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从天降
1
虽然菅原从遇害人的家中发现了兴奋剂,但他并未因此而感到释然。杀人的动机难道真是由于秘密进行毒品交易而引起的纠纷吗?是否还会有其他杀人动机呢?
菅原疑惑的表情立即引起了同事芹泽的注意。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芹泽插话问道。
长期以来的搭档配合,早已使得芹泽对于菅原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超过了菅原的妻子。
“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令人费解。”
“令人费解?什么地方有问题?”
“津村被杀的手段。法医鉴定表明,他是被榔头之类的钝器击中头部致死的。一般来说,犯罪分子在走私毒品的同时,还会走私一些手枪之类的轻型武器。在有此类武器的情况下,何必再用榔头去杀人呢?”
“这倒没什么特别的可疑之处。首先,开枪杀人会有声音;其次,毒品贩子未必知道如何使用手枪。”
“嗯,说得有道理。如果罪犯真是毒品圈子里的人,那他在行凶之后必然会到津村家里来找毒品。”
“或许凶犯曾到死者家里找过,只是当时没发现兴奋剂的藏匿之处。”
“那不可能。开门插卡和房间钥匙不全都在死者身上吗?这说明凶犯根本就无意去死者家里查看。而且,我们在死者家中并没发现有人翻寻的痕迹。假如凶犯毫无头绪地找寻过后,他根本就没必要再把开门插卡和钥匙放回死者身上。由此可以推断,凶犯其实没有到过死者家中。当然,如果凶犯与毒品有所牵连,换句话说,倘若凶犯与死者是毒品交易伙伴关系的话,他只要随意找找,就会轻易发现毒品所在,而且,凶犯也绝不可能留下一丁点兴奋剂之类的毒品。凶犯一旦与死者存有一定联系的话,根本就没必要预先躲在停车场内伏击,而应该选在死者家中行凶。”
“照你这么说,凶犯倒是跟毒品扯不上边了。那么,到底谁会杀死津村呢?”听了菅原满带疑虑的分析,芹泽不由得一下子来了兴致。
“目前,我也无法判断。但有一点我认为很重要,那就是应暂且放下毒品这条线索,从其他方面着手进行调查。”正因为菅原等在死者家中发现了毒品,眼下警方已把搜查方针集中到了对毒品相关线索的搜查上。现今如果要改其道而行之,就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反面证据,让搜查本部接受。
“咱们再去案发现场看看。”突然间,菅原拿定了主意。
2
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发现现场完全变了样。当初,死者后脑勺溢在地上的一小滩淤血已被人清扫干净,就连死者横尸地上的痕迹也早已荡然无存。死者S县仅存的一名兄长在获知情况后,慢腾腾地赶了过来,变卖了死者的家具,随后将死者的公寓和私家车委托给不动产公司处理后,便匆匆返回了老家。至于死者的葬礼,则是由公寓管理员和公寓自治会的官员们负责操办,草草了事。
据说,尽管刚刚经历丧弟之痛,但是死者兄长却毫无常人的那般悲伤之意。从老家赶来后,在获悉能够继承这样一份意外遗产之际,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旁人看到后,纷纷表示愤慨:这样的兄长,还不如没有!
“你瞧这儿。”菅原一边搜寻着死者当初所在的位置,一边提醒芹泽。
“没错。那儿还能略微看到一点位置标记。”芹泽低下头看了看。地上果然还模糊地残留有粉笔标注的死者位置。
“到了晚上,这一带比较暗,光线根本照不到。估计凶犯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菅原自言自语道。
“凌晨1点时分,这里住户的私家车大部分都应该回来了。选择这一时机作案,也就减少了被人发现的风险。”芹泽补充了一句。
“这么说来,难道凶犯是躲在停车场某个角落内,一直等候津村返回吗?”
