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困惑而苦恼着,黛西大步离开了人工湖。
尽管很想把鹅的遭遇讲给莉莲听以博她一笑,但黛西还是不打算把刚才的事告诉任何人。她不想泄露自己已发现了马修·斯威夫特的另一面,以及她曾有瞬间允许自己去危险地诱惑他,和他调情。这不意味着任何事,真的。
虽然黛西还是个纯真的处女,但她对性行为已经有所了解,明白女人可以不带感情而只是身体对一个男人做出反应。就像她曾对凯姆·罗翰那样,意识到她对马修·斯威夫特也是如此让她惊慌。这两个男人是如此不同,一个浪漫,一个矜持;一个是用奇异的潜能激发她想象力的年轻英俊的吉普赛人,一个是眼神冷硬、野心勃勃、注重实际的生意人。
黛西在第五大道的那些年间已经见过无数追名逐利的男人。他们追求尽善尽美,要妻子成为能够举办最好晚宴的完美女主人,穿着最好的礼服,生出最好的孩子——当父亲在楼下的书房谈生意时,孩子们能在楼上的儿童室里安静地玩耍。
而马修·斯威夫特,这个以强劲的野心、出众的头脑和才干被她父亲指定的人,可想而知会成为一个最严苛的丈夫。他会要求妻子以他的目标为生命重心,而当她不能令他满意时,他会严厉地评判她。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不会有未来的。
但马修·斯威夫特至少有一个优点:他帮了那只鹅。
当黛西偷溜进主宅,梳洗并换上一套鲜艳的日装时,她的朋友们和姐姐正聚在晨室里享用着茶和吐司。她们围坐在一张窗边的圆桌旁,在黛西进入房间时抬起头看她。
安娜贝尔抱着伊莎贝尔,让她伏在自己肩上,抚慰地用手摩挲着婴儿小小的后背。晨室里的其他桌也已坐了些人,大部分是女人,只有大约半打的男人在场,其中包括圣文森特爵爷。
“早上好,”黛西轻快地说,走向她姐姐,“睡得好吗,亲爱的?”
“好极了,”莉莲看起来很可爱,眼神清澈,乌黑的秀发向后挽到颈背并用一个粉红色丝质发网罩住。“我昨晚开着窗户睡觉,湖上吹来的微风很凉爽。你今早去钓鱼了吗?”
“没有,”黛西尽量使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只是散步。”
伊薇倾向安娜贝尔并接过婴儿,“让我抱着她吧。”她说。宝宝正发狂般地咬着自己的小拳头并不断流出口水。抱着不安的婴儿,伊薇对黛西解释:“她在长牙呢,小可怜。”
“她已经烦躁不安了一早上。”安娜贝尔说。黛西发现她明亮的蓝眸显得有些疲倦,年轻妈妈常有的眼神。但疲惫让安娜贝尔看上去更美,使她女神般的完美容貌更加柔和起来。
“宝宝现在长牙不会太早吗?”黛西问道。
“她是个亨特家的人,”安娜贝尔有些干涩地说道,“而亨特家人是一群稀有的‘硬汉’,看我丈夫就知道,他们家每一位几乎都是长着牙出生的。”关切地看着孩子,她说:“我想我该带她离开这里。”
一些不赞成的目光已经投向她们这边。把小孩子,特别是婴儿带入成年人的场合是不合礼仪的。除非是特意为了展示他们,给小孩穿上饰有荷叶边和缎带的白色衣服,简短地炫耀一番并换来一些通常的赞美,再很快把孩子用婴儿车推回儿童室去。
“胡说,”莉莲立刻说道,一点也没想降低音量,“伊莎贝尔很少哭闹,就算哭也从不持续。她只是有点激动,我认为每个人都能够宽容她。”
“我们再来试试勺子吧。”安娜贝尔咕哝着,优雅的嗓音带着焦虑。她拿起一把插在一小碗碎冰里的小银勺,告诉黛西:“我母亲建议给伊莎贝尔用这个,她说这曾对我弟弟杰里米很管用。”
黛西坐在伊薇身旁,看着宝宝咬住小勺。伊莎贝尔圆圆的小脸晕红并带着泪痕,当她呜咽呢喃时,能看到她稚嫩、红肿的小牙床,使黛西因同情而瑟缩。
“她需要睡一觉,”安娜贝尔说道,“但又疼得睡不着。”
“可怜的小亲亲。”
当伊薇试着安抚婴儿时,在房间的另一端起了一阵小骚动,好象是某个人的到场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在椅子里转身,黛西看到了马修·斯威夫特高大、醒目的身影。
看来他并没有回河边去。他一定是等到黛西已离开足够远了,才独自走回主宅而不必陪伴她。
和她父亲一样,斯威夫特也不认为她具有任何能引起他兴趣的价值。黛西告诉自己不该在乎,但还是感到刺痛。
他已经换了身熨烫平整的衣服,铁灰色套装搭配灰紫色马甲,黑色领结打得笔挺。虽然欧洲男人已经流行蓄长腮须和略长的波浪状头发,但看起来这个趋势并未传到美国。马修·斯威夫特完全不蓄须,脸刮得很干净,闪亮棕发的长度仅及头颈,让他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黛西悄悄注意着那边的相互引见,看到当和斯威夫特交谈时年长绅士们的愉快表情,年轻绅士们的嫉羡之色,以及女人们纯然的兴趣。
“老天爷,”安娜贝尔咕哝着,“那人是谁呀?”
