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战

1

稍微睡了一会儿。

津山从助手位上起身,将脸侧向车窗外。

远处的山脉、水田、村庄被树林分割。卡车现在沿三陆海岸一直南下。左边能听见太平洋的波涛怒吼声,但看不见黑暗中的海水。花了三个多小时到了青森县,这时,还继续往前走吧?

津山翻起左腕的衣袖:“肚子饿啦。”

“是呀,一直在跑。”黑田辉之手握方向盘,接着回答说。

望了望看不见尽头的路,他又提议:

“在什么地方,如果有好的汽车餐馆就停下来,还是吃点东西吧。”

“吃饭?算了,还是继续前进吧!”

“嗯,想走还是走吧,要在汽车旅馆休息还得过了宫古。”

黑田故意装出有些扫兴的样子。两人交换了座位,由津山驾驶汽车,剩下的摄影师伙伴和森尾美纪在后面的蓬垫中盖着被子躺着。

津山他们离开北海道的鸿之舞是在多门龙二的双奥托飞机起飞之后,分乘隐藏的两辆装有九只木桶的卡车,津山和同贯各带一辆,从潜伏地一齐出发。

同贯幸平走陆路,从纹别网走,将三只木桶装进隐蔽在网走港的狩猎船北斗丸上,补足燃料之后,第二天早晨由网走港向东京出发。

津山在网走将三只木桶办理为国铁货物之后,将另外三只木桶装上卡车与伙伴一道,由陆路网走出发挺进东京。

他想由北海道横流津轻海峡进入本土,按惯例要经过青函渡口。如果在函馆至青森间也有东日本渡口的话,肯定有道南汽车渡口。

但按青函联络船相同的航线是在青森登陆,由于利用了东北汽车道,中央突破很容易被识别出来。在函馆栈桥周围埋伏跟踪队的可能性很大,那里一定被控制了。

津山因此没有走那条路线。如果错开函馆,走哪条路好呢?有室兰至青森之间的东日本渡口和苫小牧至八户的银色渡口。

为此津山选择了由苫小牧到达青森县八户的线路,从本州的岩渡测面溜进去。具体时间是过了四月十二日白天,从苫小牧渡口,在第二天的晚上抵达八户港。

他们登陆了。

港口和船上都没有异常情况。这之后他们马上沿国道四十五号线,由青森进入岩平,穿过久慈、野田、普代,经岩平县南下,如今还没发现敌人有什么动静。

令人不快的是黑田喋喋不休的话语:

“怎么搞的,敌人竟把我们给漏掉了,我们成功罗。”

“眼下的形势也许是成功的,特别是自从到了八户以后,解释越发正确。可能是多门的带欺骗性的飞行,引开了敌人的视线,否则我们是不可能顺利逃出北海道的。”

津山想多门是真的无事了吗?

黑暗中,脑子里闪现出同伴们那兴致勃勃的笑脸。

那家伙干这些事从不会鲁莽的。

他内心不断地嘟哝着。也许那些追踪双奥托飞机的家伙涌进飞机打开桶时会发现里面尽是些小石头,定会气得火冒三尺。他们会加紧追踪津山等人。

窗外又黑又冷。

尽管能看见窗外那朦胧的月光,但海岸仍是一片黑暗。白色的公路护栏弯弯曲曲地连接着。那耀眼的前灯光线所到之处,树林和山坡都变成了白色。

在夜深的国道上,很少有汽车通行。他们的前后有几台运载鲜肉的货车在奔驰,谁也没去注意它是不是跟踪车。

“不打算回第一宝饰了吧?”津山问掌方向盘的黑田。

“不会。公司的谷端专务和秋村等会严厉审问内部的职员,我现在好象干的是间谍的工作,因为用明矾水写字啊,如果我回去,最后会同私人侦探打交道,稍一马虎就将从这个星球上抹去。”

“是呀,发生了这样的背叛。即便是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但第一宝饰是怎样筹划这样的开发计划呢?”津山象是在问自己似的:“制定这些秘密运输航线,特别是动用苏联核潜艇,估计这不是普通的组织所能承担的。”

黑田答道:“人称第一宝饰实权派的谷端专务以前好象有在西伯利亚拘留过的经历。再加上在日苏贸易和经济协作中,以及在众多的关系户中称得上是政治家的河岛泰介。这两人的看法常常不一致,但毕竟是被在西伯利亚拘留时代的伙伴。从那时开始,不管是在日本和苏联方面不是都连结着一层关系网吗?”