“那倒不一定。或许凶犯是坐着津村的车子一起回来的。”
“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凶犯同死者就更不可能是毒品交易方面的关系了。因为两者假如是那样的话,那么凶犯必然会潜入死者家中悄悄取走毒品。”
“也许当初同坐一辆车时,凶犯就已在找机会下手了。”
“死者车子也经过了一番勘查,可并未发现有凶犯的遗留物品或者类似凶器的任何物件。”
“可能凶犯利用两人同时下车返回寓所之际,从死者背后出其不意地行凶。”
“嗯。”对于芹泽的推断,菅原并未明确表态,倒是饶有兴致地查看起案发现场来。案发后,警方已对现场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搜查取证,估计就算当时地上掉了根细针,也逃不过警方的法眼。当然,菅原和芹泽也都参与了案发后的现场勘查。菅原冲着地上的某个角落指了指,芹泽立即移步上前。
“这个地方有个坑。”顺着菅原手指的方向,芹泽发现地面柏油表层脱落的地方居然陷下去一个坑。
“铺路时间一长,表层柏油脱落,路面出现坑洼,那很正常啊。”
“但是,这个停车场的路刚铺不久。这个坑看起来,好像是受到什么撞击后陷下去的。”
“说不定是被石头砸的。”
“那么,石头又是从哪儿掉下来的呢?”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若有所悟地对视了一眼,似乎找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破案线索。
“该不会是……?”刹那间,芹泽若有所思地把头转向了菅原。
“要是上面有东西掉到新铺的路面上,估计就会形成这种坑洼吧。”菅原一下子将心中的猜测表达了出来。
“可是,如果掉在地面上的话,那就不可能砸到遇害人啊。”
“完全有可能是在砸到遇害人后,再掉到地面上吧。”
“这儿光线这么暗淡,要想一下子砸中遇害人可不容易。”
“当然,并非有人故意要砸死津村。或许有东西不小心掉下来之际,砸中了津村……”
“但案发后并没找到有类似的物体啊。”
“上面不小心掉下一物,不凑巧偏偏砸中了正下方路过之人。当时,失手掉下东西的人一定在惊惶失措之际,下楼来查看过情况。发现砸死人之后,肇事者惊慌忙乱之中必然首先会产生自保的心态。由于凌晨时分无人发现,肇事者便乘机把失手掉下之物重又捡了回去。”
“照你这么说来,‘凶犯’就应该是这植公寓内的住户。”
“假如找不到那件误砸死人的凶器,当然也就无法证明上述推断。现今,或许肇事者早已把它给藏了起来。”
“正对着这个坑洼的楼上住户倒是屈指可数。”
“追究法律责任的话,那种行为当属过失犯罪。”虽然警方已将该案列为毒品、暴力类杀人事件,并展开了大规模搜查,但菅原打算将自己的上述新观点提交搜查本部会议进行讨论。
3
“最近,我经常听到脚步声。”细矢湘子满怀怨恨地说道。
“什么样的脚步声?”友成正则不耐烦地反问道。
“上了年纪的脚步声啊。夜幕降临之际,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要头一靠枕,就能听到岁月渐近的脚步声。”
“哪有这等事。你才24岁,干吗要说自己老了呢?”友成毫无兴致地回答道。
“啊呀,人们不是常说,24岁的女人就像圣诞节的糕点,一到25就会廉价出售了嘛。”
“你该不会又想说,是我夺走了你的青春?这些话,我早就听腻了。”两人幽会欢愉过后,往往是越谈越不投机。
“我可没打算那样说。因为我很清楚,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只是有时往楼下看时,经常会有纵身跳下的冲动。或许那些跳楼自杀的明星偶像当初也跟我有同感吧。”