莉莲乖戾地回答:“那就是斯威夫特先生。”
安娜贝尔和伊薇都张大了眼睛。
“就是你说像一袋骨…骨头的那位斯威夫特先生?”伊薇问道。
“就是你说像盘蔫菠菜一样令人兴奋的那位?”安娜贝尔补充。
莉莲眉头深锁,怒容满面,收回对斯威夫特的注意,她往自己的茶里加了块方糖, “我猜他可能不像我描述的那么丑陋,”她承认道,“但别让他的外表骗了你们,一旦你们了解了他的为人,就会得到与外表完全不同的印象。”
“我认…认为相当一部分女士都很想了解他的任何一部分。”伊薇观察着得出结论,使得安娜贝尔躲在茶杯后窃笑。
黛西从肩头飞快地偷瞥一眼并发现这是真的,女士们颤动着、吃吃笑着,在被介绍给他时伸出雪白的手要他握住。
“她们这样大惊小怪只不过因为他是美国人而感到很新鲜,”莉莲咕哝道,“如果我任何一个哥哥在场,她们就会把斯威夫特先生撇到一边去了。”
虽然黛西很想同意,却依然公平地断定她们的哥哥不会达到像斯威夫特先生这样的效果。他们虽然是巨额财产的继承人,却都没有斯威夫特这种精心修炼的社交手腕。
“他在看向这边,”安娜贝尔报告说,姿态带着些许焦虑的不安,“他在皱眉,其他人也是。宝宝有点过于吵闹了,我要把她带到外面去再——”
“哪儿也别带她去,”莉莲命令道,“这里是我家,而你是我的朋友,谁要是不喜欢宝宝的声音可以立刻走人。”
“他正往这边走呢,”伊薇悄声说,“嘘——”
黛西直直地盯着她的茶杯,全身紧绷。
斯威夫特来到桌旁并优雅地鞠躬,“伯爵夫人,”他对莉莲说道,“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在此送上我对你和韦斯特克里夫伯爵结婚的迟来祝贺,而且……”他犹豫着,因为虽然莉莲很明显是怀孕了,但提及这一点也是无礼的,“……你看起来好极了。”他把话说完。
“我胖得像个谷仓。”莉莲直截了当,戳穿了他的社交辞令。
斯威夫特抿起嘴唇好像在抑制住一个笑容,“根本不是。”他温和地说,目光掠过安娜贝尔和伊薇。他们都在等莉莲做引见。
莉莲勉强地遵循,“这位是斯威夫特先生,”她咕哝着说,朝他的方向挥了下手,“西蒙·亨特夫人和圣文森特子爵夫人。”
斯威夫特灵巧地弯身倾向安娜贝尔的手,如果伊薇不是抱着孩子,他也会对她行同样的吻手礼。伊莎贝尔的哼唧呜咽声正在逐渐升高,看起来如果不做点什么就会转变为连声的哭叫。
“这是我女儿伊莎贝尔,”安娜贝尔抱歉地说,“她在长牙。”
这应该会很快让他离开,黛西想。男人一向对哭闹的婴儿感到恐惧。
“啊。”斯威夫特把手伸进外套在衣袋里“卡啦”作响地翻找着。他兜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她看着他掏出他的小折刀、一小段鱼线和一块干净雪白的手帕。
“斯威夫特先生,你在干什么?”伊薇带着探询的微笑问道。
“临时做个东西。”他用勺子舀了些碎冰放在手帕中央并紧紧包住,再用鱼线系紧。揣回小刀,他毫无困窘地伸手要抱孩子。
大张着眼睛,伊薇交出了婴儿。四个女人惊讶地看着斯威夫特自在老练地将伊莎贝尔抱靠在肩膀上,把包着冰的手帕凑近她,宝宝边哭边疯狂地咬住。
好像对屋里每个人出神的凝视浑然未觉,斯威夫特漫步到窗前并声音低柔地对婴儿说着话,像是在给她讲个故事什么的。一、两分钟后孩子安静下来。
当斯威夫特回到桌边时,伊莎贝尔已经叹着气打起了瞌睡,嘴巴依然紧咬着那个临时“冰袋”。
“哦,斯威夫特先生,”安娜贝尔感激地说,“你真是太聪明了!谢谢。”
“你对孩子说了些什么?”莉莲急切地问道。
他看她一眼,温和地回答:“我以为我能在她的牙床被冰敷得麻木之前转移她的注意力,所以我给她详细解释了一番1792年的‘梧桐树协定’。”(译注:1792年,纽约24位主要经纪人在华尔街一棵梧桐树下签署了“梧桐树协定”(Buttonwood Agreement),使更规范的股票交易得以起步,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创建可以追溯到历史的那一天。)
