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关系新裂痕

1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搞的!”浅川气得眼斜鼻子歪。

“我还不大清楚就出这种事了。好象是宣传员们想出出风头。”阿曾原好似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自己的宜传员干的事儿,你会不知道?这可不是说句出风头就能了结的!都是因为那些学生之故,这阵子搞得那块儿的收入大减。给我下这个套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着市民的面,警察也不能不表面上取缔一下呀。你就再忍一忍,他们马上就会撒手不管的。你就原谅他们这一次吧。”

“我看你明明知道,却为了攻击宫地拿我们帮作牺牲!”

“岂有此理!因为那份传单,我的阵营也受了很大的打击呢。你清楚了吧,浅川帮的威信下降立即就会影响到我们。”

“不清楚!过去哪次不是我吃亏?这又不是头一次。要是土耳其浴室经营不下去,那么我们帮就会丢掉一个重要的财源。这些情况你明明清楚却还要撒那个传单!”浅川的火气非但没有消反而越来越大。

“就凭咱俩的交情,你说我怎么会干那种事儿!再说如果我第三次当选,不要说土耳其浴室,好处还不有的是吗?”阿曾原好似多少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那个第三次当选形势也有点不大妙吧。警察里面支持宫地的人好似也在增加。我早就看出你肚子里打什么主意了。”

“你说我在打什么主意?”

“是啊。最近市民们对与浅州帮关系密切的市政府越来越反感。你怕跟我搅在一起影响你的威信。所以你如果第三次当选,就打算跟我断绝关系。作为第一步就是这回的传单。”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到现在咱们的关系就更不能断了。我们的命运永远联系在一起啊!”阿曾原困惑的神情变为惊慌失措了。

“我可不打算跟你共命运。如果你乐意,我倒是希望你能跟我共命运。”

“今天你是怎么啦?”

“那么你以为你自己没有怎么吗?总之一句话,今后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过问。”

“你要干些什么呢?”阿曾原忧心忡忡地问。

“我再也不听你指挥了。我也不问你能不能当选。我要干的事与选举无关!”

“我看你还是再冷静一点儿吧。凭着一时的感情冲动办事情你会后悔莫及的!”

“我都冷静得不能再冷静啦!我一个人住了监还不是因为倒霉?可你倒好,说什么在我住监期间是你们支撑了浅川帮的局面叫我感恩戴德。其实浅川帮的骨干都叫皇国同志会给抽走了,简直都快完全散架了!恐怕对你来说浅川帮已经成了眼中钉。那好吧,我满足你的要求,咱们从此一刀两断!我蹲在牢里仔细寻思才渐渐看出你肚子里的黑水儿。我可不想永远给你当垫脚石。从今以后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离投票日已经没有几天了。这种情况下我需要你,你也同样需要我。我看你还是多自重吧。咱俩翻了脸,只能叫敌人高兴!”

“怕是你自己高兴吧!”浅川依然怒形于色,毫无收敛。

2

选举战一天比一天激烈。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整天在市内响个不停。到处都张贴着支持者总动员大会的海报。对于阿曾原派过分招摇的宣传活动相武署和市选举委员会在市民面前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连续提出五次警告。

但是阿曾原派并不把警告放在眼里,继续展开激烈的宣传战。阿曾原派的宣传员挨家挨户地走访,硬拉他们参加每天晚上召开的地区座谈会。因选民们害怕阿曾原的势力,尽管很不情愿可又不敢不去。宣传员们对出席会议者用酒肉招待,甚至还有给塞票子的。假如有人拒绝出席座谈会,则马上就被定为反对派,处处找你的麻烦。

尽管有相当多的市民对阿曾原反感,可是对于跟浅川帮勾结在一起的他又很害怕。再加上对方拿着钱逼迫,确实称得上是糖块儿加鞭子的战术。

相武市的人口大约十二万三千,其中有选举权的约八万六千三百多人。这些人又分为三大类。一类是家住下町一带自古定居此地的老市民。另一类是因建立住宅区和建立工厂从外地迁来的新市民(其中不少人在其它地方工作仅把家安在本地)。还有一类是实行市制时合并进来的周围的农村居民。