“喂,你这不是明摆着在威胁我吗?”友成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一旦细矢留下封抱怨他的遗书而选择自杀的话,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哪谈得上威胁你啊。再说,你压根儿就不会轻易受人胁迫。别担心,即使我自杀也不会留遗书的。自杀毕竟是一时冲动之举,哪有时间写什么遗书啊。我死后,又没人知道咱俩的关系,你再也不用听我唠叨了。”湘子一针见血地提醒道,仿佛早已看穿了友成的内心世界。或许她已逐渐明白,除了自己的肉体之外,友成已对她失去了兴趣。
看着友成一脸的漠然,湘子又像以往那般继续发起了牢騷:“正因为没人知道咱俩的关系,所以就算我一下子蒸发不见了,也不会有人跟你纠缠。你大概很想我早点从你眼前消失吧?这样一来,就能把我彻底抛弃后另寻新欢了。”细矢湘子不停地挖苦着。很显然,两人的话题越谈越沉重了。
尽管细矢才24岁,可她却在一个劲地抱怨自己已经衰老,她孤独死去、独进坟墓之际,又将如何凄凉与悲哀?平时即使出去旅行游玩,她也会从头到尾唠叨不停,常常会把整个气氛搞得一团糟。
友成刚认识细矢时,她才21岁,根本不像现在这副模样。也许细矢本质上就是那种人,当初缺点之所以未暴露出来,大概完全被其年轻的光环给掩盖住了。可是自从到了24岁后,整个人变化特别大,虽然仅仅过去了短短三年时间,可细矢却变得日益狭隘起来。
“你就没想过把我给杀了?你不觉得我越来越像你的包袱了吗?倘若我是盛开的鲜花,你是采蜜的蜜蜂,咱俩仅保持这种关系的话,你一定会乐此不疲;然而,一旦鲜花逐渐褪色凋谢之际,再去吸引蜜蜂的话,自然就会令蜜蜂为之厌烦。”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
“过会儿回到家后,妻儿围着你转,又可享受天伦之乐了。而我却只能独枕孤眠,静静地倾听岁月的脚步声。”
“你给我闭嘴!”
“你让我闭嘴的话,那我就不说好了。可是,除了你以外,我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整天呆在公寓里,面对着墙壁和电视,惟有静候你的到来。那种滋味,你能体会得到吗?平时,根本就没个说话聊天的伴儿,只有在外出购物之际,才会有机会跟人搭讪。如果我是台自动售货机的话,当然没必要说话,但我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长此以往,恐怕话怎么讲我都要忘了。”
“你这不是自我封闭吗?谁都没有限制过你外出。住在这种高档的公寓内,定期还能拿到足够的金钱,对此,你难道还不知足,整天牢騷满腹啊?”
“我这可是为了你在牺牲我的青春!平常发发牢騷不是很正常吗?这就好比是对我青春消耗的一种补偿。你口口声声让我出去转转,可是,我一个人去哪儿好呢?无论走到哪儿,根本就看不到像我这样形单影只的女子!就算肚子饿了,也不会独自走进饭店。要是一个孤身女子单独在饭店中用餐,那多凄凉啊。当然,饭店的档次越高,那种寂寞感也就会愈强烈,所有这些感受你能体会吗?”
“叫你别说了,听到没有?”
“即使我想主动跟人打招呼,可周围一个人都不认识。况且,你又不允许我给你打电话。”
“我要回去了。”友成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是啊,你还是要回去的!对你来说,这儿的家可不是你最终要回的地方,你有你的归宿啊!”
“难道不是你在赶我走吗?”
“回哪儿去那是你的自由。反正无论怎么说,我都仅仅是你生命中的一名匆匆过客而已。”
“你烦死了!”
“你可别那么说。”
“那是你逼我的!”
“逼你?”
“既然你那么想死,那你就从阳台上跳下去好了!谁都不会拦你!”
“你以为我不敢跳吗?”
“整天想着寻死,怎么没看你付诸行动呢?”
