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在前门与卧室之间的某处,热情之火渐被疑虑掩埋。我当然不会在此刻退却,我太想要盖奇了,何况我很确 信我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但我的思绪绕着我的床上无能症打转,以及我该如何弥补。我也拼命想象盖奇想要什么、什么事可以取悦他。等我们进入我的卧室,我的 脑袋已经像美式足球队的教战手册,图表上画有许多箭头,说明进攻路线、阻挡策略和防御的队形。

看著盖奇拉上门钮,听见上锁的声音,我的胃开始翻转。我扭开床头灯后将之调暗,让晕黄的灯光照在地板上。

扒奇看著我,脸色柔和下来。“嘿……”他以手势要我过去。“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他的手臂抱住我,我偎入那温暖的怀中。“不,我没有改变主意。”我的面颊压在轻软的喀什米尔毛衣上。“只是……”

“只是什么?”他的手沿着我的脊柱上下安抚。我挣扎了片刻——如果我能信任一个男人到跟他上床,应该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

“事情是……”我不知该怎么说。不管如何深呼吸,似乎都只吸到一半的空气。盖奇的手依然持续地安抚着我。“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呃,是这样的……”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说出来。“事情是,我在床上很笨。”

他的手停止,把我的头从他的肩膀搬开,疑惑地盯著我。“不可能。”

“ 真的,我在床上很笨。”承认此事让我如释重负,而一旦开口便停不下来。“我很没有经验。都这个年纪了,这让我很尴尬。我只有过两个男友,而上一个的情况只 能以平凡无奇来形容。每次都是。我没有技巧,老是不专心,总要花上永恒的时间才能进入情况。即使进入了,情绪也很快散掉,到最后我只好假装。而我甚至连假 装都做不好,我——”

“等等,暂停一下,莉珀……”盖奇将我拉近,阻止我继续唠叨。感觉到一串震颤的笑意穿过他的身体,我无法动弹,他立刻更用力地抓住我。“不要乱想,”他的声音充满了好笑。“我不是笑你,甜心。我只是......不要乱想,我很认真在对待你说的话,真的。”

“我完全看不出来。”

“甜心。”他拂开我的头发,鼻子磨蹭著我的太阳穴。“你绝对不会平凡无奇,你唯一的问题是太年轻就当上单亲妈妈……十八还是十九岁?我早就知道你很没有经验,因为……说实话,你一直给出各种相互矛盾的信号。”

“有吗?”

“有,所以我决定放慢脚步,不想在你准备好之前操之过急。”

“我准备好了,”我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你降低标准。”

扒奇移开目光,我觉得他又在忍住另一波笑声。“好吧,我降低标准了。”

“你只是嘴上说说。”

他不再说了,只用两眼发出等著瞧的光芒。

我们打量著对方,我不知道下一步是否轮到我出手。我命令发抖的腿走到床边坐下,踢去高跟鞋,脚趾获得解放的感觉真好。

扒奇看著我,看著我光裸的脚,双眼在刹那间失去知性的光芒,看来好像蒙上烟雾,甚至昏昏欲睡。受到这样的鼓励,我的手向裙摆伸去。

我点头,看著他的长裤绷在腿上,注意到这张床很高,他的腿比较长所以脚踩在地上,而我的脚晃荡着。我感觉他的手伸到颔下,把我的脸转过去。“第一条,绝不假装。跟我在一起,必须诚实。”

我立刻后悔向他承认曾经作假。我实在不喜欢自己是一紧张就多话的人。“好,我只是让你知道,那有时需要好久——”

“需要一整夜也不是问题,这又不是试演会。”

“万一我无法……”我第一次发现,上床这回事,做比说容易多了。

“我们会想办法,”盖奇说。“相信我,我很愿意陪你练习。”

我鼓起勇气碰触他的腿,那感觉好像摸到水泥。“另一条规则是什么?”

“我主导。”

我眨著眼睛,猜测这三个字的意义。盖奇的手覆在我的颈背轻轻捏着,送出一波波情欲的震颤,沿著我的脊椎而下。

“只有今晚,”他的声音平稳。“相信我,把什么时候、哪里和时间的长短,都交给我决定。你只需放心地享受,什么都不要做。心理上放手、身体上放松,让我照顾你。”他的嘴降下来,低声耳语:“为了我,你做得到吗,亲爱的?”

