种不良结果的,但另一方面,他们认为对于身心健康的人,即或行之过度(身心健康而犹不免行之过度,只好算是理论上的一个假定,事实上怕没有这种人,详见下文)也不至于发生严重的病态。

这种见地的转变,我们如今推本溯源,似乎不能不大部分归功于德国格里辛格(Griesinger)医师。十九世纪中叶,格氏最先发表这一类温和而比较有鉴别的看法。在那时,格氏虽没有能完全摆脱医学界相袭的成见,但他已经能辨清,手淫是有害处,那害处并不由于手淫的本身,而在于社会对手淫的态度以及这种态度在神经敏锐的人的心理上所引起的反应。社会的态度使他感觉羞愧,让他仟悔,使他再三地决心向善,立志痛改。可是性冲动的驱赶并不因此而稍杀其势,终于教他的向善之心随成随毁,教他旧忏悔的热诚犹未冷却,而新忏悔的要求接踵已至。这种不断的内心的交战挣扎,与挣扎失败后的创伤才是手淫的真正的恶果。格氏又说,经常手淫的人,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即并没有什么变态或病态的符号。格氏的结论是,手淫自身是变态或病态的一个符号,一个症候,而不是变态与病态的一个原因。七八十年来,开明一些的竟见与此种意见的进步,一方面既证实格氏这番谨严的说法是正确的,一方面也已经把这种说法发挥得更透辟。

格氏本来认为手淫的习惯,若如在幼年便已养成,就或许会引进到疯癫的恶果。

但后来贝尔康(Berkhan)在他关于幼童期的精神病研究里,发现到的病因虽多,却没有一例是可以归咎到手淫的。沃格尔(Vogel)、乌弗尔曼(Uffelmann)、埃明霍乌斯(Emminghaus)和冒尔等,在作同样的研究之后,所下的结论也都几乎完全相同。埃明霍乌斯重说,只有在神经系统先天就有病态的人身上,手淫才会产生一些严重的结果,否则是不会的。基尔南也说,所谓手淫的恶果实际上不因为手淫,而由于青春期痴呆(hebephrenia)或歇斯底里的神经症, 这种精神病或神经病也就是手淫所由成为癖习的原因,而非其果。倒果为因,是前人的失察了。克里斯欣(Christian)就二十年在医院、 疯人院以及城乡中私人行医的经验,也没有能发现手淫有什么严重的恶果。不过他以为要有更严重的影响的话,也许在女人方面,而不在男人方面。不过那洛利斯(Yel1owless)则所见恰与此相反,他以为一样手淫,“女人也许比较不容易感觉疲乏,因而比较不容易吃亏”。哈蒙德与古德塞特(Guttceit)的见解也是如此,古氏虽发现女子手淫的程度之深要远在男人之上,其结果也不见得比男子更坏。奈克对于这一点也特别注意到过,他发现女人患疯癫的例子中,没有一例是可以切实地推到手淫上去的。柯克(Koch)也有同样的结论,且以为这结论同样适用于男性。不过,他又承认手淫或许可以造成一些近乎病态的精神颓败。然而,柯氏又特别指出,手淫如不过度,这种精神上的亏损也是没有的,即或有也不像众人所相信的那般确切不移,那般一无例外。同时,他指出:只有神经系统早就有亏损的人才最易手淫,又最不容易制裁自己,使其不至于过度。柯氏也认为手淫的主要的害处是不断地自怨自艾与对性冲动的心劳的挣扎。 莫兹利( Maudsley )、 马罗、 施皮茨卡(Spiizka)和舒尔(Schuele)在他们的作品中,依然承认一个特种的疯癫,叫做“手淫性的疯癫”。不过克拉夫特一埃平早就否认这一点,而奈克则曾经坚决反对。克雷普林(Kraepelin)说:过度的手淫只会发生在先天不足的人身上, 也只有在这种人身上,过度的手淫才会发生危险:沃雷尔(Forel )与洛温费尔德也这样说,杜罗梭(Trousseau)也这样说,并且说得更早。总之, 数年以来,对于手淫不是疯癫的原因一层,专家们的意见几乎完全一致。

至于手淫并不能产生其他各式的精神病或神经病,专家的见证同样也是肯定的。自惠斯特(Char1es West)以来,医学界不承认手淫是儿童的白痴、痉挛、羊痫、歇斯底里等等的源头,也已历经多年。不过这是医学界一般的看法,只有少数的医师承认羊痫和歇斯底里的发生也许和手淫有关。莱登(Leyden)讨论到脊柱神经的各式疾病与病源时,也没有把任何方式的性行为过度网罗进去。厄尔布(Erb )也说:“有节制的手淫对脊柱神经所能发生的危险并不比自然性交所能发生的为更大,事实上它是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的,一样是性欲兴奋,至于到达亢进的道是正常的交接,抑或暗室的手淫, 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图卢兹(Toulouse)、富尔布林格(Fuerbringer)、格尔希曼(Gurschmann )与大多数的专家也持这种意见。

不过,依笔者看来,如说手淫可以完全和交接等量齐观,认为手淫的危险并不大于交接的危险,未免有些过分了。假若性欲兴奋是纯粹的一个生理现象,这等量齐观的说法也许是站得住的。可是,我们知道,性欲兴奋不只是一种生理现象,交接时节所到达的亢进现象是和异性的对象所唤起的一大堆有力的情绪纠缠牵连在一起而分不开的。交接给与人的满足,事实上有两方面:一方面固然是兴奋之际所得的宣泄,而另一方面便是这些情绪在交光互影之中所产生的种种快感。

比如没有可爱的对象在前面,而不得不由自动恋的方式取得兴奋,宣泄的功用也许一样,但在心理上总觉得有一番满中不足,也许一番抑郁沉闷,甚至于觉得异常疲惫,并且往往还不免添上一些羞愧,一些惆怅。单就事实论,一样不免于过度的话,手淫的过度要比交接的过度为易。有人说,手淫所费的神经的力量比交接所费的为大,这个说法也许不对,但因为手淫容易走上过度的路,其实际上所耗费的神经力的总数量也许比交接为多却还是有可能的。所以笔者认为这些专家的等量齐观的看法有令人误入歧途的危险,但如说不过度的手淫和性梦中的兴奋与遗精差不多,有如沃雷尔所说,那是很近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