果然如此,津山想。

说到了点子上。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上致由北满到桦太的日本军高级将校,下到下士官、军属和民间人士,共计五万多的日本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收容所。这些人回到日本以后,在社会各个高层的领域担任了要职。其中一些在拘留期间被克格勃召集过去,接受再教育,转化思想,并接受间谍训练,以致回到日本后形成一个亲苏派的黑组织,只是从不炫耀罢了。

津山认为,在这样大规模偷运计划的背后肯定有这样的黑组织撑腰,否则的话,第一宝饰不会有如今这样了不起的地位。按理说,公司的性质只不过是充当宝石业的掮客,然而担任专务的谷端由于同莫斯科相当高一级的人有关系,所以才敢组织这样的无视法律的行动。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肯定不只限于偷运钻石。钻石到底是表面的装饰。也许只是用来做钓饵,或者窥视更大的目标——政权,眼下正秘密地筹划呢。

津山突然猜到了点什么。不管怎么说在我们巧夺巨额苏联钻石的背后还没有来自任何一方的直接威胁。不,从黑田口里套出的话中不是有些苗头了吗?可以断定,那些撑腰的,千方百计夺回钻石的敌人还是与我们一样也有一个偷运夺取钻石的阶段。津山也许感到了情报室的意义重大。

津山叼起烟点燃火。

深深地吸进一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黑夜。

或者考虑到背后的行动。革新后的克里姆林宫内的领导集体团,经过一年半后,逐渐形成了完全是新的体制。年轻的政权执掌者们就任以来便开始打击腐败干部。由此,在他们的内部引发出权力斗争和人事变动的矛盾。一些旧势力者盘算着投奔西方的方案。为了实现逃跑计划,就必须团结、拉拢日本的一些人缘关系,通过工作中的各种环结,采取偷运等手段从而得到资金。

这算是最有效的解释。但真正的意图还是难以弄清楚。特别将那些钻石运到东京,在什么地方出售后,就可以一下子发大财。

真相在此过程中有些明朗了,津山在想。

“那么说,津山君是在那里出生的?”黑田无精打采地问着一些闲话。

“是在那里,当时只有三岁。战后同全家一起就回到信州。”

“那地方是丰原?”

“是真网。”

“那么,心里那地方记忆犹新吧。我说的是北方,祖国失掉的地方。”

“别讲蠢话啦。那地方怎么也想不起了。如果桦太被苏联占有,我还是日本人。日本的概念是祖国,在这里。”

这事曾被同贯讥笑过。那是为了商业制片的工作,自己多次到过标的海域,当时说自己相当喜欢北方的海,同贯听到后竟显得十分惊讶。

是断油了吧,津山边内心嘀咕边翻起衣袖。鳄鱼皮的皮带纳着一只旧表,这是父亲的遗物。表的指针指着十一点半,卡车已经开上了官古竺。

进入商业街,百叶窗早已放下。

只有亮着白光的路灯。穿过寂静的街道往右拐,卡车走上国道一零六号线。

此路通往盛岗。

从盛岗进入东北汽车道,或者沿北山的河流进入国道零号线,再穿过北上的盆地山仙台,一直向东京南下。黑田边掌方向盘边同津山商量。

应该选一条没被敌人发现的路线。那条被称之为闭伊街道的一零六号线也并非安全,无非是条近道。顺闭伊河跑了三十分钟就看见了右面山边的汽车餐馆。

黑田高兴地喊:“好容易找到饭店啦!”

