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斯拉维扬斯基广场上狂风卷着鹅毛大雪,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每年11月下旬都是这样,这预示着一个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

那个矮胖的神父,迎着寒风急速穿过外边的大门,越过了小院,进入了库利斯基温暖的会圣教堂,这里到处散发着潮气和熏香的气味。

外面停着一辆轿车,里面坐着与他接头的人,他们再一次监视了神父的行踪,当他们确认后边没有其他人跟踪后,格里申上校便紧跟着他进了教堂。

“你打电话了?”格里申问神父,他们肩并肩站在壁画的前面,显然是在研究壁画,远处有几个人正在祈祷。

“昨天晚上来了一名客人。他是从伦敦来的。”神父回答。

“不是从美国来的?你肯定他不是美国人?”

“不是,上校。刚过10点钟,陛下告诉我去接待一名伦敦来的先生,我领他进来了。他与一名翻译一起来的,翻译比他要年轻得多。我领他们进来,并陪同他们到了书房。然后,我就去端来一盘咖啡。”

“他们在说什么?”

“我在屋里时,那位年长的英国人正在为他讲不好俄语而道歉。那个年轻人把所有的话都翻译过来。后来,大主教让我把咖啡放下,就叫我出去了。”

“你没在门口偷听?”

“我想偷听。但是那个年轻的英国人似乎把他的围巾挂在门的把手上。围巾挡住了我的视线,大部分谈话我都听不见。然后有人过来了,是那名哥萨克卫兵在巡逻,我不得不离开了。”

“这位年长的英国人提到他的名字了吗?”

“没有,我在的时候没有提到。或许我在外面冲咖啡的时候提到过。由于那条围巾,我几乎什么也听不见。我听到的东西也没什么意义。”

“给我说说,马克西姆神父。”

“大主教只大声说了一次话。我听见他说:‘恢复沙皇’,他似乎很惊奇。然后他们的声音放低了。”

格里申上校站在那里,凝视着上帝母亲怀里抱着婴儿的壁画,他感到好像被人打了个耳光。他听见的话对于那个愚蠢的神父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意味着是重要的事情了。

假如国家实行君主立宪制,国家首脑就里根本不会有总统的位置。政府的首脑将由首相担任,他虽然是政府的领袖,但是仍然依附于议会,也就是国家杜马。这就大大偏离了伊戈尔·科马罗夫的一党专制的设想。

“他的外貌特征?”他平静地问道。

“中等个头,个头高而尖瘦,银灰色的头发,有70多岁了。”

“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吗?”

“他与那名年轻的美国人不同。他是乘轿车来的,那辆车一直等候在外边。我送他们出去时,车还停在那里。不是出租车,是一辆豪华轿车。车开走的时候,我记下了它的车号。”

他把一张小纸条递给上校。

“你干得不错,马克西姆神父。我会记住这件事的。”

阿纳托利·格里申的侦探们没花多长时间就解决了问题。他们给汽车管理局打了个电话,一个小时之内,汽车管理局就找到了那辆车的车号。那辆豪华轿车是属于民族饭店的。

库兹涅佐夫是个跑腿的人。他那接近流利的美国英语,使任何俄罗斯的职员都以为他确实是美国人。吃过午饭后,他来到民族饭店,向着门人走去。

“对不起,请问你讲英语吗?”

“是的,先生。”

“太好了。你看,昨天晚上我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酒店里吃饭,相邻的那一桌有一名英国人。我们交谈起来。他走时,把这个忘在桌子上了。”

他举起了一个打火机。它是金的,很昂贵。看门人疑惑了。

“那该怎么办呢,先生?”

“我在后面追他,但是太迟了。他已经驾车离开了,是一辆黑色大奔驰。但是,门警认为那是你们的一辆车,我便记下了车号。”

他把那张纸条违了过去。

“是我们的车,对不起。”

看门人查看了一下昨天晚上的用车记录。“肯定是特肖先生。我能把这个打火机转交给他吗?”

“没问题。还是我把它交给服务台吧,他们会把它放在他房间钥匙的存放阁里的。”

他高兴地挥挥手,大步流星地向服务台走去。他把那个打火机装进了口袋里。

“你好,能告诉我特肖先生的房间号吗?”

那个俄罗斯女孩皮肤的颜色较重,很漂亮,偶尔为美国人做一些兼职工作。一听说找外国人,她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请等一下,先生。”

她把名字输入桌的电脑,然后摇了摇头。

“对不起,特肖先生和他的同伴今天早晨已经离开了。”

“哎哟,真讨厌。希望能够赶上他。你知道他是否离开了莫斯科?”

她又输入了更多的数字。“是的,先生。今天上午我们确认了他的航班。他中午乘飞机回伦敦了。”

库兹涅佐夫并不知道格里申让他查询那个神秘的特肖先生下落的原因,但是他还是把结果向格里申汇报了。他走之后,格里申动用了他在内务部移民局签证申请科的联系人。联系人先把细节资料给他传真过去,然后,又从伦敦肯辛顿皇家花园的俄罗斯大使馆搞到申请表上的照片,派人送给他。

“把那张照片放大。”他对他的工作人员说。他并不认识那位年长的英国人。

但是,他相信会有人会认识他的。特韦尔斯卡亚街的3英里以外,有一条已经两次改名的通往明斯克的公路,它的附近坐落着那个象征着伟大意义的胜利拱门,它的一边是马罗西卡大街。