“那好,你给我看着。”湘子一下子扑向了阳台。刹那间,整个上半身几乎就要跨过阳台纵身跳下。
“混蛋!别往下跳!”友成急忙扑上前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湘子。
“放开我!我倒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寻死。”顿时,两人站在阳台上乱成一团。好在友成力气大,硬是把湘子拽进了屋子。直到此刻,友成方才真的动了肝火。干吗非要跟她作无谓的争吵呢?如果她这样死了,也许自己真能从此解脱了。
想到此,友成不由得松开了紧抱着湘子的双手。与此同时,湘子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啊。”湘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什么不出你所料?”
“你一定在想,要是我现在就死的话可就好了,对不?”
“……”
“你的内心世界我可是一清二楚!我才不会死呢。刚才试过你之后,我再也不会寻死啦,这辈子我可是赖定你了。”湘子一脸得意地盯着友成,眼神中的暧昧之色令人无法捉摸。
顿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涌上了友成的心头,他一把抓起了身旁的镇纸。那是某宾馆落成典礼之际,友成得到的青铜质料的该宾馆模型。
说时迟那时快,友成猛地朝湘子扔去。尖叫声中,湘子赶紧躲开身去。与此同时,镇纸迅速飞过阳台,划破夜空直坠而下。
突然,阳台正下方似乎传来了砸到物体的声音。
“糟了!”湘子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友成也呆若木鸡似的一脸茫然。两人傻傻地伫立原地,久久都未回过神来。镇纸掉下楼后似乎出了事,但到底砸到了什么东西,两人都很害怕前去确认。
然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想逃也逃不过。最终,还是湘子首先回过了神,她迅速跑向阳台,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去。
“糟糕,好像有人被砸昏了。”
“还活着吗?”
“外面太暗,看不太清楚。不过,好像那人毫无动静。”闻讯后,友成也惊慌地跑到阳台伸出了头。
“要是不赶紧送医院抢救的话……”顿时,友成吓得喃喃自语。
“我下去看看。你最好呆在屋子里别出去,要是被人知道你在这儿,那可就麻烦了。”湘子一把拦住友成后冲下楼去。不一会儿,她便神情紧张地跑了回来。
“怎么样?”
“死了!是这幢公寓内的住户,我经常能看到他。”
“天哪,要是不马上报警的话……”友成惊慌得语无伦次起来。
“报警合适吗?”湘子似乎话中有话。
“你的意思是……?”
“一报警的话,你不就有麻烦了吗?”湘子一下子击中了友成的要害。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反正谁都没有看到。倘若警方找不到镇纸,自然也就无法判断该住户是因何而死。”湘子不以为然地轻轻一笑,显得格外从容而又神秘。两人交往快三年了,但友成却还是首次看到她如此诡异的笑容。或许,这也正是她首次展露其另外的一面。
“镇纸呢?”
“没找到。”
“那不可能。要是有人一发现,立马就会明白该住户是被镇纸砸死的。”
“别紧张,没关系的。就算日后有人发现了,也无法证明镇纸就是从咱们这儿掉下去的呀。”
“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装作浑然不知吗?”