“那是什么?”这是黛西在他进入晨室后首度对他开口说话。
斯威夫特这时才看了她一眼,表情平和有礼,让黛西有瞬间怀疑早晨的事是自己的一场梦境。但她的神经仍然保持着对他身体的强烈印象,肌肤上仍残留着对他的感觉。
“‘梧桐树协定’促成了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成立,”斯威夫特说道,“我以为我是相当见闻广博的,但当我开始讲解委托费协议时,伊莎贝尔小姐似乎失去了兴趣。”
“我明白了,”黛西说道,“你是让那可怜的孩子无聊得睡着了。”
“你应该听听我对37年市场力量失衡导致的经济崩溃的说明,”斯威夫特说道,“别人说这比鸦片酊还管用。”(译注:这里指的应该是1837年至1843年的世界第八次经济危机,英国首先陷入,继而对美国、法国、德国也同样产生了严重影响。美国的萧条持续了六年。从1837年到1842年,美国的破产事件达3万余起。)
凝望着他闪烁的蓝眸,黛西不情愿地“咯咯”笑了出来,而他给了她另一个短暂、耀眼的微笑。她的脸颊无法解释的发起烫来。
斯威夫特的注意力逗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有些过长,就好像为从她眼中看到的某种东西而着迷。突兀地收回视线,他再次对她们鞠了一躬,“我要离开让你们继续享用茶点了,很荣幸,女士们。”看了眼安娜贝尔,他严峻地补充道,“你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夫人,我不在意她对我的商业解说缺乏欣赏。”
“你真是亲切,先生。”安娜贝尔回答,眼神舞动着。
在斯威夫特走向房间的另一端时,四个年轻女人都在极力使自己忙碌,或是毫无必要的往茶里加几勺糖,或是抚平腿上的餐巾。
伊薇首先开口说话,“你是对的,”她对莉莲说道,“他绝对令人讨厌。”
“没错,”安娜贝尔强调着同意,“一眼看到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蔫菠菜’。”
“闭嘴吧,你们两个。”莉莲以此回应她们的挖苦,狠狠地咬进一口吐司。
下午,莉莲坚持拖着黛西来到东草坪,大部分年轻人正在那里打保龄球。换做平时,黛西对此不会介意,但此刻她正读到一本新小说中最吸引人的段落。小说的女主角是一位名叫霍诺丽亚的家庭教师,她刚刚在阁楼上遇到一个幽灵。“你是谁?”霍诺丽亚颤抖着,凝视着酷似她以前的爱人,克雷伍兹爵爷的那个幽灵。而当幽灵正要回答时,莉莲却一把把书从黛西手中抽走,并把她拽出了图书室。
“讨厌,”黛西控诉道,“讨厌,讨厌……莉莲,我正读到最好的部分。”
“我们说话这会儿,外面正有至少半打合格的男人在玩草地保龄球呢。”她姐姐干脆地说道,“而且和他们一起打球要比你自己一个人看书更有建设性。”
“我根本就不懂打保龄。”
“好极了,请他们教你。如果有每个男人都爱做的事,那就是告诉一个女人该怎么做。”
她们来到草坪上,那里已为旁观者摆放了一些桌椅。一些人正忙着把一种又大又圆的木球滚过草地上的球道,并在其中一人的球落入球道一侧的窄沟时大声笑着。
“唔,”莉莲观察着人群,“我们有竞争者。”黛西认出她姐姐所指的那三个女人:卡珊德拉·黎坦小姐、米兰达·道顿小姐和艾尔斯帕·希金森小姐。“我本来并不想邀请未婚女子到汉普夏来,”莉莲说道,“但韦斯特克里夫说那样做太明显了。幸好你长得比她们都漂亮,尽管你有点矮。”
“我不矮。”黛西抗议。
“好吧,‘娇小’。”
“这个词我也不喜欢,听起来让我显得不怎么重要。”
“总比‘小矬子’好多了,”莉莲说道,“这是我对你的身高缺陷唯一能想到的另外的形容。”她咧嘴笑看着黛西的怒容,“别对我摆脸色,亲爱的,我可是把你带到了单身汉竞技场任你挑……哦,见鬼。”
“什么?怎么了?”
