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堂

1

——如果,祝融星没有出现怎么办?

“也许遭到抢劫,看,电报。”在没同第一宝饰专务董事谷端干三通话之前,即使是考虑到这样事也不会发生的。祝融星一定成功舰回。不会错的,纵然遇到海盗袭击,天佑丸也能战胜,也许已经回到根室了吧?

秋树高德是那样坚信不移。

但是天佑丸到港的预定日期过一天、两天、三天,好容易向天佑丸所属的水产会社通了无线电联络。电文是,船被苏联警备艇枪击,打坏轮机、操作系统、雷达和无线电,漂流中被其它大型渔船发现才拖回网走港。天佑丸现正在修复的准备之中。

秋树想电文中说到被苏联警备艇击中也许是为了掩饰周围注意的借口。苏联警备艇完全不会枪击天佑丸的。天佑丸定期地在标的海域深处同苏联警备艇接触,是一艘将随带的录音机、收音机、录相装置和电子产品连同情报出卖给苏联的谍报船。

对方不可能袭击订有安全作业的“御朱印船”,除非不是苏联警备艇。

当时,天佑丸出海肩负重大的任务。作战暗号是“祝融星”。由核潜艇“孟塔乌”号在标的海域北纬四十八度,东经一百四十一度的一座桌状形的冰山地带卸下装有价值一千二百亿日元钻石的木箱,然后再由渔船“天佑丸”悄悄地带回根室。

它没有回到根室,反倒成了破船被拖了回来,袭击者是什么人?

秋村抱着胳膊揣度着,心里十分厌烦。

窗上的玻璃模模糊糊的。眼下还可看到根室的渔港。港口的岸壁被不时飘起的团团白雾掩住。时隐时现。那里是天佑丸所属的水产会社二楼特别接待室。

秋村刚回到沙发上,谷端目光税利地盯着他。

“一遭到枪击,装上的货物也许被夺走。如果祝融星到不了我们手中,事态会十分严重。你打算怎么办?”谷端千三边点燃细长的雪茄烟边用干巴巴的声调问道:“商业谈判已正在进行。日报桥·藤岛百货商店的拍卖是六月。一个月前就签了约。不仅是藤岛,聚集财政界夫人的赤坂新东方饭店的拍卖和地方集团百货商店也都到期,特别是对此项计划投资的河岛先生和宗像先生该怎么解释?嗯?你打算怎么办。”

“明白了。”秋村应声道。声音充满了失望之感:

“那么,怎么干呢?”

“夺回来,只有这样!——首先等天佑丸回港来了解实情。是什么样的一伙人,采用了什么方法,了解敌人真情之后给予还击。只有这样!”

“那些家伙是靠不住的。天佑丸被袭击后,已经过了三天。袭击者是谁?怎么说也不该在经常出没的标的海上打转转。夺回来,靠我们自己必输不疑。”

“我不明白。我认为掠夺钻石的人不会去在北海道销售,肯定要运到东京什么地方销售,因此在途中或者在东京张网搜寻……”

“但是,你这样做,如果那并不重的货物被强盗带着逃跑了呢?这将会使事态更为严重。”

谷端千三是第一宝饰的专务董事营业部长。秋村是他的部下。两人是到根室接收由天佑丸按预定运来的‘货’。

但是,那货没有到达。

被掠夺了吗?并无此类消息。

谷端心里十分焦灼不安。

日本桥·藤岛百货商店在日本是有权威的老店。不仅全部租用了那里文娱中心的楼面。同时,还租用了饭店的豪华房间举办宝石展销会。外国的富豪和日本财政界的超一流夫人们将来会聚一堂,对第一宝饰来说是一件难得的大事。

上述这些将引起政党的黑幕人物阁僚顾问俱乐部成员对该计划找碴儿。谁愿意让这些些政治家来钻石市场找碴儿谁就是再愚蠢不过了。轰动一时的岩石事件,第一宝饰的涉外部卷入其中,最终被弄得手忙脚乱,宝石界对此无人不晓。

财政界的贿赂只有钞票一捆又一捆没有界限。同外国的大型商业谈判和抉订经济项目时,要赠送点逃避关税的高价名画、钻石、黄金等已是常识。

何况从前年四月实行阁僚资产公开制度以来,因股份、存款和不动产是显眼的,所以,阁僚私下的资产相当一部份变成了夫人拥有钻石、金子和贵重金属。

现在的问题并非是吝啬几个钱就可以了结的事。这项计划也许会影响最大的政治资金。祝融星被夺走,会暴露数年来同莫斯科某些与东京其地辛苦开辟的偷运航线,随之而来的是收益问题,这些比自身受到损失还要严重。现在可以说敌人已经在标的海域取得了成功。

追,谷端的眉间青筋爆出,也恰是内心意念的体现。

“这么说来,内部有通风报信的人。包括那家伙用黑纸(用明矾水写字或绘画,火烤即显)作为隐蔽手段。秋村君,无论如何立即采取对策。按你说的,在强盗们往东京运送巨额钻石时设置障碍。青函联络船在那里,正是前哨。火车、汽车装货必经此路。你赶紧发动道路警察中的伙伴将其封锁。那些家伙也许会准备通过那里。警视厅和路警察的要员由我拜托河岛先生打通关系。其它,机场也由我负责调査货物。不管怎么说,即使是只老鼠从东京窜过也要抓住,明白吗?”

谷端千三眉宇间的青筋在抖动,发着命令,并将手里的电报稿纸撕得克克作响。

日本近距离航空的定期航班奥托机三0二次到下午四点三十分从北海道的稚内机场起飞。连结稚内和札幌·丘珠机场的道内航线一天飞二班,但平常旅客很少,所以飞机是载人数量十九人的双引擎中型机——双奥托飞机。当然空间相当宽敞。空荡荡的机舱是最理想的私人观光赏景家用飞机。

乘客有四人。二个男的,还有一对恋人。结束标的海域观光旅行的新婚夫妇坐在后面的位子上,手拉着手,观望机窗外的风景。

前面的座位上分开坐着两位男子,他们都是因公到北海道出差回来的,商人打扮。特别是坐在最前排的一位男子,大衣领子竖得高高的,从起飞开始就一动没动过。

晴空万里,飞机掠过宗谷岬。不久又穿过利尻岛。纯白的利尻富士展现出那神圣的威容,紧接着飞机沿北海道的最北端左旋了一圈改朝南方的天盐山脉飞去。

高度大约一万尺。三千三百米是一般客机不能达到的高度。

飞行二十分钟后,最前排穿着大衣的男子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在过道上向后面的三位乘客挤眉弄眼。

一看便知道,这四名乘客互相认识,也许可以说得上是朋友。

那男人敲了敲驾驶舱的门。听到回声后,锁打开了。

“有什么事……?”

男子沉默地将伸出脸来探望的副驾驶员推进舱内,自己也走了进去。

机长看见了枪身。

机长感到惊愕和怀疑,这男子是怎么摆脱了机场的严格检查而带枪上机的?

“我想借用这架双奥飞机,只是两天。机长怕不高兴吧,但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航行。”

“什么!”机长低声地怒吼:“你……你企图劫飞机吗?”

“即使那么想,行吧。”

“愚蠢……”

但入侵者用平静的口吻说:“的确,只有两天。两天后的此刻,我把飞机还给你。到达丘珠机场最迟也不过两日后的下午七点三十分,怎么样,可以吗?”

“两天时间!真蠢。燃料只够三个小时,何况还有另外三名乘客。”

“乘客的事就不要担心了,全是我的部下。燃料在中途可以补给。”

“补给?尽讲些蠢话!”机长好不容易才放弃了着陆的意图,仍然愤慨地叫嚷着:“这双奥托型飞机可以在北海道上空施行空中加油?见鬼,你是什么人?”

机长正欲打开呼救开关,突然背上的枪口使劲抵住了。

“喂,同控制塔联络困难罗。日本近距离航空所属的稚内始发四点三十分的民间航空双奥托机已被国籍不明白的飞机追踪。在北海道上空失掉联系……。这样做不好吗?并且自卫队的雷达观测也不会发现,请超低空飞行。”

“你……你!”

