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90年秋天 两个抽屉

露丝先让斯科特得了五分,因为她想看看他是怎么移动的,他的速度相当快,但挥拍时像个打网球的,不会扣手腕,而且只有一种发球姿势:冲着对手大力发球。这样打出来的球往往过高,她可以躲开正面攻势,接后墙反弹过来的球,而且斯科特接发球的技术比较弱,球会掉到中场的地板上,露丝一般可以用利用角球扣杀,逼得他要么从后墙跑到前面,要么从左侧跑到右侧。

露丝以15比8赢得第一局之后,斯科特才明白她有多优秀。他是那种容易高估自身能力的球员,输了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运气不好,直到第三、第四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手比自己强,但露丝希望在接下来的两局里面让比分更接近一些,因为她喜欢看斯科特跑。

她以15比6和13比9赢了第二局和第三局,虽然斯科特·桑德斯的体能很好,但第三局之后他也需要喝水了,露丝却没喝一口水,而且一直在场上跑的也是他。

第四局开始,他发第一个球时仍旧不在状态,露丝感觉得到他的无奈,就像一股出人意料的气味。“我不相信你父亲现在还能打赢你。”他喘着粗气说。

“噢,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她说,“也许下次就能。”

她15比5拿下第四局的时候,他还在追着她最后那个短扣球跑,最后被自己流到地上的一小摊汗水滑到了,而且屁股着地滑了一段,脑袋撞在响声板上。

“你没事吧?”露丝问他,“你想停下来吗?”

“我们再打一局吧。”他厉声对她说。

露丝不喜欢他的态度,最后一局她15比1获胜,斯科特的那一分还是在她试图(违反了她的正确判断)通过反向角球击中响声板的时候得的,这次尝试让她很生自己的气,因为它证明自己的命中率较低,如果不玩花样,她可以15比0大获全胜的。

然而15比1的战绩对斯科特来说已经够糟糕的了,露丝不清楚他是气得噘嘴还是因为大喘气的关系,嘴巴显得有些扭曲。两人离开球场时,一只马蜂顺着敞开的门飞进来,斯科特笨拙地拿球拍挥了过去,却没有打中,马蜂左摇右摆地沿着飘忽不定的路线朝天花板飞去,还没来得及降落,就被露丝用反手球的招式从半空中打下来,有人认为这是壁球中最狠的扣杀姿势:反手过头截球。球拍上的网线把马蜂的身体都割成了两半。

“好身手。”斯科特说,但他的表情却像是快吐了一样。

露丝坐在泳池边的木板上,脱掉鞋袜,把脚泡进水中降温,斯科特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以前这个时候,他都会脱掉所有衣服,和特德一起走进户外淋浴间冲澡,而现在只有露丝去洗澡,他才能跟着去。

她站起来,脱下短裤,把T恤也脱了,有点担心汗水湿透的运动胸罩像往常一样很难脱下来,不过这次她没怎么费力就脱掉了氨纶质地的胸罩,最后,她脱掉了内裤,走进淋浴间,没有看斯科特。他也走进淋浴间拧开花洒的时候,她已经全身打好了肥皂,开始冲水了,冲洗头上的洗发水泡沫的时候,她问他是否对虾过敏。

“不,我喜欢虾。”他告诉她。她闭着眼睛冲头发,猜测他一定在打量她的胸部。

“很好,因为我们晚饭吃虾。”露丝告诉他。她关掉自己这边的花洒,走到泳池边的木板上,一头扎进深水区,当她浮出水面时,斯科特仍然站在木板上,望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池底有一只酒杯吗?”他问,“你最近在家开派对了啊?”

“没,我父亲最近开过一个派对。”露丝踩着水回答。斯科特·桑德斯的那玩意比她预想中的大。只见律师潜到深水区的池底,把酒杯捞了上来。

“肯定是个狂野派对。”斯科特说。

“我父亲就喜欢狂野的。”露丝说。她仰躺在水面上,汉娜这样做的时候,连乳头都没法露出水面。

“你的胸很美。”斯科特告诉露丝,他踩着水来到她旁边,舀了一杯水,浇在露丝的乳房上。

“我母亲的胸很可能更美,”露丝说,“你知道她的事吗?”

“不怎么知道——只听说过一些传言。”斯科特说。

“传言很可能是真的,”露丝说,“你对她的了解可能跟我一样多。”

她游到浅水区,他跟在后面——还拿着酒杯,要是他手里没有这个蠢东西的话,早就开始摸她了。露丝出了泳池,裹上一条毛巾,看着斯科特仔细地擦干他的身体,然后才走进房子——毛巾系在腰上,胸部依旧露着。

“如果你现在把衣服放进烘干机,吃完饭之后就干了。”她告诉他。他跟着她走进室内——腰上也系着毛巾。“要是冷就告诉我,”她说,“你可以穿我父亲的衣服。”

“我觉得包着毛巾就挺暖和。”他说。

露丝启动电饭锅,开了一瓶红酒,给斯科特和她自己分别倒了一杯,她腰上系着毛巾、袒胸露乳的样子很漂亮。“我觉得包着毛巾也挺好。”她告诉他,然后允许他捧着她的一只乳房吻了她。

