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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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被杀案侦查总部做出结论说,现在还不到逮捕和传讯藏方江梨子的时候;就在这当儿,重金前来造访新宿警察署的大上。
大上觉得有点没脸见重金。他原是受到重金的启发好不容易才将藏方江梨子拖出来的,但是至今连根指头也不能碰她。
“哎呀,正在找你哪。还向艾思咖啡馆的美由纪大姐问了问,连她都不知道。究竟到哪儿去了?”
“说实在的,到箱根去了。她没告诉你吗?”
“果然如此。我和美由纪大姐推测,兴许你的旅伴是藏方江梨子哩。”
“连这一点都被看穿了,我就只好无条件投降了。说实在的,为了这事,我想请你看——不,请你听个东西,所以前来拜访。”
“嗬,想让我听什么呀?”
大上产生了兴趣。过去重金所提供的情报,都成了侦查工作的重要资料。
重金递过一个小型盒式录音机说:
“首先播放录音带的内容,请听听吧。”
重金将录音带移到另外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录音机里,按了一下按钮。似乎是几个男子轮好一个女子的现场录音。加害者一方也有个女子,看来她在指挥并煽动那些男子。
一阵疯狂的暴虐宣泄完毕,加害者稍一疏忽,被害者便趁机逃跑,甚至连从悬崖上跌下去的场面都生动地录下来了。
“这是……?”
录音带播放完了,大上便要求对他加以说明。录音带令人感到有些蹊跷,大上用眼神讯问:这与此案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加害者一方那个头目的声音吗?”
“唔。”
“啊,对啦。大上先生还没见过她呢。那个遇害的姑娘是我的情人。不,不是美由纪,而是初恋的姑娘。加害者的头目是藏方江梨子。测验一下声波纹大概就能证明了。”
大上不禁大声说:
“你说什么?”
然而他还不晓得,此事究竟怎样关系到本案的构成。
“而且,加害者方面带头干的男子就是先前已经作为自杀处理了的美川光弘。”
于是重金详细地告诉大上,他从箱根回来的途中,怎样差点儿被长途邮车撞下悬崖,以及由于那个地点与初恋的对象贝冢真美跳下去自杀的场所吻合,他便在崖下搜寻了一遍,从而发现盒式录音机的经过。
大上抑制着惊骇说:
“藏方江梨子和美川光弘过去是同学,并参加过同一个小组的事,我倒是听说过,原来两个人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哪。”
“这是一种难以断绝的孽缘。可他们在箱根的七夕会上若无其事地重新见面。过不久,藏方隆一郎就因心机能不全而死,美川也自杀了。倘若是江梨子操纵出租汽车司机把我差点儿从悬崖上撞下去的话,那就是杀人未遂。刑警先生,能不能用这录音带好歹追问江梨子呢?”
“录音带在提供证据方面的价值并不高,但是研究一下吧。你知道出租汽车司机的来历吗?”
“我有他的出租汽车卡”
2
几年前的一个陈旧的录音带究竟能够提供多少证据,把握是很小的。然而倘若能证明录音带的声音是江梨子和美川的,那么就可据以推测出二人之间的孽缘,从而对藏方隆一郎之死以及菅原刑警私下里进行侦查的美川之自杀的种种疑点提出有力的旁证。
凭着乘松家那只猫所叼来的人造宝石,又进而联系到“总理”被杀案。大上心想:即使逮捕江梨子的事难以办到,说不定可以领到房屋搜查证哩。
藏方江梨子的声音记录没费什么事就取到了。与藏方隆一郎结婚之前,她是个不出名的歌手,却因为唱藏方企业集团的商业广告歌曲而走红。由于这个机缘,她被藏方隆一郎看中了。他恰好丧妻,便央求她做自己的继室。她满不在乎地舍弃了好不容易才踏上去的明星的阶梯,坐上了锦轿。
那时报社、电台、电视台等对她进行采访的录音带,还保存在那里。
美川是个有资格的明星,留下了大量录音。将它和重金所提供的录音带里的声音做了声波纹比较,结果颊率和音量等都完全一致。进一步测出连音压都是同一个人的。
这时才断然对藏方江梨子做出经传讯后叫她自行出庭的决定。同时还申请并取得了搜查、扣押该女子之住房及有关企业等的许可证。
凭着搜查证,对该女子之住宅及经常使用的六辆自用小轿车进行搜查,从N社制造的高级国产车的后背箱里找到了重要的资料。
考虑到藏方江梨子的社会地位,而且又是自行出庭,就在新宿的一家饭店订了一个房间,在那里对她进行审讯。在警察署来说,这是破格的待遇。从审讯用的饭店客房里望去,遇害者的尸体在那儿被发现的公园尽收眼底,这是个讽刺,同时也许会使嫌疑犯在心理上受到微妙的影响。
担任审讯的是那须警部。大上和代代木署的菅原做助手。
江梨子被凶杀案的侦查总部传讯,要求她自行出庭,这使她感到紧张。她脸色苍白,没有散发出独特的外激素。
然而她装腔作势地耸耸肩说:
“叫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我并没有做任何会被警察传讯的事。”
那须的脸毫无表情,活象一副木头雕的假面具。他爽朗地说:
“对不起,不会耽误你多少工夫的,想问你点事,供某个案件的参考。”
“案件了什么案件呢?”
那须站到窗前,朝外面指了指说: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把头朝那边一扭,他紧接着对她说下去:
“看得见图书馆的建筑物,在那后面,发现了流浪者的尸体,是去年九月十二日的事。”
“我跟流浪者什么的没打过交道。”
那须不容分说地追问道:
“敢情。可是太太认得一个叫作三桥新一的青年吧?”
