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罗枚只找到一个可以安抚那份引起饥饿无度的急躁不安的解决方法:就是准备一份新的、被命名为“珍馐”的腌泡汁,其制作方法沿袭自厨师间的师徒私相传授。这位总管将自己关在宽敞的御厨房里,坚持要个人独处。他亲自挑选了淡大蒜、上等洋葱、一大坛三角洲的红酒、艾利欧的橄榄油,加了塞特土地上品质一流的盐、咸醋、几种味浓的香料、几块富含钙质的尼罗河鲈鱼和一些值得进贡神明的牛肉。。这份腌泡汁将为这些掺杂在一起的食物增加一股无法仿造的香味,它将取悦法老,使罗枚拥有无人可取代的地位。
虽然严加命令,厨房的门还是被打开了。
“我要求过……陛下?陛下,您不应该到这里来!”
“皇宫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
“我可以尝一尝吗?”
“我的腌泡汁还没做好,现在只是准备工作。但是它将会是一盘可以写入埃及年度食谱的出色菜肴!”
“你喜欢故作神秘吗,罗枚?”
“没有,没有……但是美食须讲究严谨。我承认我对自己的发明很骄傲。”
“你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对我招供吗?”
拉美西斯高大的身影压迫着罗枚。这名总管蜷缩成一团,垂下双眼。
“我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秘密,陛下;我在皇宫生活,为您效劳,只为您效劳。”
“你如此确定?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有缺点;你的缺点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贪吃,可能吧。”
“你对薪水不满意吗?”
“没有,绝对没有!”
“总管家的地位值得骄傲,也令人羡慕,但是无法累积财富。”
“那不是我的目标,我向您发誓!”
“谁有办法抗拒以几帖食谱换取一笔可观钱财的诱惑呢?”
“能为陛下服务比任何恩赐都更……”
“别再撒谎了,罗枚。你还记得那件在我卧房里放入毒蝎的可悲插曲吗?”
“幸亏您没受到伤害”
“他们向你保证它不可能置我于死地,所以你永远不会被起诉,不是吗?”
“不是,陛下,完全不是!”
“你不应该让步,罗枚。有人再度利用你的懦弱,要你偷窃皇后钟爱的那条披肩。而且你可能对鱼干渍瓮的失窃也不陌生。”
“不,陛下,不……”
“有人看见了你。”
罗枚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的前额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不可能……”
“你心灵污秽,罗枚,也许你成了时局的玩物?”
这名总管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真想一五一十地告诉法老,倾吐那些吞噬他的内疚。
他双膝跪下,前额撞上那张摆满了腌泡汁材料的桌边。
“不,我心地不坏……我太懦弱,太懦弱了。请原谅我,陛下。”
“只要你肯对我说真话,罗枚。”
在一团不祥的烟雾当中,欧费尔的脸出现在罗枚面前。那是一张凶狠贪婪的脸,它深入他的肌肤,啃噬他的心灵。
“是谁要你犯下这些罪行?”
罗枚想开口说话,但是欧费尔的名字一到唇边即被吞下。一种慑人的恐惧令他窒息,一份胆怯命令他以死亡躲避惩罚。
罗枚抬起哀求的眼神看着拉美西斯,他的右手紧紧抓住那个装着试验中的腌泡汁材料的盘子,接着打翻了它。浓稠的酱汁喷了他满脸都是,然后这名总管便倒地不起,突然暴毙。
“它很胖。”凯看着那只拉美西斯的狮子刽子手,说。
“你怕它吗?”法老问他的儿子。
九岁的凯是拉美西斯和伊瑟的孩子,严肃得像名老书记员。他对同年龄的游戏感到厌烦,只喜欢阅读和写字,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皇家图书馆里度过。
“它让我觉得有点可怕。”
“你说得对,凯;刽子手是只很危险的动物。”
“但是你并不怕它,因为你是法老。”
“这只狮子和我成了好朋友。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他在努比亚被一条毒蛇咬伤;我发现了它,而赛大武治好了它的伤口,从此我们没分开过。同样的,刽子手也拯救过我。”
“对你,它总是很听话吗?”
“没错。但是对我,只对我而已。”
“它会对你说话吗?”
“会,用眼睛、用爪子、发出声音……而且它听得懂我对它说的话。”
“我想摸摸它的鬃毛。”
这只巨大的狮子趴着看着男人和小孩。当它咆哮时,因声音低沉洪亮,令小凯紧抱住他父亲的大腿。
“它在生气吗?”