这里有两个大型的公寓街区,住在这里全部是老克格勃的高级离休官员和国家的抚恤金领取者,他们在那里过着舒适的离休生活。

1999年冬天,那里居住了一位十分令人敬畏的俄罗斯老间谍头目——尤利德罗兹多夫将军。在冷战高潮时期,他曾指挥过在美国东海岸的所有克格勃的行动,然后被招回莫斯科,担任极其秘密的,称为“非法特工”局的间谍局局长。

“非法特工”是指那些没有外交官员的头衔,而进入敌人领地的人。这些人的身份是商人、学者和其它身份,目的是要“控制”那些已经招募的本土间谍。这类间谍一旦被逮捕,他们面临的不是被驱逐,而是被逮捕和审判。德罗兹多夫曾多年从事“非法特工”培训工作,并向国外输送了许多克格勃身份的非法特工。

格里申曾经偶然与他见过短暂的一面,德罗兹多夫离休前曾领导过那个考虑周到的特工审查小组,对奥尔德里奇:埃姆斯提供的众多资料进行分析,格里申当时是处理那批叛徒的主审官。

这两个人各自都不喜欢对方。德罗兹多夫喜欢的是技巧和精明,而不是残忍的武力。格里申则鄙视第一总局的那些人,他自己除了一次短暂的不光彩的东柏林之行以外,从来没有离开过苏联,而第一总局的人常年呆在西方,已经被外国的特殊生活习惯“感染”了。然而,德罗兹多夫同意,在马罗西卡街他的公寓里会见他。格里申把那张放大的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使他感到十分惊奇的是那位老间谍头目仰面大笑起来。

“见过他?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这张面孔已经深深地印在我这个年龄的所有谍报工作者的脑海里。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否则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唔,我们称他为‘狐狸’——奈杰尔·欧文。在60年代和70年代里,他一直指挥与我们搞对抗的活动。后来,他担任了六年英国秘密情报局局长的职务。”

“一名间谍?”

“间谍的头目,指挥间谍的人!”德罗兹多夫纠正他的说法,“不是一回事,他是最好的指挥官之一,你为什么对他感兴趣?”

“昨天,他来到莫斯科了。”

“上帝!你知道他来干嘛?”

“不知道!”格里申撒谎了。德罗兹多夫两眼专注地盯着他,他不相信格里申不知道。

“与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已经跳出来了。现在,你控制的是科马罗夫的那些穿黑色制服的暴徒,对吗?”

“我只是爱国武装联盟安全部门的头目!”格里申顽固地说。

“不管什么区别,身份都是一样的。”老将军喃喃自语地说。他陪着格里申走到门口。

“如果他来了,告诉他,到我这儿来喝杯茶!”他对正在离开的格里申大声说。接着,他又低声地说,“卑鄙的家伙!”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格里申告诫他在移民局的情报员,他需要知道奈杰尔·欧文爵士或者特肖先生,是否还有再次进入莫斯科的可能。

第二天,陆军尼古拉耶夫将军接见了俄罗斯最大的官方报纸《消息报》的记者,该报社把它当做独家新闻看待。因为,这位老战士从来不接见记者。

表面上,这次接见是为了庆祝这位老将军即将来临的74岁寿辰,所以开始的问题,是关于他的健康的一般性询问。

会见的地点,放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内,军官俱乐部的一间秘密的屋子里。老将军告诉记者,他的身体很好。

“我的牙齿还是我自己的,”他张嘴让大家看了一下,接着说,“我不需要眼镜,我比你们这个年龄的、自以为了不起的年青人走得还快。”

那位40刚出头的记者相信他的话。摄影师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士,她以敬畏的目光,凝视着这位老将军。她曾听她的爷爷讲过,他54年前曾跟随这位年轻的坦克指挥官进入柏林的故事。

谈话转到了国家现状的话题。

“可悲!”科尧大声厉声地说,“非常糟糕!”

“我想问,”记者提示他,“在二月份的总统大选中,您是否准备投爱国武装联盟党和科马罗夫的一票?”

“我永远不会投他的票的!”将军坚定地说,“他们都是一伙法西斯分子,我不愿意以干净的手触摸他们。”

“我真不明白!”记者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还以为……”

“年轻人,千万不要认为,我会对科马罗夫的那些假爱国主义空话信以为真。我见过爱国主义者,目睹过人们为它而流血;看见过好多人为它而牺牲。我们必须辨别真伪,你知道吗?科马罗夫这个人根本不是爱国者,他讲的话都是些胡说八道!”

“我明白了。”记者说。

其实,他根本不明白,他完全不知所措。“但是,有许多人都认为他对俄罗斯的计划……”

“他为俄罗斯制定了一个血腥的计划!”科尧大叔厉声地说,“想想看,我们这片土地上流血的事件还少吗?我不得不费力地看完那份该死的资料,我不想再看见它了。那个人是个法西斯。年轻人,我的一生都在为反法西斯而战。在库尔斯克与他们战斗,在巴格拉季与他们战斗,我跨过了维斯图拉河,也在那里的地堡里呆过。”

“不管是德国人还是俄罗斯人,法西斯就是法西斯,他们都是……”他本想使用俄语中描述人体隐秘部位的40个词中的某个词语骂人。但是,由于有一位女性在场,他使用了“坏人”这个词语。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记者提出他的看法,“俄罗斯需要树立某种信仰。”

“是需要信仰,但是,许多人的信仰并不是少数民族的那种宗教信仰,而是俄罗斯本地某个人的废话。该怎么解释那些政治家的欺诈行为,那些腐败的官僚与匪徒携手并肩能做什么好事?”

