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政商之家
帝国国粹党头目樱井的第七秘书须藤的情妇光子所住的公寓“贵族”,是座落在涉谷钵山町的高级住宅街的十层建筑。光子的寓所在七层。七〇三号。这是光子银座酒吧做女招待时,从那些好色之徒手里得来的钱买下的。当时花了三十万。
那天深夜——确切地说,已是次日凌晨一点半,伊达邦彦那辆外表破旧的斯帕尔R2,停在了公寓大楼里侧的马路上。
邦彦已经改头换面了。左侧脸颊上有一块大伤疤,一副流氓气十足的尊容。
清楚地看到马路上并无一个人影,邦彦两手插在衣袋里下了车。伸手攀上公寓楼内侧的高高的铁栏杆。
邦彦轻轻纵身而过,轻捷地落在公寓的太平楼梯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他脚下穿的是胶底靴。
以猫一样动作落到太平楼梯上的邦彦开始向上爬。为了隐蔽在那褐色的楼梯中,他特地穿了同一颜色的衣服。
邦彦就象壁虎那样,伸开四肢,趴在那儿向上爬。好象谁也没有发现他似的。
爬到六层外面时,他从上面高高地望见院子里的看门人出来巡视。邦彦赶紧伏在楼梯拐弯处的平台,等着那人再钻回屋里去。
接着,他继续向上爬。已经到了七层的位置了。
不过,这座公寓楼的太平门,除非停电的时候,只要打开这扇门,全部楼都会响起警铃。
邦彦对此颇为熟悉,一直爬到十层,从工作服裤子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段前端连着金属钩子的绳子。在金属上缠着厚厚的塑料薄膜。
对准屋顶的扶手栏杆,邦彦把这卷东西投了过去。一次投准。金属上缠着厚厚的塑料,所以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邦彦沿着垂下来的绳子,轻捷地把身体送了上去。他爬上楼顶,取下那金属钩子,把绳子缠绕好,收到工作服的口袋里。
楼顶上有网球场和游泳池,一副高级公寓楼的气派。不过,在眼下这个季节,游泳池里并没有蓄上水。
邦彦注意以屋顶了望台似上安装换气马达的小屋,那里的那扇门,大概就是由楼内到楼顶的出入口。那小屋里,并没有亮着灯。
邦彦取下工作服衣襟上别着的两段铜丝。两根都是前端的地方给弄弯了,成钩形的下种形状。用了这玩意,轻而易举地,马上小屋的门就被下了锁。一开门,就是一直通向下面的楼梯。
右手边墙壁里侧,传来低沉的换气马达转动的声音。邦彦关上门,顺着楼梯走向七层,他的手脚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下到最上面的十层时,邦彦一度止住脚步,望了一下风。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邦彦继续往下走。
突然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邦彦已走到了九层到八层的拐弯处了,邦彦停下来。
脚步声,从八层,渐渐朝楼梯这边过来了。是一位巡视的警卫,右手按在腰里的警棍上,站在楼梯下面。来人很年轻,一副狂妄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
一边向邦彦问着,一边就用手去掏警棍。
“是十层的肌村君叫我来的。”
邦彦陪着笑脸,一面回答着,从楼梯上走下来。这名字,本是走过十层的楼梯时,看了附近的房门口挂着姓名牌、无意中知道的。
“是真的吗?”
