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33

亲爱的,我们就要回家了,

回到葡萄藤爬满棚架的家:

裸体的夏季踩着忍冬的步伐,

将在你到达前到达你的卧房。

我们游牧的吻浪迹天涯:

亚美尼亚,滴滴掘出的浓蜜,

锡兰,绿色的鸽子,还有扬子江

以悠久的耐性将白日与黑夜分开。

而今,最爱的人儿啊,越过澎湃的海洋

我们归返,像两只盲鸟飞回墙头,

飞回遥远春天的窝巢。

因为爱无法不眠不休地飞翔:

我们的生命回到墙头,回到海上的礁石,

我们的吻回归我们的领土。

36

我的心上人,芹菜和食槽之后,

纱线和洋葱之小豹,

我喜欢看你的迷你帝国火花闪耀:

你的武器是蜡,酒,油,

大蒜,为你双手而开启的土壤,

在你手中点燃的蓝色物质,

化梦境为沙拉的移转本事,

卷缩于花园水管中的蛇。

你,带着撩拨香味的镰刀,

你,带着发号施令的肥皂泡,

你,爬上我发狂的梯子和楼梯。

你掌管我字迹的特质,

且在笔记本的沙粒里找到那些

正在觅寻你芳唇的迷途的音节。

38

正午时分你的屋子听似一列火车:

蜜蜂嗡嗡叫,锅子在歌唱,

瀑布替细雨的作为编写目录,

你的笑声纺织出棕榈树的颤音。

墙上的蓝光和岩石交谈,

它吹着口哨到来,像送电报的牧羊人;

在两株无花果树之间,以青绿的声音,

荷马穿着凉鞋悄悄登上山丘。

唯有在这儿城市可以无声无忧,

没有永恒,没有奏鸣曲,嘴唇,或汽车喇叭;

只有瀑布与狮子的对话,

还有你——上下楼,唱歌,奔跑,弯腰,

种植,缝纫,烹饪,锤打,写字,返家,

或者你已离去——而我知道冬天已然降临。

40

寂静一片翠绿,光潮湿,

六月如蝴蝶般颤动,

而玛提尔德啊,你在南方领地,

从海和岩石走来,穿越正午。

你带着满船含铁的花朵,

遭南风折磨复遗弃的海藻,

而你那白皙依旧、因盐分腐蚀而龟裂的手,

采收到的却是沙之谷穗。

我爱你纯净的礼物,你那如完好石块的皮肤,

你指端阳光璀灿的献礼︰指甲,

你那满溢喜悦的嘴巴。

但,为了我深渊旁的屋子,

请给我令人苦恼的寂静的体系,

被遗忘在沙里的海之楼阁。

43

我在万象之中寻找你的影迹,

在湍急起伏的女人之河里,

在发辫,羞怯低垂的眼睛,

滑行过泡沫的轻盈脚步。

我忽然觉得可以辨识出你的指甲——

长椭圆形,灵巧,樱桃的侄女们;

还有你那自我身旁经过的头发,我想

我看到了在水中燃烧的你篝火的形象。

我寻寻觅觅,但无人能有你的律动,

你的光,你自林中带回的黑黏土;

无人有你娇小的耳朵。

你完整而简洁,你的一切自成一体,

我就这样与你漂流前行,爱恋着一条

流向女性海洋的宽阔的密西西必河。

45

别走远了,连一天也不行,因为,

因为,我不知该怎么说,一天是很漫长的,

我会一直等着你,仿佛守着空旷的车站,

当火车停靠在别处酣睡。

别离开我,连一小时也不行,因为

那样点点滴滴的心灵剧痛会全数浮现,

四处流浪觅寻归属的烟雾会飘进

我体内,绞勒住我迷惘的心。

啊,愿你的侧影永不流失于沙滩,

啊,愿你的眼皮永不鼓翼飞入虚空︰

连一分钟都不要离开我,最亲爱的,

因为那一刻间,你就走得好远,

我会茫然地浪迹天涯,问道:

你会回来吗?你打算留我在此奄奄一息吗?

47

我想回头看看在树枝间的你。

你逐渐地变成了果实,

毫不费事地自根部升起,

吟唱你那树液的音节。

在此你将先成为一朵香花,

变形为吻的塑像,

直到太阳与地球,血与天空,

授予你喜悦和甜美。

我将在枝桠间辨识出你的头发,

你那在树叶间成熟的影像,

那影像让花瓣更挨近我的渴,

而我的嘴将充满你的味道,

那自大地升起,带着你的

血,恋人果实之血的吻。

48

两个快乐的恋人构成一块面包,

草丛中的一滴月光;

行走时,留下两道一起流动的阴影,

醒来时,让一个太阳在床上空着。

在所有真理中,他们选择了时日︰

他们握紧它,不用绳索,而用芬芳,

他们不曾撕碎和平,不曾粉碎语字。

他们的幸福是一座透明的塔。

空气和酒与恋人们相伴,

夜以欢乐的花瓣愉悦他们,

他们有权拥有全部的康乃馨。

两个快乐的恋人,无终,无死,

他们诞生,他们死亡,有生之年重演多次,

他们像大自然一样生生不息。

50

柯达波斯说你的笑声坠落

像一只猎鹰自石塔飞下。

的确如此,你划开世界的枝叶,

以一道闪电,啊天空的女儿︰

它坠落,发出雷鸣:露珠的舌,

钻石的水流,光与其蜜蜂都跳跃着。

而在寂静之须居住过的地方,

太阳和星星的榴弹爆炸,

天塌了下来,连同它阴影重重的夜,

钟铃和康乃馨在满月的光中闪耀,

马鞍匠的马群狂奔急驰。

因为你是如此娇小,就任它

倒下吧,任你笑声的流星飞翔,

为自然万物的名字通上电流。

51

你的笑声属于一棵被闪电

劈裂的树,那银亮的霹雳

从天而降,撕裂顶部,

用一把剑将树切分为二。

我所爱的像你这样的笑声

只诞生于高地的树叶和雪中,

是在那般高度释放出的风的笑声,

南美杉的习性,我最爱的人儿。

我的高山妇,我清晰的智兰火山,

用你笑声里的那些刀挥砍阴影,

挥砍夜晚,清晨,正午的蜂蜜︰

叶间的鸟儿将在空中跳跃,

当你的笑声像一道奢华

的光,穿透过生命之树。

53

这里是面包,酒,餐桌,寓所:

男人的,女人的以及生活的必需品:

急旋的和平奔流到此地歇脚,

共和的火焰燃起这光亮。

赞美你的双手——飞快地料理出

歌与厨房洁白的成果;

赞美你飞奔的脚的廉正,

啊万岁,那拿着扫把跳舞的芭蕾女伶。

那些带着水之威胁的粗暴的河流,

那苦痛的泡沫的亭阁,

那些燃烧的蜂巢与暗礁:

如今都化做这歇息,你的血在我的血中,

这午夜般星光璀璨与蓝的河床,

这无止尽单纯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