我的脚趾蜷了起来,从来没人这样要求过,我做得到吗?但我点点头。

他的嘴沿著面颊来到我的嘴角,我的胃翻了个筋斗。他的嘴落在我的唇上,缓慢而深入地搜索著,直到我全身无力地瘫在他的腿上。盖奇脱去鞋子,跟我一起躺 到床上,他弯腿压进红衣服的绉折里面,把我固定在床垫上。他的嘴用绵长的亲吻、有时轻啄有时浅啃,完全地将我占有,直到我红色洋装下的皮肤似要冒出蒸气。 我的手指滑入他丰厚的黑发中想抓住他,感觉到头发的表面比较凉、靠近头皮的地方很热。

扒奇接收到这急切的催促,他往后退,而后一个流畅的动作坐起来,撑跨在我的小肮上。感受到他亲密部位坚硬的压力,以及他的臀部,我颤抖地吸一口气。他灵巧地脱去黑色毛衣扔到一旁,露出远比想像更为雄伟的胸膛,光滑、仿彿坚硬的棉被,中间有一片不是很浓密的胸毛。

我想亲吻、探索他,不是为了取悦对方而是为了我自己的愉悦。他是那么地让人兴奋,具备了如此强烈的雄性之美。

他再次放低身体,找寻我的嘴,而我几乎快要沸腾了,绝望地想剥去身上的洋装,只觉得它彷佛已变成中世纪忏悔者所穿的钢毛衬衣。我探向洋装的衣摆,想要把它往上拉。

扒奇的嘴突然离开,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我疑惑地抬眼看他。

“莉珀。”他的声调是指责的,双眼邪恶。“规则只有两条……你已经触犯了一条。”

片刻之后我才理解,不情愿地强迫自己放开衣服。虽然我的臀部很想推动,但我尽力静躺着。盖奇把我的衣服拉回膝上,这个人有虐待狂,不然不会隔着衣服爱抚了我彷佛永久的时间。我更用力、更靠近地抵住他,因为感觉到他兴奋地身体而呼吸急促。

热度直线上升,直到盖奇终于抓住那件衣服注上剥,离开我快要烧起来的皮肤,但也因为太过敏感,一接触到空气便开始打抖。他解开胸罩的前扣,将我的乳房从钢丝胸罩中解放出来。他以指尖似有若无地挑逗着激凸之处,让我几乎再也忍受不了。

“莉珀……你好美……如此之美……”我感觉到他断断续续的低语抵着我的喉咙与胸前说出他多么想要我,我让他多么坚硬,我的皮肤尝起来多么甜美。

他的唇滑过胸脯的斜坡,张口含住顶 端,将它拉进他的嘴里那团湿热的火中。他的手指滑进我的棉裤,我的小肮往上挺高。我的腿间是如此疼痛,可是他似乎并不了解我需要他碰触哪里。他到处爱抚, 就是不肯真正碰触那里。我以无声而有节奏的恳求一再往上挺,我要……我要……我要……但他就是没有反应,而后我才发现他根本是故意的。

我张开眼睛、分开嘴唇……但是盖奇俯视著我的脸,表情既有趣又挑衅,看我敢不敢抱怨。这当然不可以认输,我无论如何也要闭紧嘴巴。

“乖女孩,”他低语著,除去我的内裤。

他将我稳稳地压进床垫里。我任由他摆布地躺著,我的身体沉重,彷佛激情灌注了盐水变得有重量。我只觉得一切像要满溢出来,但又无计可施。他在我的身上、四周移动,直到我因为受不了这些热度、挑逗的摩擦与刺激,而快要疯狂。

他往下滑,而我的头因为太过沉重,甚至抬不起来看他要做什么。他的嘴盲目地搜寻,时时横过我腿间那小小的港口。感觉到他的舌头用那足以融化一切的舔 舐,分开、探测我柔滑的肌肤,直到它们湿润地为他敞开,我整个人都扭动起来。他抓住我的臀瓣,不让我闪躲他的嘴、他热切的亲吻,以及缓慢的潜行。当所有这 些对著我席卷而至,我的肌肉收缩起来,差点达到高潮。幸好他及时退开。