津山透过玻璃看了看前方。那是一座还不怎么流行的通宵营业的汽车餐馆。

“好,在那个汽车餐馆稍微休息一下?”

“怎么啦,是想住下吧。”

“如果汽车旅馆也在附近的话,当然也想罗。”

黑田边放慢汽车速度边向路边打方向盘。

那是座靠山的小型汽车餐馆。它的背后靠近杂木林,是一些当地人收藏农作物的小屋。

汽车餐馆的灯光照亮了外面的停车场。宽敞的汽车停车场里只有二、三台卡车。

黑田将卡车开进停车场。

关掉引擎,率先跳下。

绕车棚,叫起同伴。

津山对从驾驶台上跳下来的须臾叫道:“喂,黑田!等等,危险!”

津山是因为仿佛想起了停车场里停放的鲜鱼运载货车。

写有八户运关字样的货车,至八户以来就一直前后不离地跟着。

不会是偶然吧。在进入宫古市街时突然不见了。如果是敌人的汽车,他们肯定会捷足先登在山峡的汽车餐馆里埋伏着。

那座汽车餐馆的窗里灯火辉煌而其中的食堂部里不见人影,大概不营业了吧。

就在津山喊叫之后关上驾驶室门的时候,枪声刺破了山峡的宁静,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混帐家伙,果然如此!”

是自动枪。他想汽车餐馆被占领了。

啪……啪啪……数了数闪着红光的枪口共五、六支。

津山敲了敲后面车箱。

“大家跳下去,散开!”

当然,全都挤在卡车里是危险的。

津山在驾驶室里弯下身子,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卡拉西AK式自动手枪。这是在鸿之舞遭袭击时从那家伙手中缴来的。子弹也装得满满的。他抓起一个弹夹“啪”的一声踢开车门跳下,躲在货车的黑暗处。

先跳下来的黑田趴在卡车的车轮后面呻唤着,看样子是被击中了。

“喂!怎么搞的?”

“脚有点……”

此刻,子弹飞来。津山利用货车作掩体举枪还击。车棚里的伙计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来。手里拿着现存的猎枪匍匐前进。一阵急速的枪击,汽车餐馆窗上的玻璃被击碎,灯光消失了。

从伙计手里接过枪,又钻进轮胎后面的黑田急促地呼吸着:“行啦,只是大腿……”

“别胡来,快包扎伤口。大家如果冲进那汽车餐馆,要被一网打尽的。你回到后面去!”

埋伏在馆内的人数不清,甚至连身影也没暴露。但透过暗窗的枪口火光知道他们的位置。

津山朝那枪口勾动枪机。

借着月光,看见了一个人捂住肩头扭转身的姿势。那人不死也是重伤。形势渐渐地有了变化。

占据着汽车餐馆的敌人在躲在货车后面的伙伴们的还击下,很快就变得象一个蜂巢似的。

但射出的自动手枪和自动短机枪的子弹数量还是没减。如果在这样的地方进行长时间的枪战的话,说不定会被什么时候开来的汽车发现,以致招来其它不测之事。

津山哗啦一下站起来。

从旅行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二个可乐瓶握在手上,转到汽车餐馆的后面。

还是上次那东西。

餐馆的门关着。

但有玻璃窗。津山站在旁边去掉燃烧瓶口上的废布用火点燃,用枪托砸碎窗上的玻璃,将瓶子扔进去。

砰,燃烧瓶在地上碰碎,喷出两条火焰。馆内火光夺目,吼声和叫声混杂一起。二十平方米的地板成了一片火海。窗子旁有四、五个男人将桌子推倒作掩护体一个个地向外面射击,此时被包围在火中大声地嚎叫。

津山迅速地退出来,在建筑物的另一头俯身卧下。

准备堵住敌人的退路。

敌人此刻象小蜘蛛似的分散开。

尽管没有同贯那打踝子骨的高超枪法,但他还是冷静地瞄准一个个从店内逃出来的男人的腰和屁股勾动枪机。

自动手枪的精确度是相当准的。有二、三人边大声狂叫边在地上滚来滚去。剩下的二人跛着脚向山里逃走,津山没有追赶。

汽车餐馆已空无一人。窗里喷出巨龙吐舌般的红火。全部燃烧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样的地方已不可能居住了。

“喂,起来,快上卡车!”

