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万花筒”译丛
大千世界,精彩纷呈。“万花筒”三字,虽难以涵括,却也道出几分意思。
“万”者,数量之巨也,无穷无尽;“花”者,形形色色,各异其趣;“筒”者,乃观世界之视野。达·芬奇说得好:绘画是“教导人们学会看”。我想,“万花筒”译丛的初衷亦是如此。
我们生活于其中的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早在1827年,歌德预言了“世界文学”时代的到来;后来,马克思进一步确证了世界的一体化,从世界市场的形成,到“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他有力论证了“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这一主题在西方知识界近来非常热门。我们的地区生活和全球的联系再明显不过了。绿色和平运动的主题——“想着全球,从身边做起”——道出了全球化进程的真谛。1990年,地理学家大卫·哈维在其走红一时的《后现代性条件》一书中指出,假如说1500年的世界还是一个巨大的星球的话,那么从马车速度到喷气机的速度,地球明显缩小了。他把这个全球化和现代化的过程描述为“时一空凝缩”。“凝缩”反映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缩短,但它却揭橥了我们用以理解世界的方式的深刻变化,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去(有时是以激进的方式)改变我们描绘世界的方式。正像“地球村”(麦克卢汉)这个时髦的说法所昭示的那样,我们生活在一个多种文化共存的全球化时代。“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现代遗风一去不复返矣,互动共存,乃是现实世界之游戏规则。遥想当年,先辈“冷眼向洋看世界”,而今,世界正在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远处的事件侵入我们的日常生活”(吉登斯)。全球化把整个世界凝结成一个整体。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万花筒”译丛的面世,不啻是把我们和世界连接起来的又一桥梁。
晚近欧盟(EU)正在实施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也叫“万花筒计划”,旨在鼓励保留各民族的文化遗产和特色,推动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和理解。译林出版社巧思精构,策划这套“万花筒”译丛,不知是“英雄所见略同”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的践履,体现出敏锐的文化意识和深遂的交流理性。古人云:知己知彼。颠倒一下陈述更是有趣:知彼知己。换言之,了解世界进而更深入地理解自己。庄子日,河伯顺流东行至北海,方知四海之大。“万花筒”就是让我们更加深切地体会世界之广袤,其文化之丰富,各种想法之复杂,诸种成功之悬殊,未来之种种可能性。
我们不仅面对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更是面对一个媒介文化时代。或者说,全球化正是通过媒介化实现的。电子媒介和图像对传统的印刷文化构成了巨大的“威胁”。有人提出了颇有点耸人听闻的说法:数字化读物将取代传统的印刷书籍。如果真的没了书籍,这前景着实有点让人丧气。近闻美国召开了图书馆数字化的讨论会,对未来的预言着实让人在振奋中略带点儿不安。另外,晚近蔚为大观文化研究,“视觉文化”风头正健,于是有人预言:以图像为代表的视觉文化将取代以文字为本的印刷文化。这话听来也不免让人泄气,且疑窦丛生。“万花筒”译丛一些篇目的发行业绩已表明,书籍的生命力很是顽强,读书的乐趣历久不衰。从文字上理解世界,别有一番意蕴和乐趣,图像永远无法取文字而代之。于是我想,“万花筒”译丛不但推进了我们对世界的理解,而且进一步提高了我们读书的乐趣,因为它向我们敞开了一条逍遥于“好书之林”的幽径。在一个把节约时间和提高效率奉为圭臬的时代,在一个图书良莠混杂的时代,用有限时间来读好书,的确成为一个恼人的难题。我相信,精心遴选翻译的“万花筒”译丛,必是上乘精品,读来有所收获,有所心得。
是为序。
1999年盛夏序于古城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