“别分心,我向来彬彬有礼。”

那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笔记本递到驾驶飞机的机长眼前。一张印有内阁调查室特命调查官北泽林二的名片贴在笔记本上。

假的吗?惴惴不安的机长有点畏惧地望着那男子冷漠的脸孔。

“希望按照我的吩咐在天盐山脉跟前转一个U型的弯,然后朝北见山地……”

稍后,飞机来了个大的左回旋。

是朝北见山的方向飞去。

眼下还是一片皑皑白雪。

开始在纯白的北海道空中低空飞行,在机窗外监视般地一边瞧着外面,一边用枪顶住机长背部的男子,肚露出了微笑。

——这个,暂时的工具齐备啦。

津山佑介不断地嘟哝。

——以后,还有一个伙伴不知是否到了约定地点。这家伙肯定来,去我们的梁山泊。

当然,这只是津山内心在嘟哝。

2

“什么……?被抢劫?”

传来刺耳的声音。

那只紧握电话的手在嗦嗦颤抖。

“真的吗?什么家伙?”河岛泰介夺过电话问。

电话里响起辩解的声音:“时至今天还完全没查清对方。总之是在标的海域发生的事故。眼下正向回到根室的天佑丸渔船了解真情,之后再采取行动。”

“应该的。谷端君,赶快拟定出善后对策。也许明白吧,祝融星装有价值一千二百亿日元以上的苏联钻石。万一出了纰漏,对方会对远东海军采取措施。这样一来,利用核潜艇偷运的航线会受到彻底打击。是些什么家伙在天佑丸之前轻易抢劫了这批货?嗯,谷端君!”

“是,请原谅,尽快查出抢劫者,请宽限一点时间,让我们夺回祝融星。”

“是,还有一件小事请先生帮助。”

“什么?”

“请给警视总监和道警本部长打个招呼。我们的检查和追踪想想来是有些过火,也许会超出法律,所以请向他们说明原委,给予宽容。”

“噢,是超越法律的事吗?好吧,假如想到万一逃走一只老鼠所造成的危险,就可以不必考虑其它了。谷端君,一只老鼠也不要放跑,全给我抓住!”

发出信念时,河岛泰介连自己都感到惊慌失措和胆虚。

东京,在南平台的一角。下午的阳光射进一座庭院。宏伟的官邸内特有的静谧与正在吵闹的电话完全不相称。被人称为执政党黑幕之一的老政治家不断地挥舞着手臂,对着电话筒狂怒。

河岛泰介回到沙发上。

膝肿的身体,头发里夹杂着无数的白发。尽管进入了老年时代,但脸上的鹫箅和诮眼叫人生畏。以前,西伯利亚,很多的伙伴在饥饿和寒冷中死去,而他却度过了非人般的艰苦生活,他是强韧生命的主人。

然而,那样的躯体裹着法官的长袍,手里烟头上的烟灰马上就要落下。秘书北见单也从旁侧慌忙伸出烟缸。

“北海道发生了什么事故?”

“唔,谁能把苏联核潜艇卸在标的桌状冰山上的全部钻石抢去?北腿如果早点采取措施,这家伙……”

“是。”北见君在回答时,脸上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比抢钻石更严重的是,暴露了祝融星的计划航线,那里将被封锁。这样,克里姆林宫的官员要开展大清査。因此,首先我们得查出抢劫者是谁。”

“问题是谷端等人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北见,不能委任第一宝饰的谷端如此重任,你选一位合适的人,马上飞往北海道怎么样?”

“是,助手也可同去,但还必须利用内线或者同公安调查厅预先采取措施。我认为事情还没有闹大,防止走漏风声之事十分重要。”

“嗯。警察厅和内线都要采取措施,但夺回被抢东西比任何防止措施都重要。你看,这些家伙针对我们日本经济协作西伯利亚开发……”

“先生,请等等。”

北见环视四周,指着电视机,传送晚间道路情报的褐色管是自动反射幻灯机。上面显示:从稚内下午四点三十分起飞的日本近距离航空所属的中型双奥托机,在离开地面二十分钟后,同稚内机场失去联系,消息不明……

两人默默相望。

北海道的地名,使他们心里发生震动。

“劫机……?”

“也许。”

“如果是,那是一伙人?”

第二天清晨,电视台播送了日本近距离航空的双奥托飞机在北海道上空失事的新闻。下午三点三十五分从羽田起飞的东亚航空YZ11型飞机经过北海道上空朝道北的女满机场飞去。

机上,一个男子从飞机离开羽田机场时就一直坐在座位上紧闭双目。

并非是在睡觉。膝上放着黑色的手提皮包。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黑包,声音同旧式机体YZ11特有的咯嗒咯嗒的引擎震动合拍,给冷清的机内带来了一丝乐趣。

被太阳晒黑的脸容好似雕刻似的,大部分被防水布上衣的衣领遮挡,给人以怕着凉的印象。

巳经是四月了,然而北海道漫山遍野还是一片白色。显得十分荒凉的雪景在人们的眼皮下展开。机内没有一位旅客在观赏这样的景色。他们之中,一半是因公出差而去北海道的商人,一半则是回北海道的旅行者。

旅客中,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心不在焉地翻阅女性周刊杂志。

女的戴着有色眼镜。鲜红色的天鹅线大衣衬托出一张美人儿的面孔。脚上穿的是一双绷得紧紧的长筒鞋,膝盖处的手提包上展开着周刊杂志。女人不时偷看闭目养神的男人。

运载着这对奇怪男女的东亚航空二六五班机比预定时间稍晚一些到达女满别的上空。经过网走时就快天黑了。残留着浮冰的海白茫茫一片。飞机在荒凉的女满别机场着陆。

跑道刮起一强风。旅客们从舷梯下来,那男人挎着手提皮包迈着大步朝关卡走去。

机场的关卡,就象地方的汽车站站台似的,立刻笼罩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紧张气氛。紧张气氛来自于身着制服的警官,叉开腿站在各个重要地点,双眼凝视着整个关卡。

便衣警察也渗杂在其中。

关卡的外面停放着数辆道警的巡逻车。就在挎手提皮包的男人接近关卡的时候,后面一位穿红大衣的女人叫住他,并很快跑上挽住他的手臂。

“给你添麻烦啦。想同你一道……”

男人无语地看了看她。

旁边警官的表情仍然是那样的令人胆怯。

“让你港入麻烦之事,真对不起。”

“只是拖延了你过关的时间。”

“好,这样也好。”

众多的下机旅客手提随身行李挤过来,正当要出关卡时,警官叫住了两人。

男人面带疲劳,回头看着从后面赶来的中年警官。

警察问的不是女人,而是那男人,眼里流露出探测的目光,嘴角处浮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多门龙二。”

“从东京来是吗?”

“看就明白了,今天的飞机是从东京来的直达班机。”

“往哪去?”

“纹别。”

“请问你的职业?”

“钻石商人。”

“嗬。”警察脸上的表情象是对回话产生了兴趣:“请打开那个手提皮包可以吗?”

“为什么呢?”

“是不知道劫机的听闻吧。昨晚从友瓴的稚内机场起飞的近距离航空双奥托机行踪不明,现到处査找。那……”

“这些随身携带的行李在上机之前就已检査。我们已经下了飞机。”

“请考虑吧。”

那位叫多门龙二的男子手里的黑色提皮包的确看上去象是步枪或机枪分解后放进去的形状。

“请考虑。”这话中含蓄地发出了肯定要检査的命令。

男人只好答应,将黑包放在手提行李柜上,用钥匙打开,然后双手啪的一按,包盖打开了。警察往里一探,嘴里发出啧啧之声。

包内没有枪械一类的东西。里面塞满了用鲜红天鹅绒包着的宝石盒,清单上写着钻石、蓝宝石、红宝石等的踝石名和戒指。

“从事这种钻石生意,一定有认可的执照吧?”

男人没开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许可证。里面有多门宝石事务所职务的名片,东京学究式的宝石协会发行的身份证明的执照。

“啊,明白了。完了,带的女友?”

“同行,两人一起的,准备搞一些钻石访问销售,哪里有风景美丽的大街?”

“不是到纹别吗?”

“是的。”

“浮冰开冻后,纹别的风景准好。”

多门龙二关上手提皮包朝外走去。穿白色长筒鞋的女人更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在关卡外招呼出租汽车。

“谢谢,帮了我的忙。来,上出租车吧。”

“我到纹别去的。”

“我听到啦,我也是去那里的。车费大家分担。”

“你真能干。”

两人坐上出租车。

男人告诉司机去纹别之后,便躺在车座里。

出租车向纹别进发。女人兴奋地吊着男人的肩膀,又将大腿搭上去。

“刚才见到的行李可怕呀,真的是钻石?”