津山向伙伴们叱咤。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

月光明亮,野外景物清晰可见。

2

第二天,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津山边驾驶汽车边吐了一下舌头。

头顶上,草绿色的直升飞机在盘旋。

艳丽的天空被那巨大的旋转翼搅得支离玻碎。

是在国道一零六号线上。公路沿闭伊河流域弯弯曲曲地伸进山间。汽车流量在高峰期是没有问题的,但如遇上星期天的中午,山峡被私人汽车堵塞,长途卡车也会相应减少。

“麻烦了。”津山哮哝:“那架直升飞机在我们的上空盘旋。”

“这架直升飞机同前天在北海道鸿之舞来袭击的不一样,兴许是偶然吧?”

“不动脑子。难道真有这种偶然,国籍不明的军用直升飞机突然在我们的上空降临,不住地盘旋。”

“是啊,我看见机身下有一门二十毫米的机关炮的炮座。”

一位叫朝仓颜次郎的摄影师打开助手位的窗子,边看上空边报告。

昨晚,在山峡的汽车餐馆战斗中,黑田辉之的大腿负了伤,今天在助手位上担任警戒的是朝仓颜次郎。黑田在后面的车棚里,边让森尾美纪包扎边喊痛。

“那架直升飞机用眼测量,高度是多少?”

“大概是二、三十米吧。尽管驾驶位看不见,但根据机种来判断,不是斯耳鲁斯克就是贝尔UH-1型直升飞机。”

“那家伙是军用飞机,很象撒农药和搬运木材的直升飞机。这畜生是从哪里追来的!”

多亏公路两旁全是深山峡谷。

直升飞机不适宜在这样的地形飞行和急速降落。北上山地被称为日本的西藏。沿河有很多弯曲的地方,直升飞机想超低空飞行但失败了。津山想如果出了峡谷,它肯定会象狂兽般地袭来。干脆停下躲过它的跟踪。

“怎么回事?”朝仓有些迷惑地问。

“没有什么。”津山松了口气继续说:“我们没有对空的武器,无论怎样我们不能被动挨揍,前后汽车准备好了吗?”

“是,金子和坂崎开的汽车一小时前就出发了,另一台由木暮驾驶在后面。”

“好,把这一带的放大地图在副手位打开吧,请不要大意。”

自从昨晚的教训之后,津山等人一刻也没有放松警锡。

今天早晨,在离开陆中川车站附近的汽车旅馆时,便将同伴分成了三组,并预备了其它卡车。木桶装进津山的卡车,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掉换汽车全由他临机应变,前后各一辆。

尽管如此安排,津山还是想,为什么还有这样的麻烦事,我们怎样才能顺利地将苏联钻石运送东京呢?

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出现,兴许那直升飞机不是来专门跟踪的吧,也许是自己这边的。

津山内心难以找到一种正确的答案。寻找钻石偷运的线索时是一件十分糊涂的事。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牵涉到了价值一千二百亿日元或者比它还要高的巨额苏联钻石。如果一步走错,全盘皆输,甚至搭上性命。

啊,今天已达到了危机的高潮。遇到了几次这样的危机。昨晚也不过机枪的袭击。为什么我们正在干这样的蠢事?

总而言之,是一件赔命的工作。

为了那样的工作不得不集合了数名违法者。

事情仍然是那样复杂吗?

