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作品-3

生活呵,你握紧我这支笔

一直倾泻着你的悲哀,

可是如今,那婉转的夜莺

已经飞离了你的胸怀。

在晨曦下,你打开门窗,

室中流动着原野的风,

唉,叫我这支尖细的笔,

怎样聚敛起空中的笑声?

1957年

我的叔父死了

我的叔父死了,我不敢哭,

我害怕封建主义的复辟;

我的心想笑,但我不敢笑:

是不是这里有一杯毒剂?

一个孩子的温暖的小手

使我忆起了过去的荒凉,

我的欢欣总想落一滴泪,

但泪没落出,就碰到希望。

平衡把我变成了一棵树,

它的枝叶缓缓伸向春天,

从幽暗的根上升的汁液

在明亮的叶片不断回旋。

1957年

去学习会

下午两点钟,有一个学习会。

我和小张,我们拿着书和笔记,

一路默默地向着会议室走去。

是春天呵!吹来了一阵熏风,

人的心都跳跃,迷醉而又扩张。

下午两点钟,有一个学习会:

阅读,谈话,争辩,微笑和焦急,

一屋子的烟雾出现在我的眼前。

多蓝的天呵!小鸟都在歌唱,

把爱情的欲望散播到心灵里。

我和小张,我们拿着书和笔记,

走过街道,走过草地,走过小桥,

对了,走过小桥,像所有的人那样……

对面迎过来爱情的笑脸,

影影绰绰,又没入一屋子的烟雾。

笔记要记什么?天空说些什么?

是不是说,这日子如此晴和,

这街道,这草地,都是为了你?

心里是太阳,脚步是阳光下的草,

向下午两点钟,向学习会走去。

1957年

三门峡水利工程有感

想起那携带泥沙的滚滚河水,

也必曾明媚,像我门前的小溪,

原来有花草生在它的两岸,

人来人往,谁都赞叹它的美丽。

只因为几千年受到了郁积,

它愤怒,咆哮,波浪朝天空澎湃,

但也终于没有出头,于是它

溢出两岸,给自己带来了灾害。

又像这古国的广阔的智慧,

几千年来受到了压抑、挫折,

于是泛滥为荒凉、忍耐和叹息,

有多少生之呼唤都被淹没!

虽然也给勇者生长了食粮,

死亡和毒草却暗藏在里面;

谁走过它,不为它的险恶惊惧?

泥沙滚滚,已不见昔日的欢颜!

呵,我欢呼你,“科学”加上“仁爱”!

如今,这长远的浊流由你引导,

将化为晴朗的笑,而它那心窝

还要迸出多少热电向生活祝祷!

195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