“但是,科马罗夫准备清除那些匪徒。”

“那个该死的伊戈尔·科马罗夫就是依靠匪徒来提供资金的,你还看不出来吗?你认为,他那么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当政之后,这个国家的财权将控制在歹徒手中。听我说,年轻人!不管掌握国家的武装力量的人是谁,只要他还以军服为荣,他就不应该让那帮穿着黑色制服的暴徒们担当保卫祖国的责任。”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老将军伸手拿过来一份当天的报纸,示意记者看后面一页。

“昨天晚上的电视节目里,你看见过那个神父了吗?”

“鲁萨科夫神父,那个传教士?没有。为什么要问到他?”

“我认为他走的路是正确的,而这些年来,我们却一直走错了方向。恢复上帝和沙皇吧!”

这场访谈引起了轰动,并不是因为它的内容,而是因为被访谈的人不一般。俄罗斯最著名的老战士公开谴责科马罗夫!俄罗斯国土上的每个军人,将会从报纸上读到了这个消息,两千万退伍老战士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读到这条消息。

这次访谈的内容,通过报业辛迪加《我们的陆军》周刊全文发表了,这个刊物的前身,就是俄罗斯各个军营里都订阅的《红星》杂志。国家电视台播报了要点,有线广播重复了要点新闻。自那之后,这位老将军再也不愿意接受更多的访谈了。

在基塞尼尔大街旁的房间里,库兹涅佐夫面对着毫无表情的伊戈尔·科马罗夫,几乎掉下了眼泪。

“总统先生,我真搞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假如在这之前,让我来预测全部俄罗斯人当中,谁是爱国武装联盟和您本人的最坚定的支持者,我肯定会说是尼古拉耶夫将军。”

站在伊戈尔·科马罗夫的旁边,凝视着窗外积雪的阿纳托利·格里申听完他的话之后一声不吭。然后,那个年轻的宣传部长回到办公室,继续给新闻媒体打电话,企图限制传播渠道,以减少对科马罗夫的损害。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很难将科尧大叔的谴责解释为丧失理智的老糊涂。因为,那显然是假的。他惟一的借口是,那位将军可能把事情全搞错了。但是,关于爱国武装联盟的资金来源问题,越来越棘手了。

假如能在下一期《觉醒》周刊和《祖国》月刊上,同时发表针对该论题的评论文章,就可以全面恢复爱国武装联盟的地位。不幸的是,这些报刊和期刊仍然无法出版,新的印刷机器现在刚刚离开美国的巴尔的摩。

在爱国武装联盟的总统办公室里,科马罗夫最终打破了寂寞。

“他看过黑色宣言了,不是吗?”

“我想,他看过了。”格里申说。

“首先是印刷厂爆炸,接着是与大主教的秘密会面,现在又是这件事情。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这是个阴谋,我们正遭到敌人的破坏!总统先生。”

伊戈尔·科马罗夫的声音表面上仍然很平静,太平静了。但是,他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两面脸颊上各出现个红点。像已经去世的秘书阿科波夫一样,阿纳托利·格里申也目睹过这位法西斯领袖发狂的情景,他自己都感到很恐惧。科马罗夫再次开始说话时,他的声音降低到了耳语的程度。

“阿纳托利,你是我身边的人,是离我最近的人,不久的将来,除我之外你注定要成为俄罗斯最有实权的人,一定要阻止敌人破坏我们的行动!正在搞破坏的人是谁?”

“一个叫欧文的英国人和一名叫蒙克的美国人。”

“他们两个人?就他们两个人?”

“他们显然有背后的支持者,总统先生。而且,他们手里掌握着那份宣言,并且四处向外张扬。”

科马罗夫从他的书桌后面站起身来,拿起一把圆柱状的乌木尺子,开始在他的左手掌里敲尺子。他说话时,声音提高了。

“那么,就找到他们,加以镇压!阿纳托利,把他们的下一个步骤调查清楚,阻止它们发生。现在认真听我说:到1月15日之前,还有6周的时间,1亿俄罗斯选民将有权投票选举下一届俄罗斯总统。我打算让他们都投我的票。”

“在70%的投票当中,也就是说7700万张选票中,我想要4000万张选票。我想一次获胜,不想再进行决赛。一周之前,我可以拿到6000万张。是那个愚蠢的将军,刚刚削减了我的票数!”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几乎是愤怒得喊了出来。科马罗夫在上下挥舞着尺子,但是他现在是用尺子敲桌面。在毫无前兆的情况下,他开始失声怒斥危害他的人,用尺子猛击他的电话机,直到电话机被打得粉碎。格里申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走廊里鸦雀无声,工作人员都吓傻了,一动不动地呆在各自的岗位上。

“现在有某个精神错乱的神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行动,要求恢复沙皇统治。这片土地上不允许有任何沙皇的存在,我是这里的主人,等我执政后,我要让他们知道,惩戒是什么意思!到那时,任何一个坏极了的俄国人,都会变得像唱诗班的男童那样——非常温顺。”

他说话时,不停地用那根乌木尺子,反复敲打那个已经被粉碎的电话机,仿佛这个曾经有用的电话机就是那些不服从管教的俄罗斯刁民,他正在教导他们惩戒的涵义。

随着“唱诗班的男童”最后的一声尖叫,科马罗夫把那根尺子仍到一边,回到了他的书桌旁。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恢复了对自己的控制。他的语调恢复了正常,但是他的双手还在激动地颤抖,因此他把所有十个手指都放在书桌上使它们平稳下来。

“今天晚上我要在弗拉基米尔召开一次在整个竞选活动中,规模最大的集会,我将在会上发表演说。明天,全国各地将进行转播。从今往后直到选举之日,我每天晚上都要向全国发表讲话。资金已经筹集好了。我只管演讲,宣传的事情由库兹涅佐夫负责。”

他从书桌后面伸出了一只胳膊,用手指着格里申的脸。

“阿纳托利·格里申,你的工作只有一项,阻止破坏活动!”