“真的,但等级并非那么高,卖给地方上的那些有钱人还算便宜货。”

“真有意思的商贩。你是皮包公司吧,关于你们的一些事我曾听说过。”

“嗬,对御徒町界隈详细了解了吗?”

“不,只是道听途说。人们说御徒町界隈就象是日本的香港,那里集中了大大小小的宝石商人。”

“啊,只不过是略知其一,不知其二。”

多门龙二象是有些倦意地回答。

东濂的御徒町界隈有处私人的皮包公司,称为宝石高,在银座大街百货商店摆有华丽的柜台的最大的手工业者。而无数的宝石业人,在大楼的一间房里办公,每张写字台上安装一部电话,一个劲地采用通信买卖和访问买卖,他们是中小手工业者。

多门龙二掏出香烟用火点燃。

出租车经过网走监狱,穿出消马罗湖。枯萎的白桦树和树林里,网络似的树根处还积满着雪,下午的阳光使它笼上了春天的气息。

“警察那伙人就那么神经质,喳喳呼呼的,结果连目标也没有找到吧?”

多门向出租司机问道。

“是啊,还没有找到。因为那是一架双奥托轻型飞机。我认为如能在北海道降落,当然就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降落。那么多的警察守在机场,胡忙一通还不是不了了之。”

“当然啦,它可以在牧场或者山中的某处降落,那么多的警察驻守加油站也是没有必要的。”

“对的,看准这样的飞机者是智能犯。只要陆上的道路稍宽一点就可以用作跑道,甚至在北见山或者天盐山脉。自卫队的雷达在超低空飞行时也拿它没办法。那么劫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那些罪犯是些什么人?”

司机一个劲地嘟哝着,多门没有回答。

车窗处闪过牧场和森林。女人抬起多门的手臂用大腿夹住。多门用左手轻轻地在她的腿上揉搓,那腿胖胖乎乎的。女人将身体靠拢多门,脸上冒着热气。

“多门龙二,难道不想报恩吗?”

“车费大家分担还报恩吗?”

“在机场承蒙你的帮助,没受到警官的盘问。”

“你是那样认为的吗?”

“那样看到警官先生心里好生惧怕。好象干了一桩侵吞巨款之事。”

“是那样看的吗?”

“是的,你挪用了客人户头钱的OL银行呢还是抢银行强盗的同伙?”

“只有那么点胆量。是赌气逃跑的。”

“逃跑怎么会被跟踪!”

“跟踪?”

“这辆出租车一直被跟踪。”

多门大吃一惊,回头朝后看。

后面草绿的汽车保持着一断距离。车内坐着两个戴有色眼镜的男人。一个坐在司机座位上,一个坐在助手位上。

望着他们面带凶色的样子,多门猜测着这是辆什么车,干吗跟踪我?

“啊,真的,很坏的男人,也许倒并没有什么坏的意图吧?”

“好吧,拍打一下身子上的灰尘,兴许对跟踪就不畏惧了。到纹别去干什么?”

“干什么?什么也不干。从东京逃跑出来在街上漂流,想居住在什么地方。你,住饭店?”

“中央饭店。”

“啊,同我一样。今晚一起去吃晚餐?”

“那家伙不知怎样啦。”

“有情人等你?还是有预定的工作?”

“还没到纹别谈不上预定工作。生意人经常地那样。”

“那边有谁在等你?”

“是预定的。也许是摆摆而已。”

“真象一个流浪者,很辛苦。”

“彼此,彼此。”

那两人驾驶的出租车不知不觉地超过去,可能不是跟踪汽车。接近市区公路,公路上正在扫雪,从钉子轮胎下飞出密集的雪花。

纹别的人口有三万。以浮冰为街而闻名遐迩。它置于稚内和网走中间的北洋渔业基地。从苏联来的木材也在这碰港,近几年十分景气。

出租车进入纹别市区已是傍晚七点半。

多门到建在小山上的中央饭店服务楼前叫住汽车。

多门一下出租车,女人也亲密地紧拉住他的手臂下来,并肩越前门。

女人确实好象一人旅行,是预约了房间的。

“欢迎,是秋吉智子吗?”服务台的人给女人销匙。

“你的房间是三0六号。”系着蝴蝶领结的男人窥视着多门。

“是多门龙二先生吧,你的电报。”

递衣帽间钥匙的同时递过电报。二人尽管一起进来,但看得出来不是结伴旅行。

两人的房间都在三楼。一起走近电梯。

多门在电梯里打开纸:“到了后来电话,商量应办的事情,请记住电话号码。”字迹潦草的落名是津山佑介。

“怎么,决定预约?”

“唔,看样子同进晚餐实现不了啦。”

“啊——太遗憾了,那么以后吧。”

“汽车费我已经付了,别忘了哟。”

多门进了房间。

他将手提包放在桌子上,拿起电话,边看电报上写的电话号码边拨动拨号盘。

电话里传出一名男人的亲切声音:“啊,是多门吗?”

津山佑介讲了一些很随便的话:“马上到这里来吗?”

“刚才到达,还没有洗澡哩。”

“那时间太长了,有重要事情。”

“重要的事吗?是不是干了一件大事,在标的海域夺了价值一千二百亿日元的苏联钻石,还劫持了飞机。”

“这话是出气吧。不,这不是你的所为嘛。引诱第一宝饰黑田向你的事务所报告机密。这一点,皮包公司的多门龙二是明白的!”

“比这事还重要,在哪里见面?”

“鸿之舞。北见山地。”

“鸿之舞,知道,在那里曾有过日本的一座金矿吧。那里也可以将双奥托飞机降落的,小心特工队哟。”

“的确,在一条很直的废弃的矿上公路降落。周围已是幽灵街,连一个人也没有,是最理想的紧急避难所。”

“明白了。还是让我洗澡和吃了晚饭之后再会吧。那时夜已深了,我了解道在北海道已设置了警戒线,要注意。”

3

多门龙二请服务台租辆汽车。

洗完澡,在餐厅喝了两杯咖啡后,出租汽车公司的服务员将一台带无线电的汽车停在饭店外。

以在市区借用两天的名义付了押金,多门便开车离开了饭店,时间晚上八点半。

饭店服务员瞪圆了眼睛,望着这位刚办完住饭店手续后很快又要夜间出走的怪人。啊,太快了,也许刚付了饭店的钱,行李还没放进衣柜橱吧。

街上,简直不繁华。北洋渔船已经出港;苏联木材进港时间还没到。夜晚即将降监,只有酒吧屋里的暗淡灯光。多门驾车穿过到处都放下百叶窗的街上来到了郊外。郊外沐浴着月光,白色的雪地一望无际。

多门叼上香烟,点燃,慢慢悠悠地驾驶着汽车。

经常是那样,大概终生都没有事要办,只是没有目的的旅行,但这次恐怕有麻烦事在等待吧,多门心想。

通往山区道路上的雪已被清扫。一直延向北见山地。

目的地鸿之舞矿上在北见山地的山壁处,离纹别约三十公里,并不怎么遥远。那里曾经是菱友金属采金的地方。矿石一吨可采到二十克纯金,最旺盛时期是一条拥有上万位采金人的大街。

昭和四十八年以后,矿石的纯度下降,菱友开始撤离。五年前完全封山了,以后他们又在鹿儿岛发现了未开采的金矿。

现在的鸿之舞成了幽灵般的街,特别是一到晚上真令人有些生惧,就连附近也没有人迹。

多门边开车,满脸堆起了笑容。

牧场越来越少,山势越来越高。

公路到了沿河边时,前方的黑暗处突然出现车灯。不是一台,起码有二、三台卡车,堵塞公路的卡车朝这边射来耀眼的灯光。

有四、五个男人手里提着携行灯稀稀落落地从车上跳下来,手里的灯朝多门的车滴溜滴溜地发信号。

多门停了车。

一个手持猎枪的男人靠近加强窗,将枪口摆在眼前,命令他下来。

多门慢慢地打开车窗:“警察不会一起盘问的,但发生了什么?”

“禁止通行。请下车。”

“那里有通行标记。”

“冬封己在对面,还强词夺理,下来!”