警卫将信将疑,抽出警棍,拉开架势。
“没错儿。是电视机出故障了。……”
“奇怪呵……你,哪里的电工,请你出示一下证件。”警卫说道。
“当然可以。”
邦彦把手伸向左边的口袋里,做了一个掏兜的姿势,握住了腋下的无声手枪。警卫还没反应过来时,邦彦巳经掏出了那只装有消音装置的高级双九式无声手枪。
这只手枪的特色在于连动。只要用力扳一下折扳机,根本无需再用大拇指和左手再去拉保险栓。
邦彦射了两枪。由于消音器的消音作用,两声闷闷的枪声,听起来好象只开了一枪。
那两枚点22口径的子弹,正中警卫的眉心间,他那时正慌忙抢起他的警棍。
好象头骨破裂,打中了脑髓。警卫当即毙命,好象被高压电流击中似的,浑身僵直地立在那里。
正预备缓缓下楼而去的邦彦,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回身来。
“真是紧张过头了。”
一边这样咕哝着,一边把那僵硬的尸体,仰面朝天地,一下抱了起来。
由于消音器大大降低了能量的缘故,子弹并未从脑后部射穿。
邦彦把尸体放到八层和七层的拐弯处,脱下上衣,裹住那家伙的头部,免得血滴流下来令人生疑。
尸体的腰上,挂着那种玩具商店里常卖的手铐,和一串公寓里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串。
邦彦见此,不由心中暗喜。这下,打开光子房门时,也不必大费周折用铜丝去捅了。他的脸上浮起微笑。那只手枪,也顺手放到了衣袋里。
再次抱起尸体,下到七层的地方。来到七〇三屋光子的门前,侧耳倾听。
门口附近,起居室里好象都没有人。邦彦用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那串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光子的房门。门开了,把尸体往门口的水泥地上一扔,关上门,从里面反锁上。
起居室的桌子上,一瓶乔尼·沃卡,名牌苏格兰威士忌,巳被喝去大半。另外的几只碟子,也是杯盘狼藉的样子,显然男女主人方才在这里饱餐了一顿。邦彦轻轻拉开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从开着的门缝儿往里窥视,正好看见一张宽大的双人床。
床上,须藤和光子正在寻欢作乐。后背上剌着一条青龙的肤色浅黑的须藤在上,雪白的肌肤被染成粉色的光子,高高地伸着两只脚,缠绕在须藤的腰部。
两个人,好象都快要到了亢奋的状态,嘴里喊着乌七八糟的下流话。
邦彦右手握着那支高级双九式手枪,拇指按在扳机上,左手握着从那门卫那里夺来的手铐、悄悄地打开卧室的门。
从床那边儿,不断飘过来两个人的体臭的气味儿。邦彦蛇一样轻盈地滑了进去,反手将门关好,他悄悄地,朝床旁边的椅子,靠了过去。
光子紧紧地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死一样的表情,须藤正把头埋在光子那染成褐色的长发里,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
邦彦在椅子上坐下来,徽笑着,仿佛很入迷似的,瞧着两个人。
须藤眼看达到了亢奋状态,突然猛烈地动作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光子喘息着。
“那女人说,让你等一会儿呢。”邦彦冷不丁开口说道。
须藤仿佛化石一般地僵在那里,右手朝枕头下面摸去。
“把右手举到头顶上!不老实的话,就让你死在这儿。”
邦彦的拇指拉开保险栓。须藤忙把手高高举起。
光子一直沉醉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下才意识到事态不妙。表情僵硬地朝着邦彦的方向望去。
“你要是敢叫喊的话,我这枪可是不长眼睛的。是不是打算和这家伙情死呀?”
邦彦嘲笑着。用枪口对准光子。
光子两手捂住嘴,害怕发出叫喊声。全身抽搐着。
这时,须藤哼哼着,想从光子身上爬起来,拼命的使劲,可是腰的那个地方离不开。
光子或许是太紧张了,浑身肌肉痉挛。这股巨大的抽搐的力量,把须藤死死地缠在那儿。
光子昏厥过去。
“你,是什么人?”
须藤此刻已是急得青筋暴裂,浑身大汗淋漓。又象是呻吟,又象是叫喊地朝邦彦说。恨恨地咬着牙齿。
“你要是敢大声喊,我就让你回老家!”邦彦站起身来。
“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樱井先生的秘书。”
“那自然。”
“浑蛋!”