津山偷偷地笑了。

早有那样的念头。在信州的桑那谷,深夜,闯碰表屋杀害父亲和妹妹的宝石强盗的背后是飞黄腾达的宝石界冒险企业——第一宝饰。津山早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揭穿其肮脏的幕后交易,昨晚无非是此计划的一个楔子罢了。

但,不仅是那样,还有两个目的,其中之一就是钱。然而不可能象抢劫银行的强盗、计算机犯罪,冲出去持枪恐吓和欺骗那样,这毕竟是一千二百亿日元,破天荒般的大数目金钱,会一夜之间变成富翁,因此必须拥有现代的工作方法。

何况一般的市民见了这么多的钻石也会来抢的。

这些强盗到底在什么地方。

恐慌的抢夺连累了秘密运输中的同伴。如果暴露了他们,只要巨额的苏联钻石能弄到手中,那么再残酷拷打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哪怕丢掉性命。

津山曾想过,这么多协作的朋友,回家时肯定将把钱看得比友情和仁义重要,每人在得到百亿日元之前,那些亡命的冒险家那样,象狼一般地朝着目标前进。

津山想到这里,改变了驾驶方向。

公路沿峡谷往右转弯。

“黑田,怎么啦?”

津山边轻松自如地转动方向盘边问。

“有些发烧……”

“子弹从大腿取出来以后,还没去看过医生。血止住了吗?”

“伤口捆得紧,不要紧。”

“还是移到过夜床来吧。如果天上的直升机用机枪扫射的话,后面的车棚会被象缝纫机针线般密集的子弹给封住。”

卡车的驾驶室后面有过夜床。

朝仓爬进来,敲了敲车箱的壁板。

车箱和过夜床有一道很宽的门可以移动,也是为了应付万一而准备。在八站港时,出了大价钱买的,并用得焊枪接上隔壁的钢板,做了一个临时入口。

顺便提一下,在驾驶台的顶上盖着钢板,能抵挡自动手枪和机枪子弹。

黑田在入口处出现,并爬进过夜床。

“天空似乎很热闹,会不会是直升飞机追来了?”

他边听解释边将用破布捆扎的受伤的腿靠在粗糙的杂木上:“哎哟,痛……喂!这鬼地方你不是说舒服吗?”

“不要讲究了吧。这已是车中的蜂巢罗。”

“黑田君,你稍微往里挪一挪,我没有地方进来哟。”

他的后面,森美尾纪钻了进来。

过夜床容不下两个人。美纪白净的脚伸到驾驶位上,裙子闪着耀斑,下端露出漂亮的腿部。

津山心里在想,真是一位漂亮而奇怪的女人。

美纪好象越来越顽强。

“坐在驾驶位来吗?”

“想坐在朝仓君旁。”

“说不定直升飞机的枪扫射,把前面的玻璃打得粉碎。那张不值钱的脸虽然上不了镜头,但还是有保障的。”

津山故意挖苦地说。

“津山君,津山君,能抓走一把钻石,即使是失掉模特儿工作,还是有饭吃的!”

津山原打算不让美纪卷进这些危险之中,让她由北海道坐飞机飞回东京。但她拒绝这样的安排,无论怎样都要一起乘卡车回东京。

也许是知道木桶里装着绚丽多彩的钻石,如果离开以后就没有自己的份儿,不管遭受什么样的践踏,美纪竟学会了做大家的情妇。

津山右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美纪的膝上。在驾驶位上完全看得见膝盖,裙子盖到大腿中部,真是一双匀称的模特儿腿。

刚一揉弄腿上的肉,美纪马上就将他的手夹在大腿的中间。

“同装着满满钻石的木桶旅行,心情怎么样?”

“很高贵!靠着木桶睡觉,使梦变成了现实,我是一位在镶嵌着钻石城堡生活的公主啦。”

“即使死去也不离开这只木桶,把这句话写在脸上吧。”津山笑道。

“真的,如果我抓上一大把,绝对会这样做的。而且,我童年时候就曾这样梦想,如果有一人把钻石做我的衣裳的装饰物,那真是死也心甘。”

“好,在分配之前,你先准备好手提包或者皮箱。”

说到这里,美纪突然板着脸:“津山君,后面的三只木桶里到底哪只装的是真的?”

“想知道吗?”

“想。”

“该不会想抢走吧?”