男人将枪口伸进玻璃里胁着。

多门打开了车锁,右手搭在门边:“明白了,下车。”同时迅速地将门朝那男的推去,叫了一声,又朝正在东倒西歪的那人屁股上面踢了一脚,接着窜上来用膝盖朝他的下身撞去,拳头打在正在呻吟的那人的心口上。

从倒地的男人身上夺过猎枪还没用到一分钟。另外四、五个男人无声地扑了过来。多门反拿猎枪严阵以待。此时只见他们手中的短刀在黑暗中寒光闪闪,刚才那个倒地的男人也摇摇晃晃地舞着短刀跟在后面。多门朝他们的脸部用枪托横扫一阵。只听有人在发出狼嗅般的惨叫声。

后面的三人没想到多门这么顽强,于是放慢了进攻节奏。

多门趁此工夫,掉转视线,然后朝卡车靠近,在驾驶台下看见了白色的长筒鞋。

看见了飘动的鲜红色大衣。那里隐藏有女人。

正当多门朝那边移动的时候,三个男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多门把枪顺了过来,枪口指着他们。

“这是开花弹枪。知道吧,谁想尝尝这荆棘般的子弹就往前走一步。”

多门对着三个男人吼叫。这些人一个劲地后退了。

多门端着枪,踏上卡车:“秋吉智子,不说点什么?有这样的事真够你辛苦的了。从东京跟踪我,调查到目的地了吧。在出租车时就将窃听器毫不在意地放在我衣服的口袋里面,窥听了我的电话,才在这里埋伏。为什么不让我去鸿之舞?”

“明白啦?”叫秋吉智子的女人露出天真的笑容:“好吧,即使现在也还不迟,只想招待一顿晚餐。”

“好建议。这样一来我可以在什么地方悠闲自在地吃点晚餐,心情也会好受。”

多门的话还没说完,从身后绕过来一个男人,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呐喊猛扑过来。

正同那女人讲话的多门早就凭直觉意识到了,短刀从腹部擦过。多门转身用枪托掉那人的短刀,并朝他的腹部抬起枪口,愤怒地扣动了枪机。一束开花子弹射穿他的腹部然后爆开,月光下鲜血飞溅。平直地连发两枪,但身上只有一个洞。

“是打中肚子了吧,不会死的。这回瞄准你的脸,找死的家伙!”

被枪弹击中的男人捂住腹部发出阵阵揪心的惨叫,在地上翻滚着。

另外两个男人后退了。

“怎么样,你的私人卫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也许还是尝到了我的厉害。——啊,一起去吃晚餐吧?”

多门用右手挽住那女人细细的手臂。

女人脸上泛出别扭的笑意。

在她复杂的表情中,至少透露出一层对多门无比崇拜和敬仰的神情。

真没想到就这样简单地被击败了。那张淘气的笑脸上散落着长发,她摇摇头,又耸了耸肩:“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餐馆?”

“可能有的,在鸿之舞的地方有好吃的咖啡店。你可得要办招待哟。”

多门催促女人朝汽车走去:“放明白点。请老老实实地走,不得乱来,乖乖地开车吧。”

不得乱来,有两层意思。女人听懂了一层,她用淫欲的眼角瞟了多门一眼,很不情愿地挪开了身子。

山峡。

被针叶松树遮掩的地表铺着厚厚的白雪。在那白色的底面,幽灵街进入梦乡。两旁留有冶炼场遗迹,公司办公楼和大杂院的残骸以及医院和选矿场地址。很宽的公路在中央延伸。因为是唯一穿过纹别的干线公路,所以道上没有积雪。现在这里的两公里内禁此通行的标志,正适合当成临时跑道。

多门驱车在矿山事务所停下。

一个男人呆在那里用电筒发出信号。

多门让那叫秋吉智子的女人先下去,枪口抵在她的背后,悄悄地跟着下来。

“喂,是劫机的那伙吗?”

多门收住脚扬起头,望见汽车的边,有一架白色机身的双奥托飞机翘起机首停在那里。

夜幕下的那个人两脚紧靠在一起,一副随时准备猛扑上去的姿态,然而脸上流露出柔和的表情。

“机长和乘务员怎么样?”

“监禁在事务所的一间房里。头儿正在那里等待。请。”说话的男人朝秋吉看了看:“是随同吗?”

“哦,是个重要的姑娘。对不起,哪里有间房子代看一下,为了防止逃跑起见可以捆起来。但往后还要她的口供,不能太粗暴了。”

“明白。”

那男人收了多门的枪,带着女人离开。

矿山时代的事务报二栋房子仍然完好。矿山还流出含有金属物质呈酸性的地下水,毒死了下游的大马哈鱼和鳟鱼。为了让河中的清水回到河里,修建了贮存地下水的水池,将石灰投放进去,所以经常有人管理和巡视这些设备。

这栋事务楼食宿设施完备,并且蓄存了足够的补给飞机的燃料。简直是给劫机者提供了一个尽善尽美的隐身地方。

——津山照旧发挥了明敏果断的制片人的作用。

多门走近亮着灯光的事务所。

旺旺的火炉,屋里醒散满酒气,锅里煮着肉。四、五个男人围坐在火炉周围,使人想起山中土匪的巢窝。

这不是水浒传中的梁山泊吗?

多门略微笑了笑。

这里也有一个女人。是一位眼角处带有悲凉感的年轻女人。多门在想这女人有些熟悉,在化装品公司的广告画上,她是叫森尾美纪的模特儿。

身穿登山夹克的森尾美纪朝进屋的多门望了一眼,然后抵下头。

“多门,瞧见了什么?女人在这里珍贵?”

对面坐的津山佑介说话了。

这家伙也穿着登山夹克,卷起衣袖,有着一双敏税的眼睛,紧闭的嘴唇,一张稍显黝黑而又十分理智的脸。津山是多门大学时代的同年级学生,以后在参予各种各样的事情之后结为朋友。

津山和多门,是一对不甘平凡生活的朋友,他们惯于想入非非地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坐在这里,介绍一下大伙吧。”津山催着多门。

“以后介绍吧。津山能讲讲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从标的海域来到这里蟠踞的经过。”

多门拉开座位,沉甸甸地盘腿坐下。津山伸出健壮的手臂取出酒碗和威士忌。象梁山泊山贼般似的,给在坐的每人面前都装一点酒。

“先喝一点威士忌,我们在数小时后从这里出发,外边气候寒冷,喝点酒暖暖身体。”

“我从东京出来以后,一直被一个女人跟踪。这家伙已经抓到,但刚才到鸿之舞之前又遭到了袭击。我猜测袭击我的人不是丢失钻石那伙人的行动。既然叫我到这里来,还是先听听事件的经过。”

多门向碗里倒了威士忌,呷了一口看出津山其意是在催促他先谈情况。津山放松表情,他是知识分子出身,也远比办事随便的皮包公司多门龙二难以取悦。

反正是一位利用现代化技术进行宣传广告业的传奇式人物。津山有一个不愿向人轻易交底的特性:“有什么好说的呢,多门君,很多事你都知道了。总之,投靠我们的黑田……”

“好,请讲详细,我不插话。”

津山向他讲述了以前许多事的来龙去脉。听着听着,多门嘟哝开了:

“乘同贯君的北斗丸,赶到天佑丸同苏联核潜艇接触的标的海域冰岛?”听到这些不同自己商量而随便发生战斗时,心里十分不高兴。

多门认为象这类漂亮的大仗,津山竟没有通知自己,真是遗憾。

津山掠夺钻石时应该用集团的船,但当时多门龙二的皮包公司没在北海道,而是在温暖的南方九州转游。因此,不该持有什么异议。

但是,多门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环视四周,好不容易呀,枭雄们全集中在这里。尽管他们拥有象津山这样明敏的制片人,但仍离不开显赫于钻石界的多门龙二和职业枪手同贯幸平。这个事实无可置疑。

那同贯幸平在多门眼里象一位奇怪的老人。以前曾听说过职业枪手名字,但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火炉映红了半边脸,他沉默寡言地喝着酒。黑色的衬衫、黑裤子和黑色的变色眼镜装饰着百来公斤的躯体,不愧为是猎杀海上动物的职业杀手。同贯在津山讲话时,边默默地喝酒边将枪抱上膝盖,用油布擦拭枪身。

坐在一旁的没说话的黑田辉之。他是靠薪水生活的职员。被第一宝饰这样有名望的公司选进营业部工作,这次的投机买卖当然背判了公司。

身着滑雪服的二三个男人是摄影师,是搭乘北斗丸来的津山部下,还有就是劫机时,从稚内登机的伙伴。

多门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后说道:“不用介绍在坐的都大体认识。请接着讲。”

“噢,自从在桌状冰山掠夺之前倒还是挺顺利的,但到了了纹别以后就受到来路不明的家伙跟踪。同贯君用枪威胁,多少动了点武力,以后情况就这样了。被掠夺者当然已发出了夺回的命令,他们会拼着命来寻找我们。”

“作为钻石商人的我飞到了北海道,而且美人间谍也跟到后面。这些人会在什么地方搜寻眼下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急欲夺回巨款钻石的是当事人第一宝饰,将会不休止地寻找我们。怎么样?”