最后一句话也是大声喊出来的。科马罗夫瘫在他的椅子里,挥了一下手示意谈话结束了。格里申没有说一句话,悄悄地跨过地毯,向门走去。他忧心忡忡地出来了。

在共产党执政时期,苏联只有一家银行,即人民银行。共产党垮台后,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银行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直至现在已经产生了8万多家银行。

许多银行眨眼间就倒闭了,他们带着存款人的资金逃跑了。另一些银行在一夜之间便消失了,同样也带走了客户的储蓄存款。那些没有倒闭的银行,正在努力学着做银行生意,共产主义国家的经验太贫乏了。

银行也不是一个安全的职业。在过去的10年当中,有400多名银行家被暗杀,通常的原因是,在无担保贷款或其它形式的非法合作问题中与歹徒的看法不一致。

到90年代末,银行业基本上有400家声誉较好,其中前50名是西方银行。

银行大多集中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主要是在后者。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银行业也以有组织的犯罪为鉴,他们也进行了合并,其中所谓前十强的业务量占整个行业的80%。在有些投资额太大的情况下,往往是两个或三个银行共同组成的银行集团,共同承担某个企业的投资业务。

1999年冬季,主要银行中处于领先地位的是多尔吉莫斯特银行。斯莫伦斯基银行和其中最大的莫斯科夫斯基联邦银行。

由于面临着生命危险,各大银行的总裁都有私人护卫队,他们的警卫阵容比历届美国总统的保安力量都强大。其中至少有三名总裁已经把他们的家眷分别迁移至伦敦、巴黎和维也纳,经常乘私人喷气机来往于他们的家庭和莫斯科的办公室之间。一旦进入俄罗斯境内,就有上百名的私人保镖。要保护银行的分行,就又需要上千人。

要与莫斯科夫斯基联邦银行的总裁进行私人面谈,而不提前几天预约是前所未闻的事情。然而,这样的事情蒙克做到了。因为,他带来了一件同样是前所未闻的东西。

蒙克在高楼大厦的底层接受了搜身和公文包的检查,然后有人陪着他上了三层楼,到了总统套房下面,经理主管人员的接待室。

在那里,他递过去了一封信,一名性情平和的俄罗斯年轻人认真检查了这封信件,他的英语讲得十分流利。他请蒙克等一下,然后消失在一扇靠键盘输入密码才能打开的结实的大门后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有两个卫兵在监视着蒙克的行动。使办公桌后面那个女职员感到惊奇的是,那名私人助手竟然回来了,还请蒙克跟着他进去了。进门之后,他再一次被一个电子扫描器搜身,那个性情平和的俄罗斯人对此表示歉意。

“我理解,”蒙克说,“日子不好过。”

他们又上了两层楼,进入了另一个接待室里,然后被引到了列昂尼德·格里戈里耶维奇·贝尔施泰恩的私人办公室里。

他带来的那封信被放在一张大的办公桌上的一叠记事薄的最上面。那位银行家个头不高,较胖,灰色卷发,目光敏锐,他穿了一身从萨维尔罗购买的做工精良的灰色西服。他起身,伸出右手与蒙克握手。然后他挥手请蒙克人座。蒙克注意到那位性情平和的年轻人坐在房间的后面。他也许是牛津大学的毕业生,但是贝尔施泰恩确切地说,他也在匡蒂科靶场学习过。

银行家指着那封信说:“伦敦的情况如何?你是刚到的吗?蒙克先生?”

“几天前到的。”蒙克说。

那封信纸是用非常昂贵的奶油色亚麻织物编织成的,顶部印着五个箭头,使人想起法兰克福的迈尔阿姆谢尔罗特希尔德最初的五个儿子。信完全是真的。只是信的末尾伊夫琳·德罗思柴尔德爵士的签名是伪造的。很少有哪位银行家不接待由伦敦圣斯威森巷的罗特希尔德银行派来的私人使者的。

“伊夫琳爵士好吗?”贝尔施泰恩问道。

蒙克开始用俄语对话了。“就我所知,”蒙克说,“那封信不是他签的名。”蒙克听见他身后有轻微的沙沙声。“如果您那年轻的朋友不向我的背后发射子弹,我将不胜感激。我没有穿装甲材料的衣服,我还想活命。此外,我没有携带任何危险品,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要伤害您。”

“那么,你来干什么呢?”

蒙克解释了7月15日以来所发生的事件。

“废话!”贝尔施泰思最后说,“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胡说八道的人!我了解科马罗夫,我在做生意的过程中了解他的。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但是如果你认为对犹太人的侮辱在俄罗斯是件新鲜事儿,那么你太不了解这个国家了。他们都是这么做,但是他们更需要银行。”

“侮辱只是一方面,贝尔施泰恩先生。我的文件包里的东西,是比侮辱更严重的。”

贝尔施泰恩长时间不解地看着他:“你带来的是那份宣言吗?”

“是的。”

“假如,科马罗夫和他那帮匪徒知道你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他会杀死我的。现在他的人正在莫斯科市里到处找我。”

“你真有胆量。”

“是我同意做这项工作的。我看过这份宣言,我这样做值得!”

贝尔施泰恩伸出他的手:“给我吧。”

蒙克先送给了他那份论证报告。银行家习惯以极快的速度阅读复杂的文件,他用了10分钟就读完了。

“是三个人吧?”

