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风暴之后 58、好心的独眼龙

哔——哔——哔——

光突然涌进来。声音,空气。世界像一双鼓掌的手,她在中间,直立,双手抓紧床单,长长地、强烈地喘息。

他就在这儿。路易斯。他正捧着她的一只手。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和他在基地时一样。可他的两只眼睛都好好的,这就说不通了,不符合事实啊。这时她忽然意识到,这仍然是梦,是幻觉,但他的一只眼睛明显不对劲,于是她想:那是义眼。他装了义眼。他拖得够久了。

她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他。

她疯狂地吻他,不怎么漂亮地吻——脸蹭脸,牙磕牙,不讲浪漫地吻,肆无忌惮地吻。她觉得自己应该注意一下,毕竟她的呼吸中说不定尚有死尸的味道,而她的嘴唇干得犹如粗削的木板。再者说了,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啊,叫萨曼莎,然而此时此刻,这是一个庄严、真实、毫不含糊的吻。

有人清了清嗓子。

她睁开眼睛。

房间里还有别的人,两个医生——加比、艾赛亚。艾赛亚眉开眼笑,加比也在笑,只是笑容看不出欢乐——哀伤的笑。

米莉安连忙松开,路易斯也一样。

“啊!”他说。

“哦!”她回答。

一个医生上前一步。小个子,大脑门儿。头两边冒出的白发就像鸵鸟生气时竖起的羽毛。他扶了扶眼镜,说:“欢迎重返人间,布莱克小姐。”

她喘了口气,“哦,谢谢。”

一名护士从旁边绕过来,递给她一杯水。她刺溜刺溜地喝起来。

大家全都盯着她。医生说:“咱们谈谈吧。”随后扫一眼房间里的其他人,“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众人鱼贯而出。路易斯最后捏了她一把,加比轻轻挥挥手,她脸上的忧伤不言而喻。

“我不……”她开口说,但她的嗓音粗糙沙哑。

“我是弗拉哈迪医生。你现在在图森,这里是大学的医疗中心。你已经药物性昏迷三个星期了。”

她眨眨眼睛,“哦。”

弗拉哈迪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并向前探着身子,好像他们两个是一对儿闺密或别的什么。“我们这么做是因为你的大脑受了伤。而且据我所知,是重复受伤。过去你应该受过一系列的脑震荡,从情形看,它们直接导致了外伤性脑损伤。所以为了保住你的大脑——同时我们也处理了你大腿上和胸口的枪伤——我们用异丙酚让你进入了昏迷状态。”他笑了笑,仿佛这是件很有趣的事。妈的,也许确实滑稽,“你真是惨到家了。”

她耸耸肩,“是啊,我知道。”

随后他脸一沉,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但你的一处枪伤已经做过缝合,用的是……”他皱起眉头,仿佛接下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机物质,叶子、草之类。我们在你身体里还发现了……一片羽毛。”他轻轻“啊”了一声,伸手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玻璃小瓶,瓶里只装了一片黑色的羽毛。他晃了晃瓶子。

“给我的纪念品?用不着吧。”

“这个嘛,其他人都得了件T恤。从现在起,布莱克小姐,你得当心着点,尤其这个。”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前额的中心,米莉安盯着他的手指,变成了斗鸡眼,“你的大脑可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你得搞清楚,你的脑袋不是色盅。”

“那可不一定。”

“嗯,不管怎样,多加小心就是了。如果可以的话就戴个头盔。”

哈。好主意。

“有人想见你,不过你需要休息。”

“我想见他们。”

“现在不行,等等吧。也许明天。”

“哼,我现在就要见。”

“你这病人真是不听话。刚刚是谁救了你的命啊?”不等米莉安回答,他就接着说,“是我吧?那我说你需要休息你就得听。喝点水,吃点医院的果子冻。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按钮。”

她按了下按钮。

一位护士探出脑袋。

“我就试试灵不灵。”米莉安说。

弗拉哈迪直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