“到底怎么处理,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报警的话,那就请便。不过,我想你一定清楚那样做的后果。当然,你要是保持沉默,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镇纸是你扔下去的。”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友成着实大吃了一惊,早已彻底慌了手脚。相比之下,湘子此刻反而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总之,我是不会害你的。趁现在还没人发现出了事故,你最好马上就走,这个时候比较安全。”友成在湘子的催促下,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公寓。
4
果然不出湘子所料,友成轻易地摆脱了警方的视线。湘子虽然还挂念着镇纸的去向,但警方的破案方向却完全偏离了轨道。
没想到“镇纸事件”发生后,湘子对友成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对于湘子而言,过去友成一直是供养她的主子。不管湘子如何抱怨如何纠缠,都改变不了这一现状,友成是掌握其生杀大权的主子。
但现在的局面却完全发生了逆转。时下,警方已将该公寓住户离奇死亡事件列为凶杀案件展开调查,这样一来,如果最终查明了真相,友成则会沦为杀人凶犯。当然,如果事发之初,友成就投案自首的话,那最多落个过失致死的罪名。
事到如今,友成早已错失了投案自首的良机。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们现在可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同命相连。只要我不说出去,你就绝对安全,现今的地位和名誉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将来你照样可以执掌政权,一统天下。在你大功告成之前,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湘子充满自信地安慰道。此刻她已牢牢抓住了友成的致命弱点。所谓“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意味着两人已成了共犯。
湘子的一番话分明夹带着恐吓的意味:只要她一露口风,友成就会完蛋。事到如今,可以说原先的主仆关系已发生了根本性逆转。
“镇纸事件”刚发生后的一段时间,友成尽量控制着去跟湘子会面。尽管警方正加紧调查遇害人生前的人际关系,但湘子却根本未被列入警方的视线范围。有迹象表明,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现镇纸的踪影。当然有朝一日要是找到了镇纸,估计警方的视线就会马上转移到应有的轨道上来。这种情况下,案发现场的楼上住户自然就会成为警方的调查对象。
到时候如果再去跟湘子频繁接触的话,那岂不等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然而,湘子却根本未考虑到这一点。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去啊?一天到晚关在屋子里,我都快闷死了。”湘子露骨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咱们再过一段时间见面比较安全。”友成劝慰道。
“你说啥呢?我们根本就没必要担惊受怕嘛!你要是不过来的话,那我可要过去找你了。”
“不行,那样一来更危险!”
“你还有妻儿,可我呢?除了你,我一无所有啊!”
“这些话别再提了!”
“要是再见不到你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见到你。如果你抛弃了我,咱们也就没必要同命相连了。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湘子愈发直接地威胁道。无奈之下,友成深夜时分偷偷潜入了公寓内湘子的住所。
“今天,刑警来过了。”湘子的话语突然而又令人震惊。
“什……什么?你说什么?”友成惊愕之余,紧张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警察问那天晚上,我们家是否有东西从阳台上掉下去过。”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友成绝望的眼神都暗淡了下来,兴许警方已经发现了镇纸,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当然不会说有东西掉下去啰。”
“警方相信吗?”
“他们没理由不相信。况且,警方毫无证据,加上我又给予了否定回答。”
“但警察找上门来这一事实,不正说明他们已经怀疑我们了吗?”
“警方并未圈定我们,只要是尸体正上方的住户,他们都进行了相关调查。不过,目前警方似乎注意到了津村后脑勺的伤是楼上坠物所致。”
“警察有没有提起镇纸的事?”
“他们连镇纸两个字都没提到。哎呀,镇纸好像确实消失了。”
“怎么会呢?一旦警方发现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别害怕,警察根本就没什么证据。”
“镇纸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一定还在现场的某一角落。或者说,警方现在可能已经找到了。”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反正镇纸同我毫无关系,那是你从宾馆里带回来的。再说了,又有谁知道咱俩的关系?就算有人知道,也无济于事。反正宾馆里的镇纸多的是,即使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也无法判定那就是你的镇纸。”湘子自信地分析道。
尽管如此,友成还是觉得心里没底,警察找上门来就不是个好兆头。倘若湘子敌不过警方的巧妙盘问,不经意间露了点口风,那就意味着自己将会彻底完蛋。这样一来,迄今为止苦心经营谋求得来的地位,以及未来的远大抱负,都将随着细矢的只言片语统统化为泡影。
“你放心好啦。只要我不说,你绝对安全。与其提心吊胆的,还不如今晚咱俩好好享受一番。”湘子欲火难耐地盯着友成道。
5
自从刑警登门调查过后,湘子在友成面前变得愈发肆无忌惮了。几天后,湘子声称有要事,居然把电话打到了友成的办公室。湘子甚至还要挟称,如果友成不去的话,她就会跑去他的办公室或者寓所。不得已之下,友成才硬着头皮深夜时分赶了过来,没想到等待他的竟是一桌极其丰盛的晚餐。
摆在友成面前的是一桌标准的日本料理:鲷鱼做成的红小豆糯米饭、樱花寿司、鲜鱼蔬菜拼盘、油炸食品、生鱼片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就像进了传统的日式饭店了嘛。”友成惊讶极了。
“呵,呵,今天有喜事,当然要搞一桌盛宴款待你了。这是我特意向桥善预定的外卖。”湘子百般殷勤地献媚道。
桥善是附近的一家日本饭店,以擅长精制家庭风味的怀石料理而闻名。友成仔细端详了一下湘子,他突然发现对方似乎早有预谋。
“你所谓的喜事是指什么?”