“那位老清洁工、那位愚蠢地把文件放在书桌上以至于被偷走的秘书阿科波夫和杰斐逊,科马罗夫误认为他已经看过了这份文件。”

贝尔施泰恩按响了他的内部对讲系统的按钮。

“卢德米拉,进入去年7月下旬或8月上旬的政府新闻出版物的档案,看看当地报纸上是否有,关于一名叫阿科波夫的俄国人和一名叫杰裴逊的英国记者的报道。查第一个名字,也查一下讣告。”

他两眼注视着桌上电脑的屏幕,缩微胶片显示出来了所需的信息。然后,他咕哝了几句。

“是的,他们都死了!现在谈你的问题,蒙克,假如他们抓住你。”

“我真希望他们抓不住我。”

“好吧,既然你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我就读一读科马罗夫对我们所有人的个人企图吧。”

他又伸出了手。蒙克把那份细长的黑色档案递给他。贝尔施泰恩开始阅读。有一页,他读了好几遍,他读那页内容时,手指反复轻弹着。他头也没抬,嘴里说:“里亚,你出去吧。这里没事了,你走吧。”

蒙克听见了身后的关门声。银行家最后终于抬起头来,两眼注视着蒙克。“他不可能这么做。”

“彻底消灭?以前也这样做过,是吗,先生?”

“蒙克先生,俄罗斯有100万犹太人。”

“我知道,有10%的人可以逃脱。”

贝尔施泰恩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对面莫斯科建筑物房顶上的积雪。窗户的玻璃是一种稍微发绿的颜色,它有5英寸厚,可以阻止任何反坦克导弹。

“他不会认真的。”

“我们认为,他是认真的。”

“我们?”

“派我来的人们,他们都是很有影响力的强人。但是,他们对这个人很担心。”

“你是犹太人吗?蒙克先生?”

“不是,先生。”

“你很幸运。他将获胜,不是吗?民意测验表明他的胜利是不可阻挡的。”

“事情都在发生变化。那天他就遭到尼古拉耶夫将军的谴责。这也许很有效。我希望东正教会起到一定的作用。或许,他能够被制止。”

“教堂可不是犹太人的朋友,蒙克先生。”

“你说得对。但是,科马罗夫对教堂也有企图。”

“这么说,你正在试图建立一个联盟?”

“差不多。教堂、军队、银行、少数民族。各有各的作用。你读过那位漫游神父的报告了吗?他正在为恢复沙皇制度而呐喊。”

“是的。我个人认为这是个愚蠢的举动。但是,沙皇还是比纳粹要好一些。你想让我干些什么,蒙克先生?”

“我?什么也不想。要你自己作出选择。您是四家银行集团的总裁,控制着两个独立的电视频道。你在飞机场有自己的飞机吗?”

“是的。”

“到基辅只需要两个小时的飞行?”

“为什么去基辅?”

“你可以参观一下娘子谷。”

列昂尼德·贝尔施泰恩从面朝窗户的方向转过来。“你可以走了,蒙克先生。”

蒙克把桌子上的两份文件收起来,放入他来时带的那个皮包里。

他知道他太过分了。娘子谷是基辅外面的一个沟壑。1942年至1943年,有10万贫民在那个沟壑的边沿上被机关枪射死,他们的尸体被推进了沟壑里。被害人当中,有一些是人民委员和共产党的官员,但是95%是乌克兰的犹太人。蒙克已经走到了门口,这时他听见列昂尼德·贝尔施泰恩又说话了。

“你去过那里吗,蒙克先生?”

“没有,先生。”

“你听说过有关它的事情吗?”

“我听说那是个凄凉的地方。”

“我去过娘子谷。那是个可怕的地方。祝你平安,蒙克先生。”

兰斯洛特·普罗宾博士在维多利亚女王街纹章院总部的办公室既小又乱。每个水平空间都堆满了成捆的资料,那些资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顺序,但是对于这位借系专家来说,它们就有一定的意义了。

当奈杰尔·欧文爵士被人领进来时,普罗宾博士站起来,将整个格里马迪参议员的资料扫到一边,腾出地方让他的客人就座。

“继承人的事情怎么样呢?”欧文问道。

“罗曼诺夫的王位?不好。我早就想到了,有权提出要求的人不想要,想要的人经过考证后已被排除在外,有个美国人还没有接触,反正没有希望了。”

“结果是这么糟糕吗?”欧文说。普罗宾博士跳起来,眨眨眼睛。他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在他自己创造的血统、通婚和奇怪规则的世界里生活。

“先讲讲那些欺骗性的人物吧,”他说,“你记得安娜·安德森吧。她一生都声称自己是高贵的阿纳斯塔西姬,她是叶卡特琳堡大屠杀中惟一幸免于难的皇脉。她真是一派胡言。她现在死了,脱氧核糖核酸(DNA)测试的结果表明:她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几年前,另一个人在马德里去世了,自称为高贵的阿列克谢公爵。后来证明他是来自卢森堡公国的一个普通人。还有三个新闻媒体偶尔提到的人,通常是非常不准确的新闻。你听说过格奥尔基王子吗?”

“请原谅,没听说过,普罗宾博士。”

“没关系。他是一名年轻人,一直跟随着他那怀有野心的母亲,在欧洲和俄罗斯做小生意,他的母亲叫达奇斯·玛丽亚,是已去世的弗拉基米尔公爵的女儿。

“弗拉基米尔本人,本来可以有权提出继承权,因为他是在位皇帝的孙子,但是由于在他出生时,他的母亲不是东正教教民,因此他的要求站不住脚,因为他不符合其中的一个条件。

“不管怎样,他的女儿不能成为他的合法继承人,尽管他不断地声称她就是继承人。你知道波林·劳吗?”