“他也来打球了。”
不必问他是谁……莉莲恼怒的语气清楚表明了他的身份。
扫了一眼人群,黛西就看到马修·斯威夫特正同另外几个年轻人一起站在球道的一端,注视着远处正在进行的对球与球间距的测量。和其他人一样,他穿着浅色裤子、白色衬衫,外着马甲。他重心微倾向一边,稳稳地站着,轻松的姿态彰显了体格方面的自信。
他的视线所及未放过任何细节,显现出他对参加这项游戏的认真态度。马修·斯威夫特是一个永远不会降低自我要求的人,即使只是偶尔打一场草地保龄。
黛西相当确定他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处于一种竞争的状态,这并不符合她对那些出身波士顿或纽约特权阶层年轻人的一贯认知。那些饮食过度的豪门后裔总是很清楚,只要他们不想,就无需工作。她怀疑斯威夫特是否曾只为了享乐而做任何事。
“他们在测定谁中了标的,”莉莲说道,“也就是说谁抛的球最终离白球最近。”
“你是怎么知道的?”黛西问。
莉莲苦笑,“韦斯特克里夫教我的。他太擅长于保龄而通常只能坐在旁边看,因为一旦他参赛别人就赢不了了。”
她们走向旁观席,韦斯特克里夫已经同伊薇和圣文森特坐在了那里,还有科莱道克夫妇,一位退休将军和他的妻子。黛西径直向一把空椅子走去,但莉莲把她推向保龄场地。
“去呀。”莉莲用一种人们要狗去取回棒子的口气命令道。
叹着气,黛西又遥想了一番她没看完的小说,拖着脚步向前走。绅士们当中至少有三位她以前见过。实际上情况还不错。霍里贝利先生,一位三十多岁,外表令人愉快的男士,圆脸、稍显矮胖,但仍很有魅力;马德林先生,有着运动家的体格,卷曲的浓密金发和一双绿眸。
其中有两位她以前从未在石字园见过,艾伦·里奇特先生,戴着眼镜,穿着微皱的外套,看起来像个学者;还有兰金顿子爵,一位身材中等、黑发的英俊绅士。
兰金顿立即走向黛西,自愿为她解说游戏规则。黛西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越过兰金顿的肩膀看向正被其他女人围绕的斯威夫特。女士们正吃吃笑着向他卖弄风情,请他建议如何正确地执球,以及抛球之前应该助跑几步。
斯威夫特好像根本没看见黛西。但当她转身从地上的球堆里拿起一只球时,感到了颈后轻微的刺痛,知道他正在看着她。
黛西非常后悔求他帮忙解救那只鹅,这件事好像使本在她控制之下的什么东西爆发了出来,而且看起来无法消除。别再荒谬了,黛西告诉自己。开始打球了,她强迫自己注意听兰金顿爵爷关于保龄策略的建议。
观察着场地上的情形,韦斯特克里夫低声评论道:“看上去她和兰金顿相处得挺好。而兰金顿也是个最具成功希望的可能,他年龄相当,受过良好教育,性情也不错。”
莉莲沉思地看着远处兰金顿的身影。他甚至连身高都很合适,对黛西来说不算太高,黛西讨厌有人在她身边像塔一般高耸。“他的名字有点古怪,”莉莲把想法脱口而出,“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瑟索。”(译注:瑟索Thurso,苏格兰北部临海小镇)坐在伊薇另一边的圣文森特子爵回答。
经过之前的一系列冲突,莉莲和圣文森特之间目前已达成了一种不太稳定的休战状态。尽管她永远不会真正喜欢他,但由于圣文森特是韦斯特克里夫多年的好友,莉莲无奈地决定必须容忍他。
莉莲知道如果她要求丈夫结束这段友谊,马克斯一定会为她这么做。但她太爱他而不能提出这种要求。而且圣文森特对马克斯有好处,以他的聪明才智和敏锐感知,他为马克斯压力过重的生活带来了不少平衡。马克斯作为英格兰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迫切需要有人别那么把他当回事。
圣文森特的另一个优点是,对伊薇来说他似乎是个好丈夫。实际上,他看上去很崇拜她。谁都不会想到要把他们俩凑成一对:羞怯的壁花伊薇,和无情的浪荡子圣文森特。然而,他们却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圣文森特自信而老于世故,俊美、耀眼得令人屏息,但伊薇只需说一个字就能让他为她赴汤蹈火。尽管从表面上看,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亨特夫妇或韦斯特克里夫夫妇来显得低调而内敛,但实际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强烈的感情存在于他们之间。
而只要伊薇觉得幸福,莉莲就会对圣文森特友好。
“瑟索,”莉莲不确定地重复着,瞧了瞧圣文森特和她丈夫,“我觉得听起来不像是在英国。”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马克斯平稳地回答:“实际上是在苏格兰。”
莉莲眯起了眼睛,“兰金顿是苏格兰人?但他没有口音呀。”
“他大部分的少年时期都在英国的寄宿学校度过,后来还上了牛津。”圣文森特说道。
“唔,”莉莲对苏格兰地理并不熟悉,甚至从未听说过瑟索,“但瑟索的位置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在边界附近?”