“真讨厌。在小学的运输会上做过滚木桶的游戏,但现在让我将这木桶从东北山里一个人滚到东京可办不到了。”

这女人竟梦想侵吞整只木桶里的钻石!

“是呀,也许好不容易盗走了后面的木桶,结果三只木桶里面全是沙石。”

“可以,抬抬试一试!”

“是真的,不会说谎。到底哪一只装的是真的钻石,连我也忘记了。在这里的同伴中,谁也不知道究竟哪只桶是真正钻石。”

的确是这样,卡车上载的三只桶中只有一只桶里装有真正的钻石。桶底打有一个很小的红色的星型记号,从外面观看与其它桶一模一样,同时除津山以外,谁都不知道有那样的记号。

后面装有钻石的两只木桶,一只由同贯幸平装上北斗丸,另一只当作国铁货物发走。这些桶里各自都装有钻石。其余的都是假的。

真是一种危险的分散旅。即使有一只桶能平安抵达东京的话,那么都得要豁出命来干。

啊,象这样开车假如被装备有二十毫米机关炮的贝尔UH-1型飞机,或者直升飞机跟踪,那么这些卡车无论哪一辆都会陷入爆炸燃烧的困难,必须这样假设。

“问一些奇怪的事情好吗?”美纪忽然摆出郑重其事的面孔。

“是什么?”

“津山君结婚了吧。”

“为什么要问这些事?”

“总之想知道。这么长途的旅行,我对津山本人的事一点都不知道,不是有点奇怪。”

这时在后面的同伴没有谁来插嘴,因为在车上稍稍轻一点是听不见的。

津山在四十三、四岁左右,在公司工作时,有关个人的事是不清白的。

回答美纪的质问应该立即说已经结了婚,但现在没有妻子,总之津山曾离过婚。他同分来公司搞日常工作的姑娘一起生活了三年,由于与她脾气不合,在离开电搏堂时顺便也同那姑娘分居了。大致的情况就这些。

“哦——,那么,你掠夺钻石如果成功了,仙女会不请自来的。”

“说坏话哪。”

“真是无情的东西!不是坏话。”

现在津山仍然是独身。因此,可以干一些类似这样的冒险事,不过在表参道的公寓里有他同居的女人。

严矢子不知怎么样了。津山一边开车,一边想到了在烟雾停滞的俱乐部舞台上唱歌的女人。现在已是从电视第一线消失的民间歌手。她还会唱爵士音乐、民谣和狂热曲。在事业上从不因同居而受到相互束缚。这对津山说来她是一位有事业心的女人。

津山很快抹去了严矢子的面影。

“怎么,还在尾随?”朝仓在助手位上侦察天空。

“注意。飞机在低速飞行,一直下来,简直是对准我们的卡车,不能自卫吗?”

“好吧,自卫!简直象拦路抢劫的强盗。”

穿过岩平县下品伊河内的隧道是上午十一点钟。出了隧道,紧接穿过闭伊等街道、门马、松草的村落,驶离左手的河道,进入盆地。周围展现出辽阔的田地,公路在盆地象一条直线伸出。

已经感到了某种危险的苗头时,突然,那家伙来了。是机枪扫射。头上的直升飞机从背后突然象猛兽一样一面急速下降,一百用二十毫米的机关枪扫射。

“趴下!”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津山几乎将脸贴在方向盘上。

螺旋桨的轰鸣声和机枪声混杂一起,子弹打在头上的铁板上。

车棚裂开,子弹打穿车身的声音一个劲地乱响。整个卡车在行驶时全被急风暴雨般的烟雾所包围。

“混蛋!这里是公路,为什么不打其它车,简直跟旁若无人一样。”

