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暮春

那天我们谈完一起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心头涌起了罪恶感。我曾经遵循过这些宗教仪式。但我已经把它们遗忘了有几十年了。现在,我生活中没有一件事情是和我的信仰有关的。哦,是的,我过着令人兴奋的生活。到处旅行。遇见各种有趣的人。但我日常生活的习惯——去健身房,浏览新闻,查收电子邮件——每一件都出于自身的考量,没一件和传统相关。那是什么让我传承了祖先们的生活呢?流行的电视连续剧?晨报?我的工作需要灵活性。遵循仪式就会破坏灵活性。

此外,在我的心目中,宗教仪式虽然不错,但太过老套了,就好比在复写纸上打字一样。老实说,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中唯一一件接近于宗教仪式的事情就是拜访“大先生”。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去了他家,去了他办公室,我看到了欢笑的他,也看到了静默中的他。连他穿百慕大短裤的样子我也看到了。

这个春天我拜访他的次数,已经超过了我过去三年中见到他的次数的总和。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我是那种令人失望的信徒。为什么他会选择我在他死后给他致悼词,我应该是那种在他生前让他失望的人。

我们走到了门口。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

他唱着回应我:“还有一个,在门口……”

你怎么能做到不愤世嫉俗的?

他停住脚步。

“做我们这样的工作是绝不能够愤世嫉俗的。”

但人类有那么多缺点。我们忽视仪式,忽视信仰——甚至忽视你。难道你没有感到厌烦的时候吗?

他满怀同情地窥探着我。又或许他意识到我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我?

他说:“让我用一个故事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有一个推销员。他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人说:‘我今天不需要买任何东西。’

“第二天,推销员又来了。

“‘你别来了’,开门的人说。

“又隔了一天,推销员又出现了。

“开门的人冲他嚷道:‘怎么又是你!我警告你!’开门的人火气大极了,一口口水吐在了推销员的脸上。

“推销员露出笑容,用手帕将口水擦掉,然后抬头看看天空,说,‘肯定是下雨了。’

“米奇,那就是信仰。如果有人在你的脸上吐口水,你说那肯定是下雨了。然后你第二天再去。”

他再次微笑。

“所以,你也会再来的,对不对?就算不是明天……”

他张开手臂,好像是要接住一个包裹。我呢,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了和逃跑相反的举动。

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快速的拥抱。有点笨拙。但我还是感到了他的背上瘦削的骨头和他带胡须的脸庞贴在我脸上。在那个快速的拥抱中,一个犹如英雄般高不可及的为上帝工作的人,似乎缩小到了真人的尺寸。

现在回头想想,就是在那一刻,那个写悼词的请求变成了另外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