“这是个什么人……”

“保罗一世规定,只有男性才能具备继承权,极其特殊的情况例外。女儿不算数,性别歧视。但是当时就是那种情况,现在还是这样。因此,高贵的达奇斯·玛丽亚是真正的玛丽亚公主,但是她的儿子格奥尔基按规定没有继承权。波林·劳还特别强调女儿的儿子也不算数。”

“因此,他们只是希望最好的情况发生了?”

“完全正确。雄心勃勃,但是无效的要求。”

“你提到有个美国人,普罗宾博士?”

“这里有个奇怪的故事。在大变革之前,尼古拉斯二世有一个叫保罗公爵的叔叔,也就是他父亲的弟弟。

“Bolseviks来了之后,他们谋杀了沙皇和沙皇的哥哥、他的叔叔保罗。但是,保罗有个儿子,沙皇的侄子。这个充满野性的年轻人德米特里公爵,无意之中又被卷入了拉斯普京谋杀案中。于是,布尔什维克到来时,他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这反而救了他的命,他通过海上逃跑了,最后到了美国。”

“从来没有听说过。”欧文说,“继续说吧。”

“德米特里开始在美国生活,他结婚后有一个儿子。儿子保罗,曾经作为美国陆军少校在朝鲜打过仗。他也结婚了,有两个儿子。”

“我觉得这是一条非常直接的男性血缘线。你是在说,真正的沙皇继承人可能是一名美国人吗?”欧文问道。

“有人这样认为,但是他们自己把事情搞糟了。”普罗宾说,“你看,德米特里与一名普通的美国人结婚,他的儿子也是如此。根据皇室制定的第188条规定,你不能与非同等地位的人结婚,假如这样结婚了,你的子女就没有继承权了。这条规定后来虽然放宽了一些限制,但是对高贵的家族还是一视同仁。因此,德米特里的婚姻属于贵贱通婚,所以他在朝鲜打仗的儿子不能继承王位,他的两个孙子又与贫民结婚,也不可能有继承权。”

“所以,他们都没戏了。”

“恐怕是这样的。实际上他们本人也对此兴趣不大。我想他们现在是住在佛罗里达。”

“剩下的人,谁还有希望?”

“最后一个人,他的血缘关系最近。他是谢苗·罗曼诺夫王子。”

“他不是与被谋杀的沙皇有亲戚关系吗?他没有女儿,没有与贫民结婚?”欧文问道。

“是的,说来话长。你必须想像有四个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继承了他父亲亚历山大三世的王位。三世是继承他父亲亚历山大二世的王位,二世的父亲是尼古拉斯一世。尼古拉斯一世有一个更年轻的儿子,贵族尼古拉斯公爵,他肯定永远不会成为沙皇。他的儿子叫彼得,彼得的儿子叫考瑞奥,考瑞奥的儿子就是谢苗。”

“因此,你必须从被谋杀的沙皇那里,向前推三代人,然后从尼古拉斯一世的次子那里,向后推四代人就到了谢苗。”

“完全正确。”

“普罗宾博士,对我来说这条线似乎拉得太长了。”

“确实不短,但是你必须了解他们的家谱。从技术上分析,谢苗是我们能得到的血缘最近的一条线索。然而,这仅是从学术的角度得出的结论。实际上还有许多困难。”

“什么困难?”

“困难之一,他已经70多岁了。第二,是他没有子女,因此他这条线也面临着将断线,俄罗斯将回到出发点。第三,他反复声明自己对此事毫无兴趣,即使给他这个王位,他也不会接受的。”

“希望不大!”奈杰尔爵士承认了。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他的生活总是有些放荡,他对里维埃拉的快车感兴趣,总是与年轻姑娘,尤其是仆人调情。他的这个习惯已经导致了三次离婚。最糟糕的是,我听到传言:他下西洋的双陆棋总是作弊。”

“上帝!”奈杰尔·欧文爵士真的震惊了。生活放荡或许能被原谅,但是西洋双陆棋作弊……

“他住在哪里?”

“在诺曼底的一个苹果园里,种苹果,并制作苹果白兰地酒。”

奈杰尔·欧文爵士沉思了一会。普罗宾博士同情地望着他。

“假如,谢苗公开表明他正式放弃恢复沙皇的继承权,那可以被认为是合法的弃权吗?”

普罗宾博士鼓起双颊。“我是这样认为的。除非真正恢复沙皇。那时他或许改变主意。想想有那么多的快车和献媚的少女。”

“但是,如果没有谢苗,情况会怎样呢?就像我们美国朋友说的那样,底线是什么?”

“我亲爱的伙计,底线是假如俄罗斯人民愿意,他们可以选择他们喜欢的任何人作为他们的君主。就这么简单!”

“有选择一个外国人的先例吗?”

“有,太多了。历史上多次出现这种情况。你看,我们英国人已经有三次这样的经历。伊丽莎白一世独身(可能不是处女)去世后,我们请来了苏格兰的詹姆士六世担任英格兰的詹姆士一世。三代国王之后,我们把詹姆士二世又赶出去了,又邀请荷兰人奥兰治王室的威廉接替了王位。安妮女王去世后,没有任何继承人,我们邀请了汉诺威王室的乔治过来担任乔治一世。他几乎一句英语都不会说。”

“欧洲人也有同样的事情吗?”