多门带有分析的口气说着:“怎么样呢,如果动用核潜艇的计划同莫斯科相当一级的部门有着牵连,而且又被我们发现了,那么公布此事是不可能的。克格勃日本分局会首先出动。接收一方的日本,第一宝饰是唯一的窗口,幕后也有财政界相当地位的人撑腰。按照这些家伙的指令也许可以出动雇佣兵来夺回钻石。说到钻石,如果让它流进世界市场的话,最感到恐慌的该是英国的蒂·皮阿斯公司。该公司操纵着世界钻石流通产业,害怕苏联钻石搅乱了世界市场,因此会发动在日本的组织来打败你们。以毒攻毒,夺回六个木箱子。”

“一定会那样的。”多门看了看其他人。

“喂,”津山这时叫住多门:“听到了什么吗?”

屋外,留神一听好象是刮风的声音。

风声与卡车声混杂在一起。

津山朝外一看:“怎么搞的,哪里来的追兵?”

同贯默默地往抱在膝上的双管枪装填子弹时,外面传来了喊叫声。

是放哨的男人在大喊:

“来夺钻石啦,听见山脚下的汽车声音罗!”

同贯幸平冷静地提起装填完毕的双管枪,支起巨大的躯体走出屋外。不慌不忙地,但敏捷得与老头般的身体极不相称。

多门和津山交换眼色,各在一旁,拿起早已想到的北斗丸上准备的枪支,赶紧装填子弹。

多门朝门外奔出。津山也跟在其后,他们听见了山脚下传来的卡车震动的声音,还看见黑夜里有三台搬运碎石的卡车沿着白色公路朝废矿幽灵街扑来。

“喂,留三人看守飞机。我们散开迎击!”多门向跑出事务所的男人们命令,并沿公路跑去。

追兵出乎意外地象在后退。

这些人看样子是窃听纹别电话的,或者是从东京跟踪而来的女人引来的……

多门边沿着公路旁跑到圆木后面,埋伏下来,边想一定要揭穿那个叫秋吉智子的女人。

在多门的前面,同贯是早巳埋伏好了,从圆木上面伸出步枪口。摆出猎捕野兽的铺匐姿势,在北海的就岛上,瞄准猎物一瞬间就是这样的。

从山脚下传来的地面震动声越来越近,是重型卡车,三台连成一条直线向矿山靠近。

“好啦,不要浪费子弹。先听我的指挥!”在五十米开外时,同贯瞄准打头阵的卡车司机扣动了板机。枪声划破黑暗,司机的眉头上鲜血飞溅,扑倒在方向盘上。

车上的助手慌忙抓住方向盘,同贯继续瞄准助手。枪响之后,可以看见他的肩膀被击中。卡车弯弯拐拐地朝路边堆积的木材撞去,最后停了下来。

还有三台车立即在它的后面停下来,从驾驶台和车箱里七零八落地跳下一些男的,马上分散开来。

偷袭者的手里全都拿着枪。

那些散开的人是日本人。但不明白是些什么样的人。从卡车车体来看,既不是自卫队的又不是警察的。是那边建筑公司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些雇员和劳工。

开始还击了。他们以车身作掩体,全部使用的是步枪和自动枪,是用红外线瞄准射击的,不仅武器好,而且射击精度不错,象是什么组织的人。

“好,不要前进!趴下,瞄准一个打一个!”

发出命令的是同贯。他趴在地上往枪里装完子弹后又继续射击。

二人、三人……随着同贯的枪响后从卡车的隐蔽处栽了出来。

在一旁观望的多门和津山清楚地明白,此时他们无能为力了。尽管多门持枪射击,可对于躲在隐蔽物下的对手来说是没有效果的。多门想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突然想到了房里的煤油炉。

多门后退了。他的判断是:这样的枪战准让同贯和津山输得精光。于是站起身来回到事务所,从沾满灰尘的炉子里取出贮油筒检查,里面有足够的煤油,又重新装好。

在屋里旋了几圈,找到空瓶子和二三个倒在屋角的可乐和汽水空瓶,他捡起三个可乐瓶。然后将贮油筒的煤油倒进瓶中,扯来一些破布条子塞紧。破布条子也渗入了煤油。干完这些事情后,他手里拿着三个瓶子跑到外面。

公路旁的河水在哗啦啦地流着。

他沿着河边的树林朝停放卡车的方向奔走,背后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另一只手正欲端起枪瞄准时,有人说话了:“别慌。是我,给我一个瓶子。”

是津山。

津山的脸上浮出微笑。

“是多门,没想割你会仿效盖世太保。”

昭和三十年战争结束的时候,世界奥林匹克运动会将在东京举行。伴随新干线的完工使当时的日本充满了活力。而津山等人的青春时代却十分贫困。每天到学生救援会窗口求救援,热衷寻找业余劳动的同时又热心自治会活动。心中燃起反对美军使用日本基地侵略越南,强烈要求美军离开日本的怒火。

“能忍受粗制滥造的买卖左右社会吗?难道只有你会劫机时将燃烧瓶拿进机内?”

“经过改造后的枪。”

“嘿,能摆脱上机前的全身检查?”

“是呀,是地方机场好象没有公共汽车站。在飞机没来之前,将用破布裹住的枪从关卡横栏上扔的草坝中,待办完登机手续上飞机之前,伪装照相路过跑道时顺便拣起草中的枪。”

“原来是那样。”

“是的。”

“好吧,走吗?”

“走吧。”

多门一只手拿可乐瓶另一手用打火机将布引燃。渗入煤油的破布很快燃起来。再换到右手上,对准面那辆卡车驾驶室将它扔进去。燃烧瓶击中驾驶室内的方向盘,顿时烈火熊熊。

津山紧跟着将燃烧瓶扔往后面那辆卡车。卡车的驾驶台已成一片火海。他们避开火热朝上游奔跑。烈火已转到了引擎部位,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多门的视界是一片黑红色。

4

多门提枪赶回事务所。

三台卡车爆炸烧毁,外面还不断有枪击声,剩下的战斗同贯完全能胜任。多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关押名叫秋吉智子脚穿白色长筒鞋女人房间,是在事务所最里面。开矿时代被用为职员的值班室。

多门走进屋内,天花板上吊着一个裸灯炮。

光线很暗。女人那张白净的脸上摇晃着阴影。

秋吉智子没有睡觉,反手绑着,滚到垫子上,用被子盖着,好象很怕冷。她将头侧向窗外,做出关心枪战的样子。多门在身旁蹲下用电简照着女人的脸。女人紧闭双目扭向一边,根本不加理睬,没两秒钟,扭过头看着电筒光。

她笑了,还喘了口气。

两人曾扮演过一对初恋的情人。多门还没有明白这女人是一枚真正的炸弹。

多门什么也没说,把手伸进被子里,解开秋吉智子手上的绳子,又解放在衣服下弹了弹乳房,摆弄着。然后抓住乳房,并粗暴地用手指夹住。

“是想知道外边的动静吧?”他问:“来救你的同仁大概早已被起火燃烧的卡车给堵住了。劝你还是死心吧。”

“那些人我不知道,我是被拐骗的啊。”

“有被拐的理由吗?你是什么组织的?”

“组织……?听起来好奇怪。”

“我是偷跑出来的姑娘哟。”

“不,知道御徒町的事情,知道皮包公司的事,还置身于宝石界?”

“虽然对宝石界谈不上精通,不过晓得一些。我是上野小宝石店的店员,家住新小岩。父亲当锅炉工被开除了。我就同老板发生了激烈的口角,于是就偷跑出来。”

“偷跑出来,为什么又从东京跟踪来这里?”