韦斯特克里夫的目光并未迎向她,“还要稍微靠北一些,接近奥克尼群岛。”
“在大陆的最北端?”莉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自己保持狂怒的低语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我们干嘛不省点时间干脆把黛西流放到西伯利亚去?那儿大概还能暖和些!上帝啊,你们两个怎么会认为兰金顿适合当候选人?”
“我必须把他加进来,”圣文森特抗辩道,“他拥有三处产业和长长的一个纯种族谱。而且每次他来俱乐部,我当晚的利润就至少能增加五千镑。”
“那他就是个挥霍无度的人。”莉莲阴沉地说。
“这让他对黛西来说更合适,”圣文森特说道,“总有一天他会需要你们家的钱。”
“我不在乎他有多合适,我的目的是要把我妹妹留在这个国家。如果黛西远在该死的苏格兰,我要多久才能见她一次?”
“还是比北美要近。”韦斯特克里夫用一种实事求是的口气说道。
莉莲转向伊薇,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伊薇,说点什么!”
“兰金顿爵爷是哪里人并不重要,”伊薇伸手轻柔地解开莉莲挂住耳环的一缕黑发,“黛西并不想嫁给他。”
“你怎会这么认为?”莉莲警惕地问道。
伊薇对她微笑着说:“哦……只是种直觉。”
因为想要尽快结束游戏回去看小说,黛西迅速掌握了草地保龄的诀窍。规则是由第一个人先在球道上抛出称为“本球”的白色球并且不能越过底线,每位参赛者再依次抛出三个木球,即“保龄”,并尽可能使它们停在离本球最近的地方。
最困难的部分是,那些木球好像都故意有一边旋转得较慢,永远不会沿着直线滚动。黛西很快学会根据需要在抛球时稍偏左或偏右一些,以补偿木球的不对称。草坪修得很短,而且土地坚实,因此球速很快。这对黛西来说很有利,因为她想赶紧赛完回去与霍诺丽亚和幽灵重聚。
由于有数量相当的男士和女士在场,参赛者们分成了两人一队。黛西和精通此道的兰金顿分在了一组。
“你玩得相当好,鲍曼小姐。”兰金顿爵爷叫道,“你确定以前从没玩过吗?”
“从来没有,”黛西愉快地回答,捡起一只保龄,把扁平的那一面转到右侧,“一定是因为你出色的指导,爵爷。”朝抛球线快走两步,她向后摆臂,然后抛出了球。球灵巧地快速旋转着,潇洒地把一个对手的球撞开,并正好停在距离本球2英寸的地方(译注:2英寸约为5厘米)。他们赢了这一局。
“好球,”说话的是里奇特先生,他停下来擦擦眼镜,再戴回去,微笑着对黛西继续说道:“你的动作是这么优雅,鲍曼小姐,观赏你的技巧真是一种愉悦。”
“这和技巧没有关系,”黛西谦虚地说,“恐怕只是新手的运气。”
米兰达小姐,一位容貌精致、苗条的金发女孩,正担忧地研究着她纤巧的双手。“我相信我折断了一个指甲。”她宣布。
“让我带你去椅子那边休息一下。”里奇特立即关切地说,就好像她刚刚断了只胳膊而不是指甲。他们这一对离开了场地。
黛西沮丧地反省到她本该故意输掉这一局,那样就不必再打下一局了。但有意输掉比赛对她的队友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兰金顿爵爷看起来绝对为他们的成绩感到欣喜。
“现在,”兰金顿说道,“我们来看看在决赛局将要面对谁。”
他们看着剩下的两队参赛者,斯威夫特先生和黎坦小姐对马德林先生和希金森小姐。马德林先生技术不稳定,球打得时好时坏,而希金森小姐则更有过之。卡珊德拉·黎坦打得糟透了,并且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到无比开心,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一直无法控制地吃吃笑着。那种几乎不间断的笑声着实令人讨厌,但看起来似乎并未烦扰到马修·斯威夫特。
斯威夫特是一个强劲而高明的玩家,仔细地考虑着每一击,抛球的动作简洁、流畅。黛西注意到他毫无愧疚地把别人的球撞开,或者移动本球以使对方不利。
“一个可怕的对手,”兰金顿爵爷低声评论着,向黛西眨眨眼,“你认为我们能赢他吗?”