我发著抖,恳求他不要停止,但是盖奇以眼色要我稍安勿躁,只把身体往下沉。他伸入两只手指,同时亲吻著我。激情使得他的五官显得比较严厉。我的身体圈住那进出的手指,拱起身来包住它们。

我太需要他了,他的任何部分进入我体内的任何地方都行。我一再喊著他的名字,这是我唯一、唯一的方法,藉此告诉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是我想要的一切,以及他实在太过分,我快受不了了。

扒奇这才除去他的其他衣物,并从放在床头几的皮夹里要拿保险套。我抢过那个铝箔包想要帮忙,但是越帮越忙。我又听见他压抑的笑声。这一点也不好笑,我浑身燥热,他的挑逗已让我疯狂。

靶觉到盖奇的身体比我的更为清凉、坚硬与沉重,他终于开始配合我燃着熊熊火焰的身体。他对我的每次颤抖,我发出的每个声音都有回应,他的唇偷走我肌肤的秘密,他的手温和地侵入私人领域,直到我身上的每个地方都变成他的。

他推开我的腿,以一个直达根部的冲刺进入我的身体,用嘴接收了我的呻吟,在我耳边低语:就是这样,甜蜜的宝贝,小声、小声。而我接受了全部的他,愉悦的感觉既沉重又甜蜜,而随着每次接触,那丝绒般的坚硬带领我逐渐靠近悬崖的边缘。

天哪,就是那里,对了,求求你。我需要他快一点,但是他有自己的节奏,依然不疾不徐地更为深入。他的脸在我的颈间磨蹭,刚刚冒出的胡须茬子感觉真好,我像被痛苦所包围,哀哀呻吟。

视而不见地,我探向他延展得好长的背部,往下滑到他的臀瓣,张开五指抓住那儿结实的肌肉。他老谋深算的步伐一丝也未乱,探手往后捉起我的手腕,一次一只,刻意地拉回来压在床上,而后他低头吻住我。

我的意识边缘只有一个理性的思想微微闪烁著:他所要求的降服,好像有一点不对。但是,它所带来的解放,却是如此难以言喻。所以,我臣服了,我的思绪化为 黑暗与宁静。在我放手的那片刻,愉悦之感翻涌而上,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为无情与坚持。我的髋部差点连他一起抬离床铺。他以更沉稳有力的冲刺与我对抗,将我 压下,让我剧烈收缩的肌肉带出他自己的释放。我的高潮一次、一次又一次。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一个人应该已经死去。

通常地,当爱做完,两人分开是很正常的事。男人转身入睡,女人冲进浴室洗净身体并处理证据。但是,盖奇抱著我许久,玩著我的头发,低声跟我说话,在我的脸和胸前拂过许多亲吻,还用浸了温水的毛巾替我清洗。

我应该觉得很累,可是我却像个生龙活虎的人,浑身充满了精力。我尽量想躺在床上,但终于躺不住而跳起来穿上睡袍。

“看来你是那种人,”盖奇饶富兴味地看着我捡起扔了一地的衣服折好。

“哪种人?”我停下来欣赏他只盖著白床单一角的颀长身体,他转而用一只胳膊撑著头,肌肉一波波跳动著。我好爱那被我揉乱的头发,以及他放松的嘴角。

“上床之后精力充沛的女人。”

“我从未这样。”我把折好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很快地自我评量之后,羞怯地说:“但我觉得我现在可以跑马拉松。”

扒奇微笑。“我对怎样可以帮你消耗精力有很多想法。只可惜,由于我无从预知今晚的情况,身上只有紧急状况出现时备用的一个保险套。”

我半坐在床沿。“我是紧急状况?”

他把我拉过去,让我趴在他身上。“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是了。”

我笑着亲吻他。“你其实有更多保险套,”我告诉他。“我搬进来的时候,在浴室的抽屉里找到一些。我当然不好意思还给你,所以把它们留在原位。我们共用一个抽屉呢。”

“我们共用一个抽屉,而我竟然不知道?”