“没有跟踪。是偶然一起乘上飞机,一看见称心男人就冲昏了头脑。”

“偶然,看中了在一起的男人,为什么又要在鸿之舞伏击我?”

“我只是受害者。出了纹别的街后冷不防被卡车上的家伙诱拐了。”

“你编造些假话非常拙劣。是刚当间谍吧,不要装模作样,是初学吗?”

多门拉过扔在旁边的手提包,打开盖,检查里面。除了翻到车月票、化妆工具和钱包以外再也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塞里露口红吸引了他,他把口红拿在手上,打开盖子看了看,眼光停顿一下后,瞳孔瞬间放大了,然后又装做不知道的样子将盖子恢复原样。

口红的盖子里放有精巧的发报装置。边装做涂口红的样子边小声说话,可在半径三十公里以内进行无线通话。

果然,多门想。这女人为跟踪多门的去向故意做出钟情的样子打进这里。

刚才在卡车旁多门松开拿枪的手时,这女人也是那样老实地遵照命令。是呀,他们想夺回被津山等人夺走的东西,利用她这只柔软的手,在一瞬间!

女人啊!!有时候强大无比。

多门想咱们就欺骗到底吧,将计就计,使它变为向敌人发假情报的工具。这边用满载钻石的双奥托飞机在本州的什么地方着陆……

多门做出并没有发现口红秘密的样子将手提包扔在旁边,照样蹲着,翻开被子,秋吉智子用白丝绸罩衫包着丰满的上半身,在灯光下缩成一团。

多门的手伸向罩衫的钮扣:“不能自己脱?我要检査身上可以吗?”

“冷。”

“太娇气了吧。”

多门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女人的喉管里发出悲咽声。

从厨房拿出的切鱼片的菜刀尖挑开了罩衫的钮扣。

灯光下背部的雪白皮肤油光闪闪,秋吉智子的柔软的身子呈现出迷人的神韵。

多门手先伸望上半身。

多门再次将女人的身子翻过来,检査着,同时,由于女人巧妙的手法,感到体内欲火上升。

“别忘了还有一个检查点。”女人象是呕气似的发出了甜蜜的话音,夹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那里以后再慢慢来吧。”

多门喘着粗气,在这位秀色可餐的裸女面前,他完全难以平静。

“错了,你在想我是做什么地方的间谍?间谍们有可能将微缩胶卷装进囊状器后再塞进屁股出来。那里是不该忘的。”

多门紧紧抓住她说:“管它呢,等一会再检查吧。”

“难道……”

“那么,请惠顾吧。我也别无它求。请稍微热情一点怎么样?”多门命令道。

女人老实地伺候起来。

多门低下脸,将嘴唇靠近智子。

舌尖不断卷动……

“好容易俟到欣赏的时候。”女人做出高兴的样子说。

女人引诱似的张开下肢,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细嫩的双手在多门肩上搓揉,象是求得拥抱。

“多门好极了。”

“不想说说兴奋话吗?你在这里关押,迟早会吐出真情。那样的话放你回东京。怎么样?以后可以经常来往。”

“这样说来,双奥托飞机还在外面?你们够惨的了。那种飞机能飞到什么地方?”

“想知道吗?”

“想知道,反正都要运走我作为人质的。”

“告诉你吧。我如果乘上那家伙一定要在关东的郊外有宽敞的地方降落。”

“宽敞的地方?飞机场?”

“笨蛋,会被警察抓住的,富士山山脚下。”

富士山山脚横跨了若干个县。

“在御殿场附近,既宽又无人的东富士演习场,那里有一条柏油公路。”

“啊!”妇人说着向后仰起。“讨厌,不准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集中精力……”

5

“喂,多门,干完了吗?”

津山在屋外喊。

多门在屋里干些什么,这对假冒绅士的津山来说心里有数,因为这是所有黑党人的怪癖,所以他不会贸然闯进去。

并且津山对此也不感兴趣。

“那边还没有完吗?”

“嗯,你这家伙开小差,可恶。现在还不完吗?”

多门照样将女人捆起后,走出值班室。

津山没吭声,站在灯光处示意多门去事务楼。

“请等等,给我看看这个。是从被击毙人手中缴获的?”津山手里拿着深绿色的自动枪。多门拿过来仔细检査,眼珠在灯下闪闪发光。

“这既不是卡宾枪也不是步枪吧。当然更不是自卫队的M-18式枪。”

“嗯,是苏联造的卡拉西尼可夫AK47自动步枪。”

“唔,也许跟钻石一样偷运来的。那些爆炸烧毁的卡车尽管车身上涂饰什么建筑公司的名称,但实际上是苏联造的卡车。”

“等等,别尽指责。”多门制止他:“苏联的卡车和卡拉西尼可夫式枪不限于袭击者是生产国的。这种卡车一台约二万美元。枪一挺三百五十美元。现在世界上已超过一千万挺。”

“但不能理解为它的敌人也使用。”津山脸上露出不快的感情。

多门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之今天来袭击的人是我刚才所说的三个集团中的一个。或许还有来路不明的袭击者,还是赶快出发吧,钻石藏在什么地方?将祝融星放入那架双奥托飞机里吗?”

津山带多门走进事务楼里。

一间堆满铜线和电缆、工具的房里,进来两个人。这地方也吊着裸电灯泡。灯泡下杂乱地放着几个大木桶。桶上烙印着在北海道余市开办工厂的日本有名的洋酒公司英文。是烈性的威士忌原酒桶。

“嗬!这桶?”

多门吓了一跳,缓了一口气:“塞满祝融星?”

“为什么那样考虑?印有俄文的米尔矿山钻石木箱六个一起怎么顺利运到日本国内?即使经过伪装也会暴露。”

这几个暗中发光的褐色木桶,是津山从余市洋酒工厂搞来的。因为津山在广告代理店工作时曾为该洋酒厂家宣传过。广告画面是北海道职业枪杀手同贯平扮演猎人模特儿,在浮冰海的晚霞下吃着岩石般的冰块。广告的后台老板就是在余市拥有地盘的洋酒厂家。

从东市出发之前,津山预先就同工厂厂长通了电话。对方答应提供五、六个空桶。先到北海道的第一宝饰黑田从余市又买了十二个,用卡车运到了纹别。

很显然,他们主要是为了欺骗敌方,将苏联钻石藏进酒桶里运往东京。其它的酒桶也许会被送到警察厅去。

津山的第一步计划是在标的海域将抢来的苏联钻石,用狩猎船北斗丸运到纹别港,借黑夜的掩护将裸石滑进埠头船坞,全都塞进木桶里。

其实啤酒桶根本不需要十二个,有二、三个就行了。但为什么要用十二个啤酒桶呢,就是害怕以后在偷运计划中出乱子。

津山说明了其中的理由。首先准备大小一样的十二个啤酒桶是为了分散敌人力量。而只有三只桶里才装有地地道道的钻石。其它九个里面全塞的是瓦块或砂石。然后将同样的十二只木桶按每组三只分四条路运走,全都发往东京。

运送方法其一是用卡车。包一辆五吨的卡车,由津山或者其他人押运,装上三只啤酒桶开往东京。

其二,让同贯幸平的狩猎船——北斗丸上的三啤酒桶南下,随时同陆上保持联系,津山不乘船。由同贯带三名射手,越过津轻海峡,直往东京。

其三,就是利用公共运输火车,假冒国铁物资。在上野车站装上三只啤酒桶,由网走站到根室本线。也许这是最安全的运送办法。

然而,还必须注意防范列车强盗,所以津山和其他人得搭乘列车,击溃车匪,目前只放心国铁运输的能力和安全问题。

最后的,也就是最大胆的方法,利用轻型飞机。其计划是劫持北海道的地方航班双奥托飞机。但劫机的成功的把握难以预测。万一劫机失败,只得采用卡车和航运或者其他的运送方法。

“……啊,就是这些计划,总之押运这些单数的木桶,如被敌人找到,但仍不清楚哪里装的是钻石。还有,不管哪个小组受到敌人的阻拦,都必须向东京靠拢。如果全部到达的话,那就好极了,好,想法就是这样。”

“嗯——。讨厌,真讨厌。越来越象制片人那样,准备充分了吗?”多门喃喃念着:“……照你所说最重要的是飞机运送。那为什么不快点将有钻石的木桶装上去?那架飞机是好不容易劫持来的吧?”