须藤将身体伏在光子身上,右手再度向枕头下面掏击。已经握到了一支大型自动手枪的枪把。
邦彦一枪射中须藤右手的手腕。又朝那准备张口喊叫的嘴巴,在大门牙那横扫了一枪。
须藤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邦彦纵身跳到床上,从床头取下一条毛巾塞到光子嘴里,就是醒过来,也没法发出叫喊声了。
然后,把须藤的两手绕到背后,两个手腕给套上那副从警卫那里夺来的手烤。右手腕的骨头被枪击碎了。
嘴角流血的须藤,又被邦彦在嘴里堵上了一件乱丢在一边的衬衣。
邦彦悠然地抽完一支烟,小心地将烟头收到口袋里,用打火机的火焰,去烤须藤的肛门。
火焰的炙烤,弄得须藤很不舒服,浑身象一只毛毛虫似的,用力蠕动,但是,无论如何,上身也挣脱不出光子那炽烈而僵硬的拥抱。
须藤渐渐恢复了知觉,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以一种僵硬的目光,望着邦彦。嘴里向外流着血,在挣扎着。邦彦掏出那支高级双九式无声手枪,抵在须藤的耳朵上。
“现在,我打算把堵在你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不过,你要是敢叫喊的话,我一枪要你的命。你看,这一枪从哪里打进去好呢?是耳朵还是嘴巴,或者肛门,你自己挑选。”
“……”
须藤拼命的摇头又拼命的点头。
邦彦一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须藤的喉咙咯咯地响着,大口大口地喘粗气。鼻子里又流出许多血,那张脸,已被汁水、血水弄得变了形。终于,他呻吟道:
“快帮一帮我,我,还不想死,求求您了……”
“不想死的话,你就老实交待。听说,是你向宫田和高桥两个人介绍石川那个人的。有没有这回事?”邦彦问道。
“介绍的事确实是我一手办的。不过,我和石川并不认识。”
“不要说这种推卸责任的话。”
“我只是作为樱井先生的代理人给宫田他们打电话的。”
“是这样。这件事说给樱井先生听听倒不错。”
“千万别那样!”
“这样的话,你就老实交待,石川那个人倒底是谁?石川恐怕并非真名吧?”邦彦逼问着。
“我的的确确不知道!听说,从前撄井先生和他交往很深,有一段老交情。”须藤喘息道。
“老交情?”
“当年在中国大陆,先生做特务机关的老板的时候,据说,那家伙是军部情报机关的头目。我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他!”
“你要说的,就这么一点点吗?好吧,你这家伙没用了,现在就把你干掉。”邦彦冷冷说道。
“等一等!我把我所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千万别把我杀死!”须藤浑身颤抖着。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邦彦从须藤口中套出了许多情报。樱井宅邸的警备情况,各个房间的位置,甚至为逃跑而准备的暗道,许多情况都是内务局所未知的情报。
逼供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结束。邦彦在转身走向门外之前,特地将光子的四肢紧紧地捆在的床上,为的是让须藤永远不能抑脱出来,发出求救。
从楼顶洞太平梯而下,邦彦迅速离开了这幢公寓楼。
邦彦再度坐上他的斯帕尔R2,朝世田谷三宿开去。樱井在那里拥有占地三千坪的豪宅,邦彦的车子停在樱井宅邸西侧二百步开外处,“沓挂屋”的附近。
这是一家经营烟酒的小卖店,店主叫信侬。小卖店的地下酒库与樱井的房间相通,这都是从须藤那里得来的情报。地道在樱井房间的出口,刚好是房间里叫做“床之间”的地方,实际上是房间里供神龛,挂画轴的位置。
“沓挂屋”的店主,当年在中国大陆,曾作为一名特工人员,在樱井手下干过。战后四、五年始至今,一直经营着这家店面。商店从地皮房屋到资金周转,诸多地方都需要承蒙樱井“关照。”
樱井,在侵华战争快要失败的时候,偷偷地将其私吞的巨额活动费以及从中国人手中掠夺而来的金银财宝,全运回日本,妥善地隐藏起来。将那些稀世珍宝变卖之后,得到大笔金钱。用这些钱,樱并混迹于政界的内部,如今以政界后台老板的身份,操纵着一个庞大的黑社会组织。当年由中国大陆返回的樱井的老部下,加上“沓挂屋”的店主,也不过数人而已。