“你现在可以把保险套要回去了,”我慷慨地说。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我衷心感谢。”

夜更深了,我们发现我不只不笨,还非常出色。天才学生,盖奇如此宣布。

我们分享了一瓶酒,一起冲澡,而后又回到床上,仿彿忘了已经亲吻过几千次,依然一次又一次地热情亲吻。当黎明初晓,我跟崔盖奇做过的有些事,在至少九 个州是违法的。他似乎什么都喜欢,任何事都愿意尝试。他极有耐心,而且如此地彻底,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拆解开来,而后又以不同的方式重新组合。

筋疲力尽又全然地满足,我偎在他身 边入睡。清晨微弱的阳光把我叫醒,我感觉盖奇在我头顶上伸懒腰,身体因为伸展的动作而绷紧。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在我身边这副沉重的男性躯体,提醒我一 夜狂欢的疼痛感,他的手停靠在我的腰下。我好担心这个如此温柔地占有我、发掘我的情人可能就此消失,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冷眼旁观的遥远男人。

“不要离开,”我轻声耳语,握住他的手,更用力地压在我的皮肤上。

我感觉盖奇的微笑印在我睡得暖呼呼的颈间。“我哪儿也不去,”他将我搂过去,更贴近他。

休士顿人做事情向来越大越好,河橡园的新屋落成当然更不例外。那个周末的夜晚有很多节目,但是最抢手 的邀请函应该是雷彼得与雷莎夏夫妇的慈善派对。这位石油公司总裁与担任市议员的夫人将邀请大家顺道参观他们的新家,那是一栋意大利与地中海式的皇宫,有着 从欧洲进口的廊柱,与占了整个二楼,广达三千六百平方呎的舞会厅。

崔家当然受邀,而盖奇邀我同行。这实在不是一般的第二次约会。

《编年报》的生活版曾刊出雷家的照片,包括吊在大门厅、高达十四英呎的吊灯。那是一件让人叹为观止的艺术杰作,仿彿一大朵用蓝色、琥珀色与橘色玻璃组成的半开的花。

这次派对将替一个艺术慈善基金募款,故以歌剧为主题,并有休士顿歌剧院的歌唱家前来助兴。凭我对歌剧的有限认识,我想像歌者戴着维京人的盔帽、梳着长辫子,唱起歌来可以用声音把我们的头发往后吹。

大门厅的四个凹壁布置成世界四大歌剧院,例如威尼斯与米兰。屋后的露台有特为此次派对搭建的整排亭子,供应意大利各地的美食,为数众多、戴白手套的侍者随时提供各种服务。

我花了约半个月的薪水,买了一件妮可.米勒礼服,白色的露背上装扭转缠绕包裹到腰下,而后是柔软垂地的绉褶。这是一件性感但高雅的V领礼服,搭配鞋跟与带子都镶有水晶的凉鞋。

嘉玲看到这双鞋的时候,立刻说它是灰姑娘的玻璃鞋。我把头发往后梳,让它很亮地平贴着头,再绾成一个精巧的发髻。细心地化好彩妆,我挑剔地看着我的脸。我没有可供搭配这身衣服的耳环,但我真的需要一点装饰品。

想了几秒钟之后,我走去嘉玲的房间,在她的美术箱中搜寻,我找到一张自黏的水晶贴片。我拿起最小的一颗,贴在我的眼角,变成似有若无、亮晶晶的美人痣。

“看起来会不会很俗气?”我忍不住问在床上跳来跳去的嘉玲。问一个八岁女孩打扮有没有过头,等于问一个德州人辣椒够不够,答案永远都是否定的。

“当然不会,它完美极了!”嘉玲早就准备把自己笑翻。

“不要跳,”我提醒她,她笑着扑趴在床上。

“你今天晚上会回来吗?”她问,“或者你要在盖奇家过夜?”

“不一定。”我过去坐在她的床边。“宝贝,如果我在他家过夜,你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她高兴地说。“凯倩姑姑说如果你没回来,我就可以晚睡,我们要一起做饼干。如果你要你的男朋友跟你结婚,你必须在他家过夜,这样他才能知道你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好不好看。”

“什么跟什么?嘉玲,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

我抖着下巴,忍住笑声。“盖奇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没有想要他跟我结婚。”

“我觉得你应该那样想,”她说。“你不喜欢他吗,莉珀?他比以前跟你约会的那些人都好,甚至比那个带很多怪味道起司给我们的那个更好。”

我仔细看着她的小脸。“你好像很喜欢盖奇。”