突然间黛西完全忘掉了主宅里等着她的小说,充满着与马修·斯威夫特对垒的期待。“很难说,但我们要尽量试试,对吗?”
兰金顿欣赏地大笑道:“对极了。”
斯威夫特和黎坦小姐赢了这一局,而另一对和善地感叹着离开了场地。
四位参赛者捡回了本球和保龄,并集中到抛球线旁。每队四球,每人两击。
当黛西转身面向斯威夫特时,他自她到场后第一次直视她。他那赤裸裸的挑战目光,使她心跳加剧、血液奔腾。他的几缕乱发覆在额前,黝黑的皮肤因微汗而闪亮。
“我们掷硬币决定谁先来。”兰金顿爵爷建议。
斯威夫特点点头,视线从黛西身上移开。
当斯威夫特这一边赢了掷硬币时,卡珊德拉·黎坦高兴得长声尖叫。斯威夫特巧妙地将本球抛滚到球道末端一个完美的位置上。
黎坦小姐拾起一只保龄并贴胸抱着,黛西怀疑她是故意想让人注意到她的伟大 “天赋”。“你必须给我一些建议,斯威夫特先生。”她说,从卷曲的睫毛下抛给他一个无助的眼神。“我抛球时该把扁平的一面朝左还是朝右?”
斯威夫特走近她,重新摆放她手中的球。黎坦小姐为能得到他的关注而显得很开心。当斯威夫特低声说着些建议,并指出最佳的抛球路线时,黎坦小姐更近地倚向他,直到他们的头几乎碰到一起。恼怒在黛西的心中盘旋而起,像开赛钻一样栓紧她的喉咙。
终于,斯威夫特向后退开。黎坦小姐向前优雅地移动了几步,然后让球飞了出去,但是力量太小了,保龄东倒西歪地只滚了球道的一半长度就停在了正中央。接下来的比赛将因为这个碍事的球而困难许多,除非有人不惜浪费一击把它撞开。
“真该死。”黛西屏着气嘀咕。
黎坦小姐几乎因尖声的吃吃笑而背过气去,“我的天啊,我完全搞砸了,是不是?”
“一点没有,”斯威夫特轻松地说,“如果没有挑战性就没意思了。”
黛西迫切想要知道他为什么对黎坦小姐这么好。她从不认为他是那种会被蠢女人吸引的男人。
“该你了。”兰金顿爵爷催促道,递给黛西一只保龄。
她弯曲手指抚过木球遍布疤痕的表面,转动它直到感觉适手时抓紧。凝视着远处本球的白色轮廓,她预想着自己保龄的滚动路线,向前三步,向后摆臂,再快速前驱。球落在球道的侧边,利落地绕过黎坦小姐的球,在最后关头沿曲线弯转并正好停在了本球前面。
“太棒了!”兰金顿大喊,同时观众们也在鼓掌欢呼。
黛西飞快地偷瞥一眼马修·斯威夫特。他正微笑着以一种几乎穿透她的探究眼神看着她。时间仿佛停顿了,从没有男人曾经这样凝视过黛西。
“你是有意设计的?”斯威夫特柔声问道,“还是纯粹碰运气?”
“设计的。”黛西回答。
“我怀疑。”
黛西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没有新手能够策划并完成那样一击。”
“你是在质疑我的诚实吗,斯威夫特先生?”没等他回答,黛西转身喊她正坐在旁观席上看着他们的姐姐,“莉莲,就你所知我以前玩过保龄吗?”
“当然没有。”传来莉莲有力的回答。
转回头面对斯威夫特,黛西挑衅地看着他。
“要完成那样一击,”斯威夫特说道,“你要计算草地上的球速,弥补球的重心偏差所必须的抛球角度,以及球的路线弯转时的减速点,同时还要考虑可能的风速。而你必须要有经验才能做到这些。”
“你就是那样玩的吗?”黛西淡淡地问道,“我只是预想球的路线,然后按照想法抛出去。”
“凭运气和直觉?”他给了她居高临下的一瞥,“你那样可赢不了比赛。”
作为回答,黛西后退几步并交抱双臂,“该你了。”她说。
斯威夫特弯身单手捡起一个球,在手中调整了一下,走到抛球线前沉思地凝视着球道。即使处于恼怒之中,在看着他时黛西还是感到了腹部一阵愉悦的紧缩。反思这种感觉,她惊讶他怎么会对她产生如此深刻的身体上的影响。他的样子,他移动的方式,都使她令人困窘地颤抖。
斯威夫特强有力地抛出了球。球迅速、顺贴地落入球道,完美地复制了黛西的一击,但有了更多计算的因素,干脆利落地把黛西的球撞出球道,并取代了她在本球前方的位置。
“他把我的保龄撞进了沟里,”黛西抗议道,“这样符合规则吗?”
