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最珍爱的幻想”
“我认为把这种性变态者称为莫索克主义者-‘性受虐狂’是合适的,”理查德?凡?克拉夫特-爱宾写道,‘性受虐狂’是其在著作《性变态》中发明的一种临床性变态的新类型。“因为作家萨克-莫索克经常就有这种性变态行为。到莫索克生活的时代为止,这种性变态仍然没有被诸如他作品中所描述的社会底层人物所认识到。” 1890年克拉夫特-爱宾发明‘性受虐狂’这个术语的时候,不只是借用了利奥波德?凡? 萨克-莫索克的名字作为‘性受虐狂’的一个便利标志;而且在《性变态》多个版本的历史案例中指出,萨克-莫索克通过其发表的作品甚至通过与他人接触训练了一批性受虐狂信徒,这些人通过萨克-莫索克的文学作品认识到自己的性倾向。1893年第8版的案例114描述了“一个渴望当爱人奴隶的男人,他特别提到了萨克-莫索克的小说《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1903年第12版的案例57写道:有一个男人还是男孩的时候读了《汤姆叔叔的小屋》,最初幻想当一个奴隶,希望受到鞭打;后来他就想知道能否找到“萨克-莫索克小说的女主人公那样的虐待狂似的女人,”并且能否享受到那样的性满足感。“是否的确有那样的女人?我是否幸运(!)能够找到一位?”案例68讲述了一个年轻的艺术家,当他面对天使般的女性时才能够兴奋起来,他“认为只有萨克-莫索克小说中女主人公那样的女人才能够吸引他。”案例80描绘了一个和萨克-莫索克一样有喜欢舔女性的脚这种特殊癖好的男人,他实际上是受了萨克-莫索克的影响才这样做的:
这些信中,日期标明是1888年的那封描绘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丰满的女人,具有皇帝般的姿态,裘皮大衣半掩,手拿着马鞭,好像准备随时鞭打谁似的。萨克-莫索克声称“扮演奴隶的热情”是随处可见的,尤其是德国人和俄国人中居多。这封信上说,历史上一个俄罗斯贵族喜欢被几个漂亮女人捆着鞭打。有一天,他发现了漂亮的法国梦中情人,于是把她带回了家!
显然,萨克-莫索克乐意和他的小说迷们通信,并且看起来他是性受虐狂运动的领导者,他用特别设计的信纸显示了他的喜好。和克拉夫特-爱宾一样,萨克-莫索克似乎也喜欢收集案例,以此来证明他的性倾向是大众化的,并不只是少数几个人才有。最后,当一个精心挑选的公众代表怀疑他们是否不够幸运从而找不到类似其小说女主人公那样拿鞭子的女人时,他回答并强调这样的梦中情人就像愿意被带回家的法国美人儿一样是存在的。在性受虐狂巨著《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中他为读者生动描述了梦中情人的形象。
“你激起了我最珍爱的幻想,”小说的男主人公萨乌宁说,并且他详细描述了其幻想的基本特征:
“我愿意做女人的奴隶,一个漂亮女人的奴隶,一个我所爱的,所崇拜的女人——”
“一个为此虐待你的女人,”旺达打断我的话,大声笑道。
“是的,一个把我捆起来用鞭子抽我的女人,一个当她和别人相好的时候一脚把我踢开的女人。”
“并且是一个使你嫉妒得发狂,逼迫你面对胜利的情敌,走得如此之远以至于残忍地抛弃你转而投向他人怀抱的女人,难道不是吗?难道你不喜欢看到这最后的生动场面吗?”
