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伊芙和亚历山德拉 1950~1975 第三十六章

对凯特来讲,似乎时间的车轮转得越来越快了。光阴如梭,冬去春来,夏热秋凉,直到所有的季节和岁月都变得模糊不清。如今,她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八十几了?有时她会忘记自己的实际年龄。她可以面对一步步的衰老,但却不能忍受老,她对自己的仪表一丝不苟。照镜子时,她看到一个修饰整齐,挺拔的女人形象,骄傲而不屈。

她依然每天去办公室,但那不过是一个姿态而已。她出席每一次董事会会议,可事情不像以前那样清晰可辨了,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似乎说话很快。最使她恼怒的是,她的记忆开始和她开玩笑了。过去和现在不断地混淆在一起。她的世界变得封闭了,愈来愈狭小了。

如果说还有一条凯特抓住不放的生命线,一种驱使她活下去的推动力,那就是她一定要看到家族中有一个人能够接过克鲁格-布伦特公司大权的强烈的信念。她不想把杰米·麦格雷戈和玛格丽特、她自己和戴维遭受如此漫长的苦难和辛劳所创造的这一切交给外人。伊芙——凯特曾两次寄托了厚望的人,却是一个杀人犯,一个丑八怪。凯特没有惩罚她。她曾见过一次伊芙,她所经历的一切对她的惩罚已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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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自从那天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后,就一直试图自杀。她曾吞下一瓶安眠药,但基思立即给她洗了胃,把她带回家,并一直守护着她。当他必须去医院时,昼夜值班的护士就守在她身边。

“请让我死吧,”伊芙向丈夫哀求道,“基思!我不想这样活在世上。”

“你现在属于我,”基思对她说,“而我永远爱你。”

自己面孔的那副模样已铭刻在伊芙的脑子里。她劝说基思辞掉守护她的护士。她不希望她身边有人看到她,盯着她。

亚历山德拉一次又一次地打来电话,但伊芙拒绝见她。所有送来的货都放在门外,因此没有人能看到她。唯一能看到她的是基思。最后,他成了她剩下的唯一的朋友。他是她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因而她害怕他离开她,那样一切都将失去,留在身边的仅剩下自己的丑陋——那无法忍受的丑陋。

每天清晨5点,基思起身去医院或诊所,而伊芙总是比他提前起床,为他准备好早餐。每天晚上,她做好晚饭等着他,如果他回来迟了,她就感到恐惧。他会不会找其他女人了?他不回来看我怎么办呢?

当听到钥匙开门的响声时,她就会冲过去打开门,扑向他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她从不主动要求做爱,因为她害怕他会拒绝。当他确与她同床时,伊芙就会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美好的恩赐。

一次伊芙胆怯地问:“亲爱的,你还没把我惩罚够吗?你什么时候给我修复面孔?”

他看着她自豪地说:“它永远不能修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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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基思变得越来越苛求,越来越专横,直到伊芙最后完全变成他的奴隶,迎合他的一切想法。她的丑陋比铁链还牢固地把她束缚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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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德拉和彼得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罗伯特。一个聪明、英俊的男孩。他使凯特想起了托尼小时候的样子。罗伯特现在快八岁了,但比他的年龄更成熟。确实非常成熟,凯特想,一个真正杰出的孩子。

家族中所有的成员都在同一天收到了请柬。请柬上写着:凯特·布莱克韦尔夫人敬请您光临庆祝她的九十岁生日。时间:1982年9月24日,8点,地点:缅因州,达克港,松岭居。

基思看到请柬对伊芙说:“我们要去。”

“喔,不!我不能去!你去吧,我——”

他又说:“我们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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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布莱克韦尔正在精神病院的花园中画画儿,他的同伴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说:“你的信,托尼。”

托尼打开信封,一个呆滞的微笑掠过脸庞。“很好,”他说,“我喜欢生日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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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坦普尔顿打量着请柬说:“我真不能相信这老太太已九十岁了。她真令人惊讶。”

“是呀,难道不是吗?”亚历山德拉同意道。想了一下她又说,“你知道一件新鲜事吗?罗伯特也收到了请柬,寄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