后望镜里不见后面行驶的汽车。前面也没有,直升飞机是利用这机会。直升飞机又一阵从背后赶过去,机枪扫射也随之飞越头顶,它远远地转回来,又一次以猛兽般的袭来。

嗒嗒嗒嗒——

克、克、克、克——

尽管是大白天,也可以看见机肚下不断闪亮着枪口的光芒,机枪的声音象豆子炸天似地倾泄在驾驶室的墙板上。

公路是一条直线,完全无法甩开直升飞机。

如果放慢速度还是危险。加快速度,直升飞机在空中可以自由自在地追击。怎么也不行了。

“混蛋!”津山嘟浓着。

由于有了鸿之舞的经验。所以特地在驾驶室的顶上焊上防弹钢板,关键部位是怕轮胎被击中,幸好只是打在轴承盖上。行驶中是可以看到轮胎爆炸的。

津山加快速度。

“巳经不能忍耐了!”朝仓拿起了自动枪。

“停下,没有用。”津山挡住他的手。

“没有火箭炮和反坦克火箭,想击落那架直升飞机根本不可能。好歹也只有穿过盆地。把头埋起!”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克克,啪啪!

克克克克!

二十毫米的机关炮打在卡车的周围真可怕极了。子弹打在挡泥板和消声器上。前窗玻璃已被击中数次。玻璃的破碴四处飞溅,美纪发出悲惨的叫声。

有一颗子弹击穿了驾驶座位,钻进后面的座位,差一点击中津山的头和胸部。

“危险,把头缩回来!”津山按下朝仓和美纪的头。

自己也将身子趴在方向盘上,简直是象马戏团的卡车。

“还有一会儿,还有一会就进隧道罗!”

津山之所以选择从八户往久慈、宫古,然后由宫古到盛网的一〇六线路,就是在东北的汽车公路上这条线的隧道最多。地形和自然条件有利于我方的兵法常识。万一受到空中直升飞机的追击时就可以化险为夷。如今好象果真这样。

海拔约一千米高的明兵、岩神山接近右手,差一点就靠近区界牌。过区界牌就可以钻进很长的隧道。

汽车靠近了区界的隧道了。

直升飞机又射出了阵阵激烈的子弹。

津山踏上加速器,汽车飞速前进。速度表上显示一百四十公里,指针不晃。

快到了,快到了!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直升飞机咬住不放。眼看要撞上山壁!

津山猛踩加速器,卡车冲进隧道中。

急速下降,紧追不舍的直升飞机是否撞上山壁不清楚,也许是恐惧的缘故,被忽视了。也许差一点就碰上山壁了,一定又紧急上升了。

但,这就行了。战斗到此为止吧。津山在降道内橙色照明光中喘了一口大气,脸上浮出微笑。

前方,在隧道中央附近,黄色的电灯在旋转,一台公路公团的作业车停在那里。

是早晨先出发的那辆。不久从后望看到又有一辆卡车进入隧道。这也是早晨落后三百米左右出发的汽车。

津山将卡车转到作业车旁,採上离合器。

“把木桶装进后面的卡车。”

朝仓向从作业车下来的人谈论着其它事情。

“朝仓,你先走。怎么样?这辆卡车装了引爆装置。你驾驶这辆卡车出隧道,往前开一段路,停在路边适当的地方。”

作战方案是早晨已商量好的,所以没必要详细说明。美纪和黑田移向后面卡车,为了监督搬运木桶,驾驶位上只剩下朝仓。

津山将布浸上汽油点燃,放进卡车挡泥板中,布卷了很多层,所以只能象发烟简似的冒着烟,又在挡泥板的反面装上一个炸弹。然后朝仓做了个OK手势。

“真象特攻队!”朝仓说着,很快启动了卡车。

挡泥板边冒着白烟和黑烟走出随道。这家伙仿佛象被射中显要部位,奄奄一息。不用说空中的直升飞机也会这样判断的。

“快!装上了吗?”津山回头看后面的卡车。

三个男人搭上卡车的跳板,这是装桶的结尾工作。

“OK,完了。”叫金子的摄影师回答。

“怎么?我乘这台作业车先出发。恰好五分种,你们驾驶那辆卡车在后面追。”

向最后面的卡车同事命令后,津山跳上黄色车身的作业车驾驶室。戴上钢盔和手套。这样的装束简直跟道路公团的工人一模一样。然后把从自动枪放在驾驶台上。这样的作业车经常被丟在公路旁无人问津,他们擅自作主,只借半天。

