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是我的孩子

一个孩子,抱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

一本正经地,指挥着车夫,

带她们回家

一束阳光,一束更轻的阳光,

在时间的马水马龙中

紧紧地跟着她们

她们不是我的孩子,

我却是她们永远内疚,而又

一无所有的父亲。

一个公务员下班了。

脚步很碎,像老式钟表。

今天他可出格了,

他在菜场,闻到了憧憬的气味。

一只透明的、孩子的手在未来

返过身来──

请将我抚摸吧

我是你们的古董,你们的父亲,

请带我回家

当那个人终于转身

风,猎猎作响的,移动的冰块,

冰块中冻结的几张面孔,和风景,

一个角度的光线在风景中,不再变幻

红色的运动衣,无边地漫开,

漫开,几乎成了当天的天气。

一个熠熠闪光的,就要

划破边缘的动作。

爱吧!

当那个人终于转身

用冰块,用乙炔,焊接句子,

通用一个缺乏激情的方向。

他是熟手,开始变得

不知廉耻。

冰块撞击,词语叠加的声音,

那么悦耳,其余的一切,

他已不再关心。

爱吧!

当那个人终于转身

但是时间呢?在他的右上方。

它是一个假设,穿著

红色的运动衣。

爱是一种液体,

词语是固体,而他只是

一个深色的影子,

在半空中渐渐淡去。

爱吧!

当那个人终于转身

站在半个句子余温犹存的地面上,

身后四季如春,而眼前──

他感到了致命的晕眩

扶牢冰块垒就的桥栏。

那一点尚未消失的手感,已够他

安度晚年,和憧憬

一样艰难的来世。

爱吧!

当那个人终于转身

风不再搬运他了。

这个句子和他的一生一样漫长,

一样地在风景中

拒绝风景。

死亡还在静静地流动,

而死亡的姿势已经固定。

一个简单的冲动!

爱吧!

当那个人终于转身

十二只小兽的父亲

你的黄昏,是一顶金色的帐篷,

十二只小兽,将陆续归来。

有本领的,填饱了肚子,

没本领的等待着火炉旁的故事。

星空,帐篷那么高,那么广阔,

美人鱼和慧星、肉汤和银河。

还不止十个!谁也不肯出去,

你戴上眼镜,辨别他们的尾巴。

最大的孩子痛苦地别过脸去,

其余的,在背后传递着你的骨头。

苍老的神情,霜一般徐徐降临,

而爱你的人们依然年轻。

摘下眼镜,你叹了一口气,

十二张毛绒绒的小脸明亮起来。

这个夜晚,谁也不用再出去,

这个夜晚你就是十二只小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