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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在公寓里唱着歌做洋葱土豆煨牛肉,和房东的妻子聊天。房东是个希腊人,在楼下开了个干洗店。他妻子是个瘦瘦的金发女人,看得出她不想让我待在那儿。我穿过伍德塞德大街,到图书馆借我上次在那儿看到的书——肖恩·奥凯西的《我敲门》。这是一本关于在都柏林贫民窟成长生活的书,我从来都不知道可以写那种事。查尔斯·狄更斯写伦敦的穷人没有问题,但结尾总是主人公发现自己是萨默塞特公爵丢失很久的儿子,从此大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肖恩·奥凯西的书里没有从此大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的眼睛比我的还要糟糕,糟糕得让他无法上学。但他还是努力看书,自学写作,自学爱尔兰语,为阿贝剧院写剧本,见到了格雷戈里夫人和诗人叶芝。但在所有人都反对他的时候,他离开了爱尔兰。他绝不会坐在班上,让别人因为乔纳森·斯威夫特而挖苦自己。他会还击,然后走出教室,即便因为眼睛不好而撞到墙上。他是我读过的第一个描写穷人、肮脏、饥饿、垂死婴儿的爱尔兰作家,其他爱尔兰作家则描写农场、仙子和沼泽地区的薄雾。发现一个眼睛不好、母亲受苦的作家,让人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发现事情环环相扣。肖恩·奥凯西描写到格雷戈里夫人和叶芝,于是我就得到《大英百科全书》里查找他们的信息。那让我一直忙到图书管理员开始不停开灯关灯。我不知道自己在利默里克长到十九岁,竟然连以前都柏林发生的事都不知道。我得査査《大英百科全书》,了解爱尔兰作家是多么有名:叶芝、格雷戈里夫人、拉塞尔和约翰·米林顿·辛格。在辛格的剧作中,人们说话的方式我在利默里克或其他地方从来没有听过。

坐在昆斯区的一家图书馆里,我发现了爱尔兰文学。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从来不对我们说起这些作家,直到我发现他们都是新教徒,甚至父亲是利默里克人的肖恩·奥凯西也是新教徒。在利默里克,没有人会赞扬新教徒是伟大的爱尔兰作家。


第二个星期上文学概论时,赫伯特先生说,从他个人观点来看,一部文学作品最可取的要素就是激情,这当然可以在乔纳森·斯威夫特及其崇拜者,我们的朋友迈考特先生的作品中找到。如果迈考特先生对斯威夫特的欣赏有些幼稚,那也是受激情潜移默化的影响。赫伯特先生对全班同学说,我是三十三个学生中唯一一个选择了真正伟大作家的人。这让他打消了这个班会有人认为劳埃德·道格拉斯或亨利·莫顿是伟大作家的想法。现在,他想知道我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怎么开始读斯威夫特作品的。我不得不告诉他,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利默里克的一个盲人给我钱,叫我给他读斯威夫特的作品。

因为上星期的耻辱,我本来不想这样在班上讲话,但又得照做,否则会被踢出大学。其他学生看着我,小声交谈。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嗤笑我呢,还是在崇拜我。下课后,我还是走楼梯,没有坐电梯,但结果却出不了门,那门上有一个消防通道的标牌,警告我,如果碰到任何东西,警报就会响起。我爬回到六楼坐电梯,但那里的门和其他各层的门都关着。我只好推了推一层的门。警报响起,我被带到办公室填了张表,写了份说明,解释我在那个地方做些什么事才让警报响起。

对于我和那个第一个星期嘲笑我、第二星期表扬我的老师之间的矛盾,写份说明是没有用的。因此,我写道:虽然我害怕坐电梯,但从今天开始,我要坐电梯下楼。我知道这是他们想听到的。我在军队里学到,对办公室人员说一些他们想听的话比较容易过关,否则,总会有更上一级的人来让你填一份更长的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