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章一 来森堡

333 AR 冬

来森堡的城墙根本就是个笑话——高达十英尺,厚度只有一英尺,整座城市的防御能力比最脆弱的达玛基宫殿还差劲。侦察兵甚至无须用他们的钢顶梯,大多数人稍稍助跑就能攀上墙缘,翻墙而过。

“如此懦弱、愚蠢的民族活该被征服。”哈席克说。贾迪尔咕哝一声,没作回应。

贾迪尔精锐部队的前锋支队借助夜色掩护长途奔袭,数千只穿着草鞋的脚掌在城市外围休耕的农田雪地上践踏而过。当绿地人战战兢兢地躲在他们的魔印后方时,克拉西亚人已经英勇地穿越满是恶魔的黑夜兵临城下。就连恶魔都不敢招惹这么多勇往直前的圣战士兵。

他们在城市之前集结,但以面巾遮脸的战士却没有立刻进攻。人类绝不在夜晚攻击其他人类。当黎明的晨曦开始照耀天际时,他们放下面巾,让敌人看清他们的面孔。

城门守卫在被侦查兵制伏时闷哼了几声,接着城门在一阵嘎吱声中被开启,迎接贾迪尔的部队入城——六千名戴尔沙鲁姆齐声发喊,拥入城内。

在来森人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克拉西亚人已经一拥而上,踹开房门,将男人拖下床,赤身裸体地摔在雪地上。

来森堡拥有一望无际的肥沃农地,人口远远超过克拉西亚,但来森人并非战士,在贾迪尔勇猛善战的部队面前就像遇上镰刀的杂草一样不堪一击。试图挣扎的人立刻被打得皮开肉绽,敢出手反抗者当场被杀。

贾迪尔哀伤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被打伤或打死的人都无法在大圣战“沙拉克卡”中争取荣誉,然而这是必要之恶。他得先像铁匠的铁锤打扁矛头一样击垮北方人的意志,然后才能将他们锻造成对抗恶魔的武器。

女人们在贾迪尔的士兵面前以另一种方式被摧残得嘶声尖叫——另一种必要之恶——沙拉克卡即将到来,下一代战士必须由真正的男人来播种,而非那些卡菲特似的懦夫。

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贾迪尔的儿子贾阳来到他面前半跪在雪地上行礼,手中的矛头滴着鲜血。“我们已经攻下内城,父亲。”贾阳报告。

贾迪尔得意地点头。“拿下内城,就等于拥有了城外上万亩肥沃的绿地。”

贾阳第一次出征战绩不俗。当然,如果是对抗恶魔,贾迪尔就会亲自领兵,他不愿让卡吉之矛吮吸人类的热血。贾阳还很年轻,没有资格蒙上象征指挥官的白色面巾,但他是贾迪尔的长子,体内流淌着解放者的血液。他体型彪悍,言出必行,战士或是祭司对他都是毕恭毕敬。

“还是有不少人逃脱了。”阿桑出现在哥哥的身后,补充道。“他们会给北边沿路的小镇通风报信,而那些镇民也会蜂拥逃窜,试图躲过《伊弗佳》的洗礼。”

贾迪尔看向他。阿桑比兄长小一岁,个子较矮,也很瘦。他身穿达玛白袍,没穿戴护甲,也没带武器;但贾迪尔不会小看他。他的次子比长子更富野心,城府很深,也更加危险,而这两人又比其他数十个弟弟更强势。

“你们做得很好,儿子们。他们只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贾迪尔说。“因为他们丢下粮食和衣物,逃入白雪茫茫的严冬。弱者会很快死去,省得我们亲自动手。而在我的统治下,会及时抓捕壮丁。贾阳,派人去找几间屋子囚禁俘虏,别让他们冻死。让男孩开始‘汉奴帕许’。如果我们能剔除掉他们体内的弱点,或许有些人能够超越他们的父亲。壮丁可以在战场上充当诱饵,弱者会成为奴隶。任何处于生育年龄的女人都可以让战士们播种。”

贾阳一拳拍在胸口,点头领命。

“阿桑,传令其他达玛开始执行。”贾迪尔说,阿桑鞠躬。

贾迪尔看着白衣儿子大步离去。祭司们将会向青恩传达艾弗伦的旨意,任何不愿意敞开心胸接受训示的人都会被迫接受——必要之恶。

当天下午,贾迪尔在他的来森堡临时行宫里的厚地毯上走来走去——这地方和他的克拉西亚宫殿相比简陋得可怜,但在经历离开沙漠之矛以来的数月风餐露宿生活后,他十分享受这种文明的富足生活。