“对呀!只要我多教他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我想他可以当一个非常好的爸爸。”

小孩子的观察经常可以打得你一棒不起。我的心因为愧疚、痛苦而扭绞在一起,还有最让人难过的:希望。我当然也希望那样,可是我也最不敢希望。

我倾身轻轻亲吻她。“不要有所期待,宝贝,”我小声地说。“我们要有耐心,安静看着事情怎么发展吧。”

出发之前,桥祺、薇安、凯倩和她的同伴在起居室喝鸡尾酒。我们必须把桥祺的礼服长裤送去修改,剪开裤管的侧面再用魔鬼贴黏合起来,才能包住腿上的石膏。薇安拿这一撕即开的长裤开玩笑,说她好像在跟脱衣舞男约会。

我下楼步出电梯时,盖奇在那里等我。好个壮丽的男人,如此优雅又充满男性气概,包装在豪无瑕疵的黑与白里面。盖奇穿礼服跟他做任何事一样,都很轻松自然。

他微笑地注视着我。“裘莉珀……你像一位公主。”他煞有介事地拿起我的手,在掌心里轻轻印下一个吻。

这不是我,这离我所知道的现实太遥远了。我觉得自己仿彿是许久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一头飞扬的头发、戴着大眼镜,旁观一个穿得很漂亮的女人想要享受当下这一刻,但是无能为力。而后,我又想:管他的,我再也不要当旁观者了。

我刻意把上半身往前倾,看见盖奇的眼睛转暗。“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的问题让他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我们稍早曾因为即将来到的圣诞节起了冲突,原因是盖奇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不要珠宝,”我立刻说。“贵重的东西都不要。”

“那还剩什么?”

“带我出去吃一顿浪漫的晚餐。”

“没问题,要去伦敦或巴黎?”

“我尚未准备跟你一起去旅行。”

这使他皱眉。“在这里跟我上床,与在巴黎的旅馆跟我上床,有什么不一样?”

“首先,花费很不一样。”

“这跟钱没有关系。”

“我觉得有,”我语带歉意。“你是天生就不必因钱而烦恼的人,但我不是。因此,以我的感觉,让你在我身上花钱……会使一切失去平衡。你能理解吗?”

扒奇越来越不高兴。“让我搞清楚,你是说如果我们都很有钱、或者我们都没有钱,你就会跟我去一些地方?”

“对。”

“愚蠢的想法。”

“你是有钱的那一方,当然可以那样说。”

“所以,如果你的约会对象是联合快递的送货员,他要买什么东西给你都可以,但我就不行?”

“呃……对。”我给他一个诱惑的微笑。“但我永远不会跟联合快递的送货员约会,他们那咖啡色短裤的制服太倒胃口了。”

他并未回以微笑,算计的凝视让我很不安。凭我对盖奇的了解,他若想要一样东西,他会跨过、绕过或穿过任何阻碍去得到。这表示除非他找到一个方法,让我那劳工阶级的脚离开美国国土,他是不会放弃的。

“你若想得深一点,”我说,“就会明白我把金钱拿掉,对我们的……呃……”

“我们的交往。我们已经在交往了。你并没有把金钱拿掉,你是把它摆在正中央。”

我尽量想让自己的话显得很有道理。“嘿,我们才刚开始交往,我只要求你不要送我奢华的礼物,也不要安排昂贵的旅行。”看见他的表情,我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至少目前还不要。”

最后这一句总算把他稍微安抚下来,但他的嘴角已经阴郁地抿着。

此刻,他轻握着我的手,我看见他已恢复平常的自制。“没有,我不生气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们崔家的人喜欢挑战。”

那似有若无的傲慢,平常会让我不大高兴,不知怎地,现在只让我觉得无比性感。我对他展开笑容。“你不能总是为所欲为,盖奇。”

他将我拉近,手掌根部刷过我的胸部侧面。亲密的耳语使我的心急切地跳动起来。“但是今晚可以。”

“或许吧。”我的呼吸也加快了。

他的一只手不安分地抚下我的背部,一副现场就想剥去我衣服的样子。“我真等不及这场派对赶快结束。”

我笑起来。“它还没开始呢。”他的嘴沿着我的喉咙侧面搜寻,我的眼睛微微闭起。

“我们将在车上举行我们自己的派对。”

“我们不跟其他人同车?”我的呼吸在他发现了一个敏感的点时暂停。

“不,他们先走了。”盖奇抬起头,我看见他眼中灼热的闪光。“车上只有你跟我,在隔开的屏幕之后,遗有一瓶白酒。应付得了吗?”