“当然有。希腊就有两次。1833年,希腊人摆脱了土耳其人的统治。获得自由后,他们邀请巴伐利亚的奥托担任希腊国王。他的业绩并不好,因此1862年他们又抛弃了他。请丹麦的威廉王子接替了王位,他就成为乔治一世。然后,他们于1924年宣布共和,1935年恢复君主制,1973年又废除君主制。现在,他们还拿不定主意。

“两百年前,瑞典人不知所措,因此经过调查后,他们邀请拿破仑世家的伯纳多特将军担任他们的国王。他相当成功,他的后代仍然生活在那里。

“最后一个是丹麦的查尔斯王子。在1905年,应邀成为挪威的哈康七世,他的后代也仍然生活在那里。如果你的王位空着,而且你想要一个君主,在国外选一名好的外国人,总比在当地的窝囊废里选择一个要好得多。”

奈杰尔爵士再一次沉默了,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普罗宾博士现在开始怀疑,他询问的问题不完全是纯学术性的了。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普罗宾博士说。

“当然可以。”

“假如,俄罗斯真的恢复了沙皇,美国人会有什么反应?他们控制了世界财经大权,是这个世界上推一的超级大国。”

“美国人是有反君主制的传统。”欧文承认这一点,“但是他们也不是傻瓜,1918年美国协助流放了德国的凯泽,从而使魏玛共和国进入了无动乱时期,后来阿道夫·希特勒打破了平静,结果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1945年,山姆大叔专门留下了日本的皇室。50年来,日本是亚洲最稳定的民主国家,它反对共产主义,是美国的朋友。我认为华盛顿会接受这种观点的,也就是说,假如俄罗斯人选择走那条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但是,这要经过全体俄罗斯人民公民投票的。”

奈杰尔爵士点点头。“是的,我想是需要的。仅仅一个杜马是不够的,腐败的指控太多了。必须是整个民族的决定。”

“那么你有候选人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普罗宾博士。没有候选人。从你告诉我的情况看,花花公子和冒充者都不可行。现在咱们设想一下,一个被恢复的沙皇都需要具备哪些资格?行吗?”

纹章学家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这要比我以往的工作有趣得多!首先是年龄。”

“40岁到60岁之间,可以吗?太年轻和太上年纪的人都不合适。成熟,但是不能太老。下一个条件是什么?”

“必须有皇家血统,言行举止符合礼仪。”普罗宾说。

“是欧洲的皇室吗?”

“当然,我想俄罗斯人是不会喜欢非洲人、阿拉伯人或亚洲人。”

“你说得对。那么就是高加索人,博士。”

“他必须有一个活着的合法儿子,他们必须都是东正教的信徒。”

“这个问题不大。”

“但是,有一个真正令人讨厌的要求。”普罗宾说,“他出生时他的母亲必须是东正教的信徒。”

“好的,还有什么条件?”

“他的双亲必须都具有皇家血统,最好至少有一方是俄罗斯人。”

“一名现役或退役的高级军官,得到俄国武装力量的支持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忘了一件事,”普罗宾说,“他必须能讲流利的俄语。乔治一世任职时只会讲德语,贝纳多特只会讲法语。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君主必须对自己的人民讲话。俄罗斯人不会对讲意大利语的人客气的。”

奈杰尔·欧文爵士站起来,从他的上衣兜里面,掏出一页纸。那是一张支票,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

“我说,这样做不太合适。”纹章学家说。

“我肯定,纹章学院里为你提供日常开支。我亲爱的博士,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如果我能,当然可以。”

“睁大眼睛四处寻找。跑遍欧洲所有的皇室。看看是否有人,能满足那些条件。”

从克里姆林宫向北走5英里,就到了卢格郊区,那里是电视中心,俄罗斯所有的电视节目信号,都是从那里发射出来的。

奥布鲁切夫院士山科罗里瓦大街的一边是国家电视中心,另一边是国际电视中心。300码以外,奥斯坦基诺农奴电视塔的尖顶矗立在天空中,那是首都最高的顶点。

受政府控制的国内电视新闻是从这里转播的,还有其它两家独立的商业电视台,它们是靠播放广告维持生计的。他们的办公地点都在这栋大楼里,只是楼层不同。

鲍里斯·库兹涅佐夫,从一辆爱国武装联盟司机开的奔驰汽车里出来了。他带来了昨天伊戈尔·科马罗夫在弗拉基米尔召开的大型集会上拍摄的录影带。

经过那位年轻的天才导演,利特维诺夫的剪裁和编辑,这盘录像非常成功。面对着欢呼的人群,科马罗夫轻蔑地批评了那个要求恢复沙皇统治的巡回传教士,并摆出表示遗憾的姿态,以讽刺的口吻对那位老将军的糊涂言论进行了抨击。

“昨天的人有昨天的希望,”他对他的支持者们咆哮着,“但是我们,我的朋友们,你和我,必须考虑明天,因为明天才是属于我们的。”

5000人参加了会议,经过利特维诺夫的摄影技术处理,在场的人数似乎增加了三倍。他们已经按照商业转播的价格购买了整整一个小时转播权,这样做虽然花费了一大笔钱,但是那场集会的观众将从5000人扩大到5千万人,或者相当于整个国家人口的1/3。库兹涅佐夫直接被带到了那家较大的商业电视台节目总编的办公室,他见到了他的一个私人朋友,也是伊戈尔·科马罗夫和爱国武装联盟的支持者。他把那盘录影带扔到了安东·古罗夫的办公桌上。

“会议开得真是好极了!”他满意地说,“我参加了会议,你会喜欢它的。”

古罗夫无目的地用手拨弄着他的钢笔。

“我还给你带来了更好的消息,我们签了一笔大合同。是现金交易。科马罗夫主席希望在大选日之前的每个晚上,都向全国发表演说。想想看,安东,这是你们这家商业电视台有史以来所签的最大金额的合同。也有你的份额。”

“鲍里斯,你能亲自来,我感到很高兴。但是,恐怕出了些问题。”

“不是技术上的问题吧!你们解决不了吗?”