我狠狠地瞪了旺达一眼,“你所说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当然啦,我们女人善于想象嘛,”她说道,“当心。当你找到梦中情人的时候,她对待你的方式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残忍得多。”
“恐怕我已经找到她啦!”我嚷着,把滚烫的脸贴到她的膝盖上。
《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为我们展现了一位一心追求要实现幻想的主人公,用同情的笔调刻画了一群性变态者对幻想做出的精确反应,为大家虚构了一个理想的伴侣。1870年这本书出版了。促使萨克-莫索克写这本书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本书描写了一些声名狼藉的东西而且是由于一些小说迷的来信给了他写作的灵感。年轻女子沃若拉?吕梅琳居住在格拉茨,一个萨克-莫索克曾经待过的地方。她读了萨克-莫索克的小说后给他写了一封信,信是和一个年长女友合写的。“她坐下来写这封信,一点也不感到羞耻,我简直不相信她会把信邮出去——更不用说收到回信了,”吕梅琳回忆道。但是萨克-莫索克立刻就回了信,说他“兴高采烈地”读了这封信。3这封给萨克-莫索克的信现在已经被命名为“旺达?凡?杜拉耶,” 旺达?凡?杜拉耶就是《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中那个无情的女主人公的名字。后来,沃若拉?吕梅琳遇见了萨克-莫索克并嫁给了他。她把名字改成旺达?凡?杜拉耶,试图不辜负这部小说所描绘的女性形象。萨克-莫索克去世后,她发表了名为《旺达?凡? 萨克-莫索克的忏悔》的回忆录。回忆录讲述了一系列令人震惊的事,包括做家庭主妇的悲伤,抚养孩子的艰难和怎样苦苦挣扎使收支平衡。在一天的劳作之后仍然清晰记在脑海里的是她还必须穿上裘皮大衣,拾起鞭子,做她丈夫残忍的梦中情人。
萨克-莫索克接到信之后最初的喜悦变成了狂喜,因为他猜测这个与之通信的人是一位俄国公主。小说中穿裘皮大衣的女主人公旺达,性感、残忍的化身,就是一个斯拉夫人。在小说臭名昭著、拥有强权的所有女人中,从梅萨利纳、黛利拉到曼侬?莱斯戈和蓬巴杜侯爵夫人,她们没有一个比凯瑟琳大帝更加频繁地被提及或被强调。旺达出现时,“她穿着白色绸缎做的袍子,披着装饰了貂皮的红色的外套(kazabaika),”头上扑了粉,戴着镶宝石的冠状头饰。萨乌宁发现“她让我想起了凯瑟琳大帝。”4凯瑟琳是萨克-莫索克非常感兴趣的一个人物,他把凯瑟琳写进了小说《俄国法庭的候补陪审员》中。这部小说在《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之后很快就发表了。例如,在中篇小说《圣彼得堡的狄德罗》中,凯瑟琳是一个无聊的人,她老是幻想别人起来造反从而她能用皮鞭来惩罚反叛者,把他们的头领斩首;后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哲学家狄德罗被缝上猴子皮,误当作一只大猿猴,用皮鞭训练了在法庭上表演恶作剧。当然,沙皇皇后的绝对权力似乎吸引了萨克-莫索克,就像在18世纪她吸引了萨德侯爵的文学兴趣一样。在《朱丽叶的历史》一书中萨德把她描写成一个手拿皮鞭的荡妇。
在《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里,旺达穿着装饰了毛皮和小饰物的服饰,不时让萨乌宁高兴地回想起凯瑟琳大帝:
“一套奇特的新式服装:俄国式齐脚踝的靴子是用装饰了貂皮的天鹅绒做的,呈紫罗兰色;同样质地的袍子,装饰有窄带和貂皮做的帽章;一件特别合身的短外套,同样用貂皮做了花边和垫肩;凯瑟琳大帝带的那种高高的貂皮帽子……5
凯瑟琳作为俄国人或者更普遍意义上说作为东欧人的梦中情人,她具有以下基本特征:穿着装饰毛皮花边的衣服,喜爱奴隶制,爱鞭打人,贬低人。一天,旺达拉着萨乌宁去逛当地集市:
“在那儿她看中了一根皮鞭,一根带着短把的长皮鞭,经常在狗身上使用的那种。
“这些会让您满意的,”卖主说。
“不,它们太短了,”旺达回答,斜视了我一眼,“我需要一根大的——”
“毫无疑问,是用来对付牛头犬的那种鞭子吗?”卖主问道。
“是的,”她嚷道,“就是在俄国专门用来抽打反叛奴隶的那种鞭子。”6
因而,萨克-莫索克利用俄国野蛮主义的道具和形象使他的幻想既增加了浪漫的残忍又增加了性奴役。同时代的批评家很容易就看出他作品中的这一点。1870年《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出版的那一天起,就受到维也纳最大的德国民主党派报纸——《新自由报》的谴责。他们责难萨克-莫索克是 “共产主义”和俄国虚无主义在艺术界的危险代表人物。
任何一个热爱民主热爱祖国的人都必须全力以赴地反对虚无主义入侵德国的任何尝试行为……假如他[萨克-莫索克]仍然继续扮演虚无主义者的话,我将建议他不仅要用俄语思考而且要用俄语写作,因为在德国没有他和他的作品宣扬俄国野蛮文化的地方,在其作品中旺达?凡?杜拉耶鞭打她的爱人这就是俄国野蛮文化的代表。7
的确, 为了给19世纪欧洲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中产阶级介绍一种偏离阶级传统浪漫形式的恋爱方式,萨克-莫索克利用俄国人的详细资料甚至利用那个时代的人对俄国的敬畏和幻想作了道具。但是萨克-莫索克坚持认为德国性受虐狂的人数和俄国的不相上下。世纪之交克拉夫特-爱宾的一个被调查者认为这种现象非常普遍。引证他的话说“事实上每个有经验的妓女都有几样合适的工具(通常是皮鞭)用来鞭打客人之用,”他记载“所有的妓女都同意这个观点既许多嫖客喜欢玩‘奴隶’的游戏——例如,喜欢被叫做奴隶,喜欢被训斥,喜欢被用脚踢,喜欢被鞭打等等。”结论令人担忧:“性受虐狂的数目远比想象的还要多。”8很明显 ,批评《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宣扬共产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评论家也暗示盘旋在欧洲上空的幽灵可能就是性受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