“放马过来吧,”我说着握住他的手臂。

豪华轿车在雷家屋外停下。那座房子的面积与设计都很惊人,看起来比较像皇宫,而不是真的有人在里面生活。

罢进入豪华的门 厅我就看得很快乐,这里简直像欧洲的嘉年华会。身著黑色正式礼服的男士们,正好替花枝招展、五颜六色的女士们担任最好的背景。各式珠宝在颈间、腕间、指间 与耳朵上争奇斗艳,头上的吊灯更是锦上添花地在地上撒下灯光所形成的珠宝。现场演奏的音乐经由最好的音响传到屋子的每个角落。

发已呈霜但剪得非常时髦的女主人坚持要带我们参观,有时把我们推进一小堆人的谈话,有时则在我们谈得太尽兴时把我们拉出来。我对宾客的多样性觉得很惊 讶:一小群前往好莱坞发展的年轻演员与导演,他们自称是“德州黑手党”,一位奥运金牌得主,一位火箭队的后卫,一位全国知名大教堂的牧师,有些是石油业的 有钱人,有些是畜牧业的有钱人,甚至还有来自欧洲的小斌族。

扒奇在这些人之中如鱼得水,每个人他都认识,也都记得询问对方高尔夫球赛如何、他家的狗如何,或者猎鸽季的收获,或者他们是否还保有在安道尔(译注:西班牙与法国间总人口七万四千的小柄)或墨西哥玛萨特兰的别墅?

在这些高阶层的人士之中,他的兴趣依然让对方觉得荣幸与兴奋。凭他那很酷的魅力、飘匆的微笑,良好的出身与教育,盖奇是耀眼的星星。而且他自己也非常清楚。

要不是我还记得很不一样的他,不那么自我、在我的手下颤抖的他,我很可能也会被他吓到。眼前这么正式的场景,与记忆中在床上的他,其间的对比引发我体内的兴奋,并在盖奇的手臂拂过我、或对我低语而热气吹过耳廓时,更让我颤抖。

我发现聊天并不难,主要是因为我既然不知道只好多问,而这似乎也让对话得以进行。我们穿过闪闪发亮的宾客,随人潮往屋后的露台缓缓过去。

并排的三座木造凉亭内,提供义大利不同地区的美食。散置的餐桌上铺着黄色的桌巾,搁有义大利的艺术玻璃,其内盛着液状的石蜡,精油蜡烛与鲜花漂浮其上。

我们跟杰克与他的女友,还有德州黑手党的几个人同坐一桌,他们正在拍摄一部独立影片,而且将在几个星期之后去参加日舞影展。

席间的谈话是如此天马行空与活泼好笑,葡萄酒又那么好喝,我很快就觉得有些飘飘然。这是一个魔法般的夜晚,稍后将有歌剧演唱,接着是舞会,而后我将依偎在盖奇的怀中,直到明天早晨。

“我的天,你美呆了,”德州黑手党之一,名叫雪梨的黑发女孩对我说。她是个导演,这是她以坦率眼光观察之后的结论,而非赞美。“你在银幕上会很好看——各位,你们同意吧?——你有一张透明的脸。”

“透明?”我不由自主地摸摸脸。

“心里想什么立刻显现出来,”雪梨解释。

这让我的脸火红。“天哪,我可不希望那么透明。”

扒奇静静地笑着,手臂放在我的椅子后面。“没关系,”他对我说,“你这样就很完美。”他微微眯起眼睛,扫了雪梨一眼。“不准你动歪脑筋,骗她去拍电影——”

“好啦、好啦,”雪梨抗议。“不必紧张,盖奇。”她对我灿然一笑。“看来你们很深了吧?我跟盖奇从小学三年级就认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