这些选民之中与企业有关的人绝大多数支持阿曾原,而旧市民则多数支持宫地。住宅区的居民大多数属新村派。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把相武作为自己的生活基地,他们对相武市的市长竞选并不十分关心。对他们来说谁当市长都无所谓。合并地区的居民则分裂为两大派。他们受浅川帮的祸害较少,受阿曾原的好处也不多,因而和新村派一样,并不十分关心选举。从年龄结构上看青年人大多数是宫地派,老年人似乎多支持阿曾原。

选举战的趋势取决于新村派和合并地区的浮动票的动向。

竞选进入了中盘战,离投票日仅有五天的时间了。那天晚上从六点钟开始在希望岗公民馆召开了宫地的个人讲演会。

希望岗位于市区北部,距市内4公里,是一片丘陵地带。这儿原是一片桑园,被住宅公司改造为住宅新村,居住着五千户居民,人口约有一万三千左右。

这一地区内还有中小学校、县立市立高中、商高、农高等学校,形成相武市的文教区。此地的大多数居民都在县南或东京工作,对相武市的向心意识很淡薄,但在封闭性的相武市,该区还是个先进住宅区,对其它地区起着榜样的作用。

这个区的居民对市政并不关心,但也并不害怕阿曾原和浅川帮,此外还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大票田。正因上述原因,它就成为能否当选市长的关键地区。

演讲会开始前三十分钟,聚集在会场的听众已经达到了定员。宫地和宣传员们的情绪都满高。女学生卖淫事件使新村的主妇们对阿曾原派产生了反感,宫地的女儿就是受害者之一,又引起了他们的同情。他们中间有不少人的孩子和宫地的女儿年龄相仿。他们在谴责女学生卖淫事件之前已经产生了一种担心自己的孩子也出这种事的不安和恐惧。听说还有不少未被公诸于众的,就使她们更加担心自己的孩子了。阿曾原派的传单在希望岗这种文教区的宣传效果完全是适得其反。

演讲会按时开始。会场内人山人海盛况空前。看来宫地提出的竞选口号——驱逐暴力建设一个富有人情味的城市!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暴力的危害,若不是身受其害是无法体验到其真正的痛苦的。其实,我们完全不必品尝这种痛苦的苦酒。我不去讲那些空头理论。我首先向各位选民们保证,我所要建立的市政将是任何违反本人意愿的强制都不予接受的市政;是妇女儿童夜晚也可放心外出的市政;是不允许任何暴力存在的市政!作为第一步,我认为今天到会的诸位选民都是自愿来参加的。即便是听竞选演说也决不允许靠強制和胁迫生拉硬扯。这是因为那种强制和胁迫同暴力市政的本质是联系在一起的。我打算把女儿遭了毒手的一个父亲的痛苦和眼泪体现到市政之中,如果诸位愿意把市政委托给鄙人,那么我向诸位保证,决不让各位再遭受同样的痛苦!决不让各位再流同样辛酸的眼泪!”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宫地的演说完全把听众吸引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骂:“别吹大牛啦!”骂声未落就见有人从听众席上朝宫地扔瓦块。有一块他没有来得及躲开,打在肩上碎开了,原来是臭鸡蛋。

臭鸡蛋带着投掷的余速从宫地的肩头朝下落去把他的衣服搞了个一塌糊涂。场内一下子炸了锅。从听众席上站起几个带摩托头盔的人,继续扔臭鸡蛋,其中还混杂着一些鹅卵石。

有一块石头正好打中宫地的脸,他的眼角被打裂,鲜血四溅。女听众吓得尖声乱叫,但宫地并不后退仍然坚持演讲。

“诸位,我在这儿发表竞选演说,可是妨碍我发表演说的这帮人却带着头盔。头盔这种东西只有在战场上、工地上和煤矿之类的地方才需要,在竞选演说会场上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但是这帮人却不得不戴,他们的行为不正好证明了他自己就是暴力的体现吗?”