的确,成功地劫持来的那架飞机自从降落在鸿之舞后一直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假如把装钻石的三只啤酒桶装上飞机,可一口气飞到道内,在本州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如在东京周围的几个县道或国道降落。只要有宽二十米,长百米的柏油路就可利用为跑道,双奥托飞机可以随意降落。

津山也曾这样考虑过,但他说:“其实,这样的计划还是有麻烦。”脸上显出犹豫不定的表情:“我们最后还是打算将钻石桶装进那架飞机,因此才叫你到北海道来。这才是行之有效的计划。你随双奥托飞机飞走,一直飞到东京近郊,我们为了引开敌人的注意,用卡车和火车运走那全部装砂石的桶,计划是这样,但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敌人已査到这里,当然他们还不明白劫机犯同抢夺钻石的人是一伙。但不管双奥托飞机飞到本州的任何地方,敌人已严阵一待,只等降落。”

“啊,你担心这个。我让那房间的女间谍带走了假情报。双奥托飞机决定在富士山山脚下的东富士演习场降落。现在那女人正用装在口红里的无线对讲机向同伙报告。”

“你可以选在其它地点降落?”

“是呀,这不好吗?降落地点哪里都可以。”

“但,那家伙真的那么蠢?”津山说:“说是那么说,如果敌人使用那些电子设备技术,就按假情报吧,他们会用超声波探测仪跟踪飞机,很快算出双奥托飞机着陆的大概地点。总之,双奥托飞机能避开自卫队和机场控制塔的雷达,超低空飞来,因此,敌人也许会使用灵敏度最好的电子超声波探测仪,这样反倒容易跟踪飞机。”

“嗯,会这样。”多门抱着胳膊:“那女人非常自信,在检查到屁股时完全漏掉了。那地方可能是超微型发报机,是吞进内的。”

津山不禁咧嘴一笑,他当然明白多门漏掉检查的原因。

“真凄惨。要是坏了一个还可再换。”

“事情怎么样?”

“如飞机航线不能隐蔽,还能装货物?”

“总之对方会根据那女人的情报,当我们连同那女人在东富士演习场降落时,在那里守候的敌人会突然发动袭击,但敌人缴到的只是一些装满砂石的木桶。钻石却会一颗也没有。”

“那样只是为了讹诈。”

“好办法,那些家伙万万没想到,用生命劫来的飞机仅装了些赝品。”

“准备的桶全都用完了。现在我们坐的九个桶里,只是砂石和瓦块。真正的钻石桶藏在后面的坑道中。”

“好吧,就这样决定吧?装砂石的桶由我承担,包括装有钻石的九个桶按你刚才的计划从北斗丸和国铁、卡车等分运往东京。”

“但是……”说道这里津山抬起犹豫不决的脸:“让你乘双奥飞机真过意不去。为了后方运出钻石,搞的讹诈计划一定很危险,如果被敌人查出是欺骗,那些家伙会气得暴跳如雷。”

“喂,津山,现在什么也别说了。”

多门那张发怒的脸:“你这家伙不是安排我的任务吗?为了作为别动队进行公开战斗,不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来的吗?”

“嗯,那就这样吗。”津山弯曲着粗眉毛:“但,多门,这会有生命危险。”

“劫机难道就没有生命危险?”

“那当然有。”

“那好吧,这次是我的职责。你们放心。如果在降落的地点拥来的是自卫队二一六式坦克,本人遇难的话,请你们坚持将钻石运到目的地。这样我也会安心的。”

多门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若不是自卫队的坦克,自己就决不会战败的坚定信念。

津山看着多门。

两人什么也没说。

津山激动地拍了拍多门的肩:“明白了,就那祥干。”

“拜托了。”

多门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6

从山脚下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

是喷气直升机的声音。正从楼中搬出三只啤酒桶的多门抬头向空中观望。

巨大的旋转翼发出轰轰的声音,快接近事务所时发现了人影,从空中倾泻出机枪子弹。

这时,他们正准备出发。

“趴下!趴下!”多门朝另外的几个男人喊道。

二十毫口径的机枪子弹象缝纫针线似地密密麻麻打在地上。正在逃跑的两人发出一阵惨叫后倒在地上。“喂,躲开。”同贯跑进隐蔽处喊,并向直升机射击。

“散开,散开!”

“趴下,揍下那家伙。”

多门和津山也停止搬木桶拿起枪,在木桶后面睢准飞机。

但是,步枪子弹不是喷气直升飞机的对手。子弹打在飞机的外壳上象爆米花似的噼噼啪啪反弹下来。

直升飞机继续用机枪扫射。幸运是的,地面铺满了雪,一片白色。路面在月光的反射下也有一片白色。敌人认不出也呈白色的双奥托飞机的机体。

直升飞机朝事务所的墙根和空地以及向它还击的目标乱扫一通后,象怪鸟一般朝空中飞去。

“快,趁那架飞机在上流转U字型时把木桶运进飞机。”

多门立下信念。三个男人赶紧将木桶运进双奥托飞机里。

一个男人拉着秋吉智子的手跑进机内。多门最后让机长和副驾驶上去,然后升上飞机的扶梯。

“津山,别忘记了,我的租用汽车和皮包商的善后工作。平常的一个手提包放在纹别饭店里请帮我取回来。”

多门在关机门之前,大声地喊。

多门在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忘记不了给他带来巨大利润的宝石商业。

最好的三只啤酒桶里,装着米尔矿山的钻石,如果到手了,那就把你这个皮包商扔到海里去吧。

津山想。

黑暗处,站着两人。多门让那位叫山冲的机长坐在驾驶位上。副驾驶多余了,就将他绑在后面的座位里。

多门打开黑暗处的照明灯,破坏掉通信联络仪器。其目的是不让机长发出救难信号。

“你们不明白任务吧,但不明白还是要干!起飞吗?”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要到什么……什么地方!”机长发出怒吼。劫机以来,就一直被监视,受了长时间的屈辱,现在是发泄吧。

“燃料足够,往本州的某起飞。”

“目的地如果不清楚,我不能飞。”

“离开地面后再指示。快,走。”

“你……你们倒底……”

“不必担心,我是内行参谋,完全保证你的人生安全,但是必须老老实实。”

正前方,对面的山头,转回来的直升飞机又响起了旋转翼的声音。它飞回来了!

多门从驾驶位上站起来,打开背后的门,叉着腿站立,将枪口朝着山冲机长督促道:“磨蹭什么,想挨那喷气直升机的枪子吗?要死,你也得一起死。”

这时,机长的脸上充满了决心。

这是无可奈何的决心。

那不停地扫射的喷气直升机大概不是道警,自卫队和海上保安厅的,可能是黑组织派来的,说不定那些家伙也想连我也一起打死,好,服从命令吧。

机长有了这样的判断,很快就服从了命令。

肥厚的手掌握住操纵杆。

“起飞!”

这是山冲机长的喊声。

双奥托飞机发出了尖锐的引擎声,慢慢地开始滑行,加度,在公路上仅滑行到二十米就离开了地面。

多门从黑暗处的三角窗伸出步枪,瞄准前方慢慢接近的喷气直升机,摆出迎击的姿势。喷气直升机飞过来了。起飞时候,双奥托飞机是正面。直升机比它要高。但如果它要迅速地上升的话,两机异常接近会正面冲撞。

因此,山冲机长没有让飞机很快上升。

直升机飞行员发现了靠近的双奥托飞机。那惊愕的表情透过了挡风玻璃,清楚地映在多门的眼睛里。

曾是航空自卫队实战教官的山冲健吾心里有数。为了雪耻劫机机长的自名,他打算让飞机发生爆炸。因此让飞机上的罗盘针指向南方,并成一条直线上升接近直升飞机。

多门一点没有留心到!

危险迫近了。

在两机间隔数十米的距离时,多门扣动了枪机。子弹划破直升机防风玻璃,打在驾驶员的头部。慌忙中,副驾驶赶紧把住操纵杆,机体这才停止了晃动。

黑色的喷气直升飞机巨大的机体在距离双奥托二十米时,避开了危险,急速往下降。旋转翼发出的呼啦啦的旋风敲打着双奥托的机身,飞机激烈晃动。

“喂,不要紧吧?”