“阿雪,”他打断她的话,用视线保证揍死她。但那只让她笑得更得意。

杰克的金发女友海蒂把话题转往新的方向,用撒娇的语气娇滴滴地说:“杰——克,你说要去拍卖会买些东西给我的,我想去看看了。”她意在言外地对我说:“听说义卖的好东西不少——钻石耳环,圣卓佩斯一周假期……”

“狗屎,”杰克好脾气地笑着。“她挑的东西一定会让我的荷包大失血。”

“我不值得你送一样好礼物吗?”海蒂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

礼貌地在海蒂起身时也站起来的盖奇,看我已吃完甜点。“来吧,甜心,”他对我说。“我们也去看看。”

我们向其他人告退后,随杰克与海蒂进屋到拍卖会场。一排排长桌上放着书籍、篮子与单品说明。我好奇地沿着第一张长桌参观。每项拍卖物件都附有一个内有出价单的皮面夹子,供人写下愿意认购的金额,如果有人加价,便把姓名和金额往下写。午夜十二点结标。

形形色色的拍卖品中有:电视公司提供的名厨课程并附证书,赢过世界大赛之网球运动员的网球课,一批稀有的藏酒,或英国摇宾歌星替你写一首歌并录制成CD。

“有没有你喜欢的?”盖奇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我真想往后靠并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前。当着一屋子的人。

“真实的。”我用指尖扶在桌边,闭眼片刻。

“怎么了?”

“我真希望这个阶段可以赶快过去,而我的脑袋可以恢复清晰的思考。”

他仍站在我身后,但是声音顽皮而愉悦。“什么阶段?”

靶觉他的手 放在我的腰侧,我的神经滋滋作响。“约会有五个阶段,”我告诉他。“第一个阶段是互相吸引……也就是你知道的,那些在一起时会爆发的化学作用啦、荷尔蒙高 涨之类的事。第二个阶段是想要独占对方。而后当身体的吸引力消失,现实问题就来了——”他的手移到我的髋骨最高处。

“你当真认为这个——”他的手轻轻往下。“会消失?”

“呃,”我无力地说,“照道理说,应该会。”

“我们抵达现实阶段的时候,请通知我。”他的声音像黑色天鹅绒。“我会设法让你的荷尔蒙再次高涨。”他以强力的占有欲拍拍我,结束这个爱抚。“在此同时……我离开一下,可以吗?”

我转身面对他。“当然可以,有什么事吗?”

扒奇出现抱歉的表情。“我必须去客厅跟一位世交打个招呼,他儿子是我的高中同学,不幸在几个月前因为帆船的意外过世。”

“噢,这太让人伤心了。我在这里等你。”

“顺便也挑些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

“随便挑吧,一趟旅程或一幅画都行。不买任何东西的人,明天会被报纸抨击不支持艺术,我就靠你来拯救我了。”

“盖奇,我从未把钱花在这方面……盖奇,你在听吗?”

“没。”他笑着准备走开。

我低头看看最近的一本说明书,语带威胁地说:“那我们要去奈及利亚了,希望你喜欢骑着大象打球。”

他笑着走开,让我自行在一排又一排的拍卖品中挑选。我看见海蒂和杰克,正想朝他们走去,但人潮一下子又遮住他们。

我在长桌之间仔细研究,对于盖奇可能想要什么毫无头绪。限量产的欧洲摩托车?不行,那可能害他跌断手或腿。一场可以驾驶六百马力改装车去参加大赛车的资格?同样不行。一趟包机之旅?有名字的珠宝?跟一位美丽的肥皂剧女星共进午餐……更不行,我自嘲地想。

优美的现场音乐终于陪伴我找到理想的目标:一张至少有十五种变化的高功能昂贵按摩椅。盖奇可以拿它当圣诞礼物送给桥祺。

我拿起笔想写下盖奇的名字时,那笔居然不能写。我拿起它甩了甩,还是没用。

“来,”我旁边一位男士把一支新笔放在桌上,再用手掌推过来。“试试这一支。”

那只手。

我无法动弹地盯着那只手,颈背的汗毛站立起来。

一只大手,指甲因为皮肤常晒太阳而显得比较白,修长的手指散着小小的星形疤痕。比记忆更深的认知,让我知道这是谁的手,但我无法相信。怎会在这里?怎会是现在?

我抬头看进那对令我魂牵梦系、至死都会记得的蓝眼睛。

“翰迪,”我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