深陷的眼睛发出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她,暗中告以业已掌握了证据。江梨子为这种迫力所压倒,似乎畏缩起来,被迫脱口而出地回答道:
“记得是在什么宴会上结识的。”
“你在三桥君逝世的山中湖畔供了花吧?”
那须这么一追击,江梨子脸上泛出惊骇的神色:连这一点都调查出来了啊。
“有这么回事吗?”
“是你直接向青山的‘花精’订的货。”
江梨子不禁用歇斯底里的声调问道:
“难道不许供花吗?”
“谁也没这么说,我只是证实一下你和他的关系深到能够给他供花的程度。况且不是在他的坟地,而是在长途赛跑时倒下去的地点。”
那须的眼睛里露出讥讽的神色。
“因为我不知道坟地在哪儿。”
“还有,三年前的夏天,你和当时当上了演员的美川光弘先生等人,一道去过箱根的驹岳吧?”
“也许去过。”
“到底去没去过?”
“去过。”
“那一次美川先生有没有把他在山顶车站的宝石抽彩活动中得到的那颗石子儿送给你?”
“有这么回事。”
“那石子儿,你是怎么处理的?”
“唔,记不大清楚了。反正准是颗骗人的石子儿,拾的人和接受的人都是凑趣儿而已,大概丢在什么地方了吧。”
“那颗石子儿就在这里。”
那须将人造宝石摆在江梨子眼前。江梨子好象没明白这么一颗“三年前的石子儿”竞到了那须手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颗石子儿是跟你一道去过箱根的乘松先生家里养的猫从三桥新一开车轧死乘松先生的儿子后逃跑了的那个现场叼回去的。”
“这种骗人的石子儿,还不俯拾即是。”
“不,这颗石子儿是切成了特别的形状的。已经证明了它就是那一颗。”
“不管是不是那一颗,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除非是你自己带在身上,或是给了三桥新一,否则这颗石子儿是不会掉在三桥开车轧死乘松先生的儿子的现场上的。”
那须的凹陷的眼睛炯炯发光。
“那么,也许送给了三桥先生。因为我不能戴那样一颗骗人的石子儿。”
那须单刀直入:
“太太,三桥新一开车轧死乘松先生的儿子时,你是不是也坐在他的车上来着?”
江梨子气势汹汹地说:
“哎呀,你说什么呀。你这是无理的诬赖。给我叫律师来,我要控告你损坏了我的名誉。”
她那苍白的脸泛红了。
“嗬,我什么时候损坏过你的名誉?是三桥握方向盘的那辆车轧了人,又不是你开车轧的。三桥轧死人后并没有逃跑。他吓得一度逃离现场,不久就向警察报告了。就算你碰巧坐在他的车上,也没什么吧。太太,难道那时你要是和他同乘那辆车,就槽了吗?”
那须一个劲儿地追问,江梨子无言以对。
“那个尸体在新宿的公园里被人发现的流浪者,他生前就住在发生车祸的地方附近。我们认为他把事故的整个经过都看在眼里了,结果缩短了寿命。”
“……”
“当时你也许搭乘着三桥的车。但由于某种缘故,你不愿意让人知道当时你和三桥在一起……”
江梨子利用对方的论点反驳道:
“你不是刚刚说过,就算我碰巧坐在三桥的车上,也没什么吗?”
“是这样的。可是,偏偏在同一个晚上,三桥的车轧了人之前不久,住在相距不远的公寓大楼里的美川,毅然决然跳下去自杀了。”
江梨子那泛红了的脸变得苍白了。
她把上等人的姿态抛掉,尖声说:
“这,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太过去和美川先生挺熟,他跳楼自杀之后不久,你和三桥曾一道呆在附近的地方,要是给人知道了,是不是就糟了呢?”
“这一次你可得替我请律师来了。”
“咦?美川先生不是自杀的吗?我认为即使呆在自杀者附近,也没什么糟糕啊。不过,倘若美川先生不是自杀的,又作别论。”
江梨子觉察出那须在随意愚弄自己。在愚弄的波浪间挣扎的工夫,逐渐被诱导到不利的方向。迄今她所做出的反应,都成为不利的旁证,堆积起来,足以使她致命的暗礁的撩牙,越磨越锋利。
江梨子终于领悟到,越饶舌越不利,于是想要使用缄默权。
“我说了些使你不愉快的话,很对不起。马上就结束了,请再协助一会儿。我再问一遍:太太可认得那个尸体在新宿的中央公园里被人发现的,诨名‘总理’的流浪者?”
尽管想要使用缄默权,好象又怕自己吃亏,所以她又说:
“真罗嗉,我不认得什么流浪者。”
“太太最近没坐自己家的那辆N公司制造的高级小轿车呀。”
“以前经常自己开那辆车,最近乘的是由司机驾驶的奔驰牌。”
“自己开车的那阵子,借给过人吗?”
“没有。”
“为什么最近不开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嫌麻烦了。”
“说实在的,从那辆轿车里发现了很难办的东西。”
“很难办的东西?”
江梨子的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色。
“后背箱的底儿上,有几根头发和微量的血迹。把它们和那个遇害的流浪者的头发以及血型对照着检验了一下,刚好一致。按说那个流浪者跟太太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可他的头发和血迹怎么跑到太太的车里去了呢?”
那须一口气逼问道。这时,江梨子的身子一下子歪过去了。看来是由于精神上的打击,一时引起了脑贫血。审讯暂时中断下来。但是,随着验明头发和血迹,作为凶杀嫌疑犯,对藏方江梨子发出了拘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