踩上加速器。作业车很快出发了。作业车的驾驶要领同卡车相同。

一出隧道,阳光十分耀眼,好似纯白的瀑布直泻而下。

太晃眼了。津山虚起眼睛。公路是下坡,只走了二百米的地方,在拐弯的前方路旁刮起一股黑烟,并看见那里停着一辆卡车。

是朝仓驾驶的卡车。

朝仓肯定是在避难。

直升飞机在上空盘旋。二、三次盘旋后,直升飞机确信是被击中的目标后,象鹫一般地慢慢悠悠往下降。

津山边慢慢地驾驶作业车边在远处定睛注视。除了津山的作业车外,直升机在前后行走的汽车中仔细察看,认定朝仓的车也许就是寻找的那辆吧。直升飞机边响着那烦人的螺旋桨噪声边准备降落在国道右手边的水田中。

山上还有残留的积雪。水田在翻耕前仍被冻得硬梆梆的,是降落直升飞机的绝好之地。

涂有草绿伪装色的不明国籍的巨型直升飞机放下螺旋桨,徐徐进垂直下降,在卡车旁的水田上象收翼休息的怪鸟着陆了。

看那样子是打算抢卡车上的货。

一群蠢猪!

舱门打开,稀稀落落跳下三、四位身穿绿色战斗服,手里拿着枪的男人,他们朝卡车跑去。

他们发出狂吠般的声音。

后面两人将枪藏在身后,监视着渐渐靠近的作业车。

从颜色上可以判断这些人的行动。

但,这些人好象都是日本人。

津山瞅准时机,猛的加快车速。

经过那辆挡泥板中冒出白烟和黑烟的卡车旁时,他略微停了一下,好象是十分吃惊似的,其实是在发信号。

津山又驾驶汽车离开卡车,这辆公团作业车没有理会正燃烧着的卡车,好似心安理得似地开过去。

在前方二、三十米的地方,津山踩住刹车,汽车紧急停车。

那些穿战斗服的男人钻进卡车的驾驶室和车棚中,找到木桶之后,想赶紧打开,然后再将木桶搬出卡车。

蠢蛋!

津山在加强室举起自动短枪,瞄准卡车,那边担任警戒的男人没有注意到。津山瞄准放在挡泥板上的爆炸罐,脸上毫无表情地扣动了枪机。

距离,实际上只有二、三十米。没打中的话,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连击了三枪。全部命中。

顷刻,火花四溅,一股黑烟冒出。

咝咝……冬冬冬……!

车身下传来爆炸的声音,停在冰冻地上的卡车突然发生爆炸起来。烈火直扑车箱,里面那些穿战斗服的男人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此时,用肉眼也能看见光天化日之下的地狱般的场面。

留在直升飞机上的一个人慌忙起动螺旋桨。它离作业车很近,津山跳下车,举起自动短枪瞄准驾驶员。

连发三枪。

子弹击中了飞机引擎。

金属材料上的子弹冒着火花,引燃油料,直升飞机就如同一颗火箭炮的炮弹一样,瞬间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在水田里形成一个圆火盆,然后向四周扩散。

好——!干得好!

这是智慧的胜利,是利用地形的胜利。

这样就不会有猛兽追击了!

津山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他用脚踩上作业车的加速器,开动了汽车。

跑到一公里处,放慢速度。后面响起喇叭信号。是留在最后的预备卡车飞速追上来了。后望镜朝仓就像演车技般地从窗外伸出身子,手指做一个V型暗号。

津山丢弃作业车向停在那里的卡车走去。

“受伤了吗?”

“全都安然无恙。”

“太棒了,下面只剩下突盛岗哪!”

是的,到达盛岗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从这里出去,便可以进入大动脉干线——东北汽车道。在东北汽车道上,交通量很大,敌人不敢鲁莽从事。

“好,出发!”

津山跳上卡车驾驶室。

辽阔的原野,洒满暖烘烘的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