“别急,先吃饭。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要是提前说让你共进晚餐,恐怕你不会赶来吧。”
“怎么可能呢?本来还有一个宴会,我是特意推掉后赶过来的。”友成临时撒了个谎搪塞道。
对于友成而言,晚餐宴请向来都是其施展政治攻略的重要手段。当然除此以外,友成还经常充分利用午餐和早餐的机会交友办事。尽管如此,一日三餐有时还嫌不够。近来,一天甚至进餐多达四五次。每到这种场合,友成总是对自己有限的肚量感到遗憾不已。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湘子的晚宴半路杀出,这对于友成而言,无非又是一顿勉为其难的盛宴。
“到底有什么喜事啊?”刚举筷之际,友成再次追问道。
“别那么急嘛。”湘子不紧不慢地劝慰道。
“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
“好吧。难道你就没发现我有点变化吗?”说着,湘子轻轻拍了拍下腹。对此,友成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
“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真迟钝!难道你没发现这儿稍微有点鼓吗?”
“你说什么?”
“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真的?”
“这种事,我还骗你不成?这样一来,咱俩可就真正是命运共同体了。”
“难道你想把孩子生下来?”
“那当然了。要知道,这可是老天爷赐给咱俩的爱情结晶啊。”
“一直以来,我们不都是采取避孕措施的吗?”
“我是瞒着你中止避孕的。这肚里的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想赖也赖不掉的。”
看着一脸得意的湘子,友成默默地垂下了头。没想到,湘子利用镇纸事件抓住自己的弱点后,又紧接着以此相要挟。此刻,就算换了别人,恐怕也难免会受这女人摆布了。
“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吧?”听着湘子银铃般欢畅的笑声,友成顿时觉得自己已无路可退了。
6
警方召开的搜查会议上,菅原提出的新观点引起了各种评论。菅原坚持认为,应该彻底改变对津村一案的定性与调查方法。也就是说,将凶杀案改为事故性案件展开调查,这无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对此,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后脑勺遭受袭击同遭到下落物体砸击,其伤口形状及受伤程度都会有所区别。
在这一问题上,法医的解剖意见认为,死者后脑勺是因遭到榔头类钝器作用力后受伤致死。但是,到底死者是遭人殴打,还是坠落物体所致,却无法断定。对此,警方再次征询了法医的意见。
“倘若头部遭受榔头等钝器击打的话,其受伤面积估计在十六平方厘米以内。一旦打击力度超过某种程度,头部就会形成凹陷,导致遇害人穿孔性骨折,而且,遇害人头部还会依稀看出凶器的大致形状。当然,如果凶器作用力面积较大,而打击力较小的话,头部形成的凹陷也就不会那么明显。因此,这种情况下,就难以从伤口状况上判断出凶器的形状。
“另一方面,在高空坠物砸到头部的情况下,其冲击力会因钝器的重量和下坠的距离而有所不同。比如说,高空坠物砸到人头部时,如果下坠物体的动能是三百焦耳的话,就会导致骨折。而动能一旦达到七百焦耳,则会造成血肿。要是下坠物体的冲击力超过七百焦耳的话,那就会导致头盖骨粉碎性骨折。此外,冲击力及伤口的形状还会受到下列因素的影响:下坠物体的大小、重量、下坠距离、击中人体时的状况,人站着时头部是否有所遮挡,人若躺卧于地时头部是否固定不动,人直立的情况下是处于静止还是步行的状态等。”