贾迪尔的右手紧握卡吉之矛,像持手杖一样——他当然无须手杖,但这把古老的武器为他带来权力,所以他与它形影不离。他每踏出一步,矛柄都会在地毯上重重地撞一下。

“阿邦迟到了。”贾迪尔说。“即使他在黎明之后与妇女、小孩及后勤保障队伍同行,这会儿也该抵达了。”

“我真没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容忍那个残废的卡菲特,父亲。”阿桑说。“那个穿花衣服的家伙,仅是胆敢看你一眼就应该当场处死,但你却把他当作军师般供奉起来。”

“就连卡吉本人也会命令卡菲特去执行适合他们的任务。”贾迪尔说。“阿邦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些北方的绿地人,而聪明的领导人必须懂得用好这些人。”

“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贾阳问。“绿地人都是些懦夫和弱者,比起卡菲特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甚至做我们的奴隶或诱饵都不配。”

“不要自以为什么都知道。”贾迪尔说。“除非你是艾弗伦。《伊弗佳》告诉我们要了解我们的敌人,而以前,我们对于北方人几乎一无所知。如果我要带领他们参与圣战就不能只是屠杀他们、统治他们,我们必须了解他们。如果所有绿地的男人都像卡菲特,那还有谁比卡菲特更适合帮我解读他们的想法呢?”

就在此时,门上传来敲门声,阿邦一拐一拐地走进大厅。一如往常,肥胖的商人身穿色彩鲜艳,如同女人衣服般的丝绸和皮草——似乎是刻意穿成这样来激怒朴实无华的达玛和戴尔沙鲁姆。

守卫在他路过时鄙视他、推搡他,但没有人胆敢阻挡阿邦的路。不管他们私底下怎么想,阻挡阿邦可能会激怒贾迪尔,很明显没有人胆敢激怒贾迪尔。

瘸腿的卡菲特将重心放在拐杖上,来到贾迪尔的王座前。尽管天气寒冷,他红通通的肥脸上依然挂着不少汗珠。贾迪尔厌恶地看着他,显然他带来了重要的消息,但没有立刻汇报,只是站在原地喘息,试图让呼吸恢复正常。

“什么事?”贾迪尔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你得出面阻止!”阿邦气喘吁吁地道。“他们在焚烧粮仓!”

“什么?”贾迪尔大惊,一跃而起,握紧阿邦的手臂,抓得卡菲特失声惨叫。“在哪里?”

“城北。”阿邦说。“你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浓烟了。”

贾迪尔冲到门前台阶,立刻看见远方发黑的浓烟。他转向贾阳。“去,”他说,“扑灭火势,把下令烧仓的人给我全带过来。”

贾阳点头,跑上街道,训练有素的战士如同列队整齐的飞鸟般尾随而去。贾迪尔转身面对阿邦。

“大家想在这过冬的话,你需要那些粮食。”阿邦说道。“每颗种子、每粒碎屑。我警告过你。”

阿桑冲上前去,抓起阿邦的手腕,将他的整条手臂扭到身后。阿邦惨叫。“不准用这种语气对沙达玛卡说话!”阿桑吼道。

“够了。”贾迪尔说。

阿桑一放手,阿邦立刻跪倒,双手趴在台阶上,脑袋磕在两手之间,说道。“由衷的道歉,解放者。”

“我听了你那不要在北方寒冬之际大举进攻的愚蠢建议,”贾迪尔在阿邦的呜咽声中说道,“但我不会为了……”他一脚踢起台阶上的积雪。“这种冰雪风暴而延误艾弗伦的旨意。如果我们需要食物,我们可以从附近的青恩手中抢来,他们囤积了很多食物。”

“当然,沙达玛卡。”阿邦对着地面说道。

“你拖太久了,卡菲特,”贾迪尔说,“我要你在俘虏中找出你的联络人。”

“如果他们还没死的话没问题,”阿邦说,“但是街道上躺了好几百具死尸。”

贾迪尔耸耸肩。“都怪你来得太晚。去,审问你的商人同行,找出这座城市的地方官。”

“只要我敢发号施令,达玛们立刻就会将我处决,就算有你为我担保也一样,伟大的沙达玛卡。”阿邦说。

这话说得没错。根据《伊弗佳》规定,任何胆敢指使位阶较高者的卡菲特都会被当场格杀,而贾迪尔的议会中有很多人都很嫉妒阿邦的地位,都诅咒他早点去死。

“我派阿桑与你同去。”贾迪尔说。“这样不管多疯狂的祭司都不敢违抗你的命令。”

阿邦在阿桑上前时吓得脸色发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谨遵沙达玛卡号令。”