“不,它愿意让人抚摸。”
受到父亲的鼓励,凯走了过去。一开始有点犹豫,他以小手轻触那些美丽的鬃毛,然后慢慢地大胆起来。那头狮子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
“我可以爬到它的背上吗?”
“不可以,凯,刽子手是名战士,一只骄傲的动物;它虽然答应过你一个很大的要求,但是你不可以对它要求太多。”
“我将写下它的故事,然后说给妹妹梅丽妲蒙听。还好,她和皇后留在皇家花园里……小女生一定会被一头这么大的狮子吓到的。”
拉美西斯送给他的儿子一块新的写字板和一盒毛笔。小男孩很喜欢这样的礼物,他马上试用这些文具,专心投入写字的工作。他的父亲不敢打扰他,心满意足地享受这段珍贵的时光,他刚刚才经历了总管家罗枚的猝死,其脸庞如老人般干瘪枯槁。偷窃者因畏惧而死亡,却没有揭发那位让他走上自毁之路的人的姓名。
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想攻击法老,而这个敌人并不比赫梯人容易对付。
谢纳乐不可支。
罗枚的猝死,切断了那条将殃及欧费尔的线索。这名巫师真有两下子,他用巫术杀死那名无法忍受严厉拷问的胖总管。皇宫里,没有人对罗枚的死亡感到意外;因饥不择食,罗枚不断地发胖和急躁不安。因脂肪过多又神经兮兮,使他的心脏终于承受不了。
谢纳正满心欢喜地看见这个因罗枚而衍生出来的棘手难题解决了,却又出现了另一个:叙利亚商人哈依亚回到拉美西斯城,他希望求见谢纳,好向他推荐几个出色的花瓶。约会订在一个温和与阳光普照的十一月清晨。
“你在南部的旅行顺利吗?”
“很累入,谢纳大人,但是大有斩获。”
这名叙利亚人把他的山羊胡仔细修剪得尖尖的;他的栗色小眼睛炯炯有神,正窥探着这间谢纳以珍藏品装点的圆柱会客厅。
哈依亚褪去那块包裹着由单线条勾勒了葡萄藤叶图案的圆肚铜花瓶的帆布。
“克里特岛出产的;我从一位对此厌倦的富有底比斯妇人处购买来的。现在,再也没有人烧制同类型的产品了。”
“真漂亮!成交,朋友。”
“我很高兴,大人,但是……”
“那位贵妇提了一些条件?”
“没有,但是价格很昂贵……这是惟一的一件,真是独一无一。”
“把这件极品摆在案头上,然后到我的书房来。我们的交易会成功的,我保证。”
那扇厚重的无花果木门再度关上。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我的一位助理告诉我您到孟斐斯来向我购买花瓶,我缩短旅程,尽快赶回拉美西斯城。”
“迫不得已。”
“发生什么事情了?”
“赛哈马纳被释放了,他重新赢回拉美西斯的信任。”
“真可恶。”
“那个爱管闲事的亚眉尼先怀疑证据的可信度,之后亚侠也加入。”
“您得小心那名外交官,他很聪明,而且对亚洲很了解。”
“幸亏他不再为部里工作了;拉美西斯表扬了他之后,将他派到我们的附庸国去强化国防系统。”
“一份棘手的任务,甚至是不可能。”
“亚侠和亚眉尼做出了一些恼人的结论:有人模仿赛哈马纳的字迹,要人相信他和赫梯人通敌,而这个人可能是个叙利亚人。”
“真可恶。”哈依亚悲叹。
“他们找到了妮诺法的尸体,那个赛哈马纳的情妇,被你利用去陷害赛哈马纳的那个。”
“当时得摆脱她,那个笨女人威胁要泄漏风声。”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你疏忽了一件事。”
“哪一件?”
“谋杀的地点。”
“不是我选的。她到那个地区去捣乱,我得快刀斩乱麻,然后脱逃。”
“亚眉尼正在寻找屋主准备盘问一番。”
“那是个四处旅行的商人,我在底比斯和他擦身而过。”
“你告诉了他你的姓名了吗?”
“我想有吧,既然我是他的房客。”
“那惨了,哈依亚!亚眉尼深信在国内有个亲赫梯人的间谍组织。虽然他逮捕过赛哈马纳,这两个男人似乎已经和好了,而且彼此相互协助。找出那名诬告赛哈马纳和谋杀他情妇变成了国家大事,而且有几条线索皆指向你。”
“没什么好怕的。”
“你的计划如何?”
“拦截那名埃及商人。”
“而且……”
“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