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浴缸里好好洗洗,她问,还是简单地擦一擦?

都行。你看着办吧。

安娜看一下表说,也许只能擦一擦了。现在有点晚了,我还得给你穿衣服铺床呢。

这时,布兰克先生把睡衣和拖鞋都脱了。安娜泰然自若地面对赤身裸体的老头,走过去放下马桶盖,手掌在那上面拍了几下让布兰克先生坐下。布兰克先生坐下了,安娜站在他和浴缸之间,拧开热水龙头,把一条白色毛巾浸到水龙头下面。

当安娜开始用蘸着肥皂水的温热毛巾擦拭他的身子时,他沉浸在一种懒洋洋的恍然状态中,享受着那双温柔的手抚摸自己身体的感觉。她从头上开始擦洗,慢慢往下擦,洗着他的耳朵,耳朵后面,脖子,转到脖子前面,又让他在马桶座上转一下身子以便上下擦拭背部,然后又转回来擦洗前胸,每隔十五秒钟左右就停下来把毛巾搁到水龙头下浸一下,她交替重复着抹上肥皂又搓洗掉的动作,什么时候搓掉肥皂要根据布兰克先生身体的部位而定,看是否擦洗干净了。布兰克先生闭着眼睛,突然间那些一直缠绕在脑子里的影影绰绰的东西,以及从看到那份报告的第一句话时开始的恐惧,都消失不见了。当毛巾擦洗到腹部时,他的阴茎开始改变形状了,慢慢变粗变大,开始勃起了,令布兰克先生惊讶的是,在这个年纪,他的阴茎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功能,从他少年时代最早的一次以来,居然一点都没有改变。从那以后他自己改变得太多了,但这事没有变,只有这码事,这时安娜手里的毛巾已经直接擦洗到他身体的这个部位了,他感到自己硬得要泄出来了,当她用泛着泡沫的热水擦拭时,他不禁失声叫喊求她快快完事算了。

我们今天的感觉挺来劲的,布兰克先生,安娜说。

恐怕是这样,布兰克先生咕哝道,他仍闭着眼睛。我忍不住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为自己感到骄傲的。不是每一个人在你这个年纪还能……还能有这个能力。

可那对我没什么用处。这是自然的本能。

突然,毛巾从他的右腿滑过。还没等布兰克先生说出自己的失望,他感到安娜没拿毛巾那只手在那处勃起的地方润滑地上下捋动。她的右手继续用毛巾替他擦洗,但左手却在为他做另一件事情,就在他顺从于那只左手的服侍时,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值得享受如此周到的服务。

他气喘吁吁地把精液射出,等到完事后,他才睁开眼睛转向安娜。她没有坐在浴缸边上,而是跪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用毛巾揩拭着射出的东西。她的脑袋低垂着,他看不见她的眼睛,于是他俯身向前伸出右手去触摸她左边的脸颊。安娜抬起头来看他,当他们的眼睛相遇时,她又给了他一个温柔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你对我真好,他说。

我希望你能高兴起来,她回答。这段时间对你来说很不容易,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些,我很乐意帮忙。

我一定对你做过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一定很糟糕……很难说出口……无法得到原谅的。可你却在这里,像一个圣徒似的照顾我。

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得不那样做,我不会因为那件事就跟你翻脸。

可你肯定吃过苦了。我让你吃苦了,是不是?

是的,搞得很惨。我差点垮了。

我做了什么?

你把我送到一个危险的地方,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一个毁灭和死亡之地。

那是什么地方?某个任务?

你可以这么说。

你当时很年轻,是吗?就是那张照片上女孩的模样。

是的。

你很漂亮,安娜。你现在变老了,但我发现你还是很漂亮。简直是美极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不必夸大其词,布兰克先生。

我没有。如果有人告诉我在今后的生命中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看着你,我的眼睛也绝不会转向别处。

安娜再一次笑了,布兰克先生再一次用他的右手触摸她的左边的脸颊。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问。

几年了。比我原先预计的要长久。

可你曾设法出去。

是啊,最终总要出去的。

我感到很羞愧。

你不必这样。事实上,布兰克先生,除了你我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已经为那些大事献出自己的一生了,再说不管你做过什么或是没做过什么,都丝毫不能表明你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恋爱过吗,安娜?

有过几次。

你结过婚吗?

结过。

那么?

我丈夫三年前过世了。

他叫什么名字?

戴维。戴维·齐默。

是怎么回事?

他心脏不好。

我是不是也对此负有责任?

不完全如此……只是间接因素。

我很抱歉。

别这样。没有你,我不会遇见戴维。相信我,布兰克先生,这不是你的错。你做了你必须做的事,然后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好事坏事都发生了。就是这样。我们也许就是必须做出牺牲的人,但必定是有一个理由,一个很好的理由,任何抱怨这件事情的人都不会理解活着意味着什么。

应该说明,卫生间的天花板上也秘密安装了摄影机和录音机,这样所有发生在这个空间的活动也都被记录下来了,而且因为所有是一个绝对的词,安娜和布兰克先生之间的对话录音很有可能每一句话的细枝末节都被查对过了。

搓澡又持续了几分钟,安娜把布兰克先生身体的其余部位(两腿,前面和后面;脚踝,脚,脚趾;手臂,手,手指;阴囊,屁股和肛门。)也都擦洗干净,便从门钩上取下一件黑色厚绒布长袍,帮着布兰克先生穿上。然后她捡起蓝黄相间的睡衣走出去,有意让卫生间的门敞开着。布兰克先生站在盥洗槽上方的小镜子前,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不被允许使用常规剃须刀),安娜叠起睡衣,铺好了床,打开衣橱为布兰克先生挑选这一天要穿的衣服。她的动作很麻利,像是要把额外耗费的时间抢回来似的。布兰克先生用电动剃须刀刮好脸,刚走出卫生间,就惊讶地看见他的衣服已摆在床上了。他想起詹姆斯·P.弗勒德先生在对话中提到过衣橱这个词,原以为会看见安娜打开橱门的动作——如果这个衣橱真的存在的话——那就能确定衣橱的位置了。此刻,当他的眼睛扫过房间时,他连衣橱的影子都没看见,这又是一个尚待破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