眼下飞机发生了故障。

但山冲机长灵敏地一拉操纵杆,飞机失去平衡,左右机翼相互搭在一起。这一改变,使飞机迎着上风滑翔,并继续上升。

多门向背后望去。只见就在两机对撞时候,直升飞机迅速急降,又受到了地面的枪击,就在避开一瞬间,旋转翼挂上了松树枝干,飞机开始倾斜。

经常在山里飞行的直升飞机常有这样的接触事故。不一会儿,飞机开始回旋下降,紧接着就附落而下,地面发生剧烈的爆炸燃起了大火。

山冲健吾将飞机滑出黑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多门抽回枪,闭上三角窗,坐到副驾驶位上。

“不是干得很好吗?机长。”多门向他表示感谢。

山冲健吾似乎已经曲服,二人有了命运共同的感觉。

“比起幽灵般的紧急出动来只不过是玩玩而已。螺旋桨太小啦。”

“特攻队完蛋了,太年轻了。没耽误吧?”

“是呀,我现在还是最讨厌巨型喷气机。一年要白白浪费很高的工资来搭乘这样的飞机真不划算。还是这种小型的飞机合我的口胃。机翼就象自己的手脚一样灵活自如。”

“哎,说说航向和目的地吧。”

一直身份不明,违心地干着自己不情愿的事,机长为做出投降而痛悔不已。

多门在仪表上展开五万分之一的日本地图。

指着斜断北海道,出太平洋,沿本州洋岸直下,向东京进发。然后在富士山山下的原野,御殿场市郊外降落。

“是这里。不明白?”

“真没想到是东富士演习场。那里是没有什么障碍物的平原。中间有一条很宽的公路,下午五点降落,附近会一台车也没有的。”

“对,如果按你的本事在那降落是不成问题的。给我好好干。”

多门满意地拍了拍机长的肩膀,深为新获得的伙伴而兴高采烈。

作为机长来说,能够开始久已渴望的冒险生涯,也是非常愉悦的,暂时地,他被反叛所带来的刺激所陶醉。

7

电话骤响。

东京,南平台的一角。晨羲洒满官邸室内。阳光中一条人影闪过,接近电话台。

河岛泰介那粗壮的右手拿起电话,他从昨晚就没睡觉,一直坐在沙发上等报告。

眼里有些充血。大衣乱皱着。耳朵贴紧电话听筒,他望着庭院。听筒里响着不太好的报告声。

“谷端君,总而言之是还在逃。你们干些什么。北海道的前线部队。”

“是,不要紧。那架双奥托飞机的行踪只是现在……”

“混蛋。那飞机的降落地点连我都查明了。今天拂晓我的助手已行动了,兴许现在已提供了在静岗县御殿场市郊外的东富士演习场降落的飞机。”

“嗯?”听筒里是一阵惊讶声。

“啊,装有祝融星的木桶……?”

“没有。双奥托飞机上取下的三只桶里装的是河里沙石。”

“那飞机搞的是讹诈?”

“谷端君,你们追击队到底看见了什么。那是些没用的家伙。我根据潜伏进去的宝石顾问秋吉智子的报告,被盗的大量苏联钻石被塞进若干只木桶里,用船、火车和卡车向东京运送,赶快去追那些家伙。”

“对不起,那我们就赶快……”

“好吧,这次再失误就决不宽恕!”

河岛泰介放下还在说话的听筒,立即又拿起另外一架电话机听筒。这次是往别的地方拨动号码盘。是往同河岛相识的警察厅长官津田的官邸。

被抢走的巨额钻石,是以河岛泰介为首的一百三十多人集团的政治资金之一。自从前年春实施的阁傣资产公开制度以来,不少的阁傣巧妙地将自己的所有股份和不动资产等换成其它值钱的物品。不仅这样,在同美国、东南亚和中东的各项经济项目中,将这样值钱的菏和为“润滑剂”,赠送给与项目有关的政府官员等。由此取得很好的效果。

也就是国家的利益。

一想到这些简单而又实惠的事时,河岛的心里不由得燃起对掠夺者的憎恶。

津田私人官邸,一个秘书摸样的男人拿起电话听筒,马上交给津田本人。

“是冲田君吗?我是河岛。”

“呵,这个从早晨——”

“从御殿场署听到的紧急报告,好象是发现了被劫持的双奥托飞机。”

“是的,御殿场署员保护着拂晓前降落的东富士演习场的飞机。”

“机组人员怎么样?”

“机长和副驾驶都很健康。劫机犯有两人逃到御殿场署好象是请求援助。在降落地方曾发生过相当激烈的射击。”

“那事情——”河岛嗯一声打扫了嗓子:“抓住掠夺者当然也是大事,但要求全力以赴和平解决。看来想从双奥托上的劫机犯那里弄清巨额苏联钻石的去向是相当困难的。在往御殿场派遗公安特务之前请协助自卫队补助点燃料,带上两名机组人员,迅速将飞机飞回北海道的丘珠机场。”

“在北海道?但,调査……”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是张罗点什么人情世故,公安警察倒还可以。前天被追踪的国籍不明的飞机在奥利尻岛紧急避难。机上仪器损坏,失去通信联络,机组人员自己修复后,两天后的今天平安地到达札幌暑丘珠机场。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四名乘客全都平安。为了缓和受刺激的心理,我们全让他们住进了国立医院。”

“哦,也就是说北海道的中型飞机没有被劫持?”

“哦。多亏了机长恍然看到了劫机犯拿出的内阁调査官的名片。警察也没问其它的吧?”

“是的。确实没有。”

“那么,没有问题了。飞机返回北海道后,公安特务悄悄地向两名机组人员了解有关劫机的详细情况。我等着报告——”河岛爽快地说完后挂断电话。

那充满晨辉的庭院草坪上,三只白头翁鸟在争夺食物。

多门龙二醒来了。

在床的中央睡着的那女人脸上还有些发烧。

那用手按住富有弹性的乳房的女人,是出现在北海道的穿红色大衣和白色长筒鞋的秋吉智子。

多门还不知道这女人的真正来历。

女人用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多门。右手放在多门的肚子上,那地方缠着纱布和绷带,血还在一个劲地往外浸着。当然出血的不只是腹部,大腿和膝盖部位也都火辣辣的。

“情况怎么样?幸亏没有发烧。”女人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地说。

“可以为我打开窗帘吗?”

女人站了起来,全身裸露。雪白的肌肤,苗条的身段,在晨晕中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这是一间靠近御殿场中央的饭店客房。它是用模仿古老城堡的砖墙建造的爱情饭店。

多门捂住受枪伤的腹部,带着那女人来到这里已是拂晓五点钟。多门闭上眼,心想着从北海道沿本州南下,直到富士山山脚下的那段历程。

双奥托飞机飞出下北半岛,沿本州陆地南下从茨城上空绕到关东原里,又从山梨县上空迂回到富士,当然,早已被成田和羽田的雷达和声波探测仪发现了。正如设想的那样,在富士山山脚下的东富士演习场降落时,占绝对优势的敌人正埋伏在那里。

当然是通过了秋吉智子的内应。当多门枪里的子弹射击完后,女人掩护多门走出机外。此时,那女人的动作怎么也不象是锅炉工的女儿。

“不要枪了!——你们听见了?这人说了让给你们三只木桶。木桶在双奥托飞机里装着,如果想要的话还不去拿一点。好,让开这里,我的命令,去搞一台吉普车来!”

我的命令。一看这女人说出的话,就知道她是什么组织里地位相当高的女郎。或是在那里的某个男人的情妇吧?好啦,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不管怎么样,是那女人开着吉普车将我送到饭店再抬进房里。宽宏大量的女人在木桶飞往富士山山脚下的途中就发现了什么,但还是要紧紧依靠多门。

女人打开窗帘。从窗外能看见富士山。今天早晨美丽极了。昨晚在北海道山中的事简直不能相信。

女人全裸着身子又钻进被窝里,多门的手摸着那女人的腰部,又滑下来。

是啊,津山驾驶的卡车到达东京;火车运载的木桶到达上留车站;老船长的狩猎船北斗丸抵达东京湾。可到底谁能先到呢?

反正明天早上通过联络之后,我仍然全副武装去欢迎。

那九只木桶中三只里面有被称为祝融星的巨额钻石。那家伙如果到手的话……

“多门,还在考虑什么?你们这种男人这个时候又在悬崖断壁上瞄准下次的猎物,真象一只弄弯羽毛的鹰。好吧,一声不响地休息。你负了伤,该我骑上来……”

多门的耳际萦绕着女人热乎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