因此,樱井对于信侬的“关照”之中,显然包含了封住他的嘴的意思。此外,遭刺客袭击的时候,樱井可以由这“沓挂屋”逃离脱身。
下车之前,邦彦拿出那支高级双九式无声手枪,退出空弹壳,填上预备子弹。然后打开行李仓的盖,取出一包用布包裹着的东西。
美军在越南战争中主要使用的武器口径点223——五点五六厘米,北约式子弹——M16自动来福抢,子弹带五根。
邦彦将一根子弹带缠在腰上,上面二十发的弹匣共有十二只。为了减轻重量,一支小型M16,左肩右斜地背着。为了能够将枪架在腰间射击,还联结了两根负重的带子。
邦彦走到沓挂屋的后门,用又薄又细的赛璐璐板,将后门那扇木板门上的挂锁打开。悄悄地,拉开木门,闪身进去。后院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空酒瓶子。站在通道的里侧,可以看到房屋的窗子。靠近那房屋一看,沿着房屋又是一条通道。
邦彦站在厕所的窗户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这是把带有锯条的瑞士制多用刀。不过,仔细观察了一下,窗子上面并未装着那种格子式的木条。于是,邦彦用多用刀上的玻璃刀,试图割开锁旁边的玻璃。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卷胶条,粘在那块玻璃上,这样轻轻一拉,一下子就把它拉了下来。
从窗子上这个小洞,把手伸进去,邦彦弄开了锁。窗子被打开了。悄悄地钻入了这间水冲式厕所。出了厕所就是走廊,沓挂屋是由信和他的儿子经营着的。店主夫妇的房间面向里院这一边,年轻夫妇的卧室则靠近商店一方。
听须藤讲,店主夫妇的房间与走廊是隔开的,厨房旁边的小屋,能够通向酒库。邦彦首先到那空无一人的茶室里,将那里电线切断,然后转身进入那间通向酒库的小房间。
掏出那支自来水笔式的手电。邦彦把地板中面的塌塌木卷了地来,分明看见一道水泥的楼梯。
酒库如今已经不同了。四处散发着霉腐的味道。里侧有一扇小门,邦彦依旧是用金属丝将门锁打开,果然后面是一条水泥隧道。
邦彦的脚踏进了隧道。隧道里面四处吊着电灯泡,但现在它们已经没有用了,只好用自来水笔式的手电照着脚附近的一块地方。
十几分钟之后,邦彦巳来到隧道的尽头,那一侧,是樱井房间的“床之间”。以墙壁内侧的轴为轴心,挂有大幅画轴的墙壁开始转动,邦彦从“床之间”的地方出来。
走廊的灯透过纸门,昏然照着这间和式房间。这里是客厅,将樱井的卧室和走廊隔开。
邦彦悄悄拉开纸门,右手握着那支装有消音器的高级双九式手枪,向走廊里四下观望着。并不见放哨的保镖的身影。于是,反身悄悄拉开樱井臣室的纸门。邦彦不由得笑了。
樱井带着假发,脸上是一种令人颇感不快的厚厚的化妆。此刻,他穿着桃红色的长睡衣,正酣然熟睡。
他身边,睡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枕边挂着大大小小的日本刀和鹿角刀。
钻进卧室,反关门的时候,那小姑娘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睁着眼睛,仿佛要尖叫似的,大张着嘴,不过,只是一个口形。
杀死一无助的女人,本是不符合邦彦心意的。然而此时别无良策。邦彦的高级无声手枪,朝着那女孩子张开的嘴里,开了一枪。
枪弹由口而入打穿了颈椎,女孩子叫也没来得及叫,就失去了意识。但是,眼看着,那女孩子挣扎着,掀开了薄薄的被子,腰部拼命地扭动着。
脸上带着古怪化妆的樱井,警觉地睁开眼睛,一下子跳了起来。邦彦看见,他那作为男性象征的器官,从根部的地方被斩断了。
“安静点。今天特地来拜访阁下。”邦彦平静地说道。
樱井身上,从被斩断的地方向外涌出液体。他呻吟着,抱起枕边的日本刀,劈头就要砍。
“混蛋。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放老实点不好吗?”
邦彦不慎重地、朝樱井的右腕开了一枪。这时,听到许多人喊着,脚步声沿走廊过来。邦彦又朝樱井左腕上开了一枪。邦彦把手枪换到左手上,M16推上全自动的位置,一脚踢倒纸门,纵身一跃跳到纸门边上。用M16在向闻声而来的众保镖身上射击。握着手枪的左手,将M16的塑料制枪身护板从上面按下去,为的是避免连续射击时,枪身反射似地向上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