“噢,是的。”兰金顿爵爷说道,“有点残忍,但绝对符合规则。现在这种情形就叫做‘死球’。”
“我的球‘死’了?”黛西愤怒地问。
斯威夫特毫无歉意地瞥了一眼她的怒容,“永远不要只是轻伤你的敌人。”
“只有你才会在玩草地保龄时引用马基雅弗利的话。”黛西咬牙切齿地说。(译注:马基雅弗利(1469—1527),意大利新兴资产阶级思想政治家、历史学家,他的著作《君主论》(1513年)阐述了一个意志坚定的统治者不顾道德观念的约束如何获得并保持其权力。)
“请原谅,”兰金顿爵爷客气地说道,“但我相信该轮到我了。”看到他们俩都好像没听到,他耸耸肩走向抛球线。他的保龄斜切入球道并停在了本球后方。
“我总是为了赢才玩。”斯威夫特对黛西说。
“上帝啊,”黛西恼怒地说,“你听起来真像我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人只为了高兴才玩?把游戏作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娱乐?还是必须把每件事都当作一场生死之争?”
“如果不是为了赢,游戏就毫无意义。”
看到自己已被完全撇到一边,卡珊德拉·黎坦想方设法介入。“我认为该轮到我了,斯威夫特先生。你能不能好心为我拿一个球呢?”
斯威夫特看都没看她一眼地照做,视线紧锁住黛西绷紧的小脸。“给。”他粗率地说,把保龄塞进黎坦小姐手里。
“也许你能建议……”黎坦小姐开口,但她的声音被斯威夫特和黛西继续的争吵淹没了。
“好吧,斯威夫特先生,”黛西沉着地说,“如果你不能单纯享受游戏的乐趣而非要把它变成一场战争,你就会得到一场战争。下面的比赛我们来记分。”她不太确定是她自己还是他往前移动了,但突然间他们站得非常近,他低头看着她。
“你赢不了我的,”斯威夫特低声说,“你是个新手,还是个女人,不给我设点障碍就不公平了。”
“你的队友是黎坦小姐,”她尖锐地低语,“在我看来,那就是个足够的障碍。另外,你是在暗示女人打保龄不可能像男人一样好吗?”
“不,我没有暗示,我是在直说。”
黛西感到被愤怒席卷,有一种想要把他打倒在地的强烈欲望。“战争。”她重复道,退回到她那一边的场地。
许多年以后这仍会被称为石字园有史以来最“血腥”的草地保龄球赛。比赛分数记到了30分,然后是50分,后来黛西也算不清了。他们为每一英寸距离和每一条规则而争论。他们深思熟虑着每一击,就好像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全赖于此。而最主要的是,他们全力以赴于把对方的球撞进沟里。
“死球!”在完成了把斯威夫特的保龄撞出球道的漂亮一击后,黛西欢呼着。
“也许应该提醒你一下,鲍曼小姐,”斯威夫特说,“游戏的目标并不是使我的球远离球道,而是设法让你的球尽量接近本球。”
“当你不断把我的球撞出球道时,可该死的一点也不像想要接近本球!”黛西听到黎坦小姐因为她的语言而猛地抽气。这实在不像她——她从不咒骂——只是当前的情况不可能让她保持冷静。
“我会停止撞你的球,”斯威夫特提议道,“如果你也停止撞我的。”
黛西对这个提议只考虑了半秒。令人遗憾的事实是,把他的球撞进沟里实在让她非常,非常的享受。“不,斯威夫特先生,即使给我所有的中国大麻。”
“非常好。”捡起一只饱受摧残的保龄,斯威夫特非常用力地抛出,球如此猛烈地撞击上她的,以至传来一声刺耳的爆裂声。
当看到自己球的碎片在沟里颤动时,黛西张大了嘴巴。“你撞碎了它!”她捏着拳头围着他绕圈,“而且你犯规了!这个球本该轮到黎坦小姐,你这残忍的怪物!”
“哦,不,”黎坦小姐不安地说道,“我很愿意让斯威夫特先生替我一球……他的技术比我好太多了……”当意识到没有人在听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该你了。”斯威夫特对兰金顿爵爷说道,兰金顿看上去对游戏暴虐程度的升级有点畏缩。
“哦,不该他!”黛西把球从兰金顿手里一把挖过来,“他太绅士而不会去撞你的球,但我会!”