“我可没想到会这样。”他对她说。

别开玩笑了!露丝想。如果只是等着她看中的男人来勾引她的话,她会无聊死的,她已经四五个月没碰男人了,她不喜欢等待。

“给你看点东西。”露丝对斯科特说。她领他走进她父亲的工作室,拉开特德那张所谓的“写字台”最底部的那个抽屉,抽屉里全是黑白的拍立得相片——有好几百张——还有十来筒拍立得相片保护膜,整个抽屉和所有照片都有一股保护膜的怪味。

露丝递给斯科特一叠照片,什么也没说。那是特德给他的模特照的,作画前后都拍了照,他告诉模特们有必要拍照,因为他可以在她们回家以后修改作品,以照片为“参考”,实际上,他从来没做什么修改,只是想要照片而已。

斯科特看完照片,露丝又给他拿了一叠,这批照片像大部分低劣的色情图片那样拍摄得十分业余,模特也并非专业模特,摆出的姿势中透出一种尴尬和对性的羞耻感,而且还能看出摄影师的草率和粗心。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斯科特问露丝。

“你看了兴奋吗?”她问他。

“你才让我兴奋。”他告诉她。

“我猜它们让我父亲兴奋,”露丝说,“这些都是他的模特——每个人他都睡过。”

斯科特匆匆翻了一遍照片,并没有仔细看,旁边有人的时候,你是没法认真看这种照片的。“好多女人啊。”他说。

“昨天,还有前天,我父亲和我最好的朋友睡了。”露丝告诉他。

“你父亲和你最好的朋友睡了……”斯科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我们就是社会学专业的白痴所谓的那种‘不健全家庭’。”露丝说。

“我就是社会学专业的。”斯科特·桑德斯老实承认道。

“你学到了什么?”露丝问他。她把照片放回最底部的抽屉,保护膜的怪味足以让她作呕,就某种程度而言,它比乌贼墨还难闻。(露丝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在这只抽屉里发现了她父亲的照片。)

“我决定去法学院——这就是我从社会学系学到的东西。”金红色头发的律师说。

“你听说过我的两个哥哥吗?”露丝问他,“他们都死了。”

“有所耳闻,”斯科特回答,“是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给你看他们的照片——他们长得都不错。”露丝拉起斯科特的手。

她领着他登上铺有地毯的楼梯,两人的光脚走在上面悄无声息,电饭锅的盖子咔咔作响,烘干机也在响——因为里面的东西在敲打滚筒。

露丝领着斯科特走进主卧室,大床依然没有收拾,她几乎分辨得出她父亲和汉娜的身体在凌乱的床单上留下的纠缠成一团的印迹。

“那上面就是他们。”露丝指着哥哥们的照片对斯科特说。

斯科特斜眼看去,辨认着照片中门廊上方的拉丁铭文。

“我猜你们社会学专业不学拉丁文。”露丝说。

“法律里有很多拉丁文。”他告诉她。

“我的哥哥都长得很好看,不是吗?”露丝问他。

“是的,没错,”斯科特说,“venite是‘来’的意思吧?”

“到这里来,男孩们,成为男子汉。”露丝为他翻译。

“这可有点难!”斯科特·桑德斯说,“我更喜欢当小孩。”

“我父亲一直都是个小孩。”露丝说。

“这是你父亲的卧室?”斯科特问她。

“看看最上面的抽屉,床头柜抽屉,”露丝告诉他,“对——打开它。”

斯科特面露犹豫,他大概以为抽屉里还是拍立得相片。

“别担心,里面没有照片。”露丝说。斯科特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是包装五颜六色的各种安全套,还有一大管润滑剂。

“所以……我猜这是你父亲的卧室。”斯科特紧张地看着周围。

“那个抽屉里全是男孩的东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露丝说,(她快十岁的时候发现了这只装满安全套和润滑剂的抽屉。)

“你父亲呢?”斯科特问。

“我不知道。”她说。

“他今天不回来吗?”斯科特问。

“如果让我猜,我觉得他明天上午才能回来。”露丝说。

斯科特·桑德斯看着抽屉里的安全套。“上帝,我从上大学开始就没戴过套。”

“你现在得戴。”露丝告诉他。她解下腰间的毛巾,光着身子坐在没铺的床上。“要是你忘了安全套怎么用,我可以提醒你。”她说。

斯科特挑了一只蓝色包装的安全套,亲了她很长时间,舔她的时间更长,她不需要她父亲床头柜抽屉里的润滑剂,他进去几秒钟之后她就高潮了,过了一会儿,她也感觉到他的高潮。露丝盯着父亲卧室敞开的门,以为楼梯上或者楼上的大厅里会传来他的脚步声,然而只听到烘干机滚筒中单调的撞击声。(电饭锅的盖子没再咔咔响,因为饭已经做好了。)斯科特进入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会高潮,而且几乎是马上就高潮了——一切都太快了——露丝想:现在就回家吧,爸爸!到楼上来看看我!

然而特德并没有在他女儿希望他回来看她的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