换句话说,死者的伤口究竟是遭遇钝器打击还是下坠物体砸击所致,法医无法予以定论。
这样一来,菅原对案件的个人看法也就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
“但是,假设高空坠物击中死者头部的话,案发现场应该能找到相应的物体啊?”显而易见,有人对此提出了疑问。
“我认为,肇事者下楼查看情况时顺便又拿走了物体。假如当初遇害人还活着的话,那么肇事者未必就有故意杀人的嫌疑。”
事发之际,倘若肇事者预见到放任不管必然会导致遇害人死亡的话,其行为就可定性为故意杀人。
7
鉴于菅原的提法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搜查会议最终决定将其列为破案的一个出发点。据调查,该公寓是幢九层建筑,死者津村所躺区域的正上方共有八家住户,但其中三户人家的阳台因朝向不同而排除在外。警方研究后认为,如果物体从二楼掉下来的话,不太可能把人直接给砸死。这样一来,三楼以上的五楼、七楼及九楼住户的嫌疑性就相对较大。
三楼住户是律师大垣庄造,五楼是医生古市正右,七楼是无业人员细矢湘子,九楼入住的则是个经营家具的商人小沼裕夫。其中,细矢湘子平常很少露面,至于其幕后资助人的情况,外人都不太清楚。据悉,七楼的住宅是以细矢湘子本人的名义购买的,深夜时分经常有男子前来,可是却无人知道该男子的身份来历。当初,正是在考虑尊重各家住户个性及隐私的基础上,该公寓大楼专门设计建造了特别的楼梯通道,因此,各家住户之间很难互相碰面。
刑警上门调查之际,上述几家住户均给予了否定回答。当然,这一问讯结果也正是在警方的预料之中。如果肇事者当初有意想报案的话,就不会藏匿失手扔下的物体。事发之际,肇事者可能在惊惶失措之下出于自保的本能,将该物体捡了回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肇事者却失去了投案自首的良机。
很显然,事到如今,无论换了谁都不太可能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你怎么看?”菅原不由得将问题抛给了芹泽。作为菅原看法的竭力赞同者,芹泽与菅原共同对四家嫌疑住户进行了问讯调查。
“我认为,医生和律师的职业性质还是挺有区别的。人们都评价大垣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好律师,只要是帮扶弱者,就算毫无报酬的官司他也会受理,而且他的住宅是这幢豪华公寓中最便宜的。据说,大垣的夫人是个注册会计师,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夫人掏钱买的。至于医生古市,凭直觉我总觉得不太像。”
“这么说来,就只剩下小沼和细矢两人有嫌疑了。”
“现在还很难断定。从物体下坠的高度来判断,小沼和细矢两人都有可能。对于我们的问讯调查,小沼显得比较愤怒,而细矢则较为冷静。仔细分析一下,两人对此的反应和态度似乎都不太自然。”
“对此,医生和律师却都是大吃一惊,而且两人还表示,他们先前均认为这是一起凶杀案,并对是否存在高空坠物砸死人的可能性提出了质疑。”
“从物体下坠高度来分折的话,律师所住的三楼似乎可能性也不大。”
“其实,我认为其中嫌疑最大的当属细矢湘子。据说,她过去是个女招待,年仅24岁就已空闲在家,哪有经济实力入住如此豪华的公寓?为此,我可以断定,该女子必定有一个强有力的幕后资助人,而且两人目前还是地下情人关系。说不定,高空坠物事故正是在该资助人赶来之际发生的。当初如果投案自首的话,两人的关系必然会被公之于世。因此,二人可能会竭力加以防范,事发后及时捡回了坠物,随后面对警方的调查,自然就摆出了一副置身局外的姿态。
“是啊,东西真有可能就是那个家伙从楼上扔下来的呢。”一番仔细分析之后,细矢湘子便成了嫌疑最大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