听众的欢呼声和拍手声如同大海的怒涛,淹没了那伙头盔们的叫骂。这一下就更使他们恼羞成怒。

他们大叫:“揍这小子!”冲上讲台围起宫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还不等大伙去救,宫地转眼之间已经被抛进暴力的旋涡中心。他眼中金花乱冒鼻血四溅。他们又围住倒在地上的宫地用脚乱踢一气。宫地派的宣传员们急忙上前制止,结果连他们也被打得趴在地上。这是一帮打架油得很的家伙,一拳一脚从不虚发,每次出手都能给对手有效的打击。一名宣传员被对方一个漂亮的勾拳打得跌到讲台下面的听众席上。主妇们一声惊呼四散逃命。

“不要抵抗!不要采取任何抵抗行动!”

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宫地的竞选参谋泽本的声音。宫地的个人演讲会给搅了个乱七八糟,但效果却出奇得好。发生在相武市先进住宅区希望岗的暴力事件向这一地区的居民们清清楚楚地展示了暴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妨碍宫地个人演说会的只能是阿曾原派,这一事件使本区居民对阿曾原的印象发生了致命性的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事件比任何演说都管用。

3

希望岗事件很快传到了阿曾原的耳中。他这一派的人吃惊得目瞪口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挑起这次暴力事件的是浅川帮的人。可他们这么干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大概他们还以为这样就帮了阿曾原的忙了吧。”选举参谋保坂三吉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气愤地说。

就算没有此事,自从为出风头而散发的传单引出自找倒霉的女学生卖淫事件以来,阿曾原的旗帜就已经有点掉色,偏偏这种时候浅川帮又当着这些难对付的希望岗居民的面大打出手,公开妨碍竞选。对于阿曾原派来说,这次行动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是浅川因为女学生卖淫事件引起的取缔土耳其浴室一事气恼,开始胡来,但是这种事儿又不能对支持者明说,因为不少支持者和声援者就是因为他们同浅川是一伙才倾向于他们的。

这种时候如果他们得知阿曾原和浅川已经翻了脸,肯定又会出现不少倾向宫地的人。

阿曾原的市政就是一种以浅川的暴力为后盾的恐怖政治。他一旦失去暴力就好比是拔掉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

“浅川帮的所作所为只能认为是疯子的举动!”

“这帮人是不是成心想叫我们落选呢?”

“他难道不清楚?要是宫地获胜,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在湘武混下去!”

阿曾原的亲信们众口一词纷纷谴责浅川帮。新闻机构也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大加报道。

处于对立面的宫地阵营也在分析浅川帮的这次暴力举动。

“无论从那个角度考虑,浅川帮在希望岗的举动都令人无法理解。”

“阿曾原的竞选参谋绝不可能产生这类失误。保坂三吉老奸巨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会不会又在打什么别的鬼主意?”

“他有鬼主意也罢无鬼主意也罢,反正暴力举动已经是既成事实。”

“会不会是阿曾原和浅川之间产生了什么问题呢?”

“你说会是什么问题呢?”

“比如说两人翻了脸之类的事儿。”

“翻脸?为什么呢?”

“高中生卖淫事件就可能成为一条原因。浅川帮经营的土耳其浴室被取缔,断了他们的一条主要财源。而总根子就是阿曾原撒的那份传单。说不定是这件事惹恼了浅川帮,于是他们就开始胡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家闹翻脸拿我们出气?”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阿曾原呢?”

“也许他们虽然翻了脸,但毕竟多年来狼狈为奸不好太公开地干吧。他们找我们的麻烦同样可以起到牵制阿曾原的作用。”

“要是真是这么回事儿,对咱们倒是个有利条件。”

“是有利。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浅川帮的子弹不分清红皂白地打过来,咱们也得豁出这条命来!”

宫地派的人都流露出了紧张的神情。由此也可看出当浅川帮与竞选的形势无关开始胡闹有多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