“不完全是技术问题。你知道我是全力支持科马罗夫总统的,对吧?”

作为一名电视节目的高级策划者,古罗夫非常了解电视充当的角色,在任何现代社会里,对于竞选活动,电视总是效果最好的,惟一能用影像游说大众的媒体,它奏响了大选前事件的前奏曲。

只有在英国,英国广播公司继续通过国家电视频道转播毫无偏见的政治新闻。在所有的东欧和西欧的国家里,当局都利用国家的电视业务,支持眼下当政的政体,他们这样做已经有好几年的历史了。

在俄罗斯,政府的电视网络报道了许多代理总统伊凡·马尔科夫的竞选活动,只是在缺少新闻素材的情况下,偶尔提一下其他两名候选人的存在。

其他两名候选人是新共产党社会主义联盟的久加诺夫和爱国武装联盟的伊戈尔·科马罗夫。

前者显然存在竞选资金的筹集问题;后者看起来资金十分充足。利用那些资金,科马罗夫按照美国方式,在两家商业电视台购买了数小时的电视转播权。

购买电视转播时间可以确保,他的节目不被剪裁或编辑或公开谴责。古罗夫长期以来十分乐意地用黄金时间,全文转播科马罗夫的演讲和集会。他一点都不傻,他意识到一旦科马罗夫赢得总统职务,他将大量解雇国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许多有重大影响的人将离职,科马罗夫能做得到。那些支持过他的人,将被调动工作并给予提升。

库兹涅佐夫疑惑地凝视着他:“出事了?”

“鲍里斯,事实上是出现了某种政策性转移。是在董事会内,与我无关,你要理解。我只是个跑腿的人。这件事是我的上司决定的,关键在最高层。”

“什么政策性转移,安东?你在说什么?”

古罗夫很不自在地走动着,他再一次咒骂那个交给他这个任务的总经理。

“鲍里斯,你可能也知道,像许多大企业一样,我们电视台是被一家银行紧紧控制的。迫不得已,他们很有势力,他们有权。一般情况下,他们不管我们。利润还是不错的,但是……现在,他们正在釜底抽薪!”

库兹涅佐夫惊呆了:“该死!安东,对不起二你们太卑鄙了!”

“鲍里斯,不是我的错。”

“肯定不是你的错。但是,真是你们电视台要破产了……”

“似乎,他们并不是想让电视台破产。电视台可以幸免,但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朋友,你听我说。这事与我无关。假如,我说话算数,我会每天24小时转播伊戈尔·科马罗夫的实况。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啊!”

“好吧!我们电视台不会再转播科马罗夫的讲演或集会了。这是命令!”

库兹涅佐夫跳起来了。“你们疯了。我们花钱买下了这段时间。你还记得吗?我们付过钱了。这是一家商业电视台,你们不能拒绝我们的钱!”

“显然,我们可以。”

“但是这个是预先付讫的。”

“似乎,这笔钱正在被退还。”

“我到隔壁去。你们又不是莫斯科惟一的一家商业电视台。我总是为你好,安东。好吧,没什么可说的了。”

“鲍里斯,他们的股东也是同一家银行!”

库兹涅佐夫又坐下了。他的双腿在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鲍里斯,我只能说,他们是在攻击一个人。我知道得不比你多。董事会昨天下的命令。要么我们在30天内不播放科马罗夫,要么银行要撤回资金。”

库兹涅佐夫两眼盯着他:“你们拒绝了那么长时间的转播权,你们打算用什么内容来替代呢?哥萨克舞蹈?”

“不,奇怪的就是这件事情。电视台打算整个频道转播那个神父召集的集会。”

“哪个神父?”

“你知道的,那个领导宗教复兴运动的传教土。总是催促人们信仰上帝的那个人。”

“上帝和沙皇。”库兹涅佐夫咕哝着。

“就是他。”

“格列戈尔神父。”

“我自己也搞不懂……”

“你们疯了,他手里有几个卢布?”

“问题就在这里。似乎他的资金已经到位了。所以我们的新闻和特别节目里都在播放他的消息。他把整个时间表都占满了。想看看吗?”

“不,我不想看他那讨厌的时间表!”

他说完,猛冲出去了。他该如何把这一消息告诉他的偶像呢!他没有主意了。然而三周以来,他脑子里一直怀疑的一件事情已经完全成型了。当他把印刷厂和老将军的消息告诉科马罗夫和格里申时,他们的神色不对。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他确实已经意识到了:灾难将要降临了。

那天晚上,在欧洲的另一边,有人中断了奈杰尔·欧文爵士的晚餐。俱乐部的服务员把电话递给他。

“一位叫普罗宾博士的人打来的,奈杰尔爵士。”

电话那端传来了纹章学家快活的声音,显然很晚了,他还在加班。

“我想我已经找你想要的人了。”

“明天10点钟在你办公室见面好吗?”

“太好了。”

奈杰尔爵士把电话递给了正在徘徊的服务员。

“我想这值得来一杯波尔多红葡萄酒,特肖,请来一杯俱乐部的佳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