“没错,”斯威夫特同意道,“你绝对不是个绅士。”
大步走到抛球线,黛西尽全力抛出一球。球迅速通过草地并把斯威夫特的保龄撞到了球道边缘。它摇摇欲坠了一会儿,还是掉进了沟里。她抛给斯威夫特报复性的一瞥,他则满带嘲弄的报以祝贺的点头。
“我要说,”兰金顿评论道,“你保龄球的表现真是太出色了,鲍曼小姐,我从未见过新手能玩得这么好,你是怎么让每一击都如此完美的?”
“当动机足够强烈,困难就会消亡。”她回答,看到当斯威夫特听出这又是一句马基雅弗利的名言时,脸部线条绷紧并突然咧嘴一笑。
比赛继续着,再继续着。下午的时光消逝,已接近傍晚。黛西逐渐发觉兰金顿爵爷、黎坦小姐和大多数观众都已失去了踪影。显然,韦斯特克里夫伯爵也很想回到屋里去,但因为他的意见是唯一能让黛西和斯威夫特两人都信服的,所以被不断地要求为他们做测量和裁断。
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了,两人都太过沉迷于比赛而根本没感觉到饥饿、口渴或疲累。不知从何时起,黛西也不太能确定,他们之间竞争的态势转变为对彼此球技不情愿的赞赏。当斯威夫特因为她特别巧妙的一击而称赞她时,或者当她发现自己在欣赏他沉思地眯起眸子,头微微侧向一边的样子时……她迷惑了。黛西的现实生活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瞬间比她的幻想世界来得有趣,而此时就是其中之一。
“孩子们,”韦斯特克里夫讽刺的声音使他们俩都茫然地看向他。他正从椅子里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臂膀。“恐怕这项娱乐对我来说时间已经够长了。你们当然可以继续,但我要请求离开。”
“那谁来做裁判呢?”黛西抗议道。
“由于至少半小时前就已经没有人记分了,”伯爵干巴巴地说道,“我的裁断也就毫无必要了。”
“我们记着呢,”黛西争辩着,转向斯威夫特,“比分是多少?”
“我不知道。”
当他们的目光相遇,黛西几乎抑制不住因突然的困窘而引发的窃笑。
斯威夫特眼中闪动着愉快的光芒,“我想是你赢了。”他说。
“哦,别故作谦虚了,”黛西说道,“是你领先。我能接受失败,这是游戏的一部分。”
“我没有故作谦虚。比分一直紧紧咬住,都至少……”斯威夫特从马甲口袋里摸出一块怀表,“……两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最有可能是你保住了先前的优势。”
“但从第三局开始就不是我领先了。”
“哦,真见鬼!”莉莲的声音从场地边传来,她听起来极为恼火。莉莲已经回主宅睡了一小觉,出来后发现他们还在保龄场上。“你们已经像一对鼬鼠一样吵了整整一下午的架,现在你们又在为谁赢了而争吵。如果没有人制止,你们会在外面一直吵到半夜的。黛西,你现在灰头土脸而且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进来把自己整理好,快点。”
“那也用不着喊叫呀。”黛西温吞吞地回答着,跟在她姐姐身后往回走。她用一种以前从未给过他的友善眼神从肩头瞥了一眼马修·斯威夫特,然后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斯威夫特开始捡地上的保龄球。
“别管了,”韦斯特克里夫说,“仆人会来收拾的。你的时间最好花在为参加晚宴做准备上,只有大约一个小时了。”
马修轻轻把球扔下,和韦斯特克里夫一起走向主宅。他看着黛西娇小、窈窕的背影,直到她走出他的视线。
韦斯特克里夫并未遗漏马修对黛西着迷的凝视,“你的追求方式很特别,”他评论道,“我本来不认为在保龄球场上打败黛西会引起她对你的注意,但看来这倒是诀窍。”
马修凝视着脚下的地面,尽力使语气显得沉着而漫不经心,“我并没有在追求鲍曼小姐。”
“那看来我是曲解了你对保龄球毫不掩饰的热情。”
马修防备地看了他一眼。“我承认,我发现她很有趣,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想娶她。”
“鲍曼姐妹在那方面可相当危险。当她们中的一个起初引起了你的注意,你只觉得她是你所见过的人当中最能激怒你的一个。然而接着你发现她越是气得你发狂,你越是迫不及待想要再次见到她。就像是一种绝症的逐渐加剧,从一个器官蔓延到另一个。你开始渴望她。所有别的女人相形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呆板无趣。你想要她的程度强烈到你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你停止不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马修打断他,脸色发白。他才不要屈从于这种“绝症”。男人在生命中永远有选择权。而不管韦斯特克里夫怎样认为,他对黛西的感觉仅仅是一种生理的欲望,再没有更多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撕心裂肺的、引人疯狂的生理欲望……但绝对可以被坚强的意志力所克制。
“随便你怎么说吧。